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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这是个谦恭的男子,谨慎知礼,但却又重情若斯!秦苏闭起眼睛,似乎又听见胡不为在她耳边说:“咱们一定要一起走!”
他的眼神那么着急和坚决:“我不能把你放过一边不管!”
傻子……胡大哥,当时罗门教包围四方,她身负重伤,他也灵气枯竭了,为什么不穿上衣裳自己逃生去?!巴巴的守着她,一个恼恨他,敌视他的陌生女子,值得么?
秦苏胸中涌起甜蜜和痛楚,象滚烫的铁液,灼痛她的心壁。她的这颗心啊,就是在那时沦陷的。
天下间有这么个男人,忍受千重罪,背负千夫指,生死然一诺,只为了让她能够活命下去。这个男人,有让她安心的温情,有不让她厌恶的脸庞,有不强壮但却坚实的肩膀,让她可堪依靠……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倾心相许?
少女的心,早在日复一日的默化中深深植下情根了。
“如果胡大哥肯娶我……”这个念头如同灼热的电流涌遍全身,秦苏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欣喜和期待震骇住了。这是同行一年多来,她心里第一次冒出这样鲜明的想法。“不能想!不能想!”秦苏告诫自己,一面努力要把这个念头忘记掉。
“胡大哥不会要我,我也不要他给我什么,他待我这么好,大恩大德,秦苏作牛作马只是为了给他报恩。”秦苏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可是心底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可是……你真的不想么?”
“跟胡大哥到洞庭湖泛舟,月光下水色清亮,波光跳荡,他微笑看着我,我们两个都不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风吹过来,君山的木叶簌簌飞过我们身旁……”
“我们去秦淮河边赏灯船,炭儿拿着果子在前面又蹦又跳,我闭上眼睛偎在他肩头,让他领着我信步走,耳中满是悠扬的丝竹和滚珠落玉的琵琶声……歌女唱的歌好听么?哼,不许他听,我要自己唱给他……”
“我们云游江湖,买一辆骡车,也不拘要去哪里,我渴了,他给我采来露水,象以前在沅州那样,小心的喂给我。饿了,他打野兽帮我烧烤,我困了,他就把车停下来,把我抱在怀里让我靠着他睡觉……”
令人心神迷乱的画面一幅接一幅,如同走马灯一样涌进脑海里来,怎么也挡不住。那是怎样让人心醉的甜蜜日子呵!秦苏口干舌燥,心头如同揣了一盆火一般。
“如果能够跟他作夫妻……”秦苏的手,在门环前悬停住了,柔情蜜意,天长地久,鸳鸯白头,比翼双飞……这些好听字词和美好感觉会让自己多幸福呢?她怔住了,良久,长长的吸口气,稳住颤抖不停的身子,将一腔热望都压到心底下去了。
“不知胡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经历过这样变故,他的神魂塑回来了么?”这才是真实,仍然裹着象外面的夜色一样的黑暗,不管心中有多少期待和愿望,也只有等到天明以后,才能翻检开来,看哪一个有实现的可能。
“吱呀—”一声推开门扉,月光从她身边穿过去,照在地上,象铺了银一般。
房间里没有点灯,透过窗纸的几点朦胧光线投射在床中锦被上,被面突耸,胡不为显然还在睡觉。秦苏叹息一声,看来,情况如何,要等明后天才能知晓了。她轻轻插上门闩,走近床边,低声唤:“胡大哥,胡大哥……”她心里还抱着一点希望,只盼胡不为听见自己的声音,会有一点反应。
关上门的房间,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床帐里面黑沉沉的,什么声息也没有。秦苏暗笑自己太过心急,才刚塑魂不久,就想看见胡不为恢复回来,这不是才栽树苗就想吃果么?她温柔掖上被角,凑近枕头,要看胡不为是不是睡得沉。
咦?!枕头上竟然没有头发!胡大哥的头呢?!
秦苏惊出一身冷汗,手一颤,赶紧抖开被子。
一团毛毯绞结在一起,折成长条摆在被中,原来是它制造了有人睡觉的假象。
可是胡大哥呢?!谁把胡大哥带走了?!
秦苏仓皇回头,张口欲呼,便在这时,梁上一阵猛风压顶,一样沉重的物事向她直坠下来。秦苏心中立生感应,身子一矮,手掌上翻,灵气在体内窜动,瞬间,一叠浮浪般的光层脱掌而出。
“是谁!?”秦苏轻喝一声,那叠波动的光影激冲过去,正中来袭之物!
碎衣如蝶。那竟是个人,被秦苏一掌打得撞到墙上,痛哼一声。
“胡大哥?!是你!”秦苏惊叫起来,墙根下坐倒的,素衣玄袍,面目清瘦,却不正是胡不为!秦苏那一掌打得好重,胡不为胸前衣襟碎开了,露出月白的内衣和嶙峋肋骨,他半跪在地上,抚着胸膛不住呕血。
“你怎么也不说话!?”秦苏又是气急又是心疼,急奔过去,看见胡不为惨白的颊边血沫不断,心中如万针齐扎,刺痛无已,只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掌拍到墙壁上震碎掉。“病刚好你就胡闹!你不要动!我来看看!”秦苏哽咽着埋怨胡不为,帮他抹去唇边的血迹,轻轻拉开衣裳,胸口两个深陷的紫红掌印让她悔得差点又要咬舌自尽。
“傻大哥!你干什么不说话!让我打得这么重!”秦苏哭出声来,真的伤心了。用手抚着胡不为淤血的伤口,感觉自己身上比他还要痛上千万倍。“你什么都不要做,等着我!我给你找药去!一会就好!”她站起来就想冲出门去。
胡不为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拉到怀中!
秦苏惊叫一声:“胡大哥!”感觉胡不为的手劲大的异乎寻常,捏得她的手腕生疼,她有些疑惑,“你……你……”
黑暗中,胡不为仿佛没有感觉疼痛,他粗重的喘息,把下颌垫在秦苏肩上,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抱得紧紧的,两只手臂如同铁勒。
两个人的心脏贴近在一起,咚咚搏动。在一瞬间,秦苏恍如坠入梦中,从未曾有过的幸福之感,涌遍了她的全身。
胡大哥……抱住她了。这是真的么?秦苏不敢相信,她一动不敢动,只屏息立着,生怕动一下,这场梦就真的醒了。
湿凉的嘴唇贴上了她的颈,胡不为似乎很冲动,这个吻粗暴而狂热,只片刻,便在纤长的玉脖上吻了个遍。秦苏沉醉在前所未有的欣喜和感激之中,她快要融化了。
今夕不知何夕,迷乱之中,秦苏感觉胡不为在疯狂的亲吻自己的脸颊,熟悉的男人气息,如潮水般淹没她的理智。
“腾!”她被胡不为抱到了床上,男人的重量压上身来,秦苏感觉清醒了一些。“要……我要……”胡不为喃喃的说,声音粗哑。一口封住了她的唇。血腥气息送进了檀口之中。
直到那只手,摸索着抚到秦苏的胸前,插进束胸的白绫里,冰冷的指腹让秦苏打个激灵,她才突然惊醒。“胡大哥!不要!”她松开环在胡不为腰上的手,压住了摸到胸前的手掌,将它抽下来,坐直身子。“不要这样,你该好好休息……”
“要……”胡不为如若不闻,喉间‘阁’的一声,扑上来又一把抱住她,两人重又滚到一起。“胡大哥今天有古怪,不象从前……”秦苏挣扎中想,然而她没有余裕再思考这是不是塑魂后必有之象了,胡不为两只手分开外衣,都钻进了她的胸绫之间,“不要!胡大哥!不要……”秦苏身子一阵酸软,情知这样下去定要糟糕,情急之下,抗拒的手掌生出三分劲力。
“嘭!”胡不为又被击得离床而飞,口中喷出的血水在空中洒成脱线珠子。
“胡大哥!”秦苏心痛无已,失声叫喊道,跳下床去看胡不为。
“秦姑娘,有事么?”门外,值守经过的弟子隔着门板问,秦苏赶紧掩起衣襟:“没事!没事!你……去看看贺前辈他们吧。”等那人走后,扶起翻在桌上的胡不为,秦苏痛哭出声来。“胡大哥……你不要这样……我不是真的想打你……你不要这样……”她一遍遍的擦胡不为的脸,把所有血迹都擦拭干净。
胡不为的脸象雪一样白,他的身子仍然冷如坚冰。秦苏胸中涌出柔情和难过:“胡大哥还在病中,他怎禁得起这么打?我……我……这是怎么了?”
“胡大哥,你哪个地方疼?”她忍着泪柔声呼唤。怀里的胡不为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目,眼中不复是当年温和微带狡黠的神采了,此刻已被赤红,狂热,迷茫所替代。“胡大哥……啊!”秦苏一声轻叫,胡不为再一次抱住她的腰,“砰”的压到了墙壁上,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两次重伤,可胡不为竟然全不知觉,他脑中此刻似乎只有欲望。
“嘶—”长衫撕破了,肚腹上微凉。秦苏握住胡不为的手,哀求:“胡大哥,你别这样……你病刚好……”然而那只手全不因她颤抖的求恳而犹豫分毫,扯脱长袍后,又直下抓住了她的束腰裙带。
“不行!”在一瞬间,秦苏有过坚决的念头。她掌中真劲再次提起,掌缘微动的波纹激得胡不为面上长须向两边拂开。可是……可是……看到胡不为连咳带喘,唇边又开始涌血,她那刚刚变得坚决的心马上又软化下来了,这是她亲爱的胡大哥啊,是她宁死也要维护住的胡大哥,她怎能下得了手?!秦苏收了气息,柔荑轻落在胡不为颊边,温柔的帮他抹去血沫。
裙带崩断了。
秦苏心中一颤,猛咬嘴唇,双手急落握住胡不为的手,不让他撕开自己的裙幅。“胡大哥,不要这样,不行的……”但她既不忍心再击伤胡不为,又不敢动作太大惹外边生疑,怎能抗住胡不为突生的蛮力,抵抗挣扎片刻,“嗤啦——”一下,整幅裙子都被扯脱下来了,粉白的长腿裸裎出来,如柔美的玉管,在暗中,弧线圆滑而流畅。
“胡大哥……停手……你……你……”
胡不为没有说话,一只手强硬的勒住了她的腰肢,两个人鼻尖相对,声息相闻。
梦境一般的感觉再次包围了秦苏。
被他抱得紧紧的,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却不敢去要的梦想。她刻意的压制自己,不让自己有所求,有所待。然而,自律自苦能在清醒时束缚自己,但却不能拦住沉夜梦中的思绪放飞。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无数个醒回午夜,她曾有多少次为自己梦里的幸福淌过泪水?又有多少次被这样相似的情景悸动过呢?记不清了,很多很多,多得让秦苏几乎忘了,那些让人意乱情迷的情景是不是曾经真实的出现过……今天这一刻,秦苏一点都没有感到陌生,她似乎在久远以前就体验过了,一样的迷离和矛盾,一样的苦恼和欢喜,每一个情景每一个动作和细节,都和脑海中回流的片段一模一样,若合符节,稔熟无比。
心中长喜也矣,深忧同存,而更多的,是期待和感激。原来,胡大哥也喜欢她啊。
她突然停止了抗拒,放开握住胡不为的手。
“嘶—”胸前白绫尽解,黑暗中,两朵馥郁的兰花开放了,莹白无暇,婷婷羞立。秦苏一动不动,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探了上来,托住她封守的禁地。她轻轻颤抖一下,身体僵直绷紧了,然后慢慢舒展放开,变得柔和。
如果一切必将到来,那就让它早些到来吧。
当胡不为撕破她身上最后的挂碍,秦苏并没有再阻拦,在她心中,有一个东西碎裂坍塌了,那是她长久筑起的牢狱,土崩瓦解,湮灭于尘烟。被困囚其中的愿望奋力挣开枷锁,带着夺目的光芒,无比鲜明的跃上她的心间。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人间一百年,就让她和他一起度过吧。不管他曾有什么过往,也不管未来前路会有多少障碍和磨难,她,秦苏,只想和他一起度过,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她泪水潸然,热烈的张开了手臂,反过去抱住胡不为,深深揽住他的头颈,将他的眉眼口鼻都紧贴在自己胸前,用温软的肌肤拓下他的面容,一生留在心里。用自己温柔的胸膛包容住他的呼吸,让他和鸣她的脉搏,直到永远。
胡大哥!胡大哥!胡大哥……
秦苏在心里纵情的大声叫喊。她的脸上,泪水已经肆无忌惮,挣破重重束律汹涌横流。
(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正传 第二十二章:附体(上)
人的情感,正如江河中水,堵之愈久,积蓄之势愈大。等到终于冲破心防,它汹涌奔腾之状便愈加震骇人心。
有曰:守情者,若筑坝拦川,贮之愈久,则浩荡无涯,波涌愈厉,终一日溃堤直下,长流千里,竭五岳之石不可守也。
秦苏从来不知道,自己心底下竟然埋藏着如此热烈的情感。一旦解除了种种顾忌,她竟会这样倾情于一个男人,浩浩荡荡,汹涌澎湃,这情感让她每一想起,就幸福得直欲眩晕。这不同于她以前抱守的感恩和虔诚,而是一种振奋她的,让她甘心炽烈燃烧的感情。
犹如火之于烛。
当夜里,阻碍她本真的衣物都被撕开以后,她得以挣脱桎梏,第一次用妻子对丈夫的目光审视胡不为,并为自己如此爱慕一个男子而震惊。
也许,是一年之前胡不为披着虎皮救她的那个场面太过鲜明,让她时隔多日后仍然历历在目。
也许,是沅州郊明峰上,胡不为说的同生共死之言激昂热烈,让她一字一句,每一个语调都记下来了,清清楚楚,犹如昨日耳畔。
又或许,一年多来,两个人患难共生,同行千里,情愫在朝随暮处中萌芽茁壮,到最后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现在的秦苏只知道,她的一生,已经和这个男子分不开了,如果有来世,再来世,她愿意跟他无数次牵手,不拘阴阳路,永世同行。
房间里,淡淡的散着胭脂香粉气息。夜色仍然很浓,抱在墙边的两个人都没再动作,仿佛变成了雕塑。
胡不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衣衫仍然穿得好好的。撕完秦苏的衣裙,他便忽然软倒,抱着秦苏,呼吸平稳而悠长,象是睡过去了。秦苏细指如梳,慢慢捋着他脑后的黑发,眼中闪烁着满足和喜悦。
轻轻捧起胡不为的脸,看见他真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秦苏心中轻笑一声。“胡大哥……你说的想要……就……就……这样么?”她脸上飞红,啐了自己一口,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羞臊。然而不一会,她便被胡不为的脸吸引过去了。
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秦苏怎么看都觉得不够,还回魂魄的胡大哥,眉目是如此生动可亲,比以前瞪瞪直视的模样好太多了。
干瘦,白净,五官分明。便是在沉睡之中,他的眉目也蕴着一股温和亲切态度,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要微笑。秦苏又想起年前往事,那个眼神灵动的汉子,手忙脚乱的劝慰痛哭的自己,心中刹那间漾满温情。
“睡吧,胡大哥,等明天醒来,一切都好了。”秦苏轻轻的在胡不为额头印上一吻,心中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噗!”怀中的胡不为喷出一口冰冷的气息,秦苏的身体上便冻起了一层小疙瘩。
“胡大哥?”
胡不为似乎感觉很冷,身子不住颤抖起来。秦苏暗怪自己粗心,胡大哥病体未痊,身子仍然冷得象冰,她竟然思绪飘飞想到十万八千年后去。“你冷么?胡大哥,我抱你到床上去。”
皮包骨头的胡不为,身子竟然这么重。秦苏以前可没感觉过,难道是自己光身子影响力气了?秦苏把胡不为放到床上摆好了,重新收拾一下自己的碎衣物。看到地上条条缕缕散落了一地,秦苏面上大热。胡不为的手力好大,衣衫被撕成这样,再也不能遮蔽身体了。秦苏在床边的衣匣找了找,只有一套小厮的衣裳,她赶紧换上了,把碎绢都扔到里面。
轻轻的来到床前,秦苏没有迟疑,象条游鱼般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身子贴紧胡不为,紧紧搂住他。“天下夫妻,都是这般同床共衾的吧?”秦苏害羞的想,“胡大哥,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
怀中的胡不为,触手一点温气都没有。秦苏抱了片刻,非但没把他捂暖过来,连自己也被冰得簌簌发抖,不得不催起灵气抗寒。
“咯噔!”一下,胡不为身子大震,象条鲤鱼般打一下挺。秦苏更冷了。她一骨碌爬起来,燃起火焰,仔细看胡不为的面目,那象覆了白霜的皮肤中间,眼窝、人中,一切凹陷的地方,竟然隐隐透出碧绿之色来。“胡大哥?你怎么了?!”秦苏骇了一跳,撇开火苗,两只手按在胡不为心脏位置,自己体内灵气运行周天,注入心宫,然后再从手掌贯出。
热气把秦苏的手腕手掌都变成粉红之色。“啊!——”胡不为忽然大叫一声,那声音……
秦苏吓得寒毛倒竖,登时停止了动作。
他发的竟然是尖锐的女声!
“老爷!太太!放过我,我不认识他,他骗人……啊!啊!我不要被淹死……救命……”凄厉的声音划破了黑暗,象一把冰冷的长刀一般,把秦苏原先的喜悦一斩而断。
“我不要被淹死!”胡不为一跃而起,扑到墙边痛哭道。
“秦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门外火把光芒骤亮,几名值守的弟子听见异声,都跑过来询问。然而秦苏现在浑身僵硬,全然不肯相信眼前所见,哪里答得上话来。
“砰当!”门扉被一脚蹬开了,四个弟子冲进屋来。
“救命——!不要淹死我!我是被冤枉的!”胡不为撕着嗓子喊,声音当真惨绝人寰。眼见着满面胡须的胡先生竟然发出这样尖利的女声,四个弟子也震惊了,面色顿变,立在门口谁也挪不动步。
胡不为大哭着,蹿到床边,抱住床腿惊惧的看着门口四人。
“太太!太太!你求求老爷……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胡不为看着秦苏叫喊。
一瞬间,看见胡不为面上凄婉欲绝的表情,秦苏的心被狠狠勾动了。这是胡不为,不管现在哭的人是谁,但身体,表情,都是胡不为,是她钟情的男子,他正在向她哀求。
“不要怕,你坐下来说,”秦苏柔声说,“我相信你是冤枉的……”
“不!不!你骗我!是你!”胡不为直往后退,真象个受了冤屈的小丫鬟一样咬着嘴唇,摆着脑袋哭泣。“你自己勾引了他,却把罪名都让我来背……凭什么!?老爷!老爷!是她!”胡不为指着秦苏,大声咳嗽,忽然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面上涨成紫色,“救我……我不要被……淹死……”
“胡大哥!”秦苏扑下床,去拉他的手。然而那双手此刻如同铁铸,哪里拉得开!眼看着胡不为舌头被捏出来了,秦苏向几个震呆的弟子哭喊:“你们还看着!来帮忙啊!”
几个弟子如梦初醒,抛了火把,过来一起拉住胡不为的手臂。那条细弱的手臂好大力气!四人竟然不能扳动分毫,听见胡不为喉头‘阁阁’有声,眼睛直向上反白,秦苏柔肠都要碎了,“胡大哥!不!不!我不知道你是谁!害你的人是别人,你找她去!别来害胡大哥!”
“啪!”胡不为的一掌,结结实实的掴在了秦苏面上。娇嫩的粉颊上登时肿得老高。“是你!是你!”胡不为咬牙切齿骂道:“你自己不守妇道,干什么让我来给你抵命?”他一只手想再扬起,这次却被四个弟子牢牢握住了。
“放开我!是太太害人!你们淹死她!”胡不为暴跳如雷,忽然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一名弟子的手臂上,那弟子痛呼一声,奋力抽开手,上面牙印宛然,血潸潸直洒,皮肉已掉了一块。
“砰!”的一拳,那弟子愤然出手,“该死的东西,竟然咬人!”
“别打他!别打!”秦苏哭道。看见胡不为额上鼓起鸡蛋大的一个包,心疼如刀割。“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打他。”
门口忽然一暗,一个人走了进来。是栾峻方,他听到这里响动异常,也过来探看了。“发生什么事了,秦姑娘?”
秦苏指着胡不为痛哭:“栾老前辈,你看看胡大哥……他……他变成女人了……”
“老爷!老爷!”看见栾峻方的面容,胡不为忽然大叫道,声音里面带着惊惶。“你不要杀死我,是太太!是太太跟那个男的……”一阵剧烈的颤抖截住了他的话头,抓住他胳膊的几个弟子感觉到胡不为象是被雷电劈中,整个身子剧烈颠动,仿佛里面的骨头都抽紧了。
“糟糕!”栾峻方皱着眉说道,“他被鬼魂附身了!”
“啊?!”秦苏面色苍白,几乎要站不稳了,“鬼魂附身?!”
“要等范大哥醒过来才有办法,对这些鬼魂,我一点招儿都没有。”
范同酉卧在床榻上,还在昏睡之中。
江南七十二针陆浦给他诊过脉象,眉间颇有忧色。“他在这几日之内,接连耗竭精元,唉!可不太好应付啊。”
贺老爷子正在喝人参养荣汤,听见陆浦这么说,不由得长长呼出口气,将汤碗向桌上重重一放,负手站起来,“陆浦,你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要帮我想办法把他救活回来,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就算真要龙肝凤胆,我贺家庄散尽家财也要给他买到。”
陆浦苦笑,“有些病症,不是单靠药石珍贵就能起效的。范老头这次是五宫离位,伤在神魂,我们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看他是不是福大命大,自己能逃过这一劫了。”
“放屁!”贺老爷子急怒之下,骂出口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就这样任他自生自灭,咱们什么都不作?!”
陆浦一向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生气,沉吟了一会,道:“也不是什么都不作,这样……你派人把针华堂的尤掌门请来,我跟他参详参详,我这里有一个古医方,但不知道是否管用,跟尤掌门谈谈,或许会有所启发。”
“快去快去!救人如救火!”贺老爷子忙不迭的催促弟子,“拿我的名帖去拜会,千万要说好话,一定把他请过来!”弟子领命,去针华堂延请尤平。
半个时辰后,尤平胖胖的身子便出现在贺家庄门前,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道人,是青空子。
贺老爷子欢喜不禁,倒履相迎,把两人都请进到范同酉的房里。当下几人谈起了事情的经过,尤平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刚才我和青空子道长正在弈棋,突然就听到你们出事了,跑出门来看,天上竟然有一团云……贺庄主,到底是什么东西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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