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恪纯
“喂,妈妈。”
“胜男啊!家里出大事了!你堂叔打电话来说,你爸爸干活干着干着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现在人在医院!这可咋办?你爸爸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吧?”
妈妈的话有如一声惊雷,让我本来已经平静的内心再一次喧嚣起来。什么?爸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我的眼泪立马奔涌出来,不过我明白,当务之急是稳住妈妈的情绪。
“妈妈你先别慌,一切都有我在,我已经长大了。妈妈堂叔电话多少?爸爸现在伤势怎么样?你别担心,爸爸不会有事的,如果需要赶去广东,我先去,你先留在家里。”我边说着,边默默得流泪,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妈妈听见。
“就刚才你堂叔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你堂叔也没说清楚,就说现在正往医院送呢,让我们赶紧想办法赶到广东去。胜男,怎么办,你爸爸要是有事,我……我也不活了!”
“妈妈你别多想,我来想办法。你先把堂叔号码报给我,我和他联系。对了,六堂哥不是在广东那边当医生吗?你想办法问到六堂哥的电话号码,看看医院有没有熟人。妈……妈……你别哭,你的车票我想办法让同学帮你买,你听我说,你现在先收拾好衣服,收拾完你就去县城,车票我来解决!好吗,妈妈?我们一起面对,你别慌。我这边也会尽快请假,我会尽快赶到广东去!”我的脑袋飞快地旋转着,我尽可能挖空脑袋想到一切问题的关键。
一想到爸爸现在生死未卜,我的心情就十分沉重。好不容易稳住了妈妈的情绪,我挂了电话,抹了把眼泪急冲冲地往楼上冲去,在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不小心迎面和顾永源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赶着去投胎啊!”他冷冷地讽刺道。
此时我已经无暇理会他什么,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之后便冲上了楼,顾不上敲门就跑到了杨天华的办公室!
谁知道杨天华居然没有再,于是我又横冲直撞地跑到了曲歌的办公室里。我当时表情一片慌张整个人都呈绷紧的状态,我一口气跑到曲歌的面前。
“曲总!我要请假!”
他愣了一下,大概从没见过如此慌张的我。
“请假你让你们杨经理批准,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慌慌张张像什么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问我。
“我……我爸爸在工地上出事了!我必须请假尽快赶过去!”我连忙说。
他一听,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说:“怎么回事?你具体说说情况!”
“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就知道我爸爸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尽快过去!曲总,我……我得走了!我现在……现在连爸爸究竟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手足无措,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哭腔。
我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工作工作不顺利,家里又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他连忙绕过桌子,走过来不顾一切地把我拥入怀里,他说:“别怕,别担心,请假我现在就批准。但是我批准了你也不可能立马就能走,还得看车票上的时间。这样吧,车票我让苗翠翠帮你代买。你再打电话联系你的家人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另外你妈妈的车票我让我亲戚帮忙代买,你别担心,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我!”
我连忙收住泪水,心想当下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我也顾不得哭了,按照他的吩咐开始拨打我堂叔的电话。
破茧 第一百零一章 祸不单行接踵至
曲歌把苗翠翠叫了过来,她进来的时候看到曲歌紧紧握着我的手先是一愣,紧接着在问明任务之后二话不说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就进来告诉我们,她已经让司机赶去火车站买票了。
我这边也已经拨通了堂叔的电话,堂叔告诉我爸爸已经推进了手术室,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不过人已经完全不省人事,连叫都叫不应了。
我一听便知道凶多吉少,一瞬间泪水再一次决堤。曲歌坐在我旁边轻轻地拥着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挂了电话,他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会没事的,放心吧。我们一起祈祷,希望爸爸没事!”
打完了电话,我急急忙忙奔到家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之后曲歌驱车带着我去了火车站。在路上我们各自接了好几个电话,他告诉我我妈妈的票已经买好了,我妈妈到了省城就会有人接她去火车站。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不少安慰。
一路上我的眼皮都狂跳不已,都说眼皮跳不是祸就是福,这让我不由得再次心悬。
到了火车站之后,曲歌还要赶回公司开会,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我之后对我说:“去了那边,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给我打电话。如果需要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记住,别一个人逞强,遇到不懂的地方及时求助我。你爸爸属于工伤,涉及到很多方面,你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吃亏。我这边会先安排好我的工作,我尽可能早点赶过去帮你。”
有他这番话,我心里顿时又踏实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有什么事都会和你商量。”我由衷地说。
“嗯,那我先回去开会了。路上小心,别偷偷哭鼻子,觉得难过就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他突然在我额头上深深的一吻。
“好。”我勉强笑了一下。
他不舍地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既觉得失魂落魄又觉得十分安慰。我们从未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从未说过任何甜蜜的情话,可是每一次我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每一个难关都是他在身边鼓励着支持着。他从未说过“我爱你”,但这些行动远比之这句肤浅的情话来得更深沉。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我终于到达了广东广州。父亲是在我们老家人承包的工地上出了事,我辗转好几次才找到那个小小的诊所。当看到父亲脸色发白、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时,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嗷嗷大哭起来。
我忍不住想冲过去找那个包工头老陈理论,但是被我堂叔死命拽住。我握着我爸爸的手一遍遍喊爸爸,可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身上插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管子,这根本不是正规医院治病的常规办法,我拉住给他治病的医生问他我爸爸究竟怎么样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我当即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此时,妈妈也已经赶到了广东,我让堂叔安排人去把我妈妈接来。然后,我拿着妈妈给我问来的号码,打电话给我的六堂哥。
多年未曾联系过,当我唤出那一声“六哥”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听出来了。
“胜男,是你吗?”
“嗯,是我。六哥,我现在在广东,我爸爸出事了,现在在xx区的一个小诊所,我想给他转到大医院,可是这边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六哥你能不能帮上忙。”
还好,虽然多年未联系,但是他听到这事之后迅速答应了下来,并且告诉他会尽快安排给我父亲转院的事情。
妈妈一来,看到爸爸那一副样子,一瞬间情绪大爆发,哭天抹泪地和我抱成了一团。我原本以为这个脆弱到极点的女人急需我的安慰,却没想妈妈哭完之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诧异万分的事情。
妈妈直接冲到老陈的身边一把拽住了老陈的衣领,然后破口大骂起来:“老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你看到我家老刘伤成这样还不往大医院送!你赚那几个黑心钱你赚得心安理得吗!你怎么能够这样!你太没良心了!”
我和堂叔完全愣住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对老陈拳打脚踢。妈妈身高马大,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在老陈之上,老陈被彪悍的妈妈给打得东奔西跑不断求饶。最后,老陈终于妥协,说愿意让爸爸转院。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再次对老陈开骂道:“老陈我告诉你!我老公假如有什么不测!我就把灵堂摆到你家里去!我看你这辈子怎么做人!你个挨千刀的东西!”
妈妈彪悍的一面向来极少在我面前展现,但是对于妈妈的这一面我早有耳闻。爸爸一向胆小怕事,所以但凡有人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一般总是妈妈出面摆平。妈妈的性格是属于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她一生强势,又因为是村里唯一的老师,在我们那里有着极高的声望。
没多久,我的电话再一次响起,六堂哥告诉我,他已经安排好了我爸爸转院的事情,很快就有救护车会过来把爸爸带走。我千恩万谢,他在电话那头柔声地说:“谢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我会在医院等你们过来。”
我们跟随救护车到了六堂哥所在的医院之后,爸爸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妈妈拉着六堂哥的手一阵寒暄和感激。
我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六堂哥如今的模样,他的身材依旧高大而挺拔,脸蛋却不似年轻时那么俊朗,整个人显得成熟而睿智。他已经成了这家医院脑神经科的主治医生,隔了那么隽久的时光,他还是依旧亲热地称呼我为“小妹”,看我的眼神还像当年一样带着一种疼惜。
手术的过程十分漫长,中途手术的医生出来告诉我们爸爸的一些基本情况,由于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加上小诊所采取的一些错误的治疗办法,导致原本情况并不严重的爸爸出现了心脏器官衰竭的情况,医生告诉我们情况不容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妈妈一瞬间就昏阙了过去,六堂哥连忙一阵抢救,他安慰我们道:“别担心,医生都是习惯把最坏的结果先行告知,我再打电话联系其他医院的专家。”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妈妈昏倒的那一段时间里,老陈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人了,连电话也关机了。
堂叔连忙回到了工地,没想到工地上也没有了老陈的踪影,这块工地已经拿到了好几期的工程款,就剩最后的尾款没有结算。老陈大概是担心真出了人命他罪责难逃,所以趁我们不注意卷款潜逃了,工地上所有工人的工资都没有结算。
这无疑又是一个噩耗。
堂叔此时已经无暇顾及爸爸了,他带着工地上其他的工人报警维权到处寻找老陈的踪影。爸爸的伤势虽然进行了手术但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与此同时,因为老陈卷款潜逃,本不该由我们自己承担的医药费全部落到了我们的头上。
这接连而来的一切让我措手不及,也让妈妈心力交瘁。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妈妈在听闻前后治疗已经花了近10万元的治疗费之后一时再度无法承受而昏倒。
我突然意识到,爸爸受了重伤,妈妈老了,长大的我已经成了家里的中流砥柱。妈妈坚强了那么多年,如今是真的老了,再也无法扛起家庭的重担了。
我不能哭,我也不可以哭,我必须坚强起来。如果我也倒下了,那我们家就彻底跨了。
六堂哥给妈妈安排了一个床位让她好好休息,我守在爸爸和妈妈的身边,看着爸爸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着妈妈静静地躺在我的另一边,那一刻,我的心揪揪地疼着,鼻子不断地泛酸,我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六堂哥端来了可口的饭菜,他亲切地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小妹,你吃点东西,从我见到你你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好好睡一觉。听哥的话,你多少逼自己吃一点,吃完你躺着好好睡一觉,小叔和小婶我来照顾,你放心。”
我摇了摇头,我说:“六哥,我真吃不下。妈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婶没事,我给她吃了一些安眠的药物,让她可以休息久一会。我下午还有一个手术,我已经安排你六嫂过来陪你。你听话,先吃点东西。”他目光柔柔的,说话还像一样夹着棉花似的,特别温柔。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的福气吧!曾几何时,他带着六嫂一起回乡摆酒,我看着饭桌上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曾经这样深深在心里感慨过。
在六堂哥的劝慰下,我勉强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很快,六嫂就过来了。时隔多年,六嫂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的小娘子,随着时光变成了一个雍容的妇人。她在一家银行里做行政,保养得宜,体形丰满,面色红润,一看就是生活幸福的女人。
破茧 第一百零二章 回光返照留后事
六嫂过来之后,六堂哥和她微微交待了几句之后就走了。临走前,一个细微的细节让我一阵感慨。六堂哥当着我的面习惯性地在六嫂的脸上亲了一下,这种吻别十分自然丝毫不矫揉造作,仿佛是生活多年形成的习惯,也是一种爱的表达。
六堂哥走后,六嫂坐下来安慰了一小会儿,并且告诉我她专门请了假过来照顾,叫我有什么困难和他们说。我当下心里一阵感动。
从到达广东后就被一连串的噩耗接连冲击,我的手机也因为来的时候太匆忙已经消耗了所有的电量,因为一直在不断辗转之中,我一直顾不上和曲歌联系。我们只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我稍微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匆忙挂了。
六堂哥和六嫂之间的温情让我联想到了我和曲歌之间的种种,我这才连忙问六嫂能不能给我找到匹配我手机的充电器。还好六嫂的时候和我的手机型号相同,于是我连忙找个地方把手机插上充电。
刚开机,就有无数条短信接踵而至。原来在关机的这段时间里,曲歌已经打了无数次的电话过来。
我连忙拨通了他的电话,刚响第一声他就接了起来,焦急地问我:“胜男,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电话关机了?现在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爸爸做完了手术,可还是昏迷不醒。妈妈刚才晕倒了,现在正在休息。我没事,其他一切都好,你放心吧。”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何,我竟产生出一种他就是我爱人的错觉。
“你还好吗?累吗?有没有吃饭?”他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我没事。”我依然逞强。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打我电话,需要钱或者维权,都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吗?千万别逞强,这种时候就算是朋友,也不会坐视不管。你杨哥听到情况也很着急,你给你杨哥回个电话吧。”他在电话那头吩咐道。
我鼻子一酸,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多出了一份力量。我从没想过,一份工作能带给我两份不同的感情,能有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这样的慰藉。
“好的,那我给杨哥回电话。”我挂了电话,逐条看了信息,发现平日里和我关系较好的同事都给我打过电话慰问。再回想当初去c城时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却不曾想,如今收获了这许多不同层面的友谊,在我需要关心的时候都主动参与了这一场关心。这种主动式的慰问,让我心宽慰了许多。
我一一给他们回了电话,杨哥,陈珂,苗翠翠,莫来福,杨颖……让我十分意外的是,居然还有文雯,这位素日交往不多的女人。
2007年阴历七月半,公历8月26日,这是一个让我永生不能忘怀的日子。
那天傍晚,当我太过疲乏趴在父亲病床前睡着、母亲也在旁边小床上小憩的时候,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居然坐在了床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喊了一声:“胜男,你怎么来了?”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我在做梦,我连忙惊喜地对着父亲喊道:“爸爸,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和妈妈有多担心!”
我的喊声惊醒了妈妈,妈妈爬起来一看父亲好好地坐在床上,顿时一下便从床上弹起来,冲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地说:“你个老家伙,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由得也抹了一把眼泪,见父亲没事人一样地坐在床上,连忙对妈妈说道:“妈妈你和爸爸说会话,我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
没想到,父亲却拉住了我的手,用平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对我说:“胜男,你等等,爸爸有话跟你说。”
我一愣,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但是我连忙抑制了自己的思维往不好的层面发展,我坐了下来,笑着对父亲说:“爸爸,我们等下再说好不好?我先去让医生过来帮您检查检查身体,然后你要是还有精神,我们再好好聊天。”
“不,不,等下,就来不及了。”爸爸的声调变得特别特别地柔,和素日以来的他完全不同。他的话也让我和妈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所说的“等不及”是什么意思。
“你咋了?咋就等不及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让胜男去给你叫医生,先检查下身体要紧。”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爸爸嚷道。
这天的父亲特别反常,他拉着妈妈的手,柔声地唤道:“淑惠啊,你不容易啊,这些年跟着我这么个男人,委屈你的才华了。也是我刘长根有福气,娶了村里地主家最漂亮的女儿。要不是当初文革你家落魄了,你也不可能嫁给我做媳妇。这些年,我是见到你就愧疚,一愧疚我就想往外躲。淑惠啊,我这辈子欠你太多,我也还不了了。往后,希望咱女儿争气,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老公的,也就放心了!”
一席话把我和妈妈说得满脸是泪,妈妈更是泣不成声地骂道:“你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呢?咱俩好不容易盼着胜男长大了,现在日子正好过了,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往后正正经经和我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就成!”
“淑惠,你别哭。我怕见到你哭,怕看到你跟我受穷。我这人没本事没能力,哎,我时间也不多了,胜男她爷爷在那边等着我呢……”父亲突然提到了死去的爷爷,让我和妈妈大骇不已。
“呸呸呸,你爸爸在那边过得好着呢,他不盼着你去,你快别说了。胜男,快去叫医生!快去!”妈妈已经急了,父亲的话让我们两的心头都陡然一沉。
我站起身来就打算去找医生,没想到,却被父亲紧紧拽住,我奇怪他受了重伤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父亲急急地拽着我说:“胜男,别,别去,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们娘两说。”
说完,他居然流下了眼泪。父亲向来性格很硬,他很少在我们面前流泪。
“淑惠啊,你去给我找点吃食好不好,我饿了。你去,我和胜男说会话。”父亲突然吩咐道。
妈妈一听,连忙擦干了眼泪说:“好,好,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前段一直惦记那烤鸭店的烤鸭,再配上一碗米饭,就够了。我身上没钱,一直舍不得吃。千万不许找医生,不然我就要生气了!”父亲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硬是不让我们喊医生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同寻常,让我的心不由得更加沉重。我和妈妈悲戚地对视了一眼,妈妈默默无言地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再次掉下了眼泪。我的手被父亲紧紧拽住,他轻声唤着我说:“胜男啊,你出生的时候我是不满意的,我气你妈怎么给我生个闺女。你妈妈却说,闺女怎么了,闺女以后照样有出息。为了和我赌气,你妈妈给你取了胜男这个名字。当时因为这件事,我大半年没有理她。”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怪不得从小我和父亲感情淡漠,原来竟是从出生就开始注定的缘分。
我望着父亲黝黑的脸,嘴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又说道:“你这丫头,模样性格都遗传了你妈,这样也好,要是像我,反倒是个没本事的人。以后,好好对你妈妈,你妈妈对你可是打心眼里的疼。你见咱们村的姑娘,有几个像你似的,被妈妈这么宠着。你说是不是?”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父亲似乎有些累了,又嚷嚷道:“你妈妈怎么去这么久?又去田里干活了?这娘们,整天就知道争强好胜!”
我狐疑地问道:“爸爸你说什么呢?我们现在在广东呢,没在家。”
爸爸突然又笑了起来,指着墙边对我说:“你看,你三叔在那儿,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你爷爷也在那儿,看到没,你爷爷在笑呢;那个是三胜子,还有陈二丫,哈哈……都在那儿,胜男,你看到没?”
我不由得心里一阵害怕,父亲嘴里念叨的,都是已经去世好久的故人。在阴历七月十五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突然念叨起这些来,不由得让我毛孔悚然……父亲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我不知道他在嘟囔些什么,他的意识也开始飘忽起来。
还好这时候,妈妈提着饭菜急匆匆回来了。我把刚才的情况跟妈妈说了,妈妈放下饭菜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命数尽了,没的救了……和你爷爷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嚷着要吃饭。胜男啊,我们心理得有个准备……”
妈妈话没说完,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自然知道她所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7岁光景,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也是如此,爷爷拉着我的手说:“丫头啊,要听话啊,要听你爸妈的话……”
如今的情景,仿佛情景再现一般。妈妈像平常那样喊着:“老刘啊,你爱吃的烤鸭、豆腐、笋干我都给你买了,来,我们先吃饭。”
爸爸孩子气地笑开了,没多久,他就吃了一大碗的饭菜。妈妈和我默默对视了一眼,我使眼色问妈妈要不要去叫医生,妈妈摇了摇头说:“不,胜男,我们办出院,我们带你爸爸回家。”
我不由得一愣。妈妈瞪了我一眼,然后说:“快去,顺便叫你六堂哥来一趟。”
我连忙听话地站起身,按照妈妈的吩咐去做了。
破茧 第一百零三章 天人两隔尽孝道
那一晚的气氛十分诡异,路上刮着很大的风,妈妈给爸爸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棉裤,让六堂哥帮我们找来了一辆面包车,出了高价把父亲连夜带回了家。
走之前,妈妈边帮父亲穿衣服,边对父亲说:“我知道你等不及想会你老朋友,但是看在我们娘两以后孤苦无依的份上,你跟他们说让他们等等……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回家,回到家你再和他们相会,听到没,老刘?你这一辈子没听过我的话,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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