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客栈。
李诫裸着背趴在床上,赵瑀捧着小碗给他喂粥。
小手捏着兰花指,小嘴嘟起来,轻轻吹几下,递到他的嘴边。
一碗白粥而已,李诫吃出了琼浆玉液的味道。
“这两日不要沾荤腥,等伤口愈合了,我给你做鱼吃。”赵瑀哄孩子似地说道,“我做别的菜一般般,唯独鱼还算拿手。”
李诫歪着头看她,“瑀儿做鱼儿,我要吃瑀儿。”
“好好,给你吃,清蒸、红烧、炖的、炸的,只要你爱吃,我都给你做。”
李诫笑得更欢了。
“那个刘铭就这么留下好吗?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我问了那小子几句,这个刘家可了不得,祖上是前朝旧主。他肯据实相告,倒让我没想到。”
赵瑀好奇而震惊,“这样来历的人能用吗?”
“前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有什么不能用的?”李诫满不在乎道,“这小子一心想考取功名做大官,可家里头秉承什么祖训,后代子孙一律不许入朝为官。他也是逼急了才和家里闹翻,刚才还说什么誓死不回头,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给家里看看。我看这人有点意思,别人不敢用,我用!”
他主意既定,赵瑀不怎么认同,却不好深劝,这两日他二人间生疏感去了不少,然涉及到官场上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蔓儿提来一壶热水,边冲茶边笑,“榴花洗了两大盆衣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正趴在桌子上哭呢,直嚷着太太不疼她,忘了旧时情分。”
提起这事赵瑀就心中不快,“她遇见危险立时躲了,可曾记得主仆情分?不必理她。”
“太太,奴婢看您也不大待见她,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她怕苦又怕累,简直就是个累赘!”
“蔓儿,”李诫懒洋洋吩咐她说,“你去刘铭那里看看,缺什么的你照应下。”
支走了蔓儿,赵瑀也问:“当时你示意我答应,你是有其他的打算?”
“我离京时就想,赵家母子俩都是一肚子坏水儿,不可能成为咱们的助力,只会是下套挖坑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咱们一口,王爷的差事不能误,我得想个法子绝了这后患。”
李诫没有丝毫迟疑,完全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榴花肯定是得到赵家授意才能来此,无非就是个眼线,也肯定会与赵家暗地联系。既如此,我就放长线钓大鱼,总能去了这祸根。你不会怪我太狠毒吧?”
赵瑀失笑道:“怎会?当中牵扯到母亲,我也犹豫不定,生怕赵家发疯再拿母亲生事。倒要感谢你,替我解决了难题。”
“你也帮我解决个难题。”李诫呲牙咧嘴地动动胳膊,“背上好痒,帮我挠挠。”
赵瑀忙净了手,“哪里?”
“我也说不清,满脊梁骨都痒。”
赵瑀便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给他轻轻挠着。
许是太舒服,李诫闭着眼,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太累了!赵瑀坐在床边,摇着扇子,希望他能睡得好些。
夜色愈加浓郁,赵瑀甩甩发酸的手,困意上来,要睡了。
客栈简陋,别说桌椅缺胳膊少腿,就是完好无损,她也不敢躺在上面睡。
李诫趴在床沿,睡得很深。
赵瑀在昏焰将灭的烛光下踱了几圈,两日赶路的困乏终是战胜了心中的羞怯。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从李诫腿上爬了过去,窝在床内侧。
还好,没有惊扰到李诫,她松了口气。
明明非常疲倦,却睡不着。
几次被他抱在怀里,面对不着上衣的他还是第一次,隔着半尺多的距离,她反而更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属于男人的,特有的炙热体温。
李诫动动脖子,把头转了过来。
赵瑀脑子“嗡”地一响,心几乎从胸膛中蹦出来,与一个男子如此面对面,她实在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翻了个身,绷得紧紧的,几乎将自己紧贴在墙上。
许久,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蜡烛燃尽了,烛台上红红的烛泪堆得一层又一层,寂静的夜,只有远处“咚咚——当”的打更声响着。
李诫睁开眼,盯着赵瑀的如山峦般起伏的侧影,手抬起,悬在她腰间上空许久,几起几落,还是没有放上去。
他支起胳膊,往床内侧挪去。
背后的伤口崩开了,血渗透包扎的细布,一点一点晕染开。
他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按在墙上,在赵瑀脸颊轻轻一吻。
今夜,他就当个登徒子吧!
一夜无梦,赵瑀睡得很沉,直到晨阳的光辉洒了满室才醒来。
一睁眼,就是李诫的笑脸。
似乎每次见他,他都在笑。
如是想着,赵瑀也笑了,然想想两人的姿势,赶紧一咕噜爬起来,红着脸说:“我去唤蔓儿伺候热水。”
蔓儿早就起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见赵瑀开门,忙将热水、棉巾子、香胰子端上来,“老爷太太先梳洗,奴婢去催催早饭。”
李诫叫住她,“你去打听打听最近的水路,我养伤要花个三四天功夫,任期本来就紧,不能再耽误了。咱们坐船,顺水走,这样快!”
蔓儿乐得嘴都合不拢,“太好了,奴婢还没坐过船呢,现在就去打听。”
赵瑀也没坐过船,闻言很是兴奋,又有些担忧,“如果我晕船怎么办?”
痞子相公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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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陆路,水路又是另一番风景。
阳光下水面粼粼的,熏风从河面上拂过,泛着水腥味,又带着沁凉,吹散了盛夏的暑气。
赵瑀站在船头,裙角纽带随风飘得老高。
李诫坐在船舱内喊她,“当心中暑,进来坐。”
“这船又平稳又快,还凉爽,我一点儿也不晕。”赵瑀在他身边坐下,“你的伤好些了吗?”
“说快还是骑马最快,不过舒服还是要说坐船。”李诫解开上衣,“这几日我总觉得痒得很,想抓又够不着,你帮我看看。”
“痒就是在长肉,那是伤口快好了,千万不能抓挠。”赵瑀看了看,她没有替李诫穿衣的意思。
李诫暗自惋惜,可恨银子不多,租不了大船。就两个狭小的船舱,男女分住,这十来天和她见面说话的机会还不如之前多。
蔓儿在舱外高声笑道:“老爷、太太,船家说前面有水上集市,咱们可以买些新鲜吃食。”
赵瑀一下来了兴趣,“什么叫水上集市?”
李诫解释道:“就是河岸附近的百姓划着小船卖货,只要看到客船商船经过,他们就会贴上来,倒也有点儿意思。”
说话间,就有小舟靠近,一个晒得黑乎乎的,十来岁的女孩子隔窗叫卖:“虾干虾酱腌鱼的卖——,新鲜桃子梨子瓜果的卖啦——,太太您来点吧,都是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
说着还怕赵瑀不信似的,提着篮子说,“您看看,这虾干多好,当零嘴做菜炖汤都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您来多少?还有这瓜果,多水灵,您不来点儿?”
差不多的年纪,自家妹妹还在母亲怀里撒娇,这丫头已是出来讨生活。赵瑀不由心生怜悯,每种都买了不少,末了连找的铜板都没要。
李诫见状笑道:“你果真是个心软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易,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赵瑀眉尖微蹙,不无感慨说,“若还在赵家,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到女子抛头露面做营生。”
“若是按赵家那一套规矩过活,天下的女子恐怕十之都要投河自尽!”李诫忍不住笑着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瞎琢磨人的玩意儿,我看就是就是闲得他们。——还有个事儿,你父亲改任太仆寺主簿。”
父亲刚任职国子监司业,椅子还没坐热就降成了太仆寺主簿?从七品,比李诫的官职还低一阶。
赵瑀料想李诫有特定的消息渠道,他说是,那便是了,“是牌坊流血闹出来的?”
“算是个由头,有告老太太逼死人的,有告赵老爷贿赂的,还有人告夺佃的,一窝蜂地闹腾,虽没有实据,赵老爷的名声却臭了。上头也烦,干脆直接让赵老爷养马去,国子监也图个清净。”
也不知老太太得知会作何感想,她引以为傲的贞节牌坊,她极力维护的体面规矩,竟成赵老爷仕途的障碍,名声反被名声误!
真是讽刺!
赵瑀不会同情老太太和父亲,她唯独担心母亲几个,掂掇着问李诫:“如果咱们在濠州安家,能不能把我母亲接来同住?”
李诫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当,待到任地濠州,已是八月下旬,秋雁南飞,碧水清凉,沿岸已是绿肥红瘦,一行人在渡口下了船,直奔县衙。
濠州县城不大不小,也算得上繁华,县衙位于北大街,最是热闹的地方。
秋老虎还在作恶,又是正午,街上行人很少,沿街两行合抱粗的大柳树,浓翠欲滴,偶一两声蝉鸣,颇有宁静致远的意境。
衙门口竖着肃静回避牌,挂着堂鼓,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李诫还没说话,刘铭已颔首道:“闹中取静,此处地方不错。”
“能让铁拐刘满意可不容易,我得烧柱高香。”李诫调侃道,眉眼间都是戏谑,“赶明儿你过海成仙,可别忘了我还供奉过你香火。”
刘铭腿伤未好,一直拄着拐,是以李诫给他取了个“铁拐刘”的诨号。
“怪力乱神,岂是读书人能言的?”刘铭正要长篇大论,衙役已听见动静出来,一声大喝:“门前不得喧哗,小心板子伺候!”
生生把刘铭的话憋了回去。
李诫不禁笑了,紧接着面容一肃,方才的散漫一扫而空,昂然道:“赶快叫起三班衙役并县丞主簿等人,你家县老爷来了!”
衙役马上堆起满脸谄笑,低头哈腰请他们进门,“小人叫王五,是这里的捕头,濠州地面上的都熟,老爷您有事只管吩咐。”
他边引路边介绍县衙各处。
县衙坐北朝南,进了大门,两侧是赋役房、书吏们的屋子,穿过大堂是一座宅门,是二堂并主簿县丞的屋舍,再往后便是一面影壁。
绕过影壁,西边是县官会客的花厅,再往西是个套间,叫签押房,是办理公务的地方。
县衙最北面的院子,也是最好的一处,就是上房,也是赵瑀生活的后宅。
到了垂花门,王五哈腰笑道:“老爷您先歇歇脚,小的去唤人。”
应是有人经常洒扫,后宅很干净,几乎没有浮土。
赵瑀的行礼不多,李诫的更少,不过一个时辰就收拾利索。
李诫去见下属,赵瑀侧靠在塌上捧着茶盏,长长吁了口气,“可算安顿下来了。”
蔓儿给她捶着腿,笑嘻嘻说:“太太能多歇息就多歇息,过不了两日准有您忙的。”
“老爷有公务可忙,我有什么忙的?”
“新官上任,男人们不好打探上司,妇人们可没这个顾忌。您瞅着,不出三日,濠州县城的官太太、秀才娘子,有点脸面身份的肯定要踏破咱家的大门!”
赵瑀因笑道:“你提醒我了,等老爷下衙,我要问问能见不能见,莫要给他添乱。”
“说到添乱,榴花才是!一眼瞅不见,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蔓儿气鼓鼓地告状,“奴婢见她和王五打听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
“等她回来我敲打敲打她,老爷刚刚上任,务必不能出岔子。你和她住一个屋子,若看她有什么不对劲,也记得告诉我。”
月余的路途着实让人疲惫,赵瑀浑身乏力,吩咐蔓儿去准备晚饭,不多时她便沉沉入睡。
醒来时外面已是一团漆黑。
李诫坐在窗边守着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赵瑀忙起身,“我竟睡过了头,你用过晚饭没?”
“用了,见你睡得甜就没让她们喊你。”
睡多了没有胃口,赵瑀只喝了一小碗粥便放下碗筷,“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李诫苦笑道:“吃了不识字的亏,那几个官吏拿来的文书邸报,我竟拿倒了,可算惹了个大笑话!奶奶的,本想给他们个下马威,结果弄得我好没面子。”
赵瑀怔楞片刻,反问道:“你真不识字?”
“是啊,我早说过我大字不识几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
“不识字怎么能进王爷的书房伺候?我只当是你自谦,原来你真的不识字?”
李诫解释说:“正因为我不识字,才能进王爷的小书房贴身伺候。——你想,往来都是机密书信,如果泄露出去就麻烦了,只有不识字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你怎么给王爷传递消息?总不能次次当面说吧?”
李诫嘿嘿一笑,弯腰从靴筒里掏出一张纸。
赵瑀接过来一看,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张纸,圈圈勾勾,画着几个带帽的小人,中间连着几条线,还画个瓜,夹杂歪歪扭扭、缺笔少画的白字,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张“鬼画符”。
赵瑀呆滞半晌,迟疑问道:“王爷能看懂吗?”
“能!”李诫十分肯定,笑了笑,眉宇间露出得意之色,“我一贯这样给他传信,王爷还夸我聪明呢。”
赵瑀觉得晋王爷真是太不容易了!
“当官哪有不识字的,就算王爷能看懂,其他人能看懂吗?你上书的奏折,批阅的文书,难道都请旁人代笔?”赵瑀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劝道,“有空还是多识字的好,咱不为考取功名,只为办好王爷的差事。离京的时候,王爷不也交代你要读书的吗?”
李诫两道眉毛拧成一团,哀声叹道:“我也想啊,可没人教我,刘铭那混小子捂着嘴笑话我一个后晌,这是他腿瘸了,不然非蹦起来乐,啧,我要找他当先生,他尾巴不得翘天上去!至于其他人,摸不准底细之前,我谁也不敢用。”
“这有什么?”他肯听劝,赵瑀大为欣慰,笑吟吟说,“我虽然才疏学浅,等闲几个字还是认得的,我来教你。”
李诫立即道,“好好,现在就学起来。”
烛光下,李诫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手握毛笔,写出了如同虫爬的大字。
赵瑀忍不住道:“你握笔的姿势不对,你这是握刀呢?唉,不对……要这样。”
她掰开李诫的手,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摆在正确的位置,“写吧。”
仍旧是虫爬字。
赵瑀无奈,“横平竖直,你手不要抖啊。”
李诫苦笑道:“我也不想抖,可这毛笔怎么比大刀还沉呢?”
他手足无措,急得满头大汗,赵瑀看了心里一软,“我握着你的手,你别用力,顺着我的力道写。”
温软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手上面,一笔一划,写出了“李”字。
李诫赞叹不已,“这字我认得,真漂亮。”
赵瑀松开手,“你自己写写看。”
他写了十个八个,赵瑀看了直皱眉头,无法,弯下腰,重新握住他的手。
阵阵幽香袭来,李诫偏头看去,夏季衣衫单薄,他恰能看到她衣领深处的雪白。
上面还有几滴汗,晶莹剔透,映着书案上头的烛光,散发着诱人的魅惑。
李诫有些口干,身子也不大正常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探到书案下头,把袍子下摆堆到腰际。
他向后靠了靠。
窗子上,二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李诫看着窗子笑了,“往后你日日教我读书写字可好?”
赵瑀没发现他的异常,“只要你不嫌烦,我是满心愿意的。”
夜深了,李诫躺在外间,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一早,赵瑀发现李诫在洗衣服。
“你怎么自己动手?”赵瑀诧异道,“有丫鬟有仆妇,快放下,你去忙你的正事。”
李诫的笑容透着心虚,“贴、贴身衣服,还是我自己洗吧。”
赵瑀这才发现他洗的是亵裤,不由脸一红,喃喃几句,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蔓儿过来了,手里拿着帖子,“太太,看奴婢说得不错吧,您瞧,县丞太太请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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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诫刚被他们嘲笑,赵瑀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位太太面子,与李诫商量道:“不如我推了,省得他们不拿你当回事。”
“不用,后宅该怎么往来就怎么往来。”李诫满不在乎道,“我要是捋不顺那几个,也用不着当官了。”
“如此就接下帖子,蔓儿,你去回一声,请她明日午前来。”
石县丞的妻子三十多岁,容长脸高鼻梁,风姿犹存,可知当年也是美人,然她眉目间透着尖酸刻薄,人虽满脸的笑,却怎么看怎么假。
赵瑀请她坐了,几句寒暄过后,场面有些冷。
石太太眼珠一转笑问:“李太太礼佛吗?”
“家中长辈信佛,我抄些经书孝敬是有的,但礼佛……”赵瑀摇头道,“我不太信佛。”
自从终日吃斋念佛的祖母逼她自尽,她就再也不信佛了。
石太太见了鬼似地惊叫道,“你不信佛?”
得到赵瑀肯定的答复后,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连连念佛,“阿弥陀佛,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赵瑀失笑道:“我不信佛还成罪过了吗?”
“日日礼佛,阖家安康,亵渎神灵,万劫不复,你不信佛可不就是罪过。”石太太正色道,“我比你年长不少,托大喊你一声妹妹,咱们濠州这里几乎每家都供佛,大户人家的太太们更是如此。就算为了今后的走动,你也该请尊菩萨供奉。”
这倒是实话,赵瑀也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至少要在这里待三年,若和当地妇人圈子格格不入,日子也必会很难熬。
赵瑀便笑道:“我没想到此处佛教盛行,既然到此,就要入乡随俗,多谢林太太提醒。”
石太太又出主意,“请佛不能随便请,请入的时辰、供奉的方位,还有风水什么的,都有讲究,万万不能马虎行事。佛像还得请高僧开光,这才灵验。”
赵瑀面上还是温和的笑,“多谢林太太提点,我会找人问问。”
“你年纪轻轻懂什么,这事包在姐姐身上!”石太太拍着胸脯说,“定给你稳稳当当的请尊大佛来。”
赵瑀客气地道了谢。
她本是敷衍了事,结果石太太当成大事来办,转天带着两个尼姑登门。
一老一幼,年长的是南翠山拢玉庵的主持慧心法师,约有四十左右,保养得很好,白皙的圆胖脸连到褶子也没有。另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弯弯的眉,大大的眼,怯生生的,一见就让人心生怜爱。
赵瑀不由多看了几眼。
慧心法师笑道:“这是贫尼最小的徒弟,法号妙真的,刚受戒,这次带她下山见见新来的施主,结个善缘。”
石太太显见和她熟了的,捂嘴顽笑道:“是方便以后化缘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赵瑀示意蔓儿去准备香火钱。
慧心法师见了,会意一笑,缓声道:“听说李太太想供佛,可有小佛堂?”
“刚搬来两三天,一切都没来得及收拾,怕对菩萨不敬,等过一阵子东西都置办齐备了,再去请佛。”赵瑀歉意道,“有劳法师费心走一趟,怠慢了。”
慧心法师似乎没听出来她的推脱敷衍之意,反而说:“贫尼过半个月再来,想必那时候李太太总能置办好了。”
如此死缠烂打,赵瑀略有不悦,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
石太太道:“难得慧心法师亲来,不如请法师讲讲经,我也沾个光,沐浴佛音。”
慧心法师拿起佛珠,微阖双目,俨然已准备好。
赵瑀暗自苦笑,不愿意也没办法。这些比丘尼时常出入濠州各家后宅,若得罪了她们,背后说上三五句泼脏水的话,转瞬间就能传遍整个濠州县城。
李诫刚来此地根基不稳,就是强压也压不下去。
所以她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这一讲经,就讲到了李诫下衙。
院子里,蔓儿和妙真坐在一处说着话,见李诫进门,小声笑道:“老爷可回来了,快去解救太太吧。”
李诫问怎么回事。
蔓儿指指妙真,“她师父给太太讲经呢,都两个时辰了,还没讲完。奴婢都撑不住了,换了榴花进去伺候,可想太太更是受累。”
妙真低着头给李诫问好。
蔓儿说:“这也是个可怜人,爹娘都死了,没办法才遁入空门,可惜这么个水灵的丫头,一辈子要守着孤灯过了。”
李诫不以为意笑笑,“还俗不就得了?”
妙真迅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轻声说:“没去处,还俗活不了,不如侍奉菩萨,还能有口饭吃。”
李诫没说什么,抬脚往里走,蔓儿忙跟着伺候,妙真犹豫了下,也低头缀在他身后。
他站在廊下重重咳嗽了下,没进屋。
慧心法师收了尾,缓声道:“天色不早,今日就讲到这里,施主是有慧根的人,下月初一,揽玉庵有法事,请施主拨冗前往,聆听佛音。”
赵瑀算是明白了,如果自己不去,这位法师定然会日日来给她讲佛经,只得笑着应了。
石太太拍手笑道:“这可是难得的法事,县里的太太小姐们都要去的,正好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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