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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安顿下来后已是掌灯时分,驿卒端来晚饭,糙米饭、炒豆芽、蒜末黄瓜、一小碟腌萝卜,只一盘炒鸡蛋算是个荤菜。
李诫歉意说:“凑合吃几口,等到了城镇再打牙祭。”
赵瑀忙说:“挺好的,我爱吃素的,往常在家里也是这么吃。”
侍立的榴花撇撇嘴。
李诫吃饭很快,几口就去了大半碗饭,但瞧见赵瑀细嚼慢咽,吃得很斯文,便放缓了速度。
赵瑀饭量小,只吃了半碗饭就吃饱了,漱了口,捧着一盏茶坐在旁边喝。
李诫把赵瑀的剩饭倒在自己碗里,就着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最后用茶水倒在豆芽盘子内,连汤带水一口气喝了。
榴花面露鄙夷,当着赵瑀不敢说什么,只偷偷翻了个白眼。
让人家吃自己的剩饭,赵瑀十分不好意思,吩咐榴花说,“下次告诉驿卒,给我少装些饭。”
李诫拍拍肚皮,笑呵呵说:“都是份儿饭,他们提前分好了的,咱这种低阶官员说了也不管用,吃不了给我就行。我小时候逃荒饿怕了,见不得剩饭,因此练就了一副大胃口,哈哈,多少都吃得下。”
蔓儿过来收拾碗筷,“老爷,太太,热水好了,奴婢叫人抬上来,就放这屋里行吗?”
“嗯,你们两个也早点歇着。”李诫站起来往外走,“你们伺候太太梳洗吧。”
蔓儿又说:“驿卒说热水只给一桶,多了没有。等老爷再洗水就凉了,不如你亲自伺候太太洗?”
李诫一脚绊在门槛上,险些来个五体投地,故作严厉道:“蔓儿你竟指画起我来了?好大胆子,休想偷懒,老实伺候着,我用凉水就行。”
蔓儿诧异道:“奴婢没这个意思啊,老爷你脸红什么?而且吴爷爷说过啊,你要用热水洗浴,冷水对你旧伤不好,若再复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瑀本羞了脸,一听此话忙问李诫:“你身上有旧伤?怎的不早说,上次你就用冷水洗的,有没有事?”
蔓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太太,新婚之夜你们熄灭喜烛了?”
“未曾。”
“那你怎会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好大的伤疤,才愈合没多久,吴爷爷还叮嘱每隔三日要涂药膏子。”
“蔓儿,你说的够多了!”李诫无奈道,“我会用热水洗,我会涂药,你赶紧给我走吧。”
蔓儿吐吐舌头,冲赵瑀调皮一笑,捧着碗筷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榴花累得腰酸腿软,恨不得一头躺倒,也告罪退下去。
很快驿卒就送来热水,赵瑀让李诫用,自己准备避出去。
李诫拦住她,“让你用我洗过的脏水?我可干不来这事,不就一桶热水么,我朝他们要去,我还真不信没有了,准是他们压着想敲竹杠。”
“在外面少生些事,强龙不压地头蛇。”赵瑀急道,“往来官员这么多,为一桶热水闹开了不像话。我快快洗完,水还是热乎的。”
李诫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那,我在外头等着?”
赵瑀默不作声点头答应,掩上门,快速地洗了洗,拉开门,蚊子哼哼般说了句,“你洗吧。”接着逃也似的跑到隔壁榴花那里。
李诫看着荡漾的水面发了会儿呆,慢慢褪下衣衫,长腿一跨迈进浴桶。
热热的水温柔地涌了过来,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他的身躯,雾气缭绕,空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李诫深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整个泡入水中。
深蓝的夜空中绽开一朵朵莲花云,是透明的、淡淡的白,月亮半遮半掩地从云后闪现,将银色的清辉从窗边洒进来,落在赵瑀身上。
她怔怔看着月亮,不知道今晚该如何度过,两间屋子,她总不能和榴花蔓儿挤在一起。
让李诫睡椅子?不行,他骑马累了一天,怎么也要好好歇息。让他打地铺?也不行,蔓儿说他身上有旧伤,地上到底有潮气,对他的伤不好。
难道要同床共眠?赵瑀有些发慌。
蔓儿推门而入,看见赵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我的太太呦,您怎么坐在这里?都什么时辰了,您是打着和我们一起睡?”
她瞅瞅熟睡的榴花,摊手叹道:“没地方了。”说罢,打了个哈欠。
赵瑀讪讪起身,“你歇着,我先走了。”
“太太稍等。”蔓儿翻出个小药瓶,“这是吴爷爷给配的药,去伤疤的,我猜老爷肯定没和您提过,就自己准备了,您拿着,给他细细涂上一层。哦,还得轻轻给他揉热乎了,吴爷爷说这能令药效发挥到最好。”
赵瑀接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之前给他涂抹过吗?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揉?”
蔓儿捂着嘴哈欠连天,“没,是吴爷爷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揉,反正只要热乎了就行。”
热乎?赵瑀头次听说涂药还得热乎,想来是吴院判秘不外传的方子,她拿着小药瓶,将信将疑,似懂非懂。
蔓儿看着赵瑀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静静掩上房门。
屋子里很安静,赵瑀在门外站了会儿,正要敲门时,门从内打开,入目是李诫的笑脸,“进来。”
地面湿漉漉的,应是打扫过了,床上并排放着两只枕头。
赵瑀把药瓶给他看,“蔓儿给我的,说是吴院判的吩咐。”
李诫看了一眼,本想拒绝,结果话到嘴边却变了,“很丑的,呆会儿你看到可别吓哭。”
“不会,我不是那般怯弱的女子。”
李诫笑了笑,背过身,将外袍脱了下来。他不止脸长得好,身子也好,肩宽腰窄,脊背挺直,像是有把剑撑着。
赵瑀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她觉得今晚异常的热,刚刚洗过澡,又热得她心慌。
“好了。”
赵瑀微低着头,回身看了过去。
下一刻她的脸色就白了。
李诫打着赤臂伏在床上,一条尺长的疤痕,狰狞可怕,好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趴在他的背上,噬咬着他的肌肤。
李诫看着她笑,笑得傻气。
赵瑀坐到床沿上,伸出手轻轻抚了上去,“好重的伤,你怎么伤到的?”
“上个月去山东剿匪,误打误撞进了土匪头子家里,嘿嘿,我砍了他的脑袋,他送了我一道伤疤,我还是赚了的。”
眼泪落下来,滴在李诫的背上,烫得他一缩,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剿匪不是有官兵吗?你不过一个王府下人……”赵瑀叹了一声,不说了,他能得到晋王非同一般的器重,又岂会是只干杂事的小厮?
李诫嘻嘻笑道:“不痛,真的不痛,小时候逃荒要饭我被狗追着咬,咬一口可比这疼多了。当时还没人心疼我,现在,嘿嘿,有你心疼我。”
赵瑀抹掉眼泪,一边涂上药,一边小手画着圈给他揉着。
因伤疤一直延伸到腰际,赵瑀便顺着脊梁,手逐渐滑下去。
李诫差点叫出来,他腾地翻身坐起,“谁叫你这么摸的?”
赵瑀的脸也是红得不像话,嘟囔道,“蔓儿啊。”
李诫呆滞片刻,扯着嘴角道:“不用抹了,下面我够得着。蔓儿……往后她跟你说什么,你也告诉我一声,别光听她乱说。”
赵瑀此时方知搞了个误会,却不知蔓儿为何误导她,“一直没和你说,我不知道蔓儿到底是个好的,还是王府派来监视你的?”
“她人不坏,至于监视不监视……”李诫摇头说,“王爷不会疑心我,王妃更是不管外头的事。”
赵瑀想想问道:“当时是郡主提出来的,难道是她?”
李诫皱眉想了半天,“不能啊,她能做什么?”
二人正困惑着,忽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哭声,李诫凝神一听,却是个老婆子在哭,“儿啊……你睁睁眼,你不能走啊,可叫娘怎么活?”





痞子相公 032
032
戌时已过,驿站大半的人都安歇了,静得很,间或几声虫鸣蛙声,随即陷入古墓一般的死寂。
那哭声呜呜咽咽,时断时续,伴着深沉的夜色,听着叫人心里发毛。
身上一阵起栗,赵瑀偷偷往李诫那边靠了靠,虽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颤着声音问:“莫不是鬼吧?”
李诫失笑,正要说世上哪来的鬼,却见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自己身后,吹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扫过自己光光的脊背,竟出奇的……舒服?
忍下心中的悸动,他披上衣服,“我出去看看。”
“别扔下我一个,”赵瑀揪住他的衣摆,“我有点儿害怕。”
月亮躲进云层,驿站的院子黑沉沉的,李诫提了一盏气死风灯,拉着赵瑀循声向院门走去。
又被他拉住了手,赵瑀不习惯,想要挣脱开,却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是自己要跟他出来的,外头漆黑一片,他怕磕到碰到才拉着自己,如果甩开他的手,那不是嫌弃人家么?
她不愿意让李诫伤心难过。
所以,她就这么一路和他牵着手,踅摸到驿站门口。
天黑,她没注意李诫快上扬到天际的嘴角。
哭声是从门外传来的,李诫叫起守夜的驿卒,开门看过去,果然门前蜷缩着两个人影。
李诫提灯一照,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白发老妇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怀里横抱着一个年轻男子,暗影下看不清面目。
男子没有声息一动不动,老妇哭得声嘶气噎,“儿啊,你醒醒啊……我的儿啊,你走了可叫娘怎么活……”
驿卒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往外轰他们,“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躲远点儿哭丧去,吵醒里面的官老爷们,乱棍打死你!”说着,他就挥着棍子赶人。
老妇像是被吓傻了,见棍子袭来也不躲不避,痴呆呆地僵坐原地。
“住手!”李诫飞起一脚将棍子踢飞,叱责道,“忒张狂,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
赵瑀忙拽他一下,“消消火,救人要紧。”她知道李诫穷苦人出身,感同身受,应是最见不得穷人落难,见此没有不帮的道理。
“老人家,遇到了什么难事?”赵瑀弯下腰,轻声细语问道,“可是令公子生病了?”
老妇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嘶哑着嗓子道:“我儿,腿……”
李诫这才看清,那男子的右裤腿挽到了膝盖,小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过来!”李诫叫来驿卒,用门板小心翼翼抬起男子,往屋里走。
老妇张开手,摸索着走路,原来她眼盲!赵瑀不由心生怜悯,“老人家,我扶着您,脚下有台阶,慢些。”
老妇点点头,低声道谢。
驿站没有郎中,好在李诫处理伤口有经验,勉强给他小腿固定夹板,“老太婆,这只是应急,比腿伤更严重的是你儿子的高烧,我去前面庄子找个郎中,你们今晚先歇在我屋里。”
老妇握着儿子的手,眼泪扑簌簌地流,哽咽道:“老身姓袁,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爹也早没了,如果他再出了事,我可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赵瑀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一阵难过,柔声安慰道:“您放心,我相公去请郎中,令公子会转危为安。”
袁氏说:“可我没钱买药。”
“没关系,我们有。”
翌日午前,李诫拖着郎中赶了回来,灌了两碗药下去,晌午的时候,人就醒了。
醒是醒了,这位刘公子却好似在赌气,任袁氏怎么叫也不理会。
李诫偷偷问他,“兄弟你是不是为情所困?你老娘不同意?”
刘公子却说:“我巴不得不成亲,就是因为抗婚才被打折了腿。你是做官的吗?”
“是。”
“什么官职?”
“县令。”
“县令需要幕僚吗?”
李诫诧异,待要再问,却被袁氏打断了。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袁氏千恩万谢,同时还请李诫再帮个忙,“这驿站不是我们老百姓能住的地方,您一走,看门的肯定往外赶我们。我儿腿脚不便,能不能搭您的马车一段路?到刘家庄就行,我们投靠亲戚去。”
李诫有些为难,就一辆马车,他们母子坐了,赵瑀就没的坐。
赵瑀心善,“我坐车辕上,既凉快,又开阔,正好看看沿途风景。”
别人还没说话,榴花不乐意了,“小姐,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没有让您迁就乡野村妇的道理,那也太委屈了。再说了,您坐车辕,奴婢可坐哪里?”
赵瑀沉思了下,“不然你走着?”
宛如一道霹雳击在脑袋上,榴花登时懵了头,“小姐,您莫拿奴婢顽笑。”
“我看罚你也应该,还小姐小姐呢,半点规矩也不懂!”蔓儿插嘴道,“老爷,这事简单,您带着太太骑马不就得了?刘家庄也就四五十里地,走慢些,两个时辰也准能到。”
李诫眼神一亮,拍手叫好,“好主意!蔓儿,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行,就这么办!”
赵瑀一滞,莫名又开始发慌,推脱道:“我不会骑马。”
“别怕,你坐着,我牵马走路也成。”李诫温和笑道,“你怎么自在怎么来。”
今日的天气依旧很好,艳阳在碧空下缓缓移动,白花花的阳光晒得大地滚烫,道旁的大柳树上,夏蝉不停地喊“热——热——”
李诫牵马走在前头,后背已经汗水浸透了。
赵瑀打着伞遮阳,她从来没有这样盼着天阴。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
“你……上来吧。”
李诫停顿了一下,“我可以吗?”
“你好罗嗦……”赵瑀声音越来越低,“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再走半天,你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李诫嘿嘿笑着,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收起油伞,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自然而然将赵瑀揽在怀中,双腿轻踢,马儿便得得跑起来。
赵瑀侧坐着,不由自主向他怀中倒去。
带着些许汗味,充满男性气息的胸膛。
她想用手抵住,但颠簸摇晃之中,失去平衡的她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真窄!非常不合时宜的,赵瑀脑中浮现他裸着上背的样子。李诫看上去很瘦,却很结实,而且他腰际的曲线很美。
赵瑀不知道用“美”形容对不对,就像长长的缓坡延伸下去,经过浅浅的谷底,便是起伏的山丘。
天,自己在想什么?真是晕头了!赵瑀后知后觉自己竟在想象他的身子,顿时羞愧得头也抬不起来。
李诫瞥见她满脸红晕,以为是热得,心下发急,恨不能早点儿到。
“坐好喽!”他扬声道,一抽马鞭,马儿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赵瑀轻呼一声,只觉耳旁风声呼呼而过,道旁的树影急速后退,整个人好似飞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头顶传来李诫的轻笑,赵瑀才发现马儿已经停了。
她搂着李诫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身子紧紧靠着他,几乎与他粘在了一处。
赵瑀讪讪地松开了手。
李诫知道她脸皮薄,故作看不到她的窘态,面色如常道:“这处有个小树林,咱们在这里歇歇脚,顺便等等蔓儿她们。”
马车早被李诫远远甩在后面,来时的官道连个车影子也看不到。
赵瑀坐在树下纳凉,捧着水囊喝水,李诫蹲在一旁给她打扇。
“歇会吧,我不热。”
李诫笑笑,手没停,另一只手拿过水囊,咬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赵瑀悄悄别开头,不知怎的嘴唇有些发痒。她安慰自己,轻车从简,万事比不得家里,自己务必要适应。
远处的林梢刷刷地响,风卷起浮尘,打着一个又一个旋儿,满地乱转。
李诫敛了笑,起身护在赵瑀身前,手按在刀柄上,凝神听了一会儿,朗声道:“哪路的兄弟,出来吧。”
林间闪现十数条身影,为首是一个黑脸大汉,满脸的横肉,穿着黑绸裤,光着膀子,恶狠狠笑道:“李诫,冤家路窄,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哎呦,这不是老鹰山的三当家吗?”李诫面无惧色,嘻嘻哈哈道,“山东混不下去,改到直隶的地皮上撒野?天子脚下,你胆儿够可以!”
“在京城里拿你没办法,出了京城还怕你?”三当家的阴笑道,“我可是请了高手,在此等了你两天,终于等到你了,上!”
赵瑀躲在李诫身后,一声尖利的唿哨,瞬间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寒光闪闪,若不是仗着李诫在,她此刻已经吓晕过去。
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安全。
“闭眼!”
赵瑀听话地紧紧闭上眼睛,呼呼的风声,刀剑的碰撞声,盗匪的呼喝声、惨叫声……不分个响成一片,她唯独没有听到李诫的声音。
好一会儿过去,又安静下来。
隐隐听到李诫粗重的喘息,她偷偷睁开眼。
李诫依旧挡在自己身前,刀身斜斜下垂,刀尖滴着血。
四周横七竖八躺着数人,有的浑身是血一动不动,有的捂着伤口疼得面目扭曲。
赵瑀的心揪成一团,一人对多人,他受伤了吗?
“李大人好身手,老朽佩服!”三当家旁边,站着一个干瘪老头,拄着拐,佝偻着腰,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不知道老朽的拐杖,李大人能不能接得住?”
“住”字音未落,拐杖尖端闪着寒芒,已闪电般击过来。
李诫大惊,他能躲开,身后的人可躲不开。
想也没想,李诫转身推开赵瑀。
赵瑀眼睁睁地看着拐杖刺中李诫的后背。
这一刻,她想,若是他死了,自己也不用活了。




痞子相公 033
033
“啊——”在蔓儿惊天动地的叫声中,一只干枯的手握住拐杖,纹丝不动。
袁氏另一只手托住李诫,一推一送。
李诫飘出去两三丈远,又向前猛冲几步,才堪堪卸去力道。
他剧烈地喘息着,随着胸膛的起伏,后背的血迹越来越大。
赵瑀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扶着他,“伤、伤,药,蔓儿,有没有药?”
蔓儿在马车里稀里哗啦一阵翻腾。
修长苍白的手指抹去她的眼泪,李诫的笑,罕见的温柔,“别哭,本来不疼,你一哭,我就疼了。”
赵瑀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泪光满面,泣声说着,几近于哀恳,“不许再为我罔顾性命,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李诫没回答,扶着赵瑀的肩膀,眼神飘向别处,嘻嘻哈哈道:“哎呦,袁婆婆,没看出来您还是位高手啊,我又救对了一人!那干瘪老头儿,别拽了,你看你脸都憋红了,那拐杖就送给袁婆婆吧。”
那人脸色大变,立即撒手连连后退,“你姓袁?沧州铁掌袁家和你什么关系?”
袁氏眼皮翻了翻,“老身的娘家。”
匪头三当家抱拳说:“前辈,姓李的是朝廷的走狗,专抓咱们江湖人,前辈应和我们一致对付他才对。”
李诫讥笑道:“你个杀人越货的土匪,还自称江湖人?死在你手下的平民百姓有多少?被你糟蹋的女子有多少?我今天就是命不要了,也要取了你的狗命!”
停靠在驿道旁的马车中响起三声咳嗽。
袁氏手腕一翻,拐杖直直砸向三当家,砰一声,只见三当家头上红白交加,哼也没哼一声,轰然倒地身亡。
几乎是同时,李诫捂住了赵瑀的眼睛。
蔓儿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拿着金疮药刚跳下马车,就看到这一幕,又害怕又恶心,扶着车辕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干瘪老头蜡黄着脸,“我拿人钱财,与姓李的没私仇,以后不会与他作对。我与袁老爷子也有几面之缘,今年还去给他拜寿来着,求袁大娘高抬贵手!”
袁氏又是一拐头。
李诫盯着微微抖动的车帘,眼中现出一丝玩味。
包扎好伤口,除了脸色有点苍白,李诫看上去和往常无异,“袁婆婆,您明明自己就能救儿子的,为什么昨晚发愁成那个样子?”
袁氏叹道:“实不相瞒,我儿不愿继承祖业,硬是和本家决裂了,以一条腿换了自由身。按规矩,我不能救助他,纵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使不出来。还好遇到了李大人,否则我儿真是凶多吉少。”
江湖人古怪规矩很多,李诫见多不怪,赵瑀却是诧异非常,只是不方便问罢了。
刘公子挑开车帘,神情倨傲,“李大人,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偿还了,还灭了你的仇家,现在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李诫笑道:“我不欠人情债,请说。”
“我要做你的幕僚!”
这是李诫没想到的,“你行吗?”
刘公子脸立即涨红了,大声道:“我刘铭当然行!”
李诫无声笑了下,“袁婆婆,您的意思?”
“儿大不由娘,老婆子劝了一路,管得住他的人,管不住他的心,老婆子再也不管了。”袁氏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透着灰心和担忧,“儿啊,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吧,如果哪天走不下去了,记着还有娘在刘家庄等你。”
袁氏踽踽独行而去,刘铭挣扎着,跪在车上冲着她的背影磕了个头。
两个伤员,一个躺,一个趴。三个女子,其中蔓儿吐得天昏地暗,榴花吓得抖如筛糠,唯有赵瑀还能勉力支撑,再加上一匹马……
马车夫看着身后一众人,哀声叹气,这钱真不好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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