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对不起!”痕香哭着说。她们曾经是这世上最要好的姐妹,那美好的童年一直是她心里的温暖。一别十三年,再相见,一个失去了记忆,一个认不出对方。她曾恨她占据了她所爱之人的心,并接受命令三番五次加害于她,却不知,那是她此生唯一的至亲。
“不怪你。我们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漫夭眼带恨意,盯着帘幕之中冷眼看戏的女人。就是那个人,肆意的摆弄着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一手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痕儿,把孩子给我。”漫夭生怕她一不留神松了手,她的孩子就要葬身火海。
痕香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小小的,可爱极了,她的孩子一个月大时也是这样。她就要朝漫夭走过去,启云太后却突然警告道:“你可要想好了!”
痕香脸色一白,陡然停住。火盆那头,宫女手中抱着的女孩已经被递了出去,只差松手。痕香心中一骇,直觉地又退了回来。
白发皇妃 第104章 晴天霹雳(2)
漫夭一愣,见她神色间是难以取舍的挣扎,问道:“痕儿,怎么了?”
启云太后笑道:“因为她的孩子也在哀家手上,她若是把孩子给了你,她的孩子就得死。你说,她会如何选择呢?”
漫夭心头大惊,顺着痕香的目光看去,上次在慈悉宫里见到的那孩子竟然是痕儿的孩子?她心间一沉,顿时手脚冰冷。
宗政无忧握了把漫夭纤细而冰凉的手,对痕香道:“朕的孩子若是没了,你以为她会放过你的孩子?”
痕香一震,是啊,他们怎么会放过她的孩子呢?他们拿她的孩子要挟她继续为他们办事,一旦事情结束了,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和她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左右都不过是个死!她望着火盆那头她的女儿,心在滴血,也许她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世上根本就是个错误。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她曾用生命爱着的男子,她在想,她这一生似乎一直在犯错。留在天仇门是错,爱上这个男人是错,听门主的话假扮姐姐与他缠绵一夜也是错,而生下这个孩子更是错上加错……她惨然一笑,罢了,就让她对一回吧。
抬头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痕香不再看自己的孩子,便朝漫夭走去。然而,第一步还未迈出,死亡已悄然降临。
从大殿一侧闪身而来的黑衣蒙面人,身形奇快无比,手中利剑从她身后对准她心口位置直刺而出。
“痕儿小心!”漫夭惊惶大叫,但为时已晚。
黑衣人手中长剑贯穿了痕香的身体,那剑尖从前胸透出,对准的是她怀中的婴儿,显然是想一箭双雕。但就在那长剑入体之时,痕香似是早有所料般反应极快的将手中婴儿朝漫夭抛了过去。与此同时,她凄凉的笑看火盆那一头的宫女抱着女孩的手松开。
漫夭大骇,她没有去接自己的孩子,而是飞速掠下高台。她知道,她的孩子有无忧在定不会有事,而痕儿的孩子,傅筹却不一定会管。
飞身而起,手臂上挽着的白色柔缎仿佛被赋予了神秘的力量,朝着那女孩落下的方向疾射而去,在女孩就要被火舌吞噬之时及时卷住了孩子往起一带,眼看就能幸免于难。这时,那持剑的黑衣人纵身一跃,遥遥对准白色的柔光缎子狠狠劈出一剑,那冲天的剑气遇到被灌注了内力的缎子,猛地一震,柔缎虽未断裂,但那头被卷住的孩子却被震飞了出去。
漫夭大惊,想救再也来不及了。她伸长了手,无力的看着那孩子朝着台下广场内的石柱子撞了过去。
痕香绝望的看着她的孩子,眼底剧痛难忍,手捂着被穿透的胸口倒了下去。尽管做了决定,但亲眼见到孩子因她而死,如何能够安心闭上眼睛?
“我的……念儿……”她口中喷出一大口血,就那么咽下最后一口气,摔落高台,坠在火盆之中。火星飞扬四溅,她仰躺着向上,圆睁的双眼盯着苍茫的天空,仿佛含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无法瞑目。
“痕儿,痕儿!”漫夭遏制不住悲痛,朝她冲过去,接住孩子的宗政无忧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捞住她的手臂。
“她已经死了。”
“不!痕香!”这时,有人大叫一声,从房顶飞扑而下,手中拿了剑,直指着杀了痕香的黑衣人。
“门主,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你竟然杀了她!”常坚目光沉痛,望着火盆里被烈焰吞噬的女子,提起剑疯了一般的朝黑衣人刺了过去。那一剑他使了全力,如果是对付一般的高手,他绝对可以一击必中,但可惜,他的对手,是武功神秘莫测的天仇门门主。他仅仅在对方手中走过了不到十招,便中剑摔落高台,淹没在烈火之中。就在痕香身边的位置,同样被火红的铁钉刺穿了身体。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漫夭坐在地上,泪水未干。她怔怔望着那被无数根火红的铁钉子穿透的年轻身躯,在大火中渐渐化为灰烬。她只觉得无力,她救不了痕儿,连她的尸身都留不住。还有痕儿的孩子……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力承受。心如刀绞,六腑翻动,她缓缓抬眼,朝那孩子飞撞而去的石柱子看过去,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惨烈的一幕,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微微一愣,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孩子在这里。”
漫夭立刻转头,不知何时,宗政无筹站到了她身后,他的怀里抱着那个原以为必死无疑的孩子。她顿时大喜,扶着宗政无忧的手站了起来。
孩子没事!她连忙抱了过来,看了眼宗政无筹不自然的复杂神色,轻轻说了句:“谢谢!”她知道,对他而言,要救这个孩子,其实并不容易。尽管,这是他的孩子。
宗政无忧招手叫来九皇子,让他将两个孩子都抱走,退出轩辕殿广场。九皇子稍微有些犹豫,不大放心他,但为了不让他有后顾之忧,便听了话,与萧可一人抱着一个,会合无相子和大军。令他们奇怪的是,启云太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好像已经不在意这两个孩子到底死了没死。此刻,她安静的坐在凤辇之中,看着外面的几个人,神色冷漠,偶尔嘴角勾一勾,笑容也到不了眼底。
这场戏,接近尾声了!
宗政无筹低垂着眼睫,又抬起来,目光锐利的盯住那垂悬着金黄色帘幔的凤辇,双唇紧紧抿住,眉峰似箭。启云帝死了,容乐出现了,孩子安全了,痕香死了,常坚也死了,天仇门门主露了面……还剩下谁?
宗政无忧隐约能看出那层层帘幕背后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们心中都已经有数。
宗政无忧眯着眼睛,斜睨着宗政无筹,“你不想知道那里面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宗政无筹眉间拢了挣扎,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一个方向,平静的让人害怕。突然,他抬手,带有千钧力道的长剑横空一扫,那凤辇两边的宫女、太监及侍卫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他发泄般的尖锐剑气拦腰斩断,惨叫声迭起,鲜血狂奔。
寒风遽然猛烈,呼呼的刮着,掀起大片的尘沙。尊贵华丽的凤辇顶盖“砰”的一声,爆裂开来,漆金木横飞四射,华贵的金色帘幕被撕裂,一部分在狂风中片片飞扬,一部分失了支撑委顿在地,被地上蜿蜒流淌的鲜血染成妖冶的金红。
坐在凤辇之中的二人,顿时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光之下。
宗政殒赫靠躺着椅背,神色间有着严重的病态,脸颊削瘦,双眼凹陷,头发和衣裳却是整整齐齐。只脖颈旁,在凤辇顶盖被毁之时,被天仇门门主架上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剑。他似是并不在意那把随时都能要了他性命的剑,只望着宗政无忧和宗政无筹,目光少了几分往日的犀利,多了几分父亲的慈和与欣慰。他的身旁,启云太后头戴金凤发钗,身着金丝绣凤袍,端庄威仪。而她那张美丽不减当年的脸庞,没有了烧伤的疤痕。
宗政无筹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来。那启云国的太后,不是他的母亲傅鸢又是谁?!
果真是她?果真是她!
不一样的声音,却是同一个人。有些事情,他早就应该料到了!从知道她是天仇门的人以后,他便开始暗中调查,查到帮助天仇门的暗势力与启云国有关。之后,宗政无忧打到京城,她亲自上城楼,听说宗政无忧撤兵时的意外表情,又对启云帝带兵攻打南朝一刹那的失态,紧接着便离奇失踪。尔后,传出被启云帝抓来的消息,这些似乎都太凑巧了!最重要的是,启云帝根本没有理由,除非启云帝盼着亡国!记得小的时候,他曾问她,父皇为什么要杀他?她说因为父皇想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当太子,所以污蔑她的清白,不承认他的皇室血统。而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她和天仇门门主说她一生所恨,除了宗政殒赫之外,就是启云国先帝容毅。
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她可以混入启云国不告诉他她还活着,也可以去刻意浇灌埋在他心中的仇恨的种子,她还可以因为恨宗政殒赫而蓄意分裂临天国疆土,让临天国因他和宗政无忧的战争逐步走向衰落,她甚至可以以自身设局,引他和宗政无忧来灭掉启云国……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必须建立在那些仇恨是真实的基础。他从前一直对此深信不疑,但今日,她竟然让他和宗政无忧对决,以生死定胜负,那一刻,他怀疑是自己太多心,他觉得这个人不会是他的母亲。
所以,此刻,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似有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在冷风中迅速将他冻结,几乎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这个他叫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他儿时唯一的温暖,也许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生死!否则,那十三年的穿骨之痛,她为什么会无动于衷?
他怔怔的望着她,眼中无数的情绪一一闪现,复杂之极。
事情走到这一步,其实再没什么可隐瞒的,傅鸳也没想再隐瞒。启云国太后,也就是傅鸢,她恢复了平常的声音,嘴角含着雍容端庄的笑意,像是在北朝皇宫时的口气,若无其事的唤了一声:“筹儿。”
宗政无筹眼光微微一颤,眼睛死死盯住傅鸢的双眼,指着地上的容齐,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一般,问道:“他是你儿子,那我又是谁?”
傅鸢眼光微微动了动,浅笑着扭头看宗政殒赫,语气十分温柔道:“殒赫,筹儿问我他是谁?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宗政殒赫一对上她的笑容,像是见了魔鬼般的表情,曈孔色变,脸色铁青。望着宗政无筹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的表情,他心中十分愧疚。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他,却没想到,他其实早就在身边。他第一次见到傅筹就怀疑过他的身份,派人调查,却一无所获。他便赐浴,命伺候他的人留意他身上可有云儿所说的胎记,可结果什么都没有。失望之余,他不自觉就对他多了几分亲近和信任,而傅筹各方面的出色,更让他大为欣赏,将至为重要的兵权交到他手上,却不料,傅鸢竟然没死,而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的计谋。当他察觉有异,开始有所怀疑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女人真是可怕,为了报复他,无所不用其极。
傅鸢见宗政殒赫恨恨的瞪着她,她看似心情很好的扬眉笑道:“筹儿,你父亲不肯说,你可以问她。”傅鸢指了指他身后的漫夭。
这样残忍的答案,她要让他最心爱的女子来告诉他。
漫夭一震,见宗政无筹朝她望过来,他的眼神带着希翼、害怕、悲哀等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漫夭叹息,其实,他心里恐怕早已经有底了!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一定是希望如果他不是傅鸢的儿子,那他宁愿做一个无名氏,也不能是云贵妃的儿子。他害怕了吧?害怕他这二十多年来坚持的信念不仅仅是一个笑话,还是被仇人利用来伤害他至亲之人的棋子。然而,结果就是那样残酷,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承受得了?
漫夭张了张口,目光垂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已经体验过真相揭开的残忍,那种痛彻心骨的绝望,足以让人崩溃。而她,至少还有无忧,还有孩子。可傅筹有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他还拥有着什么,那大概就只剩下那冰冷的半壁江山。
上一辈人的仇恨纠葛,却要让下一代人来承受结果。她和痕儿如此,无忧、傅筹如此,容齐亦如此,他们本是无辜之人,可命运,却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让人不得安生。
她在心里叹息,而宗政无忧浓眉皱了皱,凤眸阴鹜邪肆,声音冰冷:“你是谁,我来告诉你。”
漫夭微愣,望向宗政无忧冷酷的面容,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因此放下对傅筹的仇恨。傅鸢真是残忍,在他们兄弟之间制造了那样多无法调解的恩怨,毁母之仇,夺妻之恨,傅鸢是要让他们兄弟二人即便有一天知道真相,也不能相认。
宗政无筹身躯微颤,没有转目看宗政无忧,只紧紧抿着唇,英俊的面庞渐渐开始发白。
宗政无忧道:“你,就是被她挫骨扬灰的那个人的儿子!她精心培养出来用来报复我们皇家的棋子。”
“不可能!”
沉声否决,这是宗政无筹的第一反应。“我不可能是她的儿子!你要找的人身上有龙形胎记,而我身上,并无任何胎记。”他说得如此肯定。
“你身上当然没有,”傅鸢接口,唇边笑容益发灿烂,“因为当初抱走你之后,为了不被认出来,我让人将你身上的胎记除了,否则为何你腰侧从小便有一个长不平的疤?”
宗政无筹身躯巨震,面上血色褪尽,“朕,不信!”
他急急否认,半生戎马,在刀尖上行走,从未有过这般惶恐。
“你可以不信。哀家不逼你。”傅鸢笑得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宗政无筹手心冰冷,身子僵硬,目光转向其他人,宗政无忧面容冷峻,眼光复杂,宗政殒赫目带愧疚和担忧,而他爱的那个女子垂着眼,神色间依稀能看出怜悯和不忍……
他脑子里轰鸣一声巨响,再也动弹不得。
五年的逃亡,在鲜血和尸体中挣扎,在黑夜的雪地里艰难地像狗一样地爬行,在冰冷的湖水中与死亡做抗争,一心念着他的母亲还在受苦,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营救母亲……那时,他五岁!
多少年沙场厮杀,冲锋陷阵,伤痕叠累,费尽心机拼命的往上爬……
十三年,为记住母亲曾受过的痛苦,他任人将那样尖利的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地穿透他的脊梁骨,再狠狠拔出来,白骨森森,血肉飞溅……
这一切的一切,他心甘情愿的承受着,为的是他的母亲!
可原来,一生的信仰,坚持的信念,舍弃了自己的最爱……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身份是假的,仇恨是假的,亲情是假的……他为了这虚假的仇恨,不惜一切代价所报复的,全都是他至亲之人。篡权夺位、毒害父亲、利用妻子、羞辱兄长……还有,还有他的默认,促成了他的亲生母亲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宗政无筹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尖锐的声音仿佛刺穿了他的灵魂,将他剖解的支离破碎。
他站在冷风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像是一座雕像。
白发皇妃 第105章 情事如烟(1)
十一月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在凛冽寒风中飞扬乱舞,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世界。
宗政无筹突然捡起剑,面无表情地朝傅鸳走去。
“你,竟欺骗我二十多年!”他咬牙切齿,眼中邪光大盛,闪烁着凶狠残暴的嗜血光芒。手中青峰长剑,直指傅鸢咽喉处。
傅鸢目光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复杂,面对这来势凛冽凶猛的剑气,她面上神情依旧不变。她站在原处,望着这个叫了她二十多年母亲的儿子,她没有动。
“慢着!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天仇门门主突然厉喝一声,手中长剑贴紧宗政殒赫的脖子,一道血痕立现。
宗政无筹的剑尖抵在傅鸢咽喉上遽然停住,嗜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异色,“为什么不拔剑?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在乎他的性命?”
傅鸢道:“哀家了解你。”
宗政无筹眸色一深,剑尖就往前递出几分,刺破肌肤,留下一串血珠。
天仇门门主眼光顿变,就要有动作,傅鸢却笑着回头对宗政殒赫说:“你看,连筹儿也恨我了。你高兴吗?”说完她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容齐,那不染笑意的美丽双眼掠过一道浓重的哀伤。
宗政殒赫斜目怒视,面部抽搐。
傅鸢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哦,我忘了,你开不了口。”她似乎真的是忘记了,抬手一点,隔空替他解了哑穴,似笑非笑道:“刚认了儿子,总得说几句话才好。”
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宗政殒赫的声音嘶哑得不成声,他浓眉紧拧,恨道:“朕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傅鸢却笑道:“你后悔的事情多着呢,不只这一件。论狠心绝情,我远不如你!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趁你不在皇宫,偷偷抱走了这个孩子,恐怕你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们两,谁比谁狠心绝情,没人比你更清楚。”
宗政殒赫眼光一闪,道:“你错了,朕并未想过要杀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着。”
“安安分分?”傅鸳遽然大笑,道:“如何才算安安分分?守着凄清的冷宫任你宰割么?”
旧事重提,傅鸢隐藏在心底的刺痛浮上心头,她嘴角噙着一抹恨怒,又道:“我为什么要安安分分?你为了权力,用虚情假意欺骗我的感情,获得我父亲的倾力相助,才登上皇位。我以为你真的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后宫三千独宠我一人,谁知,你登上皇位就处心积虑想处置我父亲,最后将我傅氏一族斩尽杀绝……你如此忘恩负义,却叫我在抄家灭族之后安安分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刻骨仇恨沉淀以后的平静。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却毫无感情,温柔的能看出一抹残忍。
宗政殒赫沉声道:“是你父亲拥兵自重,企图当朕是傀儡,朕身为一国之君,捍卫皇权,岂能容他?至于你,朕曾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本想好好待你,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朕心里对你仅有的亏欠也消磨殆尽。你可以恨朕,但你不该伤害云儿和朕的儿子。”
傅鸢冷笑道:“我不稀罕你那点可怜的愧疚,我只想要你跟我一样痛苦,甚至比我更痛苦。你生在帝王之家,兄弟、父子相残的惨剧每日都在上演,你一定不会了解,一般人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所以,我想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让你也明白,何为骨,何为肉?”
宗政殒赫眼光沉痛,失去挚爱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锥心蚀骨的痛,万念俱灰。他看着身边的女人,恨道:“你怎么对云儿下得了手?她那么善良,一直视你为姐妹。”
傅鸢激动道:“就是她的善良,还有你的绝情,把我送进了地狱!明明是她招惹了容毅,凭什么让我来承受结果?当你为了保她,设下圈套,将我当做她送给别的男人,令我遭受非人的凌辱……你就该想到这种后果!”她眼中的平静被撕裂开,痛楚倾溢而出,面色陡然苍白,声音也颤了起来。
不堪回首的记忆重重掠过脑海,傅鸳闭上眼睛,平息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半响又道:“三日三夜……我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我。枉我贵为一国之后,却被你送给别人当做玩物……可笑的是,我还被蒙在鼓里,回到宫中,躲在寝宫不敢出门一步。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愧对于你,几次欲寻短见……若不是秦申阻拦,我连死了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说到此处,她猛地睁开前,那么恨那么恨的眼光死死盯着宗政殒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颤声问道:“我有多恨……你知道吗?”
当往事被揭开,尽管已相隔二十多年,她依旧如万箭穿心,痛不堪忍。傅鸢仰起头,就差那么一点,眼泪便要流下来,她硬是给吞了回去。那一年,她发过誓,此生绝不再为他流一滴眼泪,绝不!
天仇门门主瞳孔一缩,手中的剑又逼近几分,他真想立刻切下宗政殒赫的人头,来祭奠傅鸳的悲痛。
漫夭听着心中惊颤,原来傅鸢竟还有这样的经历!
宗政无筹握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不动。
宗政殒赫眼光略变,没有说话。那件事,他确实愧对于她,但他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说有错,错就错在他身为一个帝王不该有爱情,尤其是在那个内忧外患、动荡不稳的时期,想守住一份完整的爱情,更是难上加难。捍卫爱情,就必须掌控皇权,必然要有牺牲。
傅鸢深呼吸,又道:“我原本没想留下那个孩子,我恨透了容毅,怎会想为他生孩子?是你,害怕我生下男孩,你不得不兑现当初的承诺,便三番四次下毒,才让我下定决心留下那个孩子,定下了这复仇的计划。那时候我没想到她怀着的竟然是双生子,这样更好,更方便我的计划。宗政殒赫,即便是现在,你欠我的……仍然太多!你企图用‘天命’让我忘记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利用我控制我父亲留下的残余势力,真是痴心妄想!我岂会让你如愿!”她目光依旧恨怒交加,语声变缓,但却字字锥心。
宗政殒赫道:“朕是想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不知好歹。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想怎样?”
傅鸢道:“我只想让你明白,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但你的两个儿子却还活着,所以,他们的痛苦远未结束。你就等着仔细瞧吧。”她拿眼角余光斜斜扫过漫夭与宗政无忧二人。
宗政无忧面色阴鹜,凤眸冷光直射,“哼!在此之前,朕会先让你偿还你的罪孽!”
傅鸢忽然笑道:“也罢,既然欠下了,总是要还的。你们两个一起上?”
“朕一人足矣!”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异口同声。
傅鸢无所谓道:“那就一起上吧。若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败哀家,就算你们赢,哀家就留宗政殒赫一条命。如若不然,他就只有死。”说完,她亲自点上一炷香,再拿了一把剑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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