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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他计划得很好,赵瑀是腊月初四的生辰,现在递交上去,彼时敕命文书怎么也能下来,恰好充作给她的生辰贺礼。
这天李诫握着请封折子兴冲冲正要吩咐书吏寄送,却听衙役来报,说是门口来了个妇人,口口声声要见县老爷,问有什么事也不说。
李诫以为是来伸冤的百姓,便将折子放下去了大堂。
时已入冬月,天阴得很重,一阵冷风吹来,白草伏地,寒树乱响,已初显冬景萧瑟的气象。
那位妇人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夹袄青布衫,细条身材,皮肤白皙,瓜子脸上两条细细的眉,眼角处有几道细细的皱纹,嘴角微微上翘,笑呵呵地立在衙门口。
她虽然神色憔悴,但眼睛大而亮,显得很有精神。
李诫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还没问话,那妇人已然撒丫子扑了上来。
“你是李诫?之前在晋王府伺候?”她不错眼盯着李诫瞧,得到肯定回复后,眼圈一红,呜咽道,“你是不是小时候逃荒要饭和你娘走散了?”
李诫仔细打量着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犹豫道:“敢问您是……”
“狗蛋儿,我是你娘啊!”那妇人嘴一扁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这一嗓子嚎得李诫脑子发懵,又听她叫自己的小名,心下已信了七八分,再次确认道:“您真是我娘?”
“废话!你爹叫李大锤,你娘我姓周,叫翠花,你不记得了?”周氏一擦眼泪鼻涕,指着李诫说,“你左屁股蛋子上有块疤瘌,是你七岁那年上树掏鸟窝,摔下来被树叉子戳的,当时我还庆幸好歹没扎烂你的蛋,不然李家就要绝后了。对不对?还有你小时候嘴馋想吃蜂蜜,跑到山上点马蜂窝,差点没被蛰死。还有你小小年纪就偷看……”
“够了够了,”李诫抹一把冷汗,忙不迭道,“娘,您真是我的亲娘!这衙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咱去后宅。”
周氏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喜滋滋说:“儿啊,咱李家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你竟然成了大老爷!哎呀,我也能跟着你享清福喽,可惜老头子死得早,不然他就是老太爷。诶,我把你爹的牌位带着了,你找间屋子供起来啊。”
李诫心不在焉点头答应着。
周氏很不满,呼一下,手拍在他屁股上,“臭小子,跟你说话呢!”
李诫直接原地蹦了起来,揉着屁股呲牙咧嘴道:“就冲您这准头和手劲儿,我也知道您是我娘了。”
“那是,”周氏洋洋得意道,“你从小就怕老娘的巴掌,再不听话,我拿竹篾片抽你。嘿嘿,十年没吃到老娘的竹笋炒肉了,想不想啊?”
李诫苦笑道:“戏文里的母子重逢,都是抱头痛哭,心肝肉乱叫一气,怎么您见了我就只一个‘打’字呢?”
周氏不屑道,“打是亲骂是爱,疼极了拿脚踹,老娘还没……”
她忽然住了嘴,眼睛发直地盯着前面,李诫回头去看,是赵瑀站在屋门口,讶然看着他们。
赵瑀在屋里听见李诫的声音,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迎他,却是看到一个面生的妇人与李诫拉拉扯扯的。
李诫忙解释道:“这是我娘,娘,这是您……儿媳妇。”
周氏眼睛霍然一亮,一把推开李诫,蹬蹬几步跑过去,拉着赵瑀的手笑呵呵说:“好俊的媳妇,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我一见就爱得什么是的,能娶你做媳妇,我儿真是好福气。诶,咱别这么站着,进屋去。”
满头雾水的赵瑀便被反客为主的周氏拉进了屋子里。
周氏走了一圈,啧啧叹道:“果真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看看这屋里布置的就是不一样。”
一水儿的黑漆家具,都是衙门里准备的,并不奢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赵瑀不知说什么好,只立在一旁讪讪笑着。
“哎呀!”周氏瞅见针线笸箩里的荷包,拿在手里没口子夸道,“我真开眼了,这花也能绣成这样儿,看看这荷叶子,水灵灵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绣工好的也不少,论手巧就没及得上你的……”
一口一个儿媳妇,叫得赵瑀有些不好意思,忙借口准备晚饭避了出去。
李诫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周氏坐下,“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周氏一拍大腿,“说来也巧,我前几个月回老家给你爹上坟,就听邻居说有人打听过我,还问有没有丢过孩子。我就猜是你找我,按那人留下的口信,提脚我就上京了,找得着你最好,找不着,嘿嘿,我就当去京城玩一趟,见见世面。”
“京城可真好啊,看得老娘我眼都花了。”周氏长长舒了口气,“我一路寻到了王府,你去了南边,我又一路追过来……唉,不提啦,好在找到你了。”
李诫却问道:“你到王府见了谁?”
周氏说:“是袁大管家,也是他给我银钱指点我来濠州寻你的。”
李诫点点头,“如此倒对得上了。”
周氏瞪他一眼,伸手就去揪他耳朵,“合着你还怀疑你亲娘是吧?——别躲,我问你,你和你媳妇是不是还没圆过房?”
如此突兀一句,惊得李诫一跃而起,瞠目望着周氏,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娘我眼睛毒着呢,经过人事和没经过人事的女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周氏神情颇为自得,但旋即拉下了脸,恨铁不成钢道,“好容易拐个大家闺秀做婆娘,你竟这么没用,成亲几个月了你说说?还没把人搞到手,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儿子?你娘的聪明你一点儿也没学到!”
李诫不耐烦道:“里面好多事,你不懂,你也少管我的事。”
周氏迎面啐他一口,“呸,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敢对老娘吆五喝六?你听着,咱李家祖宗八辈儿都是地里刨食的,没一个读书人,你爷爷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个童生,你爹一看书就犯晕,这是什么?这是从根儿上就不行。不过现今好啦!”
她拍着巴掌笑得合不拢嘴,“我在京城就打听了,你媳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生下的孩子肯定错不了。哎呦喂,这下老李家有指望喽,我大孙子肯定能给李家考个状元!”
李诫干巴巴笑了几声,不放心似地叮嘱说:“娘,她脸皮薄,你别和她乱说顽笑话。”
“看破不说破,你娘我又不是傻子。”周氏瞥了瞥儿子,颇有几分感慨,“你小子倒是心疼媳妇的人,这一点和你爹挺像的。”
说话间,赵瑀挑帘进来,笑盈盈道:“热水烧好了,婆母先去沐浴可好,过会儿咱们用饭。”
她找出几件换洗衣服,歉意道:“这是我没上身的,您姑且凑合穿。”
周氏又是一通猛夸,直把赵瑀夸了个面红耳赤才作罢。
好容易她出去了,赵瑀长长吁出口气,因笑道:“婆母为人真热情。”
“她就这个脾气,自来熟,这么多年来还是没变。”李诫把前因后果和赵瑀说了一边,摇头叹道,“她不言不语直接追到这里,我也是没想到,袁总管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信和我说下。”
赵瑀说:“当时你正为僧尼案子犯难,许是怕扰乱你的心思吧。不过你们长得还挺像的,一看就是母子俩,言语间也没什么生疏感,可见这就是至亲血缘的关系吧。”
李诫挠挠头,“她的模样没太大变化,我一见她也觉得亲切,尤其那巴掌,简直是我小时候的噩梦!说实话,打小我挨她巴掌比吃饭还多,她一巴掌下来,我便知道是我亲娘了。”
“还有靠挨打认亲的?”赵瑀捂着嘴笑了半天,慢慢说,“榴花已将东厢房收拾出来了,我今晚搬过去,正房腾出来给婆母住。久别重逢,我想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你陪着婆母,就别总在外间守着我了。”
李诫想想说:“也行,待会儿我帮你搬,还有我的东西也得一起拿过去,还有咱们今后行事说话也要多加注意,总不能让我娘看出来咱们的关系。”
赵瑀一怔,这才发觉眼下最为紧迫的事情,是如何瞒过婆母他二人是假夫妻。





痞子相公 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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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赵瑀陪着周氏说了会儿话,就去收拾东西。
她将李诫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在柜子里,当她收拾到他的亵裤时,手不由停顿了。
脸又开始发烫,连带着身上也一阵阵发热。
这衣服是她做的,当时虽难为情,却也还好,但现在看一看都觉得面红耳赤。
他穿过了的,和新的不一样……
“瑀儿,你在做什么呢?”周氏进来四处看看,惊讶道,“怎么衣服都翻出来了,你别不是要回娘家吧?”
赵瑀忙解释道:“不是的,您是长辈,理应住正房,我把屋子腾出来,去东厢房住。”
周氏忙摁住她的手,“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们住你们的,我去住东厢房。”
“哪有让长辈住偏房的道理?”赵瑀不同意,“您受委屈不说,如果有人下绊子,参李诫一本‘不敬父母’那更要不得。”
“还有这种事……”周氏寻思一阵儿,忽笑道,“正房这么大,里外都有套间,随便给我间屋子就行!我看对面小套间不错,我就住那里。”
赵瑀的房间出去是外间,一般是丫鬟们守夜时住的,现在是李诫睡觉的地方,因他们特殊的关系,晚间正房里是不留人伺候的。
再往外是会客的小厅,紧挨着小厅的是里外两个小套间,放着些杂物。
如果周氏住在那里,李诫和她不在一个屋子睡的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然而对上爽利泼辣的周氏,赵瑀迅速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周氏抱着被褥,自顾自收拾好小套间,惬意地躺倒在炕上,“舒服,真舒服!”
赵瑀只能寄希望于李诫。
李诫过去劝了两句,须臾片刻就被他娘的鞋底板给轰了出来。
“没事,你躺着,我坐着,大不了我说公务繁忙,去前衙睡也行。”李诫刚洗过澡,松松垮垮套着袍子,躺在安乐椅上,肚皮上搭着条薄被,眉眼间带着愧色说,“家里乍然多了了一个人,肯定有很多的不适应,你多担待点儿,往后我多劝劝我娘。”
赵瑀无奈道:“算了吧,只半日我就看出来了,你对婆母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这么多年老人家也不容易,她怎么顺心怎么来吧。”
李诫也奇道:“这十年她一点儿不见老,应是没受过太大的苦,我问她做什么营生过活儿,她竟然说挖着金矿了!金矿都是朝廷在管,私人不得开采,还能让她给挖着?真是说谎话眼皮都不带眨的。”
赵瑀笑笑,没有附和他的话,转而提到人手问题,“婆母身边没有伺候的,蔓儿不在,榴花那个性子我也不放心她去伺候,你看要不要再买个丫鬟来?”
“让蔓儿去吧,刘铭早把账目查了一清二楚,该还咱们丫头了!”李诫眼神一暗,冷笑道,“濠州城两万七十二户,缴纳的赋税却还不到直隶同等县城的一半,就这么穷吗?”
“你是怀疑有人贪墨?可原先的官吏都不在了,这可怎么查?”
“不是贪墨。”李诫头靠在椅背上叹气道,“账目没有问题,一笔一笔都对得上,正因为对得上,我才奇怪。这么多人、这么多地,为什么赋税这么少……”
他深深地思索着,眉头几乎拧成个疙瘩,良久才说,“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查吧。”
二人一时又没了话说。
此时天早已黑定,细听外面的打更声,正是亥正时分。
一片寂静之中,忽一声暴喝,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二人耳边。
“狗蛋儿——”
周氏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明儿个不用去衙门当差了是吧?赶紧熄灯上炕,睡觉!”
李诫真想给他亲娘跪了。
赵瑀先是一脸的愕然,然后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越咧越大,终于忍不住,一头躺倒在炕上,捂着被子吃吃笑起来。
狗蛋儿!
那样俊美异常的李诫竟有个这样的名字。
赵瑀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连连咳嗽。
“别笑啦,乡下人起名字就这样,叫个贱名儿好养活。”李诫无奈道,“你别笑,当心笑岔了气。”
然而赵瑀已经岔气了,捂着肚子喊疼,嘴里还忍不住发笑,“我活了十五年,头一次笑成这样,什么仪态修养全都丢了。”
见她蜷着身子,李诫干脆坐到她旁边,伸手去给她揉肚子,“岔气了不能瞎揉……好些了么?”
赵瑀的笑声戛然而止,立时怔住了,任凭他的手捂在自己腹部,缓慢轻柔地画着圈。
良久她才不知所云地说:“好……好多了。”
的确好多了,他的手很热,隔着中衣也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李诫脸上没有半点异色,好像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他收回手,沉思了会儿说:“你小腹有些凉,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总归有点儿不放心,明天叫个郎中给你请脉。”
赵瑀脑子还在迷糊着,木木点点头,“好,听你的。”
外间又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
李诫忙把灯熄了,立在棉帘子后侧耳听了半晌,直到外间再无动静才蹑手蹑脚回来。
赵瑀往床里侧挪了挪,轻声说:“上来睡吧。”
黑暗中看不清赵瑀的脸色,但李诫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一定是欣喜若狂的。
他没有推辞,几乎是飘着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只待回过神来后,她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不是说,赵瑀也开始接纳自己了?
李诫的手不由自主向旁边偷偷摸去,手指碰到她的衣角,莫名的安心。
“你睡了吗?”他问。
赵瑀背对他躺着,没有回应。
就在李诫以为不会得到她回答的时候,赵瑀说话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让你为难了。”
“我……李诫,”赵瑀把身子转了过来,默然一会儿,终是觉得需要把话说明白,“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李诫愣了,这什么意思?
“现在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我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只有你,可你偏偏还是话题里的人。”赵瑀的声音透着十足的迷茫,还有些许的心慌,“你是好人,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安心、很高兴,你碰我的时候,我也不觉得讨厌。”
“可……可这就是喜欢吗?我不明白,却总觉得不对。”赵瑀慢慢道,“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张妲讲的那种喜欢我也没有感觉到。李诫,你能告诉我吗?”
李诫呆愣半晌,苦笑道:“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这种事不是别人说你就能明白的,只有你自己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能明白什么是喜欢。”
他给她拉拉被角,“睡吧。”
赵瑀幽幽叹了一口气,翻身睡了。
一觉醒来,微亮的窗户纸蒙蒙透出天光,身边却没有李诫的人。
赵瑀揽被发了半天呆,不知昨晚自己的话有没有伤到李诫,她隐约察觉到李诫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极力回应他才对。
昨晚她是有那个心思的,她觉得李诫应该会高兴,可到后来她却犹豫了。
李诫待她极为真诚,她无法允许自己欺骗李诫,她认为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实话,有时候会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的人。
赵瑀又是叹气,满腹的少女愁绪,却无人可以诉说。
入了冬,天空总是晦暗阴沉,接连几日也见不到太阳,似阴非晴的,西北风成天呼呼地吼,看着总是要下雪,却连个雪粒子也没有。
天冷,街上的行人陆续少了,李诫却一日忙似一日,总是天没亮就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甚至有时候在外过夜。
赵瑀便有些担心。
周氏安慰她说:“狗蛋儿不是在外找女人的男的,如果他敢,老娘就把他腿打折了给你出气!”
赵瑀失笑道:“我是担心他差事上遇到难题,其它不担心的。”她顿了顿又说,“婆婆,有句话我和您说,您别介意,狗蛋儿……”
说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以后就别这么叫他了,他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好歹留点儿面子给他。”
“瑀儿真是好媳妇儿,知道心疼丈夫。”周氏十分欣慰,还用手抹抹眼角,“婆婆是太喜欢你了,你看你们成亲我也没给什么,你等着,婆婆给你拿好东西。”
她从柜子底儿掏出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副金手镯,做工并不精细,花纹很简陋生硬,却是实打实的实心金镯子。
周氏带着得意和炫耀,“婆婆也有好东西的,这一个镯子二两多,本来想留给我小孙孙的,算啦,给孙子他娘是一样的。”
赵瑀吃了一惊,她压根儿没想到周氏能拿出金子来,小心翼翼问道:“您真是挖着金矿了?”
“那当然,就在山东那里,可惜我去的晚,只找到一点儿,后来封山了,就再也进不去。”周氏惋惜道,“不然我还能给你们多弄点金子来。”
赵瑀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想要和李诫好好谈谈,可总也和他碰不上面。
她觉得李诫在躲自己。




痞子相公 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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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扯了一宿,早间下起了雪。
雪粒子跟盐似的一阵阵撒下来,不多时,又变成了大片的雪花,搓棉扯絮纷纷扬扬的,顷刻便天地一色了。
赵瑀去前衙找李诫。
榴花给她撑着伞,小心地扶着她,边走边说:“太太有什么话吩咐下人传信就好了,天寒地冻的,走一步滑一步,摔着了可如何是好。再说前头衙门人既多又杂,再冲撞了您。”
她语气温良,自从在衙门口观看一场活色生香的砍人头后,她便收敛了性子,变得异常乖顺。
赵瑀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有些话下人说不明白的,而且我成日闷在家里,出来走走,就当做散心了。”
榴花觑着她脸色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濠州地方小,一入冬家家户户都窝着不出来,连卖菜的都少,附近也没什么赏雪赏梅的地方,实在比不得京城。”
提起京城,赵瑀倒想起另一件事,“给京城那边的年礼要准备了,晋王府的,还有母亲那里,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和蔓儿盯着采买。”
榴花犹豫了下,还是问了,“赵家那边不用准备吗?”
“赵家那里再说吧,倒是妲姐姐要送点过去。”赵瑀笑道,“她先前给我来了封信,几页纸都是抱怨我不给她写信,如果年礼再忘了她,只怕她要追到濠州找我算账。”
榴花附和着笑了几声,看似随口一说,“张小姐才没空来呢,温公子秋闱中了案首,温家和张家有意亲上加亲,谁知道温公子竟死活不答应。亲事不成,张小姐此刻哪有心思管您这头儿?”
赵瑀脚步顿了顿,不相信似地反问道:“她给我的信里并未提及此事,且两家议亲肯定是私下里先商量,八九不离十了再走过场,你怎么会如此清楚?准是你搞错了!”
“这消息千真万确,”榴花怕她不相信,急急解释道,“奴婢的家人都在京城,您知道的,各府的下人时常互相走动,背地里闲磕牙的也不少,这种事传得最快,根本瞒不住。”
她的话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张妲一颗心全系在温钧竹身上,若亲事成了还好,若真的不成……
赵瑀暗自发愁,是委婉地安慰她,还是装作不知情?自己夹在她和温钧竹中间也着实尴尬。
这下给张妲的回信更难写了!
还有自己的烦心事也一箩筐,想起李诫,赵瑀只觉心里闷得难受。
满脑子是张妲和李诫,她压根儿就没深想温钧竹为何会拒亲!
她立在雪地里只是出神,榴花看她面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是为温公子所感动,当即欣喜不已——只要小姐愿意与温公子在一起,那个什么李诫根本不值一提,有温公子强压着,他不敢不给小姐放妻书。
在榴花的认知里,陪嫁丫鬟都是要给姑爷做妾的。
一想到自己能跟着小姐去温家,服侍温公子,榴花心里乐开了花,禁不住笑出声来。
落雪无声,周遭又没什么人,一片静寂之中,赵瑀被她突兀的笑声惊着了,诧异问道:“你笑得好古怪,做了什么白日梦高兴成这个样子?”
榴花忙不迭摇头道:“没有没有,太太,咱们快走吧,看您鞋上都是雪,当心冻脚。”
二人走到签押房内室门口,只听李诫在和人说话,听声音是两个老者。
赵瑀不便进去,便坐在外房等着,小吏低头垂手站着,毕恭毕敬请示:“大人之前吩咐过,办公的时候一律不见私客,不知太太可有急事?”
赵瑀笑道:“不急的,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你去忙的你吧。”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内室走出来两个老人,黑膛脸上满是刀刻似的皱纹,头上裹着巾子,身上是补丁叠补丁的粗布棉袄,腰间系着麻绳,一望便知是常年与庄稼地打交道的老农民。
李诫亲自送他们出来,猛然看见赵瑀坐在外房,当下心扑通一跳,连忙把她领到内室,搬来一盆炭火放在她脚侧。
“什么大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来了也不说一声,枯坐在外头吹风,脸冻得通红,也忒不会照顾自己。”
本是责备的话,赵瑀竟听出来几分暖意,她揉揉自己的脸,浅浅笑道:“我没觉得冷,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扰了你公事,真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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