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赵瑀摇摇头,“刘铭过完年就出京了……蔓儿几次进宫帮忙打探消息,可后宫不是前朝,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受前事影响,景顺帝害怕再来个皇后公主谋反,登基后加紧约束后宫,别说过问政事,就是皇后嫔妃和哪个诰命夫人多见几次面,景顺帝都要训斥几句。
后宫这条路子也掐断了,周氏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唉,上不上下不下的,是死是活给个准话啊,既不审问又不放人,总吊着算怎么回事。”
赵瑀心思一动,吊着,皇上可不就是吊着!
李诫说过,这盘局皇上和世家权贵的较量,他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皇上一直没有动作,也就是说,两方势力还处在僵持中。
想必温钧竹等人也意识到这点,所以才弄了个联名上奏的把戏。
他们加筹码,自己能不能为李诫加呢?起码要皇上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反对清丈土地的。
蓦地,赵瑀脑中划过一道极亮的光,想抓却没抓住,她不由全身一震,旋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周氏不敢打扰,默默坐在旁边,殷切地望着儿媳妇,眼中全是希翼。
好半天过去,赵瑀目光霍地一闪,双眸晶然生光,已是有了主意,“我真是傻了,只想着在京城想办法,却忘了咱家老爷真正发迹的地方是山东!”
周氏纳罕道:“山东的几位知府也替他说话了,可没用呐。”
“娘,您忘了,他在山东还有位老师呢!”赵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孔先生,是孔先生,他是当世顶尖的大儒,又是孔圣人的后代,在士林中的威望不可小觑,若是他能为老爷说几句话,说不定能将朝中风向改一改。”
周氏先是狂喜不已,静下心来一想,又觉得不太乐观,“我儿被抓这么久,也没见他发声,他会管吗?”
“孔先生不大爱管朝堂上的事,也许他觉得事情还没那么严重,我先写封信,总要试一试。”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赵瑀立即写了信,说了李诫的事,特别备细叙述了土地之争。叫府里的侍卫护送乔兰,连夜赶往山东送信。
接下来就是等待,左等右等,眼见三月底了,既不见孔先生的回信,也不见乔兰等人回来。
而朝中处置李诫的呼声越来越高。
周氏又开始唉天叹地,见天骂老天爷不长眼,恨不得拎起菜刀杀到温家去。
就是赵瑀,原本自信满满,现在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急乱投医。
惶惶不安中,乔兰终于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孔先生。
孔大儒白衣道袍,衣袖飘飘,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相较赵瑀婆媳的焦急,人家云淡风轻,捋着颌下美髯道:“急什么,不过些许小事。老夫就这么一个弟子,有谁想要李诫的命,老夫先骂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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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先生的到来,给李府上下都带来了希望。
但这位老人家并不急着为李诫走动,他陶醉在李府后花园醉人的景致当中。
春光明媚,澄净的碧空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白云悠然飘过,岸边的杨柳枝摆着腰肢,一起一伏,调皮地戏弄水面上的白云。
不远处就是一片桃林,几百株桃花喷火蒸霞,随风而动,像是地面上燃烧的云。
更不消说满园浓绿欲滴的树木,万紫千红的灿花。
孔大儒好似被激发了诗性,终日不离园子,手笔不停,一口气写了七八篇诗文。
周氏急得抓耳挠腮的,偷偷问赵瑀,“这位老先生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替我儿伸冤的?”
赵瑀安抚道:“孔先生是言而有信之人,他这样做肯定有用意,咱们听他安排就是。”
如此三天过后,孔大儒终于过足了瘾,问赵瑀:“可有相识的人在翰林院或者国子监?若实在没有,找几个教书先生来也行。”
赵瑀立时想到了曹无离,那位正在国子监教书呢!
于是,这几篇诗文,便“不经意间”从曹无离的袖子里飘落,极其自然地展示在国子监列位学生面前。
有人捡起来瞟了一眼,当即觉得不同凡响,待看清落款,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孔大儒啊!
读书人最为推崇的孔大儒!那个惜墨如金的孔大儒!
这个其貌不扬的曹无离从哪里拿到的?
曹无离一下子成了香饽饽,看着眼神绿幽幽的一众儒生,他极力压住内心的狂喜激动,悠然自得地甩甩袖子,“孔先生赠我的……你问他在哪里,哦,李府做客呢。”
去李府……有人恍然大悟:孔大儒是李诫的老师啊。
难道他是给李诫说情来的?李诫可是众矢之的,眼看就要被问斩了。
打算拜见孔大儒的人不禁有些犹豫。
但三五天过后,并未见孔大儒为这个弟子说话。就有人动了心思,想着也许孔大儒喜欢的是李府的景致呢,毕竟以前这里是庄王府,那位王爷最爱享乐,修的园子比御花园还好。
这些人就偷偷摸摸避着人,跑到李府求见孔大儒。
赵瑀没将人拒之门外,吩咐下人,凡是来拜见孔先生的,一律好茶好饭伺候。
而孔先生一改先前对人的疏离,来者不拒,对上门的人说不上多热情,但绝对不冷漠,心情好的时候,还指点指点来人的文章。
没两天李府就从门可罗雀,变成车水马龙,竟比李诫最风光时还要热闹几分。
有世家子弟抹不开面子,不愿屈尊纡贵去李府,便着体面的大管家给孔大儒下帖子,孔大儒也痛快地答应了。
渐渐的,除了温家,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和孔大儒见了面。
温钧竹倒是想请孔大儒,可他的帖子根本送不进去,李家门子当着温家下人的面,刷刷几下将拜帖撕了个粉粉碎,末了,还狠狠啐一口。
好,他亲自去,但刚走到李家的巷子口,从内狂奔两条恶犬,冲他呲牙咧嘴狂吠不止。后面一群家丁,为首的袁大袁二肩膀扛着两小孩,最胖的那个小孩拍着巴掌笑得响亮,“咬!咬!”
把温钧竹给气得!本想把孔大儒拉拢过来,现在也只能作罢。
慢慢的他发现,有些世家的态度变了,竟也说起国计民生,百姓疾苦,感慨庄户人家的不容易。
毫无疑问,这是孔大儒带来的变化。
还不等温钧竹想出对策,孔大儒又跑到国子监讲学去了。
那一天是观者如云,人山人海,不但是国子监的学生,翰林院的也来了,有空闲的官儿,其他书院的人……乌泱泱的,国子监的空场差点儿装不下。
他从治国理政入手,讲的是孔孟两位圣人“民本”的思想。
一个是孔子“富民教民,富而后教”的主张。孔大儒直言不讳指出,为政者首要任务就是让老百姓先富起来,在富民的基础上,用“礼”教化子民,使之富而有德,富而好礼,才能真正的国泰民安。
他还提到孟子“制民恒产”的养民策略。一言以蔽之,就是让农户都有土地可耕种,至少让百姓填饱肚子。也只有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才能谈其他政事。
孔大儒在上侃侃而谈,角落里听着的温钧竹越听脸色越白,这位老先生,虽一字未提清丈土地,但言外之意,分明就是支持的态度。
他要做什么,他也是世家大族子弟,为什么要站在对立面?
就因为李诫是他的弟子?简直太荒谬了!
温钧竹从会场悄悄退了出来,他要趁着孔大儒的影响还未到最大,尽快联络众人上奏朝廷,给李诫最后一击。
但孔大儒毕竟是孔大儒,他在读书人中的地位仍旧是独一无二的。
很快,讲学起了作用,附和温钧竹的声音变少了,不少人回家苦思一宿,悄悄烧了弹劾的折子。
有时候,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来,信服力天差地别。
赵瑀敏锐察觉到风向的变化,欣喜之余,她以为这样造势就差不多了,结果孔大儒轻飘飘瞥她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老夫还没正式出手,你去找找门路,老夫要上朝。”
他并非官身,又不得皇上召见,与朝臣一样上朝,谈何容易!
赵瑀闷头想了半天,曹无离官职低,圣眷少,不可;魏士俊倒可以,但他父亲魏首辅态度暧昧,不可;齐王……唉,张妲也一个月没见这位的人影了,更走不通。
越想越烦,她站起身来,在昏昏煌煌的烛影里踱着。
行动间珠环佩叮当,她突然站定,低头看看腰间的玉佩,猛地跑到立柜前,翻出个小匣子。
红绸中,静静躺着一枚龙纹玉佩。
赵瑀怔怔看着这枚玉佩发呆。龙纹,是天家的象征,先帝把这枚玉佩赏给李诫,是密旨的信物,还是保命的凭据?
景顺帝知不知道这枚玉佩的存在,如果知道还好,如果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忌李诫?
赵瑀没了主意,但觉一颗心就像夜风中的树叶,抖个不停,瑟瑟不安。
许久,她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狠命一咬嘴唇,拿着玉佩去了孔大儒的院子。
这日天色将明,孔大儒戴着四方平定巾,一身素色直裰,径直来到禁宫门前。
半个时辰后,这枚龙纹玉佩就出现在景顺帝面前的书案上。
景顺帝默然盯着玉佩,良久才自失一笑,“倒是时候,这个李诫,当真有造化!请孔先生去太阙宫大殿。”
如此,文武百官上朝时,惊讶地发现孔大儒竟先他们一步,早早地昂首立于朝堂之上。
联想到前几日国子监的讲学,又有几个跟风的官员,将袖中的奏折偷偷往回掖了掖。
温钧竹阴沉着脸,暗闪着恼火的目光狠狠盯了一眼孔大儒,连面子功夫也不不愿做,冷哼一声,从他身旁傲然而过。
孔大儒捋着胡子,同样冷笑几声,不疾不徐踱到前面站定。
景顺帝来了,刚刚升上宝座,在温钧竹的示意下,就有人说孔大儒不是官员,没有资格上朝议政。
景顺帝道:“白衣卿相,并无不妥。朕对孔先生之才早有耳闻,若先生有所建言,实属朕之大幸,社稷之大运,百姓之大福也。”
一句话堵得那个言官讷讷不敢多言。
孔大儒轻蔑地瞥了那人一眼,正色道:“陛下,草民觐见天颜,不为其他,只因我朝有一大奸臣,此人不除,天下不宁!”
他说得又快又狠,落在一干朝臣耳中,宛若惊天霹雳,顿时面白如纸,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他的眼神就像见了鬼。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李诫的先生,这位名满天下的孔大儒,他口中的奸臣只能是那个人!
温钧竹心猛然一紧,只觉全身血液倒涌上来,耳边嗡嗡作响,霎时什么也听不见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孔大儒已指着他破口大骂。
“竖子!儒冠败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妒贤嫉能的阴险小人!你愧读圣贤书,不配为孔孟之徒!”
“你无一言治国,无一计安民,毫无才干,沽名钓誉,立身不正,构陷忠良在先,蒙蔽君上在后!实乃不仁不义之徒也!”
“你结党营私,罔顾朝政,不顾民意,只为自身牟利,横征暴敛,陷万民于水火,置君父于火烤,不念君恩,妄图把持朝政,实乃不忠不孝之徒也!”
“你奉迎权势,谄媚奸恶,竟鼓动各世家低价购并土地,发国难财!你掠民脂民膏为已用,空国库饱私囊,乃国家之巨蠹,朝廷之乱贼也!”
“你出身诗书世家,一朝高中,理应辅佐君主,开创太平盛世,你却行狼心狗肺之举,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你去听听民间的声音,你去看看老百姓的苦状,只差易子而食!你有何底气谈圣贤之道?你有何颜面立于这朝堂?老夫历经三朝,识人无数,却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恬不知耻之人!”
“温钧竹,你说,你是不是当世大奸臣?”
孔大儒话音甫落,温钧竹已是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蜡白的脸流下来,他心里感到一阵绝望,孔大儒在士林中威望有多高,此时他的绝望就有多大。
被孔大儒如此不留情面痛斥,他的“奸佞”之名已是拿不掉了,哪怕计谋得逞,扳倒了李诫,逼迫皇上让步,他也将永远背着这个污名走下去。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朝臣们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好像窥破了他的心思,看他的目光透着怜悯,还有丝丝的讥讽。
温钧竹眼一黑,几欲昏倒,但他撑住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此认输。
他极其艰难地拿出奏章,颤声道:“臣是不是奸臣,自有皇上定夺……皇上,臣有本要奏。”
景顺帝道:“讲。”
“李诫杀戮良民之案,臣以为不可再拖,必须给无辜丧命之人一个交代……”
皇上不等他说完,出声打断说:“朕知道了,无非是要砍李诫的头,诸位爱卿,可有人附议?”
无人应答。
在这令人难堪的沉寂中,温钧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终于,有三四个人站了出来。
景顺帝这才笑了笑,“把折子都递上来吧,这个案子,锦衣卫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终于查明白了。温卿家,你口中的‘良民’已死,但他们的亲人还在,不日即可带到,到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温钧竹心下大惊,再也坚持不住,咚一声,直挺挺仰倒在地。
景顺帝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幕,“朕还有一事,先帝所提的清丈土地,因民乱耽搁下来,现在一切安稳,是时候继续推行了,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突然将问题摆在明处,一时间百官是面面相觑,不知是说好还是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陆陆续续的,有几人说好,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发表见解,零星几个人,建议推迟进行。
景顺帝摆摆手,“好了,朕知道了,今日就议到这里,退朝!”
一干朝臣出了大殿,冷风一吹凉飕飕的,才觉各自身上都出了一身臭汗,正要互相打趣几句,然下一刻,他们真的笑不出来了。
殿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队全副披挂的侍卫,打头的将领一身甲胄,风尘仆仆的,似是从城外刚回来。
再一细看,这不就是李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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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钉子一般矗立殿门两旁,刀剑出鞘,寒芒闪烁。
长风绕旗,猎猎作响,寂静中带着肃杀。
暖融融的晨阳照下来,这些朝臣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有人忽然意识到,若是刚才反对皇上的土地策略,会不会立时被抓起来……
刚落下去的汗又出了一身。
再看李诫,威风凛凛按刀而立,哪有半点囹圄之苦的模样!
难道他根本就没进诏狱?可他明明被锦衣卫抓走了。
每人都满腹疑问,然左瞧瞧右看看,愣是没人敢出口质问。
诡异的安静中,孔大儒长袖飘飘,淡然自若走出大殿,看见李诫,也是晃了下神,讶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学生拜见先生,”李诫先是作了一揖,起身笑道,“学生奉旨去了三大营,今儿早刚回京。”
孔大儒睃了他一眼,冷声道:“白让老夫担心一场。”
李诫满脸嬉笑,抱拳道:“先生莫怪,待学生向陛下缴旨交差后,陪您好好在京城逛逛,好吃的好玩的,这京城就没我不知道的地儿!”
孔大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捋着美髯,一步三摇去了。
此时,便是最迟钝的官员也回过味来——皇上根本就没打算治李诫的罪,他依旧圣眷隆重。
合着人家君臣唱了一出大戏!
演给谁看……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那几个极力主张处置李诫的人,还有,刚刚被太医扎醒的温钧竹。
温钧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诫,呆然片刻,忽失声叫道:“你……你们在做局?缓兵之计,你们在故意诳我?非君子所为!简直有失天家风……”
亏他还尚存一丝理智,及时咬住话头,把“风范”给吞了回去。
甲胄霍霍,李诫走到他的面前,笑容十分的冷,“温大人慎言,你在指责皇上的不是?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与其气急败坏跳脚骂街,不如想想怎么让温家免遭抄家灭族之灾。”
李诫一歪脑袋,调皮地笑了下,“好好求求皇上,毕竟你也是有功之臣,若不是你疯魔了似的上下钻营,怎会让那么多歪心思的世家们浮出水面?嘿嘿,放长线,钓大鱼,皇上这一网,可捞上来不少鱼!”
原来是借着自己的手,扯出后面一长串的人,皇上当真好算计!
温钧竹犹自挣扎道:“不行,皇上是在玩火,世家、权贵、还有大地主们,联合起来,他根本对抗不了……”
李诫听了,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嗤笑道:“真是读书读傻了,本总督告诉你——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你以为我这一个多月玩去了?三大营早被齐王殿下和我收拾利索,山东河南等地武将都曾在我麾下作战。权贵?世家?哼,他们都在温柔乡里舒服惯了,谁舍得眼下的荣华富贵和朝廷真刀真枪的干?没有兵权,狗屁不是!”
“你以为皇上不会撕破脸,告诉你,你们都看错了皇上!”李诫傲然盯视着他,“皇上心性坚毅得很,宁愿把固有的条框打个粉粉碎,也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他言语中全是鄙夷,“你还好意思说‘君子’?你连小人都不如。还用世家逼迫皇上,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瞧着,看皇上怎么对付这些世家。”
温钧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身僵硬冰冷,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彻底击垮了他。
他的心直直坠下去,沉入一个又黑又深的无底深渊,脑中只二字“完了”。
若说孔大儒带给他的是绝望,那么李诫的出现,带给他的是无边的黑暗,再没有一丝的光明。
夏太监从殿内出来,冲李诫微一点头,“李大人,请去御书房见驾。”
接着他笑眯眯地对门口一干朝臣说道:“列位大臣还没走呢,正好,省得咱家跑两趟了。吴大人、柳大人……”
一串点名,皆是朝堂上附和温钧竹的人,却没有提到温钧竹。
只听夏太监言语温和说道:“几位大人,皇上请您们喝茶。”
话音刚落,便见锦衣卫蜂拥而至,不由分说,“请”走了那几个朝臣。
其他人不由浑身起栗,这几个人,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这一瞬,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给孔大儒磕了十个八个响头:幸亏您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又是劝导又是讲学,谆谆教导,才让我等没有盲目跟风,保全身家性命。
人群慢慢散去了,原地只撇下温钧竹。
微凉的风打着旋儿,从他身边绕过。
温钧竹到此时才醒悟,景顺帝,与其祖父的温和宽容、与其父亲的柔中带刚都不同,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强权铁血皇帝!
李诫说得对,只要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景顺帝根本不在乎什么世家权贵。
若有不服,杀了便是!
自家,又会迎来什么结果?
温钧竹扯扯嘴角,发出几声似哭似笑的声音,拖着灌铅似的脚步,一步一挨离开殿门。
他真是不懂了,为什么李诫看人这么准,他一个卑贱的小厮,怎会有如此远见?莫不是孔大儒指点的?
他迷迷糊糊想着,不留神脚下一步踏空,跟头咕噜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昏过去之前,他还在琢磨,谁给孔大儒引荐的李诫,为何自己就没这般好命……
御书房,齐王和李诫坐在下首,一五一十禀报三大营的收获。
景顺帝边听边点头,含笑道:“肃清了三大营,这下朕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你们两个差事做得不错,尤其是老三!朕知道李诫肯定不会出岔子,你这次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齐王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不似先前那般颓废,人也有了精神气。
他满脸的骄傲自满,却又拼命忍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肤浅,哼哼唧唧说:“本王大小也是个亲王,从小威风到大,别的不说,拿架子唬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李诫笑道:“如果没王爷亲自坐镇,单凭微臣一人,绝对压不住那帮兵油子。陛下,您是没见当时那情形,有个参将不服,王爷抄起马鞭就是一顿抽,把那人打得哭爹喊娘,直接揍趴下了。”
齐王不免谦虚几句,“嗨,我那算什么啊,你手起刀落,一刀砍了人脑袋才叫厉害!——皇兄,差事办完,我能不能回家了?”
景顺帝失笑,“能能,你媳妇儿接二连三进宫,张口闭口就问你,她再来,朕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搪塞了。”
“那……我回去该怎么说,要不要继续瞒着她?”
“不必,你立下功劳,也该让她替你高兴高兴,去吧……诶,你等等。”景顺帝叫住齐王,略沉吟了下,缓声道,“三弟,父皇临终前说的话,哥哥一直记在心上。”
齐王低下头,揉揉鼻子,瓮声瓮气答道:“……我也记的。”
景顺帝颇为欣慰地笑了,“走吧,放你三天假,回来去礼部当差。”
御书房伺候的人同样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只留下李诫一人。
李诫便知皇上有话单独说,果然,景顺帝问道:“齐王一下子转了性儿,是你劝的?”
“微臣倒是劝过几句,但王爷好像没听进去,许是王妃的功劳。听微臣媳妇儿说,齐王妃摸准了王爷的性子,他二人似乎很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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