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府天
尽管此事已经有太夫人,也已经有嘉兴公主答应了她,但陈善嘉这个东安郡王既然也答应从中帮忙设法,章晗仍是心中欣喜,当即屈膝行礼谢过。然而,当着陈善嘉的面,她纵使有千言万语想对赵破军说,最后却只是手探进衣襟之中,取出了一个布包。
“虽是郡王答应设法,可军纪森严,未必一定能如愿。所以,我有一件东西想托赵大哥转交给我爹。这里头是半支玉钗,请带给我爹,就说是娘让我带进京城来的。娘在家乡日日夜夜盼望,含辛茹苦带着小弟,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可就是不知道何时能一家团圆。她如今带着小弟住在归德府城外张家别庄,希望爹和大哥有可能的话,回乡看她和小弟一眼。”
这一番话说得真情真意,章晗的眼睛自然而然就红了。而陈善嘉见章晗低头拭泪,而赵破军接着那东西满脸犹豫,他不由自主也觉得心头一缩,忍不住又板着脸斥道:“还不赶紧收下来,又不是什么干碍的东西,你帮章姑娘办了就是。”
赵破军这才立时收了下来。见章晗屈膝万福行礼之后,他突然张了张口说道:“我在和威武街隔一条漕河的车儿胡同置了一座小院,就在东数第三座宅子,不当值时都在那儿,章姑娘若有什么事要找我,去那儿留个信就行了。”
眼见章晗点头后匆匆转身回了二门,很快那背影就消失在了弯曲的小径之中,他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布包。瞥见陈善嘉也冲东西瞧了过来,他索性当着这位的面解开了布包,见果然是半截玉钗,他便郑重其事地重新包好收进怀里,随即便抬头提醒道:“郡王,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啊……好好!”
陈善嘉在军中厮混已久,也听那些军官们提过自家妻女,可真正体会到那种别离之苦,还是自己初阵之后的事了。杀敌的时候不觉得,可之后收拾残局之后想起倏忽间生死两隔,想着大哥和母亲,竟是还不争气地哭了一场。他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烧,当即重重咳嗽一声,随即三两步到了自己那匹黄骠马前翻身跃上马背,二话不说就一抖缰绳道:“走,回府!”
赵破军虽飞快地上马跟上,可心里却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和章家父子在一处同吃同住多年,还蒙他们救过性命,这情分已经不单单是邻居二字而已,也听他们多次说起家中妻儿。章家父子的大名都是因顾夫人给章晗起了名字之后,他们央私塾先生给起的,从前家境也就是和他家仿佛,这种玉钗之类的东西不可能有闲钱去买,况且他也从来没听章老爹说过。倒是章老爹拿出过一方帕子,炫耀说是家里妻子给绣的。倘若章晗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又是为什么?而且还特意提到母弟在张家别院住着……
莫非,是归德府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那玉钗是和母亲约好的信物,但既是遇到了赵破军这样可靠的人,前次又借着他化解了一场天大的麻烦,章晗仍然决意把东西送了出去。她身在侯府,就算收伏了几个丫头,也没有能力赶回归德府去解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倘若万一赵破军能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那也许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算他听不懂,异日东西也能到父亲的手中,等那时候再解释也不迟。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就轻快了起来。
回到水榭门口,章晗本不想进去打扰那些金枝玉叶的公主们,可却早有丫头等在那里,一见她就笑着硬拉了她进去。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又进了里头,见几个公主正笑闹成了一团,嘉兴公主则是在角落中哄着孩子,她便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公主。”
“咦,晗妹妹?你这是到哪去了,我才让人去找你呢。你手中这是什么?”
“我正好到外头去透口气,谁知道二门捎话进来,说是东安郡王有东西要捎带给公主,就去了二门一趟。郡王说里头是熊胆汁,还说是公主向赵王殿下要的。”
“哎呀,他们总算是想起来了,阿弥陀佛!”
嘉兴公主高兴地接过东西,却不打开来看,就这么搁在了一边。等发现章晗面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她这才好奇地问道:“看你这么高兴,可是还遇着了什么好事?”
“东安郡王身边的一个护卫,是我的旧日邻舍。”章晗知道今天那情形不少人都瞧见了,自是并无讳言,“郡王说会去军中问问我的父兄,我还请那位旧日邻舍给爹爹捎带了东西。”
对于这样的巧事,嘉兴公主啧啧称奇,很是为章晗高兴。等到酒足饭饱宴席散了,她拉着章晗上车后又是东问西问,最后便笑着说道:“真是好人有好报,足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对了,今天我在二姐那里也打听到了好消息,说是上书弹劾武宁侯的奏疏全都给父皇扣下了。只要朝中没有形成此起彼伏的阵势,那就不要紧。不过,听说威宁侯也被人参了一本,他真是惹是生非的种子,这时候还惹祸!”
富贵荣华 第四十三章 提亲
“公主回府了!”
见那一辆青顶垂银香圆宝盖车进了西角门,立时有人把消息一层层传到了里头。因而,当车在二门口停下,早有太夫人身边的楚妈妈和赖妈妈一块迎了出来。两人小心翼翼搀扶着嘉兴公主下车,待嘉兴公主反身接过了车里章晗递过来的孩子,赖妈妈方才小心翼翼问起安庆公主府的寿宴情形,得知事事都好,她自是笑吟吟的。
而楚妈妈和章晗熟络些,略退后两步和章晗一块走,自也不免问寿宴中事。当听章晗说东安郡王亲自来送礼,结果被一群公主引得认错了人,她忍不住莞尔,因笑道:“皇上子嗣昌盛,公主也多。今天去安庆公主赴宴的这几位都是从小最好的,再加上东安郡王是侄儿,这才会开这么个大玩笑。”
“是啊,那时候真是把我窘得什么似的。”章晗微微一笑,又开口说道,“幸好郡王不怪罪,还记起了隆福寺旧事,问了些话。”知道楚妈妈忌讳这个,她只是稍稍一提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却是又高兴地说,“倒是后来东安郡王忘了送给公主的东西,使人请我到二门去,竟然这么巧让我认出东安郡王身边的一个护卫是我家邻居,如今是赵王中护卫的百户,这真是想都没想到的。”
“哦?”
楚妈妈连忙追问了几句,待章晗分说清楚了,她也忍不住含笑连声感慨好人有好报,等回到了宁安阁正房,就对太夫人说起了此事。果然,太夫人亦是惊异得很,问了之后就唤了章晗在身边坐下,因笑道:“看来老天也是看着你这孩子多年和父兄分离,这才送了你这样的机缘。我还想着你二舅舅如今不领军,此事不好办,谁知道老天就给你帮了忙!”
见章晗面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张琪也忍不住为她觉得高兴,本待开口说话,可见章晗虽被太夫人揽着,可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到了嘴边推波助澜的话忍不住吞了回去,心里却免不了纳闷。章晗不是最盼望和父兄团聚么,为什么不把此事彻底敲定下来?
“太夫人,大夫人来了。”
就在上上下下一片欢喜的气氛之中,外间却突然传来了通传声。听说是一直在威宁侯府养病的胡夫人突然来了,上上下下顿时一片安静,好一会儿,太夫人才连声说道:“她也是的,现如今天气一日日凉了下来,不好好在家里养着,非得出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让人禀一声?快,三丫头,你代你娘出去迎一迎!”
顾钰答应一声便要出门,王夫人却一块儿站起身来,却是笑道:“大嫂难得过来一趟,我还是亲自去迎一迎,公主和瑜儿晗儿一块陪陪老祖宗,我们去去就来!”
见几个丫头仆妇簇拥着王夫人母女出去,太夫人想起长媳这些年的憔悴老去,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就继续拉着嘉兴公主和张琪章晗说笑。等到外间传来阵阵话语声,眼见得门帘高高打起,顾抒和顾钰双双扶着一个消瘦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妇人进屋的时候,即便是她素来镇定自若,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震惊之色完全没法掩饰得住。
她痛失长子之后,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再没有去东府一步,而胡夫人病情加重,她自然免了其晨昏定省,可谁能想到人竟是这样子?此时此刻,太夫人只觉得心底浮现出了之前见六安侯太夫人的一幕,忍不住站起身踩着脚踏下地,不等胡夫人行礼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都瘦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出来?”太夫人痛惜地把人按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下,见胡夫人就这么几步路便是脸色苍白,她忍不住嗔道,“你不顾惜自己,也得想想抒儿,你病了之后她一直在床前伺候,你若是有什么不好,她是最难受的。”
“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这么久都不能来给您请安,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胡夫人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定了定神歇了一口气,这才又含笑看着走了过来的嘉兴公主和张琪章晗道,“再说公主难得回来,我总想来看看咱们顾家的长孙,还有瑜儿晗儿,此前我病中都不敢见她们,也想来看一眼。”
“大伯母。”
“大舅母。”
嘉兴公主和张琪章晗各自叫了人,胡夫人在顾抒的帮助下勉强扶了嘉兴公主一把,可在张琪和章晗身上却再也没力气,只能颔首示意她们起来。勉强说了几句话,她便又用手绢捂着喉咙口,瞧着像是咳嗽,可好一阵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最后方才放下了手绢。
“娘,我今天来,还有一件要紧事,想和您商量,不知道……”
见胡夫人欲言又止,王夫人自是拉起顾钰笑道:“娘,大嫂难得过来,我去吩咐厨房预备几道清淡的点心,钰儿正好刚从不知道那本古书上淘到了一道食谱。”
王夫人尚且带着顾钰告退,嘉兴公主自是一手拉着章晗,一手拉着张瑜,笑说要到她们房里去坐坐,又吩咐乳母抱着珍哥回去。须臾,随着楚妈妈赖妈妈等人也都退出了屋子,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太夫人和胡夫人顾抒三个。这时候,胡夫人才对顾抒吩咐道:“抒儿,你去门口站一站,不论是谁,别让她们进来。”
见顾抒应声去了,太夫人不禁眉头紧皱:“有什么话连抒儿也要瞒着?”
“娘,我不是瞒着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胡夫人今天强撑着一路含了参片坐着肩舆过来,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精力不禁有些不济,可好容易才等到了如今的局面,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顶住,因而在太夫人的炯炯目光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也知道,我娘家人口少,在朝为官的也不多,却有个堂弟在锦衣卫当差。”
见太夫人眼皮一跳,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今天悄悄给我送了个消息,道是皇上已经命锦衣卫去拿尚在江东马驿待罪的武宁侯!”
此时此刻,她不用二老爷这个称呼,却是用了武宁侯,便是要确保太夫人不会有丝毫的误解。等到太夫人震惊得有些木了,她才紧紧握住了太夫人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他还说,皇上似乎流露过一层意思,道是勋臣个个都想家里尚公主出王妃,哪有好事沾尽的道理!从今往后,皇子皇孙公主郡主的婚事,尽可在民间选,不必看家世门第,只要身家清白性子和顺就好!”
此时此刻,太夫人只觉得整个人晕眩得厉害,若不是死死硬撑着,她的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在胡夫人旁边的一张交椅上坐下,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那可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老二?”
“这还是没影子的事,之前的六安侯,是因为曾经拜在韩国公门下学过经史,在某些场合又替韩国公抱过不平,这才赐死,论理来说,对二老爷不会处置太重,但总是难保一定。”胡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这西府里人口多,除去少爷小姐们,还有二姑太太唯一的一点骨血。所以,我想请老祖宗把瑜儿许配给振儿。”
“你说什么?”
胡夫人却并没有在太夫人那震惊的目光下退避,而是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是想请老祖宗把瑜儿许配给振儿。振儿是有千般不好,都是我当年疏于管教,让李姨娘惯坏了他,但他胡闹归胡闹,可从来不涉国事,在如今这多事之秋,兴许反而是保全的道理。想当初韩国公府那么多人牵涉其中,可辽国公的弟弟,就是当骁骑舍人的那位,任性胡为,甚至在御前醉酒,一度剃光了头发说要做和尚去,可皇上反而毫不怪罪,最后还承袭了辽国公爵位。振儿也是一样的,兴许皇上看他不成器,反而饶过了他。”
说到这里,胡夫人又用手绢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旋即才抬起头恳切地说道:“他们是姑表兄妹,振儿既有心,他日娶了回来必然会善待她。而瑜儿身体虽弱,未必能打理中馈,可晗儿是那样机敏稳重的性子,有她帮忙,必然善于持家,如此顾家兴许还有希望……”
“你不用说了,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太夫人终于接受不了这接踵而来的信息,摆摆手打断了胡夫人之后,就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奈何此刻她的心已乱,竟是怎么都理不出一条头绪来,到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等外间消息来了再作理论,如今若是贸贸然决定这样的大事,万一有什么变化不是顽的。”
“是,这事情是该谨慎些。”
等到太夫人唤了顾抒和楚妈妈赖妈妈并那些丫头进来,胡夫人挣扎着给太夫人行过礼后,便由人搀扶着出了屋子去。她这么一走,太夫人立时沉下了脸,当即招来楚妈妈和赖妈妈道:“吩咐人去江东马驿打探消息,务必问明白老二如今怎样了!”
待到傍晚时分,姗姗来迟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武宁侯府。武宁侯顾长风未正时分下了诏狱!
富贵荣华 第四十四章 去留
从早上等到现在才开通vip,于是比平时晚了很久更新。为表补偿,晚上还有一章更新……本书新上架,希望大家能多少支持一两张粉红票,谢谢!
*****************
东府里,得知小叔子下狱的消息,胡夫人怔怔出神老半晌,最后却突然笑了起来。顾抒见她这幅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连忙拿了个枕头垫高了些,这才讷讷开口说道:“娘……您之前怎么能在老祖宗面前说这样的话,三弟是那样的性子,家里一直都是功勋彪炳的二叔撑着。若是二叔再有事,咱们顾家……咱们顾家可怎么办?”
见顾抒赫然是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胡夫人哂然一笑,伸出手去想擦一擦女儿脸上的泪水,可挣扎了老半晌,终究还是无力地放了下来。老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功勋彪炳……这时候,你功勋彪炳的二叔却及不上他那么一个败家子。前些年陆陆续续倒掉的那些人家,有几家不是有大功的?皇上为人狠厉,但手下却往往给人一线生机。就好比杀了六安侯兄弟三个,却留着一个幼弟;杀了辽国公,可那个弟弟却继承了爵位;又比如瘐死了文安伯,可没动家眷……倘若你二叔有事,你三弟应该能保全。”
“可是……娘你为何要说,皇上有意从此之后在民间给皇族选婚?”
“不这么说,你祖母会把张瑜许配给你三弟?”胡夫人嘿然冷笑一声,随即才淡淡地说道,“我说准了一桩,这另一桩你祖母也会信以为真。既如此,若要保全你小姑姑的唯一一点骨血。还要保住她今后的富贵荣华,她当然会答应这桩婚事。等到事后没这档子事。婚约都定了下来。难道还能更改?”
说到这里,胡夫人胸口一阵起伏,好一阵子才安定了下来。发现顾抒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总而言之。我都是为了你……你小姑姑要强了一辈子,失算就失算在不尚未给女儿安排好一切就撒手去了。所以我不能重蹈她的覆辙!只可惜你二婶,这一辈子样样都比我强,最后却败在她家里那好杀成性的男人手上!”
相比东府里的慌而不乱。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西府里就好比晴天霹雳一般。毕竟。这样的消息是根本掩盖不住的,顷刻之间就从宁安阁正房散布到了下人中间。倘若不是王夫人素来治家有方,只怕立马就会为之大乱。即便如此,下人们仍是惶惶不可终日,凝香樱草等丫头进进出出之间都是失魂落魄的,而宋妈妈则是干脆径直闯到了张琪和章晗面前。
“事到如今。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咱们毕竟不是顾家人。你们两个这就去对太夫人说,搬到张家祖宅去住!”
张琪从小到大受尽冷眼,到了京师武宁侯府,尽管一直有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事,可太夫人却对她客气亲切,因而她不知不觉把这当成了自己家。然而,她毕竟没经历过事情,先前就已经被这消息震得懵了,此时不知不觉就要点头,当章晗目光冷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方才一下子闭上了嘴,垂下眼睑没做声。
“大小姐!这时候不走,万一有人上门抄家,那就走不成了!”宋妈妈也顾不得这就是在宁安阁,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咱们是进京来投亲的,不是来送死的!”
见宋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章晗知道宋妈妈必定在懊悔这一趟进京简直是一无所获,不禁嘴角一挑,随即才柔声说道:“宋妈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仓促之间,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这样,你先收拾些东西过去打个前站,我们徐徐禀明了太夫人,然后再设法离府去张家祖宅。”
宋妈妈闻言一愣,看了一眼张琪,见她丝毫没主见似的连连点头,她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胡夫人答应她的事来。虽说这一回进京诸事不顺,不少都在意料之外,可倘若真能让张琪嫁到威宁侯府,其他的一时挫败都是小意思。可千算万算,谁知道如今顾家竟然遭了这种事,她想去见胡夫人却被人挡了,这会儿若再不走,兴许就走不成了!因而,章晗的建议正中她下怀,她当即转身回屋子收拾细软去了。
章晗按住了要说话的张琪,两人只并排坐在软榻上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芳草突然一下子揭开帘子冲了进来,张口就说道:“大小姐,姑娘,宋妈妈提着个包袱带了两个仆妇要回张家祖宅,又叫了从归德府跟出来的那个车夫赶车,说是得了大小姐允准,刚刚二门人来问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说没错,让她走。”
章晗用严厉的眼神瞪着芳草,见其不敢问什么告退下去,想是去回复人了,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她这幅模样,张琪只觉得又纳闷又惶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若事情真的那么糟糕,就算我们离开了这儿,可什么都拿捏在宋妈妈手里,有什么好处?可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宋妈妈既然这么愚蠢短视,那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低低说了这么一句话,章晗便按着张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相不相信我?”
“当然信。”张琪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话音刚落,她就只见章晗欣然一笑,随即凑到了她耳朵边上,低低言语了几句。等听明白之后,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了章晗好一会儿,见其并不是开玩笑,她方才迷惑地说道,“你是说真的?我们留在这儿?”
“对,而且这话咱们还要当面对太夫人去说。但眼下不是时候,咱们再等一等。”
当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威武街上自然也是一片寂静。让主人和下人们全都松一口大气的是,并没有锦衣卫突然登门。这一顿晚饭,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吃踏实的,哪怕嘉兴公主亲自来陪着太夫人,太夫人也不过是略略动了几筷子,随即就令人把几乎没怎么动的东西都撤了下去。
“老祖宗,您不吃饭怎么行,就算真的到了那地步,还有我呢!”嘉兴公主竭力想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有底气些,可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父皇马上得的江山,素来杀伐果断,别说她只是一个女儿,就是皇子乃至于曾经最是仁厚的太子,也未必能说动人改主意。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得不打叠了精神劝解道,“您放心,到这会儿还没锦衣卫上门,就说明父皇不过是一时发怒,等气头过了就好了。”
太夫人却没接话茬,而是突然开口问道:“东厢房那边,那个宋心莲走了?”
嘉兴公主闻言一滞,见楚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却传来通报,道是表小姐和晗姑娘求见。听到这声音,太夫人顿时淡淡地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哪怕夫妻都是如此,更何况亲朋?想来她们是想来告辞的……她们小孩子家,害怕惶恐也不奇怪……”
她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当两姊妹进来后,果真是跪在面前的时候,她便微微笑道:“本想接了你们在家里住着,你们有个伴,你们那些表姊妹们也热闹些,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们要走便得趁早……”
“老祖宗,我不走!”
见张琪倏然双手紧紧握住了太夫人垂落罗汉床的那只手,章晗便定了定神说道:“太夫人大老远把我们从归德府接过来,若是一有事我们就逃得飞快,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便太不知道孝敬感恩了!况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咱们虽然不姓顾,可终究是一体的,若走了,岂不是给别人看笑话?之前宋妈妈是说过要走的话,她是干娘身边的旧人,我们拗不过她,只能让她先走了,可我和姐姐已经商量过了,我们绝不会走,就在这儿陪着您!”
嘉兴公主此前已经怒容满面,一听到章晗的这番话,她一时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又惊又喜,忍不住上前蹲下身子揽着章晗笑道:“我险些还以为你们两个竟那么狠心呢,好,我果然没看错你!你们两个尽管放心,雷声大雨点小,这事情转瞬间就能过去的!”
太夫人怔怔看着面前的一双女孩儿,随即渐渐笑了起来。她欣慰地摩挲着张琪的面庞,随即冲着章晗点点头道:“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有这份心,好,那就难为你们了。”
张琪脱口而出道:“哪里是难为,这是应该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