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如果有谁不信,尽可打发您的妻子、母亲、女儿过来找我。我就在县衙后宅住,从这儿绕过去拐个弯儿,有一道角门,只要说是从乡下来找我叙旧的,断不会拒之门外。如果有过不下去的,也尽可来找我,多的没有,管饭总是可以的。”
有不少人动摇了,萌生退意,狂热的情绪渐渐冷了。
赵瑀又叹道:“其实大家也要多想想,自家的田地挂在别人家,你们私下订的文书官府是不承认的,一旦出事,归属说得清楚吗?前些日子,高、孙两家为了争十亩地,白白搭了一条命进去……为了省几两银子,值得吗?”
此话一出,又有人退缩了。
人群中有几人见情况不对,刚张嘴要喊,忽然胳膊一痛,被衙役捂住嘴拖了出来。
李诫收回目光,嗯,很好,这些衙役的饷银该涨了。
只要这些人能听得进去话,事情就不难处理。
他轻咳一声,朗声道:“今日你们围堵县衙,本官知道你们是受人蒙蔽,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至于赋税,我会想办法上奏朝廷,尽力替大家减免一部分。”
人们紧绷的脸明显松懈下来。
赵瑀一笑,提高声音说:“大家远道而来,又乱哄哄闹了这半日,眼见天都快黑了,县太爷早就吩咐我准备好酒菜,要尽尽父母官的心,诸位别着急回去,用过饭再走不迟。”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一场乱子消散了。
痞子相公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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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低低地悬在屋檐上,很大,很亮,月光下的青石砖甬道,就像是抹了一层水银的带子,发着淡淡的白光。
夜风充满新叶的清香,混着阵阵不知名的花香,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赵瑀和李诫在月光下慢慢地走,地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互相依偎着。
李诫的心情很好,他吃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打晃。
他笑嘻嘻地说:“瑀儿,你都不知道你今儿个多么的耀眼夺目,我瞧着你,就跟瞧着天上的仙女差不多。只是下次不能贸然冲出去了——你招呼也不打一声,都快把我吓呆了。”
“我敢站在前头,是因为我知道你在我后头。”赵瑀笑道,“有你在,我不怕的。”
李诫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在,真好。”
月亮升上树梢,水一般的银辉从窗子泄了进来,照得床前地上好似披了一层白霜。
李诫从净房出来,洗去了一身酒气,浑身泛着皂角的清爽味道。
没有系衣带,中衣半敞着,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不止是腰身,便是小腹也露了出来。
赵瑀正在铺床叠被,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移开了目光,红着脸,呢喃道:“正是乍暖还凉的时候,当因吹夜风吹病了。”
李诫把窗子关上,回身笑道:“没风了。”
他挨着赵瑀坐下,耍赖一般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不冷的,你自己试试我像不像个火炉?”
他身上的确烫得很,且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原因,皙白的面孔有些潮红,眼内仿佛有一汪荡漾的春水,粼粼的,亮闪闪的,专注而深情地望着自己。
赵瑀想,若是溺死在这汪水中,她也是极愿意的。
她对男女之事已有了朦胧的认识,大概能想到李诫想要什么,但今晚是不行的。
虽然不愿给他泼冷水,她还是扭捏道:“我……小日子来了。”
李诫一愣,随即大笑道:“哎呀呀,我又挑了个不凑巧的日子。”
他摊开手脚,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长长吁了一口气,指指下头说:“瑀儿啊,看来我今夜又睡不着了。”
赵瑀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眼睛被烫得一缩,霎时就红了脸,“我我、我也不想的。”
“没事啊,”李诫抚着她的背,滑到腋下,手指轻轻一挑解开衣带,“我们一步一步来。”
他精心呵护的花儿,含羞待放之时更要慢慢地来,万不可让惊风密雨吓到,他要用雾一样的细雨逐渐润透了,让她缓缓地、彻底地为他绽放。
烟青色的中衣落在地上,淡蓝的肚兜也从李诫的手中滑落。
赵瑀的小脸几欲滴出血来,捏紧小衣不让他动,低低说了声:“真的不方便。”
“我知道,现在就是想亲亲你,不做别的。”李诫的手撑在她身侧,眼中的光晕愈发朦胧,声音慵懒低沉,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
床头小几上烛台的火焰跳动着,烛光照得美景一览无余。
烛光下,她如美玉、似明珠,晶莹闪着光。
手指描绘了好一阵,李诫才细细地吻了下去,层层叠叠,覆盖了她烛光掩映下的肌肤。
赵瑀是怕冷的,本能地抱住了火炭般的他。
李诫一手抱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带着三分顽笑,七分期待,“瑀儿,我几乎把你看光光,也亲了个遍,你也别吃亏,摸摸看嘛!”
“呸!”赵瑀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虽是满脸娇羞,眼皮都不敢抬,却是笑了起来,“你又要搞什么鬼?你、这是?”
“宝贝,”李诫在她耳畔轻轻说,“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宝贝,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你相公身体好得很,经得住。”
“你真是坏透了,”赵瑀窝在他怀里,羞得眼也不敢睁,蚊子似地哼哼一句,“我握不下……”
李诫嗤嗤笑起来,将她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半躬着身子,“等你小日子过去了,你相公再教你别的玩法。”
几朵莲花云飘了过来,将圆的月遮在云层后。
皎洁的月光朦胧了,夜风拂过,是几声似有似无的喘息声。
天空的云越积越多,月亮不见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飘洒若雾的雨丝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早上才停歇。
天气就有些清寒袭人,赵瑀一边给李诫整着领口,一边叮嘱道:“春捂秋冻,这件夹袍不许脱,只薄薄的一层棉,热不到你。”
李诫仰着头,眼睛却向下瞄着她,嬉笑道:“我知道,昨天泄了火气,我不热了。”
赵瑀脸颊一红,因碍着蔓儿端着水盆也在屋里,不好说什么,只斜睨他一眼,扭头去了外间。
蔓儿不懂他二人打什么哑谜,只当说的是昨天县衙门口的乱子,便说道:“昨晚散席的时候,刘铭怕您吃多了酒忘了,让奴婢提醒您一声,那几个带头闹的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请您今天早点去前衙,商量怎么处理这几个人。”
李诫闻言失笑道:“我什么时候因吃酒误过事?这个刘铭,分明是找机会和你说话,倒拿我说事!”
虽这么说,但他陪着赵瑀用了早饭,还是早早到了前衙。
刘铭正和郑县丞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道:“东翁,正要和你商议如何审昨儿个抓的几个人,除了两个庄头,还有三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庄头好说,一顿板子下去,没有不交代的,只是那三个,却不好用刑。”
李诫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本官既不打也不骂,昨晚我就吩咐过牢头,只给他们送水,不许送吃食,也不许让他们睡觉。熬个两天,我就不信撬不开这几个死鸭子的嘴!”
郑县丞沉吟片刻,劝说道:“大人,下官以为略加训诫就好。围堵衙门的事可大可小,说严重点是煽动民意,意图与官府为敌;说轻些,也就是几个书生意气的人为民请命,谏言县令而已。”
“您前些日子刚整治了士绅私瞒土地案,又不允许挂名田,濠州的大户人家也好、清寒的秀才也好,都把您视作眼中钉,对您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不过他们抓不着您的把柄,一时隐忍不发而已。”
郑县丞言辞十分的诚恳,“我钦佩大人的胆量和忠心,更佩服您的魄力,但张弛有度,不要把他们逼得太紧了。这几个书生略加训诫就放了吧,不要再起波澜,以免有人借机生事。”
李诫拍拍郑县丞的肩膀,摇头叹道,“老郑啊,你不计较我先前拿你做楔子,还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真的是感动!但这三个人必须要审,我不信就是一时激愤,他们身后必定有人主使。”
上峰话已至此,郑县丞自然不好再劝。
李诫的法子非常有效,别说两天,当天下午这三个人就受不了了,竹筒倒豆子,统统说了个干净——果然是几个举人老爷谋划的,其中就有那个被夺了功名的原高举人。
他们指使学生到处煽风点火,煽动人们对李诫的敌意,鼓吹只要去闹,李诫就会怕,就会让步,重新默许挂名田,和往任的县官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这可了得?李诫迅速下令拿人。
当天晚上就把这几个幕后之人捉到了县衙。
郑县丞本着杞人忧天的念头,还是劝了一把,“大人,刑不上大夫,您一下子抓了七八个举子秀才,他们都是有老师、同窗的,且他们家里也有做官的,读书人讲究同气连枝,如果真闹起来可不好收拾。”
刘铭也觉得动静有点儿大,濠州县里才有几个举人?你一下子几乎抓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他建议堵不如疏,可以按照安抚农民的法子,先煞煞他们的气焰,然后坐下来好好谈,寻个折中的法子。
其中刘铭内心认为,私瞒土地沉疴已久,绝非濠州一桩案子就能理得顺的!当权者不明确表示态度,只凭李诫一个七品官对抗全县的士绅地主阶层,难!
就算初时李诫略胜一筹,但他们马上就会恶狠狠地反扑过来,且反噬力量之大,绝非李诫能承受的。与其玉碎,不如暂时的瓦全,把这些文人书生争取过来,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把握。
李诫前阵子锋芒太露,此时应该韬光养晦,待根基稳了再做处置。
但李诫有自己的心思,“如果我示弱,他们定然不会再将我放在眼里,今后有什么政令和他们的利益冲突,我也别想推行下去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官,若是做官的没了威信,成天怕这个怕那个,畏手畏脚地放不开,这官也做得忒没意思。”
他的主意很坚决,刘铭亦不再劝,只说:“把你的困境和晋王爷讲明白了,别等出事连个替你说情的人都没有。”
李诫笑嘻嘻道:“我敢踢这块铁板,自然是有后路的。”
刘铭好奇问:“什么后路?”
李诫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摘下这顶乌纱帽,回直隶老家种地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嘿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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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李诫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他心里很清楚,扣押有功名的读书人这一举动风险太大,非常容易被参一本。
他先给晋王爷去了一封密信,然后让刘铭写了一篇呈状,淋漓尽致地描绘了这几人煽动民众闹事的恶行,附上口供,如实上报了府衙。
文书送过去之后,巡抚大人没有任何表态。
濠州内外很是平静,一切秩序井然,亦没有出现刘铭和郑县丞所担忧的纷乱。
他二人松了口气。
但李诫反而担心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
朝廷向来重视文人,也鼓励百姓尽量读书考取功名,不说大部分官员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其中枝枝蔓蔓的关系,就是民间,对读书人也时候颇多推崇。
李诫以为至少会有人说情撞木钟,但是一连几天过去,衙门口清净得连麻雀都懒得叫两声。
他一个人坐在县衙大门的台阶上,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凝视着门口的大柳树上的麻雀。
没有一丝风,柳丝直垂下来,悬在地面上空,一动不动。
静得让他一阵阵发冷,他不喜欢这样的寂静。文人骨子里都是有傲气的,不会轻易认输,更何况是向自己这样“不识字的奴仆”低头。
可他们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对付自己?
贪墨?李诫一笑,若真是参他贪墨,倒正中他下怀。
他坐这里正胡思乱想着,王五满头大汗,飞也似地跑来大叫道:“大人,不好啦!举子秀才还有什么童生之类的,足有一百来人,都跑到文庙静坐去了!看热闹的人堵了一条街,轰都轰不走!”
李诫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霍地跳起身来,几步跑到王五跟前,厉声命令道:“召集所有三班衙役,马上去文庙!”
濠州文庙坐落在县城内的东南,经历了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期间几经战火又几经修缮,不断扩建,如今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文庙。
书香圣地,这里应是肃穆的,但此时擂星门外的空地上,一百多名书生身着澜衫头戴方巾,齐齐席地而坐,脸色肃然悲壮,沉默着,用这种方式表示他们的抗争。
再看周围已是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几乎排出二里地去。
人声嘈杂,观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眼前这一幕,前头的人揣着手,不住说读书人可怜,感慨几句世风日下,有辱斯文什么的;后头的人看不见,急得抓耳挠腮,抻着脖子张大口希望能人群间隙中看出点花儿来;还有人挤来挤去找最佳的位置,兴高采烈和同伴打赌谁能赢!
是的,他们关心的是县老爷和这群书生谁先低头!
王五等衙役护送李诫到了人群外围,又是敲锣又是扯嗓子喊,奈何前面的人就是站着不让路。
看着这一片人山人海,王五发愁道:“大人,这密不透风的,咱们进不去啊,不如您先在旁边等会儿,小的多找些乡勇过来帮忙。”
李诫冷着脸,淡淡吩咐道:“用鞭子给我使劲抽,把人群驱散了,如果有人敢动武,拿石灰照脸撒!水龙局的两架木质抬龙到了没?”
这位大人是横下一条心准备硬碰硬了!王五一阵胆寒,战战兢兢道:“到、到了……”
“对着人群滋水!”
王五为难道:“可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人这样妥当吗?”
李诫看了他一眼,“抬龙的力道不大,喷出的水流根本伤不了人,只是泼点冷水,让他们警醒警醒!”
他复又一笑,眼中露出几分狡黠之色,“你看他们大多穿着春装,现在没到暖春时节,风还是凉的,身上浇了凉水,冷风再一吹……嘿嘿,不用咱们多费力,他们自己就跑回家换衣服去了!”
“看热闹的足有上千人,一旦失控后果难料,所以这时候官府更要强硬,让他们有一怕,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李诫说,“你吩咐弟兄们自己多防备,不用照看我,你家大人还是有几手看家本领的。”
说着他手向后一挥,“滋水!”
水流哗哗喷向前方,人群一阵吱哇乱叫,纷纷遮面挡脸,忙不迭地向旁边躲闪。
不到一刻钟,李诫面前就空出一大片地方。
王五不再犹豫,撩起袍角往束带里一掖,啪啪两声,鞭子在空中甩出两个鞭花,指挥着众衙役冲过去轰赶人群。
“都让开!县老爷到此,肃静!回避!”
一百来个衙役用力抽着鞭子,口中不停呼喝,“回避!回避!”
后头挨了鞭子的人吃痛,有往前头挤的,有往两边逃的,前头不明所以又往后头推,踩了脚的、丢了鞋的、互相推推搡搡叫骂的,顿时乱成一锅粥。
就连后排静坐的书生都被冲乱了。
也有好事者妄图浑水摸鱼,拎着棍子冒着雨点般的鞭子冲到衙役跟前,然胳膊还没举起来,兜头就是一脸的石灰,顿时哑了声,连滚带爬跑开找油洗脸去了。
谁能想到堂堂官府竟能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对于用暴力生乱的人,让衙役们用刀自然更快,但比起见血,撒石灰的法子给民众的刺激显见要小得多。
至于别人怎么说,他根本不在乎!
好一阵人群才平静下去。
王五等人也终于清出一条道路。
李诫一身官服,稳稳迈着步子,不疾不徐踱到文庙门前,立在石阶上,看着下面空地上的书生们。
没有人说话,就连被鞭子抽痛的人也停止了喊疼。
静默的书生们根本不去看李诫,好似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样的环境和死寂多少都会让人难以忍受,但李诫没有,他和颜悦色地向看热闹的人群说:“大家伙儿都散了吧,赶紧回家去算算家里几口人,有多少亩地,一年的收成有多少。本官命人备下了一批种子粮,按各户田地和等级分发,你们报给归属的地保、里正,统一到郑县丞那里去领!”
人们窃窃私语,有人不相信,大声问道:“要钱不?”
李诫笑起来,“本官不是买卖人,县衙也不是商户!都是上好的种子,只要你们报上来的都是实数,一文钱不要,当场就可以领走种子!家境富裕的少分,吃不上饭的多分,本想张贴布告的,现下倒省事了,诶,有亲朋好友没到场的,赶紧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看人家的热闹怎比得上自己的生计问题?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互相交换着热烈的眼神,带着难以形容的激动,不用王五等衙役驱赶,呼啦啦地几乎散去七八成。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文庙,此时只在周围稀稀拉拉站着数名闲汉。
静坐的书生之中也有人犹豫了,都说穷书生穷书生,自然也有贫寒人家的孩子,如果能领一口袋种子,家里也能省下不少钱。
李诫将那几人的脸色看在眼里,朗声道:“你们虽不是农户,可本官知道其中有不少家道清寒的,只要你们现在散去,也可以领种子粮。”
有人腰杆一动,想要起身,但随即有人瞪了他们一眼,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李诫冷笑道:“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你们这出大戏也没人看!既然愿意静坐,就在这里坐着吧,王五,着人看管这群人,不坐个三天三夜不要让他们起来!”
“李大人好威风!”一个三十左右的清瘦书生讥讽道,“不分青红皂白捉了我等的先生、同窗,现在又要关押我们了?”
“既然是读书人,就应知道聚众闹事、威胁官府触犯了律例!”李诫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说你们认为有功名的人就可以不受朝廷律法的责罚?”
那书生脸立时涨红了,“我们是为民请命!”
李诫发出几声冷笑,斜吊着的嘴角明白地向人们表示着他的不屑,“那你们请的什么命啊?说出来让本官长长见识。”
那人嚅动了一下嘴唇没说出来。
李诫奚落道:“不就是挂名田的事吗?如果你们明说是为自己请命,我倒佩服!”
一个年轻人见状道,“大人,家里为了供我读书,把仅有的田地都卖了,我好容易考上秀才,官府每月给的米粮也只勉强够吃……若没有挂名田,我是连书也读不下去了。”
“我也是!整个家族倾力相助我读书,我中了举人,自然要回报他们……读书最花银子,没有亲戚帮忙,有几个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
“的确如此,这本就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等下头的人七嘴八舌说完,李诫悠悠开口道:“只因损害了你们的利益,就要将律例扔在一边?真是笑话,王子犯法还要与民同罪呢,你们几个举子从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跃居律例之上?”
看着一众白里透青的脸,李诫心情大好,复又嘻嘻一笑,“也不是没办法,待你们入朝为官,谏言皇上,将挂名田改成合乎规矩的不就成了?”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先前年长的书生见势不妙马上道:“我们不是为挂名田,我们是为了维护读书人的尊严!你践踏孔孟之道,无视当今尊师重道的教诲,一介奴仆,只顾张狂行事,欺压百姓,何德何能为官。”
另有人随声附和道:“斯文岂能扫地?奸佞之臣岂能让我辈折腰?”
呼喊声越来越大,方才几名面露迟疑的人似乎也被感染了,声嘶力竭地大喊,“放人!放人!”
王五等人的呵斥声瞬间被淹没。
手中的鞭子毫无用武之地,他们只能看着干着急——这些都是有功名的人,不可随意打骂。
王五急得涨红了脸,汗珠子顺着下颌滴答滴答地淌,“大人,这可怎么办?”
再看李诫时,他阴了脸,咬牙冷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拿人!”
王五一愣。
李诫面色一凛,大喝道:“拿人!出事有你家大人顶着!”
“得令!”王五呼喝一声,带着众衙役冲了上去。
几次跟着李诫办差,他也懂了如何抓人,首先把几个闹得欢的捆了个结实。
官府动了真格儿的,再看衙役们手拿绳索短棍,凶神恶煞般过来拿人,书生们也怕。
混乱之中,不知谁喊了声“好汉不吃眼前亏,跑啊!”,这些顷刻之间作鸟兽散,如退潮一般退了个干净。
原地徒留几只灰扑扑的鞋子。
李诫把抓住的人暂扣于县衙大牢,既不提审也不放人,只嘱咐牢头把人看住了。
他也没找刘铭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自顾自回了后宅,往安乐椅上一躺,对赵瑀苦笑道:“王爷叫我稳住局面,我怎么好像越压动静越大呢?”
赵瑀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个人来管这事,说不定要激起民变。现在只是秀才举人们在闹,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旁观。而且濠州城也挺安稳的,我倒觉得你控制得很好。”
“春耕已经开始,我发了种子下去,农人忙着伺候地,根本顾不上掺和这些酸书生的破事!唉,我前几日求王爷减一部分濠州的税赋,也不知道王爷收到信没有,如果能应允,也许我的官儿还能保住。”
赵瑀闻言吃惊不小,“有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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