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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再看曹无离,脸如猪肝,嘴唇发白,这样凉的天,额头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滚。
他不敢看赵玫,一个劲儿作揖道:“全都是曹某的不是,是曹某唐突了姑娘,求姑娘勿怪。”
赵玫指着他鼻子待要再骂,转眼看见赵瑀,登时哭道:“姐姐,他竟敢羞辱我,你快叫姐夫将他打出去。”
赵瑀命园内丫鬟婆子退下,“曹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曹无离头也不敢抬,只喃喃说是自己的错。
赵瑀皱皱眉头,不悦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我只好请老爷过来和你谈。”
曹无离更是羞愧,以袖遮面,“别别,李大人对我有提携之恩,我却肖想他的妻妹……唉,太太,我……我想着我现在也是六品官身了,就动了非分之想……惭愧,惭愧!”
赵玫狠狠啐他一口,“我好好地逛园子,你又突然跑出来吓我,还说什么仰慕我……你个丑八怪,看你一眼都恶心,你也配?”
“玫儿,住口!”赵瑀厉声喝道,曹无离行为不妥不假,被她骂几句也不为过,但如此折辱人可要不得。
赵玫委屈极了,“你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说话,不心疼我!”
王氏一扯她袖子,低声道:“你姐姐是为你好,想想你刚才骂了什么,一旦传出去,你蛮横泼辣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赵玫一怔,一把推开王氏,几步走到曹无离面前,竖起眼睛喝道:“我刚才的话,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就再也不理你了!”
赵瑀愕然,什么叫再也不理你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曹无离的头几乎垂到胸口,“不、不敢……”
赵玫冷哼一声,“你方才的话也不许再提。”
“不、不敢……”
“行了,你走吧。”赵玫吸吸鼻子,忽然打了个喷嚏。
曹无离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僵硬地转过身子,慢慢往外院走。
“诶,你等会儿!”赵玫叫住他,趾高气昂吩咐道,“听说你要到京城任职,你看看京城流行什么首饰,什么衣服料子,给我捎点儿……钱么,就朝我姐夫要吧。”
谁都知道,曹无离不可能伸手向李诫要银子。
曹无离却说:“是。”
是?!
赵瑀左右瞅瞅这二人,再看看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母亲,忽然觉得自己前来就是多此一举。
这两人,当真是周瑜打黄盖呐!
第二天,李诫拎着两包红糖姜片回来,纳闷道:“曹无离说天凉易感染风寒,非要送我这个,我不要还不行,他塞我手里就跑了。”
赵瑀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将昨天花园子的官司告诉他,无奈叹道:“玫儿对曹先生无意,偏又爱使唤他,我觉得这样不好,可看曹先生似乎并不反感。我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不该管。”
李诫琢磨了会儿,越想越乐,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我们觉得他受折辱,没准儿他还乐在其中呢!虽说大男人凭本事闯荡,可他那副尊荣……唉,我不是说他丑……”
“他治河有功,无数百姓都感激他,可就这样,也没一个女子主动和他说过话。”李诫摇头笑道,“你还记得木梨吗?她倒是对曹无离和善,但存的是利用的心。小妹对他不假颜色,没准人家还感激涕零小妹对他真诚呢!”
赵瑀失笑:“照你这么说,这事咱们不用管了?可他总和玫儿见面,我担心有人说闲话。”
“不用管,过不了多久,曹无离上京赴任,俩人见不着面,关系自然慢慢疏远。至于闲话……”李诫冷笑道,“山东地盘上,还没人敢说咱家的闲话!”
赵瑀莞尔一笑,“我的巡抚大人,托您的福了。”
有李诫的话做定心丸,赵瑀和母亲渐次把这事抛在脑后。
隔日,天气晴好,赵瑀母女三人便登上马车,说说笑笑的去灵岩寺礼佛。
本是出来散心,赵瑀却觉得一路上的情形不大对劲儿。
讨饭的人太多了!
而且拖家带口的,一家子一家子的蹲在街边,大人哭,孩子闹,手里的破碗敲得叮当乱响。
街上巡逻的衙役也多了很多,手里挥着铁尺剑,驱赶讨饭的人群,“去去,都去城外头的窝棚子,内城不准进!”
人群不情不愿地往外挪,有几个愣头抱怨道:“凭什么不让进,逼死我们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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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带头,立时就有人附和,吵吵闹闹的不肯挪地方。
衙役们就推推搡搡地轰。
一来二去,哭爹的,喊娘的,口里骂骂咧咧嚷着死了干净的,街面上乱得更厉害了。
赵瑀一看势头不好,忙叫车夫将马车停靠路旁,和母亲商量道:“外头闹哄哄的不安生,咱们过两天再去上香吧。”
王氏合掌念了几声佛,“回吧回吧,怎么这些个讨饭的,我看着也心惊肉跳的。”
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没玩就要回去,赵玫当然不乐意,但她察觉到赵瑀的脸色异常严肃,便识趣地没有多说话,只不满地说:“京城就没这么乱,济南小地方,到底比不上京城……”
赵瑀心下微动,试问道:“你想回京城了?”
赵玫拧着身子不说话。
王氏劝道:“你忘了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好孩子,听话,等你的亲事定了咱们就回京。”
提起这事,赵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济南城的人都光顾着给姐姐献殷勤,对我好,也因为我是巡抚太太的妹妹。哼,我才瞧不上这起子人呢!”
王氏差点被她的话噎到,怕赵瑀听见生气,好容易关系见好的姐妹二人再离了心,着恼道:“你可真不懂事,如果没你姐姐,咱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本以为你长进了,却还是这么糊涂!”
赵瑀早就摸透了妹妹的性子,突然连连抱怨,她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地问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的风头太盛,显不出你了……你还真是个小孩子!那你回京城,就能比济南顺心?”
赵玫小声嘟囔着:“我没和你比,比也比不过,就是那群人眼高于顶,忒让人讨厌。还是京城好,就算心里看不起人,起码面儿上过得去。”
她前几个月可没说过这话,赵瑀想了想,恍惚明白了什么,轻声笑道:“想回京城还不简单,跳上马车不就走了?可外头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道上乱哄哄不安全,等过一阵太平了,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赵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扭头看着窗外,赵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手,不停地绞着帕子,手指头尖儿都发白了。
王氏悄悄松口气,两个女儿没有起争执就好,至于小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为何莫名其妙发一顿脾气,她完全没有细想。
这次出行无果而终,赵瑀兴致缺缺,有心问李诫几句城内外的情形,却是月上中天了,都不见他回来。
后天就是曹无离启程的日子,想来他二人有诸般事务要商议,但以往他再忙,都会让人给她捎信。
如此音信全无,是第一遭。
赵瑀不由有些惴惴不安,丁点儿睡意全无,只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
等到鸡鸣两遍,窗户纸蒙蒙发亮,李诫的身影才出现。
他满面倦色,眉头紧锁,一向富有神采的眼睛竟显出几分黯淡。
赵瑀立时翻身坐起,“这是怎么了?你遇到棘手的事儿?”
李诫长长吐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不是大事。我和曹无离去运河上走了走,回来时被灾民拦路,处理的功夫长了点儿。”
不知怎的,赵瑀一下子想起白日间的所见,急急问道,“他们为何认得你?拦你又为了什么?”
“还不是曹无离那小子,整天没事就穿着官服瞎溜达,扎眼得紧!没事,他们无非是为了多讨口吃的,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看你吓的,真没事,睡吧。”
他脱下外袍,头一低吹灭蜡烛,就势躺在赵瑀身边,笑嘻嘻说:“大冷的天,热乎乎的被窝,软乎乎的媳妇儿,当真是给个金元宝都不换!”
赵瑀不由自主抱住他的腰,“我白天出去也看见了,满街讨饭的,都是灾民吧,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乱哄哄的,有些人还和衙役打起来了,看着叫人心里头害怕。”
李诫出神地望着承尘,喃喃自语道:“对啊,为何突然冒出来了,谁告诉他们济南有饭吃……”
赵瑀听得分明,立即绷紧了神经,“难道又有人作祟?”
“没有没有!”李诫忙笑道,“我每到冬天都要搭粥棚,知道的人不少,他们听到风声也不奇怪。”
李诫一下一下,安慰似地抚着她的背,声音很轻很柔,“不过几百个流民,这口饭我还管得起,生不了事端。再说济南旁边就是大峰山卫所,五六千的兵力,绝对可保济南府太太平平的。”
赵瑀埋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寒似松的味道,紧张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浅浅笑道:“我知道你应付得了,不过白担心罢了。”
朦胧天光中,她看到李诫似是笑了下,但她没看见,李诫眼中那隐隐的焦躁不安。
过了几日,城内流民大多数被安置在城郊,街面上官兵衙役分坐三班,日夜巡逻,前几日满大街敲着碗筷的讨饭声,现在也几乎听不到了。
饶是这样,街上的行人还是少了很多,连带着商家的生意都冷清起来。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眨眼间入了冬月。
接连数日都是灰暗阴沉的天,偶见冬阳,也是惨淡无光,有气无力地悬在半空,没有半点活气儿。枯枝上的残叶,可怜兮兮地在啸风中瑟瑟发抖,更显得萧瑟凄惨。
城里讨饭的人陆陆续续又多了起来,这次任凭衙役怎么赶,他们都不肯走。
官府衙门他们不敢去,只聚集在粮店米铺门口,或者殷实人家门前讨吃食。
如果不给,他们真能堵一天的门,又哭又闹,扰得四邻不得安宁。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息事宁人,打发他们几口吃的。
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日子久了,这些富人也不愿意,便跑到官府去诉苦。
杨知府就找李诫拿主意,“大人,流民越聚越多,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下官以为,应赶紧向朝廷申请赈灾粮,好歹对付这一冬。”
李诫也是头疼,“河南巡抚怎么赈灾的,搞出这么多灾民!我城郊的粥场都装不下了,这些人,打打不得,赶赶不走,真是一群活祖宗。老杨,你说的法子我不是没想过,可山东不是灾区,朝廷不大可能给粮食……我先上封奏折试试吧。”
他预料得没错,折子很快被内阁打回来了,户部就俩字——没有!
李诫挠头,对同样愁眉苦脸的杨知府叹道:“看吧,还得咱自己想办法。唉,济南都这个样子,更甭提兖州等地了。号召各地的高门大户,有钱捐钱,有粮捐粮,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尤其是咱们之前查出有兼并土地、私瞒田地嫌疑的,必须让他们出血。”
杨知府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物极必反,大人,咱们先前生逼这群士绅吐了不少田地出来,如今再逼他们掏银子……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不如效仿汛期筑坝的法子,给他们一些甜头尝尝?”
“不行!”李诫拒绝得十分干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现在没到那么紧迫的时候,而且和小贪官不同,兼并土地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不能开这个口子。”
杨知府还想再劝,但见他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只好心里暗叹一声,遵命办差去了。
每年捐银子捐粮食,赵瑀已形成习惯,早早拾掇出来,吩咐人送到前衙。
王氏看了直心疼,“怪不得你总攒不下银子,体己全都补贴给外头的人。”
“没办法的事,姐姐不带头,下头的人谁肯跟着捐?”赵玫拈了颗蜜饯放到口中,幸福得眯起了眼,“还是京城的好吃。”
桌上两大匣子吃食,桂花糖、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山药糕,还有各色蜜果子蜜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赵瑀挑眉一笑,眼中明显闪动揶揄之色,“玫儿,这是沾了谁的光了?”
“哼,我谁的光也没沾!”赵玫得意洋洋一扬脖子,将匣子往姐姐那边推了推,“你快一年没回京,想念了吧,喏,给你,叫你沾我的光。”
赵瑀捏起一粒酸杏,笑吟吟道:“是,多谢妹妹。”
赵玫一听更高兴了。
见两个女儿相处得好,王氏也笑意盈盈,然猛地想起一个念头,笑容便僵了几分,“玫儿,这东西是曹先生给你捎的?”
赵玫面不改色,“是,那又如何?母亲,咱们都离开赵家了,您不会还想着什么私相授受那一套吧?”
王氏语塞,半晌才说:“你不喜欢人家,平白让人家心里存个念想……这样不好。”
赵玫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王氏叹道:“母亲不是为他说话,是为你考虑。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你俩总这么往来,对你名声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以后可怎么说亲?”
“啊,你担心这个。”赵玫马上喜笑颜开,不无轻松道,“母亲放心,我都是用姐夫的名头给他去的信,寻常的人见了,只会以为是公务,不会以为是私事。”
原来是李诫顶在前头了!赵瑀不由好笑又好气,点着妹妹的额头训道:“母亲说得对,你对人家无意,就不要吊着人家。别看曹先生看似一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其实心思细腻,对人真诚得紧,你别伤了他。”
赵玫皱着鼻子说:“知道了,我不会伤他的。”
她感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母亲姐姐讨伐的目标,多少有些不耐烦,急忙转了话题,“天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雪吧。我就盼着下雪,新做的大红羽缎披风,我迫不及待要穿啦。”
赵瑀却暗道:我只盼不要下雪才好。
十二日,西北风撕帛般吼叫了一夜,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
第二日人们起早一看,整个济南城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瑞雪兆丰年,话虽如此,但看着路旁几具冻饿而死的流民尸首,这话没人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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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个把人,这在京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更别提底层的州县。
去岁济南府的街道上,也时不时能见到这样的情景。
可这次死的是逃难过来的灾民。
说起来他们着实凄惨,一年遭受两次严重水患,燕子啄泥般攒下来的家财,统统被大水卷走,家破人亡不在少数,其中悲痛,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
灾民离开故土,成为流民,在陌生的环境中,被前途未卜的恐惧包围着,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着,如果再受到点刺激,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断掉,从流民变为丧失理智的暴民。
那就真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李诫既尽最大努力地去帮助他们,也防备他们聚众闹事。
而这几具尸首的出现,让李诫瞬间紧张起来。
他迅速下令,调拨钱粮,在城外再搭建一处粥棚,限期十日完成。辖下几个流民较多的州府,也照此办理。
并以极其强硬的态度,摊派加捐,富商、大地主按照他开的单子捐粮捐银。
当然有人不满,但碰上李诫,也不得不照办。
毕竟这位扳倒了温首辅!
也有仗着靠山硬的二世祖,叫嚣着上京告御状。
李诫干脆调了卫所的兵力,以拉练为名,天天在城门外头操练。
时日天下太平,没有叛乱,没有外敌入侵,单一刀正闲得浑身难受,好容易能出来溜溜,一下子如脱缰的野马,将济南城外搞得是尘土飞扬,呼喝阵阵。
大刀片子上白亮亮的寒光,映在了流民的眼里,也映在了那些叫嚣着告状的人眼中。
流民乖乖去了城郊的安置处,二世祖们悄悄闭上了嘴。
武力震慑,一向比打嘴仗管用。
不知不觉中,济南渐渐回复了安宁,只是这平静之中,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
腊月在凛冽啸风中来了,初七这日清晨,苍茫的穹顶下,雪粒子如盐一般漫天撒下,打在屋顶、廊下、地面上,发出细碎凄凉的沙沙声。
雪下了一日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赵瑀看着满院的积雪,吩咐乔兰道:“明个儿是腊八,你安排几个婆子提早熬好腊八粥,明天天一亮,就送到城外的粥场上去。”
乔兰应了一声,又问道:“和家里用的粥一样吗?”
“不一样。你告诉厨下,多用陈米,辅料可少几样,不要太浓,也不要清汤寡水的见不到几粒米,比粥场的粥稍好一点就行。”
赵玫这阵子跟着姐姐学掌家,闻言不解道:“为什么不能送浓稠的粥?灾民吃得好,肯定对你感恩戴德的,还不得使劲儿夸你,你名声肯定更好了呀!”
见她不明白,赵瑀耐心说道:“城外聚集了快一千人,用料和家里一样的话,咱们可供不起。就算负担得起,也不能送——有的人吃了好的,再给他孬的,他就会不满意。灾民们情绪不稳定,一旦有人煽风点火,还真说不定会闹事。”
赵玫似懂非懂点点头,“施粥还有这么多学问。”
“咱们是打头送的,城里其他人家肯定按照咱们的标准去施粥,太好太差,都不合适。”赵瑀笑道,“你都十五了,过不了一两年就是掌家的娘子,如果嫁到高门大户,凭你现在的心计手段,我真怕你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赵玫一怔,随即反驳道:“大不了我和你一样,嫁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只有我拿捏他家的份儿!”
赵瑀扶额叹道:“你以为小门小户事儿就少了?我不说了,你自己高兴就好。”
赵玫却没因她的“妥协”自得,反而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想想,嫁人真的好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遇到父亲那样的人……”
回想起母亲差点死掉的场面,赵玫不自觉身子打颤,声音发抖,“二十年的夫妻,他竟想毒害母亲!我以后的相公,会不会为了他家的利益也毒害我?母亲总说我眼光高,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她看谁都好,可我看他们个个不怀好意。”
“姐夫风头正旺,他们上赶着献殷勤,一旦姐夫仕途受挫,他们会不会像扔破抹布一样,把我给休了?”
赵瑀没料到她的担忧竟是这个,诧异之下,忙安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父亲那般无情无义,咱们睁大眼睛好好找,怎么也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赵玫吸吸鼻子,一脸认真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必须给我找个好的,不然我可不依。”
赵瑀又是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说的,我必定做到,敢问二小姐,您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
赵玫愣住了,思索良久才慢慢答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有钱,能养得起我;有本事,以后能飞黄腾达;脾气要好,对我无限度的宠爱;相貌也要好,至少不能太丑;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这辈子不许纳小!”
赵瑀干巴巴笑了几声,深感任重而道远。
不过妹妹无意中一句话引起她的疑惑,“玫儿,你说你姐夫仕途一旦受挫,你有听到什么?”
“那倒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你看温家不就知道了,当初多厉害,现在就多倒霉。”
她本无心之言,轻飘飘的话,听在赵瑀耳边,却像一道焦雷无端爆响,惊得赵瑀面色发白。
赵玫察觉有异,“你怎么了?”
赵瑀掩饰般笑笑,“有些累,歇会儿就好——莲心,你吩咐人去前衙,看老爷忙不忙,晚上能否早点儿回来。”
听说赵瑀不舒服,李诫没等下衙就急急忙忙赶回来。
“你连着好几天早出晚归的,我睡了你才回来,我醒了你早就走了。别看一个前衙,一个后宅,咱俩都碰不上面。”赵瑀赧然笑道,“我想你了,就是找个由头叫你回来,耽误你差事,真是对不起。”
“没耽误,我正想回来歇歇。”李诫躺在炕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和户部磨了半个月嘴皮子,总算答应给我调一批粮食,我终于能安安心心过个年了!”
他嘴角那一抹笑,显出久违的轻松和宽慰,赵瑀看了心里也不由高兴起来,一边给他捧茶,一边说道:“流民不生事端,你就立下一功,就是有小人想害你,也拿不住你的错处。”
李诫讶然道:“什么小人?”
“……我说出来你不许恼,你看你又是治贪墨,又是清丈田地,还逼着那些大地主吐银子……会不会得罪的人太多了?现在你风头正旺,上面又有皇上给你撑腰,你用不着怕,可飞鸟尽,良弓藏,要不要事先留条退路?”
李诫脸上的笑意一滞,闭了闭眼睛,长叹道:“孔先生还教过我,狡兔死,走狗烹,我懂的,可我不能退!”
他目光霍地一闪,漆黑的瞳仁在烛光下,闪着细碎晶莹的光,“我若退,就是辜负了主子的信任,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我也不能退,不当官不知道,官场竟有那么多龌龊!大概太平日子久了,有些人只想要权要钱要享乐,却忘了官员第一要务就是让老百姓吃饱穿暖!”
“就说城外头聚集的流民,如果河南巡抚赈灾得力,至于这么多人没饭吃,跑到我地盘上讨饭?济南离得远,还算好的,兖州紧挨着河南,情况更糟糕,潘知府呈文上说,涌入的流民数以千计,他快吃不消了。”
赵瑀稍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孔先生一家还在兖州,不如把他们接到济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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