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范同酉打量着身前身后,想寻找一处理想的布阵之地,只是一直没发现合意的场所。此时风声里面听不见异常,远近树林中禽鸟鸣声不乱,想来施足孝的死尸群离己方三人还有一段路程,在左近找地方布个简单的阵法还来得及。
三人再奔得半里许,前方转折处暗色突浓,一片茂密的林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就是这里了!”范同酉心中一喜,说话间,单手撑住马鞍跳下马背。那匹枣骝马也不顾主人的动作,毫不停蹄顺着道路扬鬣直奔。
“你们先走,不要停!等我布完陷阱我就跟上去。”
胡不为听说,情知自己留在当地也帮不上忙,便拉动缰绳,和秦苏向前追赶范同酉的马匹。“范老哥,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在前头等你。”
飞扬的尘土很快就遮没了视线,黄烟翻滚,在半空中演化出无数奇怪形状。范同酉喷了喷鼻子,驱出鼻腔中干腥的泥尘味道,迅速的察看四周。
这一片树林子很密,灌木生长旺盛,无论从哪一边看向去,都无法穿透浓密的树叶看到天空,看起来,这里几乎就是两重黑布排成帘幕,夹着一条土路向前延伸。
“繁木之地,水气必旺,哼!老贼,你不是最喜欢这样阳消阴长的地方么?看我怎样给你颠倒阴阳,让你也长长记性!”范同酉在心里说道。略一思索,快步走到路面较窄的那一段,蹲了下来。两只手紧并五指勾成小铲勺模样,在大路上飞快刨土。
身负法力的江湖人物,办事效率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只用了半袋烟工夫,范同酉便在身边刨出了小山般的一堆土。看看数量足够了,便手推足踏,将泥土打横码成一条长垄阻断大路,高约尺许。然后,竖着又码了一条,两道土垄恰如十字交接的山岭,上下左右隔开了两旁水脉。
这是土障破水局。土能克水,这两道合成一体的土垄占住生位,截断了水脉。此地癸水的阴气因此大泄。
只是,光把水脉截断却还不行。施足孝的死尸们是阴物,范同酉须把这里布成阳旺之所,才能对它们有所伤害。酒鬼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了四枚铜钱,掐指目测,算出生死通绝之门,选定地方摆放,这是弱金催木之法。
土克水,金克木,这是五行生克的基义,按道理说,金盛则木衰,在旺木生地,本不应摆设任何属金之物来消弱木气。只是,若固守此理就失之偏颇了。须知一时之境,当取一时之法。五行生克固有其演化道理,然在用法上,却玄妙万方。
一般说来,人与物,时与势,俱有主客之分,这主客在消长变化上,又独立在五行的生克之外,说起来简单:主强则客弱,客衰主愈强。范同酉在聚木之地放置弱金,固然会稍损木气,然在整盘阵中,弱金居于客位,却在局上抬高主位的木气。
一番布置,生克有序,客主分明。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如何引动阵法了。老酒鬼以指为笔,分辨清八卦宫位,在地面上书写咒文,口中喃喃念诵。最后抽两张天罡引雷符,咬破指尖以阳血激活,一张浅浅的掩在土堆中,另一张埋在浮尘之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粒阳结石,躬身退步,在土垄八丈之外远远嵌入地下,大功告成。
“小小惩戒一下!等我腾出空来布个大阵,非让你这些破烂死人全烧成飞灰!”
听得远处隐约约的似乎传来僵尸的鸣叫,范同酉不敢再多呆,拍去身上尘土,施展疾捷术,向秦胡二人追赶过去。
三匹马的脚力明显比白日里弱了。范同酉花了一刻多钟,在前方另一个地段摆完阵法,放开脚步急追,竟然只用了顿饭工夫就追上了秦胡二人。那两人还在等他呢,边奋力策马边向后张望,直到看见范同酉大踏步追上,才缓下了面上的惶急。范同酉腾空跃上马背,三匹马又像初来时那样并驾而行。
“不用担心了!”范同酉笑着说,“我给他们摆了两道不同的阵法,那老不死想要摆脱出来,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哦。”胡不为应道,心事大宽。范同酉说的话他可是深信不疑的。老家伙法力深厚,逆天塑魂,能把他从昏瞑中解救出来,这功力可了得之极。他既然说不用担心,那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范老哥,那我们现在该去哪?还有别的道路可以去光州么?”
“有,往前再走四十里,有一条小路通往临清镇,我们从临清转道过去。这会比先前预定的路线多花两天工夫。不过我想那姓施的败类绝不会再追赶上来了。”
“好!我们就从临清过。秦姑娘,你觉得怎样?”
“嗯。”秦苏说。
马行渐远。半炷香之后,被马蹄踏飞的烟尘便又慢慢的落回到了地面上,一切又变得象最初无人时那样平静。而此时,后面十六七里处,另一团烟尘却正遮天蔽日的滚涌,张狂的黄土帘象雷雨前不断凝聚的阴云,一团推动一团,向四方急速伸展,里许长的一段道路全被高扬起数丈的尘烟遮蔽住了,伸手几乎看不清五指。
黄烟前头,是奋力急追的施足孝师徒。两人骑在僵尸肩上,都顾不上说话,不住的摇动引魂铃,指引尸群跳跃前进。刚才把僵尸从土里召唤出来,又撤去阵法收拾法器,耽误了不少工夫,竟然让胡不为三个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差幸那几匹马还是活物,筋骨会酸疲,跑不了太远的,施了急行术的僵尸不用太久就可以追赶得上,所以此时,施足孝心里倒不如何着急。
“吁——令!吁——令!”单调的声音在道路上远远传荡开。一百余具死尸跳跃踏步,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地面每间隔两息,就会因大队人马跳落的冲势而微微震颤。
浮土路上,杂乱的马蹄印显眼之极。师徒俩都没有连通侦行尸的视野,只循着蹄印急追。刚才范同酉三人仓促回马夺路而逃,师徒俩乱了手脚,一时忘了控制侦行尸继续跟踪,待得反应过来,已被三人拉开距离了。现在侦行尸也正在前方追赶呢。
不过施足孝师徒在江湖上行走已久,追踪经验丰富之极,此刻单凭肉眼就可以追踪三个逃亡者的行走路线了。从马匹奔跑留下的印迹看来,有两匹马体力显然已经不支,每两次腾空踏落,之间相隔的距离已经不足七尺。
尘土上一道细长的印痕引起了施足孝的注意。他细细看了一会,面上登时神采焕发。
“他们跑不远了!马匹失蹄了!”施足孝又惊又喜,右手一翻,一掌拍在座骑僵尸的脑门上。“咱们快追!他们就在前面!”说话间,他两指间扣着的翻山符便“啪!”的燃烧,五指之下迸出一小团碧绿的火焰,随即,僵尸额头上闪过暗淡的蓝光,然后,如同闪电过水一般,身后跟着跳跃的数十具死尸一个接一个的,足胫下接连冒起微光。一时间,尸群本已迅捷的速度突然间又加快了许多。
马匹失蹄,显然是体力快要透支的征兆。看来不用太久就可以捉住他们了。
“用翻山符!尧清!别舍不得了,只要抓住那老东西,什么都值!”
程尧清依言从怀中取出翻山符,在掌中拍燃,师徒二人便迎破风声狂追。
穿林之风横荡,嘈杂的虫鸣被涛声掩盖下去了。而在大路上,更听不见其它声息,两列尸队像两条巨大蜈蚣般在大道上蜿蜒穿行。一百余具僵尸同时落足,“咚!咚!”的沉闷声响便向四方传扬。
再追得二三里,前路出现了弯道。宽阔的视野在一射外的转折处陡然一收。两面的树木也由稀疏变成茂密,高大的柏树象万千巨戟刺向天空。施足孝仔细盯着路面,远远便看到了前方地上杂乱的人的脚印,还有那两道湿泥垒起的土垄。
“老家伙在这里停过。他玩什么把戏?摆阵法么?”一掌拍停了身下坐骑,施足孝在那两堆土垄前方十丈处停了下来。他犹疑的上下打量四周,却不得其解,目光烁烁看向前路,却被两排林木树成的高墙阻隔住了视线。
可以断定,这几堆土定是范同酉几人留下来的。因为先前侦行尸刚才尾随三人过来时,路上还没有这些东西。左近没有人家,也没有行人,这么短时间内也决不会有谁这样闲得无聊堆土堆玩。
“师傅,怎么了?”程尧清从后赶上来,把僵尸停在施足孝身边问道。
“老家伙在前面摆了阵法。”
程尧清疑惑的看看前路,也看到了堆成十字的土垄。那两堆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这是什么阵法?”
施足孝摇头不答,两只眼睛飞快的把左右两边的环境再打量了一遍。树木长得很茂密,水气流通,这是个阴盛之地。在水气旺壮之地,该摆出什么阵法好呢?他在心里把五行生克默默演算了一遍,只不过片刻,心中豁然已明,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
此地水气充沛,克火,抑土,在此局中,火是决计不可能有的。而用土阵或金阵来对付僵尸,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先前老酒鬼被师徒俩一路追杀,早就见识过施足孝的伏土行尸术了,他决不会无知到用乱土阵法来阻延。而要布成金杀之阵,需要大量的铁器铜器,老酒鬼一行人轻装行路,他身上有没有兵器施足孝了如指掌。所以,惟一可能的,便是天雷。想来范同酉想通过积聚水气,引动雷光来炸伤僵尸。
“想的倒不错!”施足孝心中暗暗冷笑。范同酉自然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阵,阵法威力定然有限。老酒鬼并不傻,他布这阵法,想来也只是盼望能够延阻自己一些时间而已吧。“我要是不谨慎,着急追赶,说不定会进你彀中,受天雷轰击。若是担心受伤害,停下来先清理阵法,你也会趁机逃脱……嘿!老东西打的好算盘!”
施足孝阴鸷的笑了笑,对徒弟说道:“尧清,咱们要动点血本了。老贼布了个引雷阵,咱们得给僵尸加上防雷的咒符才行。”
“好,师傅。”程尧清打开怀中布袋,取出十余张避雷符交给师傅。这避雷符是尸门专为驱尸而传下的秘法,可不同于平常江湖人物所带的避雷咒。尸门中人常年驱赶僵尸,在野外总会遇上雷雨天气,而死尸多属阴戾之物,最遭雷灾。若没有强力的避雷符来相抗,说不定许多珍贵难见的僵尸就要被炸成飞灰了。尸门的前辈鉴于此忧,不断摸索改进,炼出这道秘符传给后辈。
避雷符绘制不易,效果也惊人。一张符咒,可保住十余具僵尸三个时辰不受雷光之害,实是珍物。但眼下施足孝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比起范同酉手中的塑魂谱来,这些符咒的轻重自不待言。师徒俩跑得像旋风团般,飞快的激燃符叶,将咒法加持到尸群身上,不过半袋烟的工夫,法术显功,每一具死尸耳洞之内都闪烁起细小的电火,肤表之上也隐有灰色的气雾流动。
“好了!我们追,别让老家伙又跑远了。”施足孝纵身跃上僵尸肩上,狞笑道:“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招数?老家伙!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这次非要你把塑魂谱乖乖的交出来!走!尧清!”
“通活法,移固步,听声蹈走阴阳路!铃……”程尧清唱开赶尸咒,一振掌中之铃,一百余具僵尸上身摇动,同时向前倾侧。
“敕令速行!吁——令!吁——令!”
僵尸们撮唇发出低沉的鸣声,拔足向前跳跃。两行人马直起直落,迅速的跳入阵法之中。
(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三十二章:阿鼻境(中)
“啪!”感应到了僵尸身上的阴气,埋在土堆中的天罡引雷符登时激燃,阵法开始被引动了,半空中阴云自涌,凭空而生,瞬时便响起了隆隆的震声。施足孝二人心无所惧,毫不迟疑的驱尸直前。
“啪嚓!”两人的瞳孔里,当空劈下的一道青蓝闪电变得愈来愈大。只是所有死尸身上都护着避雷符,这一道闪光没给他们造成丝毫损伤,万千蓝蛇从僵尸身上滑下,又分成细不可辨的数不清的光毫,从脚下蔓延出去,消失在尘埃里。
“速——行!”僵尸队伍跑过了一半,雷光没有造成危害,施足孝心中再不疑有变,大声的喝出这句命令,使群尸加快脚步。却没料想,前方浮土之下,突然“嘭!”的冒出一小团火焰,象一朵牡丹突然跳上了地面。
恰在这时,第二道劈闪从天而降,巨大的震鸣如铙如钹,灌满了师徒二人的耳朵。那道粗如儿臂的闪电就落在两人身前两尺,明亮的闪光刺入虹膜,把猝不及防的师徒俩晃得眼前只剩红色。
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大地似乎被什么巨大之物掀翻了,震动一下,百余具僵尸登时立足不稳,尖鸣着向四下翻倒,领头的两个人也被颠下了尸背。
“******,还带震地,这是什么鸟机关……”施足孝腰间使力刚刚躲过了仰八叉摔倒的狼狈,骇然叫骂,却不料想,舛难还没有结束。只听“伏!”的一声闷响,地面上再次爆出红色的焰云,这次火焰如遇油海,竟然迅速的蔓延起来了,大片土地开始剧烈燃烧。
火!在这水津之地,竟然有火!
施足孝这时才惊恐的发现,自己低估范同酉的能力了。大意之下竟然中了老贼的圈套!
“该死!该死!是雷火阵!尧清我们快跑!”施足孝这次才算真正见识到范同酉布阵的手段,这老不死的竟然能够在水气旺盛的地方布出火焰阵来,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地面上的浮尘,仿佛瞬间变成了可燃之物,烧得炽烈之极。这一团凭空涌生出来的火焰愈烧愈旺。师徒俩被蓦然及体的热气弄得手忙脚乱,顾不上做其它安排,忙不迭的先驱动尸气将自己包裹起来。暗绿色的烟气从两人袖中绕出,将师徒二人裹得像刚出锅的粽子一般。
师徒俩是安全了,可那些没有避火法的僵尸却遭了殃,雷与火,一是天阳,一是地阳,都是克制他们的要命之物,一时间陷在阵中的僵尸都被烈火焚身,烧得吱吱而鸣。
火势渐大。此地水气既断,旺盛的木气被雷火引燃,这阵火如何能用灶膛中的炊焰来相比?随着热气向周围翻卷,两边生长的树木在灼热之下也开始燃烧了,片片碎叶变成火团从空中飞坠,一时间烟气碎灰,焦臭热风四处弥漫。
“姓范的老贼!太卑鄙了!太阴险了!”施足孝恨声咆哮,“尧清!调动尸队,咱们快冲……”他仓促的分辨着方位,想要寻找突破的缺口。然而,待看清周围形势,江湖败类立时绝望了。来路和去路,此时竟然同时横堵起两道三丈高的火墙!厚不知几许,铁桶一般把阵中活人死尸严密围住。不消说,此时把僵尸强行驱赶过去,跟推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范同酉从半道研究魂魄之学,多年翻阅典籍潜心摸索,对阴阳转换五行生克的阵法布置极有心得。他在剜牛关住处的玲珑锁魂阵能抵挡施足孝半年多的冲击,造诣自非江湖败类可比。眼前这个阵法布置得实在高明。逆转阴阳就不必说了,老酒鬼的本意就是要阻挡施足孝的追击,在此基础上尽量杀伤僵尸。因此在布设阵法时,硬生生的将生长在道路左右两侧的木气都移到前后来,绝住施足孝逃生之路,如此手段,着实当得起大家之名。
“杀千刀的老贼!天打五雷轰的狗东西!”施足孝又急又怒,看着周围有好几具死尸被灼烧得形同焦炭,直冒青烟,心疼之极,却又无可奈何。愤恨之下,忍不住又破口大骂:“******老东西,等我捉住了你,不把你炼成焦尸,誓不为人!”
“师傅!怎么办?!咱们的尸要失控了!”程尧清惊慌的叫喊。他看见十余具死尸额头上的镇魂符已经燃烧将尽,有一些尸开始原地打转了。一旦符咒烧完,死尸会失去法力的引导而无法动作。在如此烈焰之中,最终结果只能是烧毁。
“避火符呢!?快拿出来加上!”施足孝向弟子嗔目大喝。死尸接二连三的被烈火烧得肚肠爆开,施足孝心中象被剜过一样疼痛。这些尸可是他跟尧清不眠不休刨了几十处坟场才弄出来的啊!
程尧清慌忙拽出布袋,翻找避火符咒。可是火灾一旦成了势,便不再等人了,只在这瞬间功夫,已经有五六具死尸失去控制跳跃进火势最旺的地方,烧成炭灰。
“来不及了!别找了!把它们都集中起来,咱们从旁边冲出去!”
程尧清脸色苍白,用最大努力收束尸群,将他们调令集中。
“前面后面都没法过了,我们从旁边开路出去,把这些树木都打断掉!”
“是,师傅。”
两边的树木也在燃烧,只是火势不如大道两头烧得那么旺。师徒俩驱动尸群,奋力的斩斫树木劈出一条通路来。这些僵尸抗火不行,力气却极大,两人合抱的大木,让几头死尸围上乱砸,不过片刻便轰然倒下。
如是,在剩下的几十具死尸戮力协作下,师徒俩花了半炷香时间,在左侧硬生生的挖出一条长达十余丈的通道,逃出生天。可是,受这意外耽误,范同酉几人却又跑得更远了。
“点一下,咱们还有多少尸。”
程尧清将尸群喝令成一长排,略点一下,答道:“师傅,还有九十一具。”
“损折了十九具……”施足孝捏紧了拳头,胸中那一股痛惜再次化成怒火,‘噌!’的烧上牛斗。他飞快掉头,向正西方向投去怒目。就是这个方向,层层林叶之外,夜幕下那姓范的老贼正在逃亡。老家伙阴谋得逞,想是正得意地哈哈大笑吧,他一定在庆贺逃脱成功了吧。
“姓范的!别让我逮住你,若不然,总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怨毒的咒出这一句,施足孝便不作声了。弓着身一动不动,两个眼睛幽幽的盯着前方暗影,瞳中亮起了诡异的绿光,看起来如同侍机捕食的饿狼。
“师傅,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回头!我们不追了!”施足孝咬着牙说,一字一句。他心中实在不甘之极。可是没有法子,此时先手已失,再追击下去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他拿不准前方是不是还有类似的阵法,若是还有一两个,那师徒俩这连月来辛苦炼制的僵尸只怕都要损折殆尽,那时再想捉住范同酉就更加无望。
“让侦行尸继续跟住他们。不过一定要小心,别让老贼发现了。哼!他们不是要去光州么,咱们先行一步,到那里等着他们。”
师徒俩重新选尸,损伤太过的死尸不适宜作战,只得忍痛扔了。肢体保存尚好的还有七十九具僵尸,重新贴上了镇魂符。师徒俩驾上尸背,在树林里重新辟出通路,向正东方向开进。
一番折腾,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时牌已入戌。师徒俩再次回到大路,回头看看那一段还在冒着浓烟的林子,施足孝心中恨到了极点。又一次功败垂成,让老家伙从嘴边跑掉了,由不得他不愤怒。
“咱们快些走,今夜赶路,明天白天也不用歇息了,到光州早作准备,多炼些尸出来,这一次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老贼再逃脱出去!”施足孝话刚说完,听得天空一声霹雳,雪亮的闪光再次将大地映得一片惨白。施足孝还未明所以,整个大地蓦然剧震,两侧的山林都抖动起来了,千万株树木在刹那间左右急晃,倾倒幅度大得不可想象,看起来竟似荒野上被劲风扫荡的长草。
“******!怎么还有?!”施足孝大惊失色,这一声叫喊嗓音都变了。
“喀隆!”回答他的,是一次真正的天地动荡。地面此刻变得象一面簸箕,被人双手把住了来回倾覆一般,师徒二人再也站立不稳,连同数十具僵尸滚成一团,稀里哗啦向一侧跌滑出去。
西北方向五十余里,胡不为三人已拐进小路,正朝临清镇急驰。
四面俱寂,秋虫们不知何故竟然都停住了声息,鹅肠子般的小泥道上,只有三人的座骑踏出的杂乱蹄声。
范同酉刚跟胡不为讲完与施足孝结仇的起因,正往下解说尸门的掌故:“……这个门派真正出名是在五百多年前,那时还是南北朝时期,唔,似乎是元嘉年间,宋文帝好大喜功,轻启战事,出兵征伐北魏。谁料想出师不捷,还没在别人国境里前进多少,十几万重兵让人一打就尽数溃败,反让魏王拓跋焘挥军直指中原腹地,铁骑踏过黄河,大举南进。那时的南兖、徐、冀、寿几州百姓不知被杀伤多少。
“便在这战乱祸延生灵之时,南朝出了几个了不得的英雄好汉,组起兵队联手抗敌。其中有个叫鲁方平的,便是尸门的弟子。此人以前在江湖上毫无名声,也不知什么来历,靠着怪异法术,收集战死者的尸骨,组成一支异军来英勇抗敌。
“要说那时候,尸门的前辈真是行侠仗义忠肝义胆,跟现在的尸门败类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据说战事打到激烈的时候,这些壮士们浑身血水都凝成盔甲了,始终坚守不退。就这样固城死战,挺到了第二年雨季,魏军前进不得,终于退回北方,彭城和盱眙几处重镇守住了,南方得保不失。
“在这一战中,功劳最大的便是这个鲁方平。胡兄弟,你没见过尸门的僵尸吧?”
胡不为见问,摇摇头表示没见过。然而转念间,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当年在沅州郊外遇见的那个奇怪老人来,还有藏在岩洞里那些恐怖之极的死尸,便问道:“不知道有个叫千尸老人的,是不是尸门的人?”
“千尸老人?常敢当?”范同酉惊异的看胡不为,“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名号?”
“我见过他。”胡不为说。
“哦,原来这样……他当然是尸门的人,千尸老人常敢当,就是尸门这一任的门主,追赶我们的,是他最不要脸的师弟施足孝。”
“噢。”胡不为答道,原来当日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儿竟然是尸门的门主。回想起当时沉夜荒野,在岩洞里看见七窍流血死尸的情形,他不由得脊背发冷。那些睁着眼睛的死尸实在太过可怖了。
“尸门在常敢当这一代,有四个比较出名的弟子,四个人谁也不服谁,二十年前为了争抢门主位置,打得头破血流……呸!呸!说远了,提这几个老东西干嘛,你别打乱我的话头……我们说到僵尸,嗯,你既然见过,就该知道它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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