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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沉浸在撩人舞姿中的众人被这突然惊变震得猛然回神,看着帝王深沉的面容,手心沁出冷汗。那位献上舞姬的使臣更是吓得不轻,这七名舞姬,是土鲜王特地请人精心调教出来的,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她们的诱惑,而这位年轻帝王刚才明明也被那舞姬所惑,怎么转眼间就变了脸?
其它六名舞姬柔软的身躯立刻僵硬,再也不能扭动半分,她们看着上一刻还好好跳着舞的同伴突然就这么死了,不由惊恐的望着上座那位面无表情的年轻帝王,吓得浑身发抖。
“皇上息怒!”丞相首先反应过来,忙垂首下跪,众人忙随之。
宗政无忧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只掀了眼皮,沉声道:“一个小小的舞姬,也胆敢在朕面前玩花样!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犀利的目光一扫跪地的三名使臣,进献舞姬的土鲜国使臣立刻身子一抖,低下头去,另两名使臣也吓出一声冷汗,暗自庆幸他们的人还没献上来。而帝妃不和的传言,在他们看来,根本子虚乌有。
小祥子忙叫了人来,把地上的那名舞姬拖走。
土鲜国使臣叩头道:“小臣有罪,未能调教好她们,使得她们触怒龙颜,请皇上恕罪!”
宗政无忧端起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起来罢。其余六个,你们看着谁喜欢,就挑了带回去。”
大臣们哪里敢说喜欢,只齐声道:“臣等不敢。”
宗政无忧挑眉道:“既然都不喜欢,那就打发了去窑子。这么美的舞姿,埋在深宫里可惜了,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一顿庆功宴就这么结束了,宗政无忧在众人的跪拜声中离席,走出大殿看到远远立在殿外的女子,他微微一愣,冷冽的凤眸掠过一丝欣喜的光亮,却又立即隐了下去,垂下眼帘,面色淡漠的从她身旁走过。
漫夭闻到他身上飘来的一丝酒气,眉头一皱,他从来不饮酒的,今日竟饮了酒!
“无忧。”她快步朝他追过去。宗政无忧脚步不自觉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漫夭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御书房。看着他走到御案前坐下,她就站在他旁边。
宗政无忧忍住不看她,不跟她说话。一想到她心里还有一个人,想到那个人的位置也许更甚于他,便如尖锥刺心,痛不可当。按捺住心中澎湃的复杂情绪,翻开一本奏章,看了半响,一个子也没看进去。头有些沉,从七岁以后,他视酒如仇,这是第一次想喝酒。酒果然不是好东西,一个舞姬竟也能撩拨起他的欲望。
漫夭见他眸光变了几变,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她便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奏章放回原处,轻声道:“累了就休息吧。明天再批阅。”
宗政无忧仍然没抬头看她一眼,他径直起身自顾自进了里屋。
漫夭叹气,命人打来水,然后遣退下人,将宗政无忧按坐在床边,拧了毛巾就要帮他擦脸,宗政无忧一怔,斜眸睨着她。
漫夭轻笑道:“怎么?不习惯我伺候你吗?还是你喜欢那些宫女伺候?”
她仿若无事般的笑容,似是回到了过去那些幸福美好的日子。宗政无忧心头一动,袖中的手握得很紧。漫夭拢住他的银发,擦拭着他隐现疲倦的脸庞,动作十分轻柔。
宗政无忧不动,就任她摆弄,心中渐渐升起的温柔和甜蜜夹杂着苦涩和窒痛,挣扎着,仿佛找不到出路。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在她面前,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脆弱的不堪一击。以前是傅筹,如今是容齐。她对傅筹没有爱,可她对容齐却是实实在在的爱过。他和傅筹都利用过她,伤害过她,只有容齐的爱完美无缺,似是永远也无法超越。尽管,他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放弃江山承受别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甚至,为她放过将母亲剉骨扬灰的仇人……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是最爱她的,可如今,多了一个容齐,一个同样深爱她又为她付出性命的男人!
容齐年轻的生命于她,就好比黑夜里绽放的烟火,停留在最绚烂的时刻,永远定格。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超越那个男人,他怕他终其一生也比不过容齐。
漫夭帮他擦完脸,蹲下身子,为他脱鞋。宗政无忧一把拽起她,“你做什么?”
漫夭微微笑道:“伺候你洗脚啊。”
宗政无忧眼中划过异色,“这种事情不用你。”
漫夭抬头,笑道:“为什么不用?伺候夫君洗脚不是这个世界里的女人该做的么?我又不常做,就这一次,以后你想让我帮你洗,只怕也没机会。”说着又要蹲下身子,但腰还没弯下去,就被他一把拎了按在床上。
铺了锦被的大床虽不特别坚硬,但她仍是一阵头晕目眩,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倾压过来。
手臂撑在她颈侧两边,他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眸光复杂,似是在沉痛和思念中挣扎不休。
“你还记得我是你夫君就好。”他记得找到启云国皇城边的村子时,那些人称她为夫人,容齐的夫人,似是与他们很熟稔的样子。一想起来,心头便像是扎了一根刺。
漫夭抬手去摸他的脸,那么俊美绝伦的一张面庞,没了纯净,只有疲惫和挣扎。她心疼的叹道:“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夫君,这辈子的良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永远都是……”
“那……容齐呢?”他问,小心翼翼。
漫夭眸光一变,眼中痛色划过。容齐,每每想到那个名字,她都不由自主的心痛。垂下眼帘,她忍不住侧过头去。
宗政无忧眼光一沉,扳过她的脸,不让她逃避,“为何不说?你不敢看我?”
她张了张口,叹道:“无忧,我们……不提他好吗?”
“为何不提?因为他让你心痛了?”他犀利的眼光直迫向她眼底,让她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漫夭艰难开口:“他已经不在了……”
“谁说他不在?”宗政无忧目光沉痛,用手戳了戳她的心口,声音悲凉道:“他,在你这里。”
这才是他最在乎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那个人用鲜血和生命将自己深深刻进了她的心底,谁也抹不去,甚至连触碰都不可以。
“无忧……”漫夭无力唤他,心痛如绞。她知道他的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也知道他倾尽一切,想要的只是一份完整无缺的爱情,可是,事已至此,她能怎么办?难道要将容齐从她记忆里抹去吗?
挣脱他的手,她再次侧过头,看着窗外风吹竹影摇曳,透过窗子,在床前被乌金挂钩拢住的黄色床幔上印下几道阴影,时深时浅,却总也在那儿。
宗政无忧忽然软了身子,趴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瘦削的肩头。他也不想逼她,可他心里真的害怕。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两具身躯紧紧相贴,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散开,若有若无的缭绕在他的鼻尖。他身子微微一僵,刚才被挑起又被压制住的欲望顿时按耐不住,体内的酒精更在此刻推波助澜。





白发皇妃 第108章 绝望的缠绵(2)
他眸子一暗,幽深如潭。
抬头看她。
漫夭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一回眸,便望见了他眼中遽然涌现的强烈渴望,以及他浑身散发出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欲望气息。
她忽然有些害怕。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行房了,不知道这身子还能不能承受得了那般激烈的动作。
宗政无忧见她蹙眉,似隐有惧意,不禁心底一沉,不自觉就想,她如今竟连和他一起也会有所顾忌了?想到此,心中百味齐集,说不出究竟是痛还是怒。
漫夭没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变化,只觉得被他这样压得久了,有些喘不过气。
“无忧……”
她想叫他起来,但话才出口,就被他低头吻住。
双唇灼热,紧紧相贴,他的吻炽猛而急切,似是想念了很久很久。触电般的感觉,令她身躯一颤,体内久违的激情瞬间被点燃。
喘息急促,她心跳加速,如鼓在擂。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正欲回应,他的唇却突然离开了。
她微愣,抬眼见到他眼中来不及收起的迷醉挣扎,以及他的努力克制,胸口急剧起伏,喷薄在她面庞的他的呼吸灼热而滚烫。
“无忧,你……”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大掌疾挥,狠狠撕裂她的衣裳,露出雪白的酥胸。他呼吸粗重,进而飞快的除去她身上所有衣物。
黄幔落下,将帐内的二人与外头隔绝开来,掩住一床春色。
屋子的四角垂悬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过绸缎般柔滑的明黄床幔,在二人的身上照出隐约而朦胧的光线,多了些梦幻之感。
“阿漫……说……你爱我。”男子喘息着,声音带着急切的颤抖,急于索取一个答案。
“恩,我……我爱你!无忧……我爱你!”女子同样颤抖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哀伤。
男子听了忽如困兽般地低声嘶吼:“不,不够!还不够!我要你只爱我一个人!阿漫……告诉我,你只爱……只爱我一个人!”带着诱哄般的语气,男子目光炽烈,无限企盼。
女子却流下眼泪,泣不成声,“我……我……”
绝望,令人窒息的绝望肆意流淌在这间寂静的屋子,打散了空气中先前弥漫的浓郁的暧昧气息。
如果没有放尽鲜血的延续性命,如果没有利用尸体争取时间,那也许,也许她还可以坦然的说,她和容齐之间已经过去……
“无忧,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一定先找到你,只爱你一个人!”
“可我不想要来世,我……只要今生……”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他们在极致的快乐中感受着彼此心底最沉痛的悲哀,直到天亮,宗政无忧也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还不肯罢手,她却已筋疲力尽,在浑浑噩噩中昏昏欲睡。临睡前,听到他无限悲凉的语气喃喃问道:“若容齐活着,你……还会跟我走吗?”
她想说,会。但那个会字卡在喉咙口,没来得及说出,她就已经昏昏睡去。
她想,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个明天,一过几乎就成了永远。
第二天醒来已是晚上,身边无人。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酸软疼痛,穿好衣裳,连路都走不稳。守在外头的宫人听到屋里有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梳洗。
漫夭问道:“皇上呢?”
宫人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御驾亲征了。”
漫夭双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脸盆,盆中热水哗的一声全倒在她身上。
御驾亲征?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边关战事真的已经紧急到需要他亲自出征的地步?
“几时走的?”她慌忙问。
宫女回道:“今天一早……”
漫夭失力,那应该走得远了,她想追也追不上。
离开御书房,她木然走在回云思殿的路上,天空月光狡黠,星子遍空,一路宫灯旖旎,点缀着寂静安详的夜晚。可这样的夜晚,她身边没有她的爱人。在这寂寂深宫,只有她孤独的行走在无限凄凉的月色之中,身边的草木在她单薄的身躯印下一道又一道晦暗不明的斑驳影子。
她忽然想:这样也好。就让他怨着她,永远都不要原谅。这样,等她走了,他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
她静静的笑了起来,无声的哀伤蔓延在她的眉梢眼角,浓郁不化。
这一次的战争,是临天国与整个万和大陆之战,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艰险。
九个国家的联合进攻,共集结了一百三十万兵马。而临天国多年来战争不断,国库已然虚空,装备粮草供应不足,边关频频告急。漫夭想方设法筹集钱粮,然而,在战争面前,仍是杯水车薪。她急得焦头烂额,寝食不安,便发了国书给沧中王宁千易,希望能与之合作,宁千易十分爽快,倾举国之力相助,帮着临天国渡过这一难关。
十月金秋,云思宫寝宫窗前的梧桐叶早早的就落了,枯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被秋日的冷风吹得到处都是,下人们怎么扫也扫不尽。
漫夭遣退了宫里的奴才,就喜欢这样一个人待着。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满院子的萧索秋意,感受时光流逝。
两个春秋已过,边关战事仍未结束。这一仗,前所未有的长。
她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稍微走上一段路就会累得直喘气。她不知道这样的身子,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找了个凳子坐下,忽有一片落叶从她眼前飘落,她伸手接住,那是一片还未完全枯萎却已经凋零的叶子,青黄各半。她抬头,看繁茂的枝头这样的叶子还有很多,它们摇曳在秋日的冷风中不肯落下,就像是挣扎在命运里的囚奴,即便是再怎么不甘心,最终也还是逃不过凋零的命运。
她站在这梧桐树下,想念着她心爱的男子,不知道他在边关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没睡过安稳觉?
两年多了,他们相隔千里,她守着这深宫,守着他的江山,守着她对他日复一日的思念,只盼望着他安全归来。
“母亲,”她正想得出神,门口传来孩子稚气的唤声。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被奶娘牵着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的就叫她。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四岁,长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男孩三岁,凤眸,薄唇,一张脸庞像极了他的父亲,他一进了园子,便挣脱了奶娘的手,快步朝漫夭跑了过来。
漫夭一看到这孩子,眼中忧伤尽褪,神色变得十分温柔。她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男孩,万般宠溺的笑道:“母亲在这里,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她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她腿上,慈爱的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对奶娘牵着的稳步走过来的女孩伸出来,目中柔光潋滟,慈爱招呼道:“念儿,你也到母亲这里来。”
女孩过来,甜甜叫了一声:“母亲。”
漫夭慈爱的将女孩揽在怀里,这个孩子名叫念香,是痕香与宗政无筹的孩子。当年痕香死了,宗政无筹一走渺无音讯,漫夭把她带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而这个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也实在是讨人喜欢。
至于那个男孩,自然是漫夭和宗政无忧的儿子,临天国太子宗政赢。宗政无忧为他起的这个字,是希望他一生顺畅,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个时间,怎么没在学堂?”漫夭抚摸着儿子稚嫩的面颊,柔声问道。
宗政赢用手勾着母亲的脖子,调皮的玩着她的头发,语气甜腻,凤眸之中闪烁着狡黠的神色,说:“赢儿想母亲了。”
漫夭立刻推开他小小的身子,警戒问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每当这孩子露出这种神情,十有八九是犯了错。
“没……没有。”宗政赢眨巴着凤眼,摇头否认。
漫夭望着儿子做出的一脸无辜的表情,她沉了脸,轻斥道:“赢儿,不许说谎。”
宗政赢眼珠转了一转,见她面色严厉,忙垂下头不吭声。
漫夭见他这般神色,更确定有事,她脸色愈发沉了几分。
念儿看她动了气,抬起小手,在她胸前顺了顺,懂事的劝慰道:“母亲息怒。弟弟他只是……嫌明太傅啰嗦,命人把太傅绑起来了。”
漫夭一怔,脸上立刻浮了愠怒之色,皱眉对儿子严词训斥:“赢儿你又胡闹!太傅每日公务繁忙,抽空进宫教你念书,你不好好学,还这般不知轻重?”她都能想象的出来,明清正此刻那万般无奈的表情。
宗政赢缩了缩脖子,睁大着凤眼可怜兮兮叫了一声:“母亲……”
漫夭不为所动,这个孩子真是太调皮了,也不知道像谁。
宗政赢见母亲真的动了气,连忙抱着她的脖子,说:“孩儿有好好学,是太傅他教的太慢了,那些东西……我三个月前就已经会背了,他还讲个不停,我叫他讲后面的,他不肯……”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看母亲的脸色,见母亲一直盯着他,面色沉郁,不说话。他的声音便慢慢低了下去。
漫夭蹙起眉头,沉声道:“所以你就命人绑了太傅?”
宗政赢撅起小嘴,不吭声。
漫夭无奈摇头,叹道:“赢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姐姐一样懂事?母亲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这般顽劣,你父亲会不喜欢的。”说着这话,心口又开始发紧,一口气上不来,脸色立刻煞白。
宗政赢见母亲弯下身子,用手捂着胸口,双眉紧皱,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愣了愣,心里顿时慌了。连忙跳下母亲的膝盖,在她面前跪下,拉着她的手,慌乱道:“母亲,您怎么了?孩儿知错了……”
念儿扭头叫道:“奶娘,你快去请萧姨娘,快去啊!”
萧可来得很快,一看她这模样脸色一变,先喂她服了一粒药丸,再将她扶到屋里躺下。帮她把过脉之后,脸色凝重道:“姐姐,不是说让您别那么操劳吗?也不要生气,不能伤心,你怎么不听啊?”
漫夭终于缓过来一些,便摇头叹道:“人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有喜怒哀乐……况且现在战局未定,国家大事样样都得操心,哪能做到那么平静。”还有这两个孩子,她真怕她走了以后,孩子得不到无忧的喜欢,留不住无忧的性命……
萧可无奈叹气,转过头,瞪着宗政赢,气道:“你又惹你母亲生气了是不是?姨娘可告诉你啊,你要是把你母亲气没了,以后就没人疼你了!”
宗政赢白了一张小脸,他其实还不知道“没了”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惹母亲生气是他不对,便垂下头,声音委屈道:“母亲,孩儿知错了。”
漫夭看着他这副神情,心间一疼,想一想,这孩子才刚满三岁,能懂什么呢?她叹息着朝他伸手,“赢儿,过来。”
宗政赢缓缓走到床前,漫夭抬手捧着他那张与无忧像极了的小脸,语重心长叮嘱道:“赢儿,你别怪母亲对你严厉,你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以后,你的一言一行,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命运,你不可以任性妄为,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将来做一个出色的皇帝,把国家治理好,让天下人都能过上太平的好日子……你,明白母亲的意思吗?”
宗政赢一张小脸垮下,蹙了眉头,似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她说的话,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国家命运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不能被理解,也实在太过于沉重。他想了一会儿,才抬眼,不像平时那么调皮,而是很认真的问他的母亲:“母亲刚刚说的话,太傅也说过。可是母亲……赢儿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就不能玩?难道太子就不是小孩子了吗?那……太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跟太傅一样整天板着脸,有话不能说,想笑不能笑,走路不能跳……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母亲……我不做太子行不行?您总跟我说父亲……可我连父亲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我长得像父亲,我照镜子的时候,为什么想象不出来父亲的样子呢?”
漫夭心底一震,愣愣的望着这个孩子,她的手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她可以告诉他,因为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可她是他的母亲,这些责任是她和他的父亲强加给他的,他们没有问他想不想要,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作为一个母亲,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一个孩子,需要依靠照镜子去寻找父亲的影子,那是多么让人心酸的事情。
她心疼地抚着他的额角,心头一阵悲意袭来,眼泪差一点就忍不住流出来。她连忙垂下眼睫,微微哽咽道:“你们出去玩吧,母亲累了。”
宗政赢也垂下眼睑,小小的瞳眸闪过一丝黯然,他却笑着告退。
两个孩子离开了,漫夭让人去放了明清正。之后,就忍不住哭出来。
萧可见她这样伤心,眉间亦是拢着哀伤,她站在一旁,陪着默默垂泪。
漫夭越哭越伤心,身子不住颤抖。她的儿子还这样小,她的丈夫又领军在外,她真的不想就这样离开。可是命运,为何对她如此残酷?
天命无解,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
萧可抹了把眼泪,坐到床边,劝道:“姐姐快别这样,你再这么哭下去,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可拉着她的手,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哦对了,姐姐,传说这世上有一种叫做‘奇迹’的冰川雪莲,服下之后能令人起死回生。我们再找找,也许真的有呢?”
奇迹?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奇迹!漫夭渐渐止住眼泪,胸口因抽泣而震动起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了些,“不过是传说罢了,你也信!”
萧可道:“传说也不一定不可靠啊,万一有呢,姐姐就可以活下去了。”
漫夭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萧可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轻轻靠着,目光迷茫而悲伤,“就算是有,只怕我也等不到。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只希望……在临走前,能见他一面。”
萧可道:“我现在就让人给皇上传信。”
“别!”漫夭忙拉住萧可,摇头道:“这场仗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现在是最后关头,绝对不能让他分心。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见了他……也走不安心。”
萧可心疼又无奈的叹气,“姐姐,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顾忌啊?你就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吗?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漫夭叹道:“这不是小事情,它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存亡,天下百姓的未来命运……若是赢了,天下太平,若是输了,经过这场战争,以后怕是永无宁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顿了顿,喘了两声,语气越发的伤感,“我其实就想对他说一句话,他在我心里……无可替代,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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