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空间]落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卷舒帘
落春赶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算是什么客,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宝姐姐你不怪我就好了,再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薛宝钗笑笑没有说什么,拿着桌子上的粗瓷大茶壶走了出去。
在薛宝钗拿着茶壶去外面沏茶的功夫,落春举目四顾,打量着空寥寥的屋子和听不到什么声响的院子,不由得心道,这还真是一副家资尽数变卖出售,举家搬离的模样。
[红楼+空间]落春 第135章
薛宝钗拎着茶壶从外面进来,落春赶忙起身,伸手想把茶壶接了过来,并说道:“宝姐姐,我来吧。”宝钗身子往一旁侧了一下,躲过她伸过来的手,说道:“还是我来吧。这里面灌满了水,重的很,你做不来的,而且里面的水又是刚烧开的,一不小心烫到你就糟了。”
落春被宝钗一句“做不来”说的心中不服,正想反驳,目光落到举着茶壶正倒茶的宝钗的手上,顿时愣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呀,不复记忆中的雪白、细腻、柔软,而是变得黄黑,粗粝的很,手背和掌心中满是细碎的疤痕。
看着宝钗的这一双手,到了嘴边的话落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此刻她的心说不清是何种滋味,感触莫名。看过宝钗的手,再低头偷偷看了一下自己这双和在荣国府里没什么太大区别的手,固然是因为有空间保养良好,但是从府里出来,一直都没怎么吃过苦头倒是真的。就算下过几次厨,但是都是有人将材料给她准备好,烧火的也都另有人,她只要切切炒炒就行了,至于到了乡下,有郑嫂子在,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落春忽然想到小说《飘》里的郝思嘉在庄园出事之后,为了筹钱交税,她穿了由丝绒窗帘做的新裙子去监狱探望船长,欺骗船长,说她过得很好,结果船长一拉上她粗糙的手,就知道她是在说谎。所以看一个曾经富养过得女孩子在家道中落之后过得好不好,从她的手就可以看出端倪,而宝钗这双手,一看就知道,是吃过大苦头的。
从她手上细碎的伤疤来看,这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当初他她们母女搬出去之后可是有下人的,落春把目光投向空旷的院子,刚才她慨叹院子寂静无人,想着可能是因为要跟着薛蟠去西北,而把人都打发了,但是从宝钗的手来看,似乎并不是最近的事。
落春心中很是好奇,很想问问宝钗,她们母女俩从贾家搬走之后发生什么事,但是一想到她变成这个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日子肯定不好过,那些记忆也绝非什么愉快的回忆,因此自己的一点好奇心而去揭别人的伤疤,这种事她做不出,所以落春按捺住好奇心,并没有问出口。落春忽然想起宝玉被王夫人打发照看薛家的那段日子,不知道宝玉知不知道薛家是遭受了什么,他应该是知道的吧,但是却不见他回去吐露一个字,口风还真严实。
伸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落春的脸立刻变得扭曲了起来,虽然她一直说自己喝不出茶的好坏来,但是这茶也实在太难喝了一点吧,又苦又涩,难以入口。落春强忍着没有吐掉的冲动,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了,就把茶盅放到了一边,再也不肯喝了。
就在落春搜肠刮肚,准备找些话题和宝钗说说的时候,和堂屋相通的屋门被推开了,门帘撩起,薛姨妈从里面走了出来。落春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看到薛姨妈的时候,顿时愣住了。因为宝钗在贾家的时候,就一直是以成熟体贴的大姐姐形象出现,所以落春在看到她的时候,除了觉得她气度更加沉稳了之外,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变化,还是从她的手判断出她们搬离贾家之后的生活并不好,但是看到薛姨妈,则是让她震惊的无以复加。
薛姨妈在贾府的时候,虽然没了丈夫,是寡妇的身份,而且儿子也不是省心的,女儿待选的事情落空,但是那个时候的她仍然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似乎并没有把那些烦心事放在心上。但是眼前的薛姨妈,头发花白,皱纹丛生,身形佝偻。如果说以前的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那么现在的她,则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至少要大上十几岁。
不足一年的功夫薛姨妈就苍老至此,这变化太大,大的都让落春有点接受不能。落春吃惊的看着薛姨妈,难得的变得结巴了,说道:“姨……姨妈,姨妈好,我……”
“哦,是落春呀。”薛姨妈将落春的吃惊看到眼底,笑着和她打招呼,伸手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说道:“我现在是不是老的不能见人了?要是在街上遇见,恐怕你都不敢认我了吧?”落春闻言下意识的点头,但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又赶忙摇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妥,赶忙解释:“啊,那个,那个……”吃吃艾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落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开脱。
“呵呵。”薛姨妈笑了,说道:“你不用想着怎么解释了,我明白。其实不要说你吃惊,就连我自己照镜子都有点不敢认镜子里的人是我。这一年,我老的太快了,几乎是一年当别人十年。”自嘲的笑笑,目光落到一旁的柳湘莲身上,她微眯了一下眼,问道:“这是?”
落春赶忙向薛姨妈介绍柳湘莲:“哦,姨妈,这是琏二哥和宝哥哥的朋友,柳湘莲。我和郑嫂子进城来,我母亲不放心,正好柳二哥在,受母亲所托,送我们进城。”三言两语的交代完柳湘莲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然后她一脸严肃的说道:“姨妈,我这次进城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姨妈说。”看了柳湘莲一眼,示意他说话。
柳湘莲忙说道:“薛太太,是这样的,我无意中从贾家听说你和女儿变卖家产,想跟着儿子一起上路,去西北。这里面有些内情,不为外人所知。”他将对邢夫人讲过的话又对着薛家母女讲了一遍。
闻言,薛家母女大惊失色。薛姨妈已经乱得没有了方寸,慌张的喃喃道:“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宝钗则很快的收拾好情绪,走到柳湘莲面前,对着他款款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女子在这里谢过柳公子特意送六妹妹过来,告知内情的一番心意。不过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柳公子既然这么明白个中内情,想必对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也知道一二,还请柳公子看在我家孀母弱女的份上告知解决的办法,小女子在这里不胜感激。”
薛姨妈也反应了过来,她到底比宝钗多活了二十几年,虽然落春和柳湘莲都说柳湘莲乃是宝玉和贾琏的关系,但是还是让她看出了柳湘莲对落春的那点心思,她知道自家和柳湘莲没什么交情,向宝钗这样空口白牙的求上去,未必管用,于是上前拉着落春的手哭哭啼啼的说道:“六丫头,当初在府里的时候,姨妈虽然没什么好处在你跟前,但是也没什么错处。如今经落到这步境地,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姨妈费尽心思,散尽家业好不容易救回了你表哥,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就在眼前,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不明不白的埋骨他乡吧?姨妈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帮帮我。”说着,薛姨妈就要屈膝跪倒在落春面前。宝钗也走了过来,说道:“好妹妹,我也给你跪下了。”
以前,落春最厌烦动不动就以下跪等理由胁迫对方帮忙的人,她总觉得这种行为有道德绑架的意思,简直是强迫人答应。如今薛姨妈和宝钗对她使出这一招,虽然她知道,这是两人关心情切,但是让她心里还是觉得不是很舒服。何况,落春也看出了薛姨妈为什么会来求她这么一个闺阁女子,这让她不由得有几分恼怒。
对柳湘莲对自己的心思,如果说落春以前不知道,那么这一路上,柳湘莲表现的这么明显,她若是在不知道,那可就成傻子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对自己和柳湘莲的关系,落春觉得很模糊啊,在心里却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定位才好。但是不管怎么样,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至要她和柳湘莲没有定亲,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非常纯洁的贾琏和宝玉的朋友以及贾琏和宝玉的妹妹的关系,和二人有交集的是贾琏和宝玉。可是薛姨妈这一番和这一跪,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将两人绑在了一起。落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但是真要和薛姨妈计较又计较不起来,她强忍着不快,一手一个,拉住薛姨妈和宝钗两人,说道:“姨妈和宝姐姐,你们又何必如此,我若是能看着你们出事不理,又何苦巴巴的跑这一趟,特地将其中内情告知你们?”
虽然薛姨妈的话让落春不是很愉快,但是柳湘莲正是希望博得人认同的时候,所以见落春这么说了之后,忙不迭的插言:“就是,就是,薛太太,你放心吧,这事我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听了他的话,落春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脸皮真够厚的,谁和你是“我们”,哪里就说道“我们”了,你说你自己就是了,干嘛把她给带上。
听了柳湘莲这话,薛姨妈放下了一半的心,一面拿着帕子拭泪,一面说道:“有柳公子这话我就放心了。柳公子既然能知道个中内情,想必在官场和街面上应该都有朋友,届时还请柳公子和你的朋友从中大力帮忙才是。至于其中的花销还请柳公子放心,绝不会让你为难就是。”
这些时日薛姨妈为了薛蟠的事,忙前忙后,深知这种事,空口白牙哪怕你说出个天花来到底不如真金白银管用,所以赶忙表白,示意其中打点的银两不需要柳湘莲来操心。当然,她也知道,这事不是你有银子就能行的,想要拜菩萨总的找到庙门吧,若没有柳湘莲引领,她们就算有钱都没用,所以心中对柳湘莲还是很感激的。
落春听了薛姨妈这话,下意识的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又看了看薛姨妈和宝钗两人,心中很是怀疑,薛姨妈这话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薛家还有钱吗?不怪她会这么想,虽然薛姨妈和宝钗身上还是半旧的绫罗绸缎,但是细细辨认,则看出花样和式样都是旧年的款式,想必是早年做的新衣,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衣裳多,所以都放在箱子底没穿。如今家境落魄,这些衣服料子不是什么顶尖的布料,而且花样和款式又都老旧,就算送到估衣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留着在家穿呢。
可以说,薛家目前,除了两人身上的衣裳看起来还能唬唬人,剩下的不管从哪方面看去都是一派穷酸的模样,这可不是一句因为要到西北去了,所以将家里值钱的家当都变卖了就能解释的,毕竟宝钗的手,可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暗暗的透露了这一信息。只是心里想归想,但是落春并没有傻了吧唧的把这个疑问问出来,且不说她问了的话,薛姨妈会不会说,就薛姨妈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她还担心,问了之后,薛姨妈会怀疑她打什么坏主意呢?她可不想无端端的惹事上身。
[红楼+空间]落春 第136章
说了一阵子话,落春觉得口渴了,虽然刚才尝过薛家的茶水难喝,但是这会儿也顾不得了,捏着鼻子也喝了下去。满嘴的苦涩让她不由得怀念起茶摊上的茶来,虽然进城之前歇脚的时候,茶摊的茶也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比这个要强,可惜当时被她嫌弃,不肯喝,结果到薛家来,喝的还不如这个。
正在落春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找罪受的时候,贾琏从外面回来了,进屋之后看到落春和柳湘莲脸色顿时一变,急急的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落春被问得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忙道:“没,琏二哥放心,家里一切安好。我和柳二哥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柳二哥听说琏二哥为姨妈家的事情忙前忙后,因为这里面别有内情,琏二哥以前从未经手过这样的事情,可能不知道,所以特地过来告知你一声。”跟着,将朝廷关于囚犯发配流放中的事情详细讲述给贾琏听。
贾琏听了,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幸亏你们过来告诉我,不然我岂不是白白辛苦这些个时日,这也就罢了,若是姨妈你们真有个万一,你让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他这些天,撇家舍业的,求爷爷告祖宗,费劲巴力的跑前跑后的,想着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得七七八八了,如果照落春这么说,就这么把薛家一家人送到了去西北的路上,结果确是把他们送到了“鬼门关”,这让贾琏情可以堪?这事想想,心里都觉得不舒服。
“亏我还掏心置腹的待这帮孙子,想着让他们在路上多照顾姨妈他们一点,酒都不知道请他们喝了多少,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是填不满的坑,和我藏心眼,满口假话在这敷衍我!这里面的水真他妈的黑!”贾琏这些时日没少从薛姨妈这边拿钱去帮着打点,此刻他说这话,除了抱怨之外,还有表白自己并非是拿了钱没干活,只是对方狡猾的意思。
早前薛家刚入京的时候,别看薛姨妈摆出一副手面极大的模样,其实因为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儿子挑不起家里这一摊,家业渐亦消耗。虽然薛家沾了一个“皇”字,但是说到底终究是做生意的人家,商场上,一夜暴富的有,一夜破产变成赤贫的有,薛家因为有皇家内府的內帑钱粮,再加上几房还算忠心的家人,勉强撑着生意,但是家中光景渐渐不复旧年模样,每个月算起来都入不敷出,再加上薛蟠使钱如土,花销巨大,薛姨妈不是一个不知世路的人,见到这种情况,不知不觉,变得吝啬起来。只是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吝啬,但是该有的门面和体统还是要一二的,而且在涉及到自家的一双儿女的事上是极舍得花钱的,再加上,那个时候府里还有个邢夫人作对比,所以薛姨妈的这点“小毛病”并没有人注意到。
落春是因为看过书,知道香菱因为和人斗草的时候,嬉笑中不小心污了身上的石榴裙,宝玉看到之后,说薛姨妈嘴碎,常说你们不知过日子,只会遭塌东西,不知惜福。不管香菱是买了的,还是抢来的,到底是薛家人,而且薛姨妈又是长辈,纵使宝玉学舌,想来这话也是经过多番修饰,但是大概的意思不会有什么变化。一条裙子能值多少钱?而且又是人家送的。
再者,薛家整日夸耀自家有钱,家有百万之富,但是上京时,一共才带了多少家人?就算是因为路途不便,所以才将家里的下人都打发了,但是到了京城之后,安顿下来,也不见有什么增减。特别是宝钗,身边只有一个莺儿跟进跟去的,到了后面薛蟠因为挨打,以做生意为借口躲了出去的时候,薛姨妈才想起了只莺儿一个人伺候女儿可能不够使,想着给她再买一个丫头,那个时候,贾家都已经开始显露出下坡路的光景了,结果,说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买一个人才多少钱?不管薛家人嘴巴上吹的牛皮有多大,从一些细枝末叶上就能看出一斑。
薛家薛蟠被抓,皇商资格被蠲,薛姨妈带着宝钗搬了出来,日子是怎么过的,虽然落春不知道,但是从今日过来看到的这些也能猜出一二。刚才落春想起了香菱,这才发现,一直没看到香菱这个人,她去哪了?难道也被打发了不成?可是香菱不同于普通的奴才,她是薛姨妈名堂正道摆酒请客将她给了薛蟠做妾的,薛姨妈不会就那么随意打发了吧?
说句实在话,就薛家和薛蟠现在这个样子,哪怕薛蟠留下了一条性命,但是将来他想要娶妻,就算是小门小户里贫家女都难。倒不如留着香菱,也别说什么妾不妾的了,薛家已经没有了让薛蟠花天酒地的资格,干脆两人就这么凑合这过得了,薛家还能省下一笔娶亲的银子。不过这其中的前提是香菱还留在薛家。虽然很想知道香菱是否还在薛家,但是落春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并没有问出来。
宝钗在贾府的时候就以行事周到,为人圆滑而著称,因此听到了贾琏的感叹,短时明白,他这番话,有表白自己的意思,忙说道:“看琏二哥这话说的,我们两家是实在亲戚,当初母亲将琏二哥叫了过来,将哥哥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中,就是因为信任琏二哥,如今事情出了岔子,并非琏二哥办事不得力所致,并没有怀疑琏二哥的意思。琏二哥说这话,岂不是和我们生分了。还是……琏二哥说这话,是想偷懒,下面的事想撒手不管了?”
在宝钗没说话之前,薛姨妈确实有几分怀疑贾琏把她家托他办事,他没有去,把钱藏匿了起来,然后回来说谎骗她们的想法。在薛姨妈的想法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基本上就没有拿钱办不了的事,所以她觉得,就算没有柳湘莲他们来告知关于流放里面猫腻,难道这些天,贾琏会一点口风都没从办事的人口中探听出来?薛姨妈有点不相信,觉得贾琏要么是没有尽心,要么是拿了钱没办事,要么是……她完全没有想过,责任是在他们请托办事的人身上。
但是听了宝钗刚才和贾琏说的最后一句话,薛姨妈才想到,她们家的事还没完呢,因此忙笑道:“琏儿说这话就该打,我若是不信你,又怎么会把你给叫来,把事情托付给你?姨妈知道这些日子你跑前跑后辛苦了,倒是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再辛苦几天,把你薛大弟弟的事给彻底了了,姨妈在这里感激不尽。”
贾琏也不想辛苦一场半途而废,最终功劳反而被人领取,因此见薛家母女这么说,他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向柳湘莲详细打听关于那些胥吏在流放这里面的“黑暗交易”来。薛姨妈和宝钗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听着。
说话间,快到了午饭时间,柳湘莲和落春为了薛家之事专门而来,而且这会儿又近正午时分,显然是要留饭的。宝钗看了看时辰,进屋拿了钱财,到外间拎着菜篮子,准备出去买菜。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听他们说话的落春见宝钗要出门,忙追了出去:“宝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落春跟着宝钗出了门,穿街入巷,来到菜市场。看着宝钗熟稔的笑吟吟的和菜市场里的摊贩打招呼,她又是一愣,从这些人对宝钗的熟悉程度来看,显然宝钗到这边来买菜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之后的事,更是让她大开眼界,看着宝钗熟练的挑拣的菜蔬,一文钱两文钱的和摊贩讲着价,有的时候在讲价未果的情况下,就要求摊贩绕上两块姜或者一头蒜的行为,把一旁的落春看得目瞪口呆。
当初,在贾家的这些姑娘里,虽然黛玉在外貌上看起来更缥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而宝钗则是一副富贵人家花的世间俗人的模样。虽然宝钗是俗世凡人的模样,但是那也是豪门富贾之家,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和眼前这个锱铢必较,买菜的时候和摊贩们争论称杆是高了还是低了,斤斤计较的人,如果不是落春亲眼目睹,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一起。宝钗用她的行为,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落春对她的认知。
看着宝钗在猪肉摊上,和摊主,争论着要割的肉,是肥了还是瘦了,落春嘴角弯弯,笑了起来。其实眼前的宝钗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身上的生活气息浓了,看起来真实不少,不像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很好看到她的真情流露,永远都是一副周到知心的大姐姐模样,宛如隔着一层面纱,模模糊糊的,所以和她在一起,总觉得有一层隔阂。
宝钗和猪肉摊贩的老板争较了半天,最终称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二斤,本来十七文钱一斤的肉,两斤肉应该是三十四文钱,因为这四文钱的零头,宝钗和肉摊的老板又你来我往的争论了半天,最后,终于讲下来一文钱,宝钗见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四文钱的零头讲下来,无奈的从钱袋里掏出三个铜板交到肉摊老板油腻腻的手中,然后手疾眼快的从肉摊一旁放着骨头的框子里抽出一根扇骨,说道:“老板,这个就算是搭头了。”
老板看到宝钗伸手去拿骨头,赶忙伸手去拦,但是他动作没有宝钗快,而且又是后伸手的,所以并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钗将那块骨头放到自己的菜篮子里。木已成舟,肉摊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故作大方的说道:“行了,行了,算是搭头,你拿去吧,拿去吧。”
宝钗的眼睛一转,说道:“老板这么大方呀,那再给我撘一根骨头吧,我回去好拿它去熬汤。”说着手又对着骨头筐子里的一个大筒骨伸去。那肉摊老板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动作一般,提前一步伸手将装骨头的筐子拉开了,让宝钗的手扑了一个空。
“老板,你也太小气了吧?不就是一根骨头嘛,上面的肉都被你剔得干干净净的了,就算拿回去熬汤,还要费柴呢,就这你都不舍得,也未免太抠了吧,这生意可不能这么做。”宝钗没将骨头拿到手,开口数落起肉摊老板起来。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肉摊老板满脸苦笑着说道:“你也体谅体谅我,为了保证摊子上肉的新鲜,我每天不到四更就起来去杀猪,然后到菜场来售卖。这肉摊可是小本生意,我杀三头猪,忙活七八天,都未必能赚上一吊钱,这期间还要交税,剩下的还要养一家老小。别人家这上好的五花肉是十八文一斤,我这因为想着乡里乡亲的,也就没弄那个虚假,直接便宜一文钱,称头还都是高高的,这来这个菜场买菜的人家,谁不知道我这里一向是童叟无欺,足斤足两。”
“我算是服了你了,大姑娘你来我这里买了二斤肉,抹了一文钱不说,又拿了一块骨头。那骨头虽然没肉,但是拿回去熬汤也是好的,我这边卖也是四文钱一斤呢,你拿的那块骨头足有一斤,你还要我再给你撘一块骨头。我不干,你就说我抠,我小姑奶奶,就你这单生意我做下来,一点没赚不说,还要贴进去五六文。这要是来我这里买肉的都像你这么厉害,我这肉摊也别开了,就等着关门吧。”
看着摊主苦着一张脸诉苦,四周的人不由得哄笑起来。宝钗在众人的笑声中坦然自若的说道:“哎呀,老板这话我来买一次肉,你说上一次,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我家里原来也是做买卖的,这里面的事我也知道一点,但凡这做买卖的,从来没有说自己赚钱的,总是向人说自家的不易,自家的辛苦,但是若是真不赚钱,正如你所说,早就关门回家了,哪里还会一直摆下去?可见万不能把你的话当真的……”
摊主被宝钗的话说的面色如土,双手紧握,向她作揖说道:“行了,行了,我的小姑奶奶,我在这里求饶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知道你嘴茬子厉害,我嘴拙,说不过你,你就放我一码,放我一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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