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帝王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十二月二十四,登基仪式匆匆举办,慕容烁的嫡母宋王妃也跟着受封太后。宋王妃是正妻,慕容烁的母亲,荣升太后名正言顺,虞清雅这个生母被压的一点水花都没有,更不用提太后的尊位。
宋太后恍恍惚惚的,跟做梦一样搬到宫里,坐到了天下女子能达到的最高位置,皇太后。宋太后在政治上不灵敏,对内宅斗争倒敏锐的很,她很快就意识到,皇帝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有虞清雅这个亲娘在,自己的地位难免会受到威胁。宋太后治理情敌小妾很有一套,她马上就将虞清雅扣在王府里,不让虞清雅进宫,免得接触到皇帝。宋太后还专程选了好几个手上有功夫的嬷嬷,日夜不停地盯着虞清雅,给她吃些暗亏,皮肉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新帝登基后,年号亦改成熙元。慕容檐丝毫不留情面,即使仅剩六天还是换了新的年号,撤掉了武平帝在位时的一切痕迹。转眼间到了熙元二年,京城中禁宴饮,倒也安分了一段时间,等到了二月底,眼看皇帝要满百日,人心也浮动起来。
最后是宋太后下定懿旨,给先帝守制虽然重要,可皇帝的百日宴也不能马虎,故而特赦,为皇帝热热闹闹操办百日宴。
宫里,宋太后换了一身奢华衣服,宋家姐妹围绕在她身边,变着法哄宋太后开心。
宋家五娘说:“我就知道大姐姐是个有福的,祖母总是教导我们要和大姐姐学,说我们若有要大姐姐一半的聪慧,就能提携家族,替父兄争光。现在看来,别说一半,我有大姐十分之一的福气就管够了。”
另一个姐妹接话道:“可不是么,托了大姐姐的福,宋家跟着水涨船高,连着父亲在外遇到同僚,同僚也恭敬了许多。人人都说,大姐姐成为太后,母仪天下,要恩及家族,耀及三代呢。”
宋太后被捧得通体顺畅,她身体不好,自从出嫁后更是糟心事一堆,谁都能拿她不能生育这一点上来踩一脚,婆母更是几次三番表达不喜,最后干脆给广平王纳了个侧妃。宋太后本来以为自己丧夫无子,这一辈子已经完了,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当上了太后。宋太后心里不无得意,她那个婆母不可一世,指手画脚,最后到死也只是皇后,她却一跃坐到了后宫最高的宝座上。
宋家姐妹说着说着,就渐渐说到官职上。宋太后的父亲去年入狱,后面虽然放了出来,但是仕途和从前大不能比,其他几个叔伯堂兄还没有职事呢。宋太后现在可是堂堂皇太后啊,太后的兄弟叔伯,怎么能是个闲人呢?当然要在朝中担几个要职。
宋太后逐渐意动,父兄都是高官要职,她脸面上也有光,宋太后真打量起给宋家人升官的念头。宋太后和几个姐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的热火朝天,和乐融融。气氛正浓的时候,殿外太监高唱:“琅琊王妃到。”
殿内声音顿时一滞,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敛衽给虞清嘉行礼:“参见王妃。”
虞清嘉走进武德殿,她穿着一身银朱色斜襟襦裙,下面百褶裙上绣着大团扶桑花。这一身素淡,但出现在皇帝百日宴上也不违和,虞清嘉走近,所有人都站起来给虞清嘉让位。虞清嘉没发话之前,根本没人敢起来。
方才宋家姊妹围在宋太后身边撒娇,现在虞清嘉进来,宫人早就把宋氏姐妹的绣垫拿下,给虞清嘉搬了精致的坐塌上来。虞清嘉自然而然地落座,眼睛从殿中扫过,说:“诸位夫人娘子都起来吧。”
“谢王妃。”一阵簌簌的声音响起,宋家姐妹站起来,发现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她们,没有座位了。
宋家姑娘倒是有心和虞清嘉抢座次,但是她们无知者无惧,武德殿里伺候的宫人可不敢。有摄政王妃在场的地方,区区宋家算什么,就算她们是太后的妹妹也不成。
宋家姐妹尴尬了片刻,很快就被伶俐的宫女领下去,重新安置座位。按道理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尊者让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殿中谁也不是闲的,谁会记得这些鸡毛蒜皮。但是对于宋太后来说,这就是落了她的面子。
宋太后脸色挂下来,宋家七娘看到,立马说道:“琅琊王妃来的可真晚,竟然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哦?”虞清嘉眼睛眯起,轻轻笑了笑,“原来诸位等久了?”
“没有没有,王妃这是说什么话。”作陪的国公夫人连忙堆笑,她笑容有些僵硬,隐晦又不悦地看了宋七娘一眼。
虞清嘉笑了笑,并不追问,而是慢悠悠说:“我进门时听众位笑的欢畅,不知太后和夫人们正在说什么?”
一个侯夫人悄悄瞥了宋太后一眼,笑道:“太后和宋家娘子正在说领军府的事情呢。”
“哦,领军府?”虞清嘉说,“如果我没记错,宋公便在领军府罢?”
宋太后的父亲宋况曾经在领军府担任要职,然而现在虽然名头还在,但是权力早被新人架空了。虽有名无实,但因为宋况是太后的父亲,皇帝名义上的外祖父,外人还是对其尊称一声宋公。
“没错。”宋家五娘见太后不发话,便壮着胆子说道,“大伯父确实在领军府任职。但是如今领军府革新,人事调动频繁,伯父不及以前繁忙,故而时常待在家中,指点几位兄长的才学。伯父常说五兄才学出众,君子端方,足以去户部做清官郎中呢。”
郎中这个官可不小,可谓既有清名,又有实权,还能时常接触到中枢五省的宰辅,可谓登堂入相预备跳板。虞清嘉轻笑,宋家的胃口可真不小,一张口就敢要这种官职。
虞清嘉说:“郎中乃是京官正六品,身担要职,贵府五郎一介白身就想做尚书省郎中,恐怕不妥。”
武德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宋家眼巴巴说了官名,结果琅琊王妃客套话都不编,直接就拒绝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宋太后抿唇,之后虚弱地对着虞清嘉笑:“王妃说的是,五娘她一个小娘子,哪里懂朝堂上的事情。小孩子随便说说,王妃权当听来一乐就好。”
虞清嘉点头,说:“好。”
这一句“好”说的宋太后脸颊都开始抽搐,她可是太后,还身虚体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虞清嘉竟然敢拒绝她?
宋太后没脸极了,但是她又不敢给虞清嘉摆脸色,只好勉强笑一笑,说:“许久不见琅琊王,这几日郡王可好?”
“殿下说周朝近来愈加不老实,边境摩擦越来越多。先帝便是被周朝细作刺杀而死,此等国辱不可忘却,殿下这几日忙着整兵,准备不日对周朝开战,故而分不出身来见皇上和太后。”
众人听到又静了静,朝廷马上要和北周打仗了,有能耐和北周较量的兵力都集中在两支队伍里,一支是驻守潼关的耿家军,一支就是慕容檐的六镇旧兵。不说耿笛已经年老,只说邺城事变时耿家对慕容檐全力支持的态度,就知道这一仗全在慕容檐手中。
在场一众国夫人、侯夫人仿佛感受到对方无情地碾压,皇帝是慕容檐一手册立的,政权掌握在慕容檐手中,就连打仗也得靠慕容檐,她们还哪有说话的份?宋太后脸上也很不好看,她被吹捧久了,慢慢自己也觉得自家权势滔天,显赫非凡,然而一见到虞清嘉,宋太后脸上的巴掌一个接一个,直打的她原形毕露。
众人看虞清嘉,见她一身银朱清贵低调,光华流转,人漂亮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就连头上的发簪也好看的不得了,世面上根本没有见过这种的样式。宋太后心里不是滋味,虞清嘉从头到脚都精致美丽,坐在这里仿佛和普通人隔了一层壁,尤其要命的是,虞清嘉坐在自己身边。
宋太后简直糟心透了。
虞清嘉没心情陪宋太后寒暄,今日是皇帝的百日宴,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她才懒得进宫见宋太后。虞清嘉扫了一眼,问:“陛下呢?”
一说起这个宋太后腰杆都硬了:“皇帝刚刚睡着了,现在正在后殿睡觉呢。皇帝自从来了哀家这里,平日里不哭不闹,听话的很。”
宋太后觉得自己将皇帝养得非常好,话音里颇以此为豪。虞清嘉没有接话,站起来说:“我去看看陛下。”
那个老太医是慕容檐的人,早就被封口,所以皇帝先天不足的事情,除了慕容檐、虞清嘉,大概就只有虞清雅自己清楚了。婴儿清醒的时间少,一两岁之前看不出差别,慕容檐身为既得利益者,没有必要提醒别人。宋太后等人不知道皇帝天生反应迟钝,他不哭不闹未必是真的舒服,慕容檐漠不关心,虞清嘉却做不到真的置之不理。
宋太后自认为自己这个嫡母简直能上女史典范,而虞清嘉却要亲自去看皇帝。宋太后心里不太舒坦,虞清嘉这样做,岂不是故意不给她面子?宋太后脸色不好,虞清嘉理都不理,径直朝后殿走去。
虞清嘉走到后殿,发现偌大的宫殿里连个守门的宫女都没有。她暗暗皱眉,快步走到里面,看见一个乳娘模样的人正和几个宫人纠缠。乳娘想过去看孩子,资历较老的嬷嬷一脸嫌弃,推着她让她出去。
她们几人在地上推搡,皇帝就孤零零地躺在木床上,旁边连着遮挡的栏杆都没有。虞清嘉脸色冷下来,白芷看到也暗暗骂,这么多大人,竟然把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独自放在床边,也不怕孩子一翻身摔下去。内侍清了清嗓子,故意喊道:“琅琊王妃到。”
正在推搡的几个宫人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一个宫装美人站在殿门口,身后簇拥着众多宫女太监。她们吓得腿都软了,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参见王妃!”
虞清嘉不发一言,从宫女嬷嬷的发顶穿过,完全没有叫她们起来的意思。嬷嬷只觉得头顶飘过一阵香风,琅琊王妃美得像云端的神仙,她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虞清嘉走到木床边,看到慕容烁眯着眼睛,脸颊通红,似睡非睡,呼吸细弱的有一阵没一阵。虞清嘉冷冷扫了地上的宫奴一眼,问:“陛下烧的这样厉害,你们为何不上报?”
“啊?”资历最老的那个嬷嬷叫了一声,慌忙道,“不可能啊,皇帝没有哭也没有闹,怎么可能发热了?”
乳娘一直焦灼不安,听到这话可算鼓起勇气插嘴:“回王妃,皇上从昨天晚上就不舒服,吃了奶就吐,晚上也睡不安生,奴家想给皇上抓药,但是被嬷嬷骂了一顿,还说奴婢从宫外来,身上污浊,不许奴靠近皇上……”
嬷嬷狠狠瞪乳娘,虞清嘉理都不想理这群昏才,对白芷说:“抱着陛下,立刻宣太医来。”
白芷赶紧应了一声。宋太后让人扶着从外面进来,刚好看到虞清嘉的人接手皇帝,宋太后眉毛顿时扬起来:“琅琊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太后还是问你自己的人吧。”虞清嘉懒得和宋太后多费口舌,带着侍从就要往外走。宋太后以为虞清嘉是来抢皇帝的,脸色都变了,她尖声道:“青天白日的,你们竟敢抢人?来人,还不快把他们拦下来!”
王府的侍女立即上前一步护在虞清嘉身前,斥道:“谁敢?”
虞清嘉冷冷地扫了对面一眼,众多宫女太监没一个敢上前。宋太后看着简直要气死,她连连咳嗽,嘶声道:“放肆,哀家是太后,你们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
众人还是踯躅,虞清嘉款款而行,宫女太监如潮水般给虞清嘉让开一条路,低着头不敢直视。宋太后眼睁睁看着虞清嘉在她面前抱着皇帝离开,气得咳嗽不止,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不能亲手将虞清嘉扯下来。等咳嗽终于缓和了,宋太后气得直摔东西:“一群废物!”
宋家几个姐妹看到这一幕都咋舌,她们尚未出阁,对摄政王的理解远不如宫廷中人来的深刻,直到今日亲眼看到堂堂太后在虞清嘉面前接连吃瘪,才知道皇叔琅琊王究竟有多么强势。
也不怪宫里侍女太监阴奉阳违,毕竟宋太后这个嫡母,也是琅琊王一手册立的。谁是花架子谁是真正的老虎,底层讨生活的人最明白不过。
宋太后气归气,真计较起来也不敢对虞清嘉怎么样。她只能趁人走了,在背后狠狠地骂一句:“夫妻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去年虞清嘉进宫的时候,宋太后尚能肆无忌惮指点虞清嘉的婚事。那时候虞清嘉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是至少还会笑,露出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以棉化针。没想到才过了半年,虞清嘉连假象都懒得装,直接当着众人,轻飘飘地说“不行”。
宋太后曾经是广平王妃时毫无说话权,她认了,可是为什么她都成了太后,还是在虞清嘉面前毫无尊严?宋太后一脸病弱,脸上渐渐弥漫上一层阴郁来。来日方长,我们等着瞧。
宋家五娘窥着宋太后的脸色,试探地提点:“太后,那五兄的官职……”
宋太后阴沉沉瞥了宋五娘一眼,道:“没听到那位说什么了吗?此事作罢,不必再提了。”
虞清嘉到显仁殿时,太医已经早早候着了。看到虞清嘉来,殿里呼啦啦跪下一大群人。虞清嘉挥挥手,说:“免礼,先给陛下诊脉。”
太医署给慕容烁看了病,又留下一张方子。慕容烁喝药之后,果然安分许多。
虞清嘉看着呆呆躺在襁褓里的慕容烁,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天生反应迟缓,饿了不知道哭,痛了也不知道叫,就连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也一无所知,依然安静地看着正前方,呆呆木木的。虞清嘉叹气,她扫了一旁的乳娘一眼,乳娘连忙跪下:“王妃。”
“这次你做的对,该赏。”虞清嘉挥手,示意白芷递赏钱,“皇帝省心,你们这些伺候的人就要更加警醒,时刻注意着皇帝的身体,知道吗?”
“奴遵命。”
虞清嘉又教训了显仁殿宫人几句,就叫他们起来。她吩咐道:“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按理伺候的人该由太后安排。但是太后精力有限,那些老奴惫懒,险些害皇上生了病。以后,皇上就留在显仁殿照顾,不必劳烦太后了。皇帝若是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宫女太监很快听懂虞清嘉的意思。虞清嘉收回了太后照顾新帝的资格,以后若是他们敢放太后的人进来,项上人头不保。宫人心惊胆战,齐声应诺:“谨遵王妃之命。”
虞清嘉敲打完这些宫人,就打算出宫了。慕容烁毕竟不是她的孩子,而且和琅琊王府关系微妙,她做到这里,已经尽了情分。她袖子刚动了动,一直呆呆看着前方的慕容烁破天荒转过头来,他愣愣看了虞清嘉一会,突然对虞清嘉咧出一个笑。
虞清嘉心里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白芷看到这一幕,默默转过头,心中长长叹息。
虞清嘉回府,在回房路上,白蓉将这段时间王府的事一一禀报给虞清嘉。
“王妃,虞侧妃已经被宋太后的人看押,庵堂也被遣散了。李氏和柳流苏无处可去,您看,这两人如何处置?”
“李氏毕竟是虞家的大夫人,论理是我的长辈。若是我动手,恐怕父亲颜面上也不好看。送回兖州虞家吧,她的女儿对虞老君做下那种事情,她该如何处置,让叔祖父们决议罢。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不过问。”
“是。那柳氏呢?”
“柳流苏?她又不是虞家人,之后还成了广平王的姬妾,她去向如何,都与我们无关。不必管她,她原来带来的东西虞家一样不留,但是多余的财物也是没有的。之后无论她去哪儿,如何婚嫁,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白蓉应诺。
说话间虞清嘉的院落已经到了,虞清嘉一边进门,一边和白蓉吩咐一些日常琐事。她走了一段,发现有些不对劲。银珠束手束脚站在一边,压低声音对虞清嘉说:“王妃,摄政王在里面。”
难消帝王恩 148、和好
慕容檐在里面?
虞清嘉还算平静, 她和慕容檐在感情一事上态度迥然相反,这件事迟早要面对,早点来临也好。
虞清嘉对白蓉白芷说:“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白蓉朝里面看了一眼,无声退下,白芷暗暗握了握虞清嘉的手, 也轻手轻脚出去了。
顷刻间, 屋里满满当当伺候的奴婢就不见了, 灯台上烛火静静燃烧着, 给室内摆设笼罩上一层柔和的釉光。虞清嘉定了定神, 掀开帷幔朝里面走去。
慕容檐正站在书架前翻看书卷, 虞清嘉想到上面还有她自己的批注, 不由有些尴尬,低声道:“殿下。”
两人几日来第一次说话,竟然是这样生疏的称呼。慕容檐心生暴戾, 但是他表情上一点都不露, 只是放下书, 淡淡地说:“我要出征了。”
虞清嘉着实一愣, 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你的伤……”
听到虞清嘉关心他的伤势,慕容檐心里可算好受点了。平生头一次,慕容檐生出日后他似乎应该多受点伤的想法。
慕容檐说:“不妨事,总是死不了人的。”
虞清嘉眉毛微拧,她明明知道慕容檐在故意卖可怜,可是, 谁让她真的被拿捏住了呢?虞清嘉到底不舍得让他受伤,叹气道:“我不是让白蓉给你送去伤药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好?”
如果白蓉在此,一定要掬一把心酸泪。她接了虞清嘉的命令,每日给慕容檐送药,然而慕容檐看到前来的人不是虞清嘉,愈发不悦。白蓉加在中间两头为难,心里别提有多痛苦了。
虞清嘉眉梢一动,立刻反问:“你没用?”
都不用等慕容檐的回答,看到他的神情,虞清嘉已经猜到答案了。她又气又急,忍不住数落慕容檐:“你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慕容檐不以为意,说:“无碍。”说着他就绕到另一边拿铠甲,他的铠甲是精铁锻造的,鳞甲细密坚固,刀枪不入,相应的就产生另一个缺点,重。
慕容檐一副不配合的表情,单手拎起铠甲时,眉毛飞快地拧了一下。虽然他马上又恢复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可是还是被虞清嘉看到了。
虞清嘉担心他被重物扯到了伤口,导致肋侧伤口裂开。慕容檐马上就要出征,虞清嘉可不放心他带着伤去。虞清嘉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撕裂了?”
慕容檐懒得回答,拿着东西就要往外走,他这副不配合的样子让虞清嘉更着急,她赶紧拦住他,想要夺过他手中的东西:“等等,你的伤不能马虎。”
虞清嘉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拦慕容檐时竟然还真的拦住了。虞清嘉劈手夺过慕容檐的铠甲,只握住一部分就差点被闪了腰。慕容檐眼疾手快拉回来,经过这么一折腾,慕容檐的脸色又变白了些。
虞清嘉知道这回他的伤口没事也要被撕扯出事了,她赶紧去摸慕容檐的腰侧:“你怎么样?”
虞清嘉看见那副铠甲就来气,说:“你还拿着它,先扔到地上,一会自有人来收拾。”虞清嘉说着就去取出药箱,瓶瓶罐罐摆了一溜,强行按着慕容檐坐到塌上。慕容檐一言不发,任由虞清嘉摆弄,虞清嘉将药瓶子扒开,放置在一边,然后就半跪在塌上,伸手接慕容檐的衣襟。
虞清嘉上手的时候还在嘀咕,狐狸精今天怎么这样乖巧?她给他包扎过不少次伤口,每一次他要不别别捏捏不肯配合,要么手脚不老实伺机占便宜,像今天这样任人宰割的,实在是平生仅见。虞清嘉心里想着,手上已经将衣服解到最里层,她一眼就看到绷带上有血,顿时她心里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甚至还为自己误会了慕容檐而自责。
“都出血了,伤口很疼吗?”虞清嘉又自责又心疼,眼睛都涌上水光,水汪汪地看着慕容檐,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
慕容檐五行缺德,此刻难得感到良心有一丝丝痛。可惜这一点良知宛如泥牛进入汪洋,顷刻间就没了。他一脸不经意地将里衣揽起,说:“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能不叫大事?”虞清嘉心疼,十分内疚地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去抢你的铠甲,你根本不会将伤口撕裂。你现在还疼吗?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去请太医?那可不行。慕容檐一手拎住虞清嘉,虞清嘉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慕容檐坦然地咳了一声,说:“这一战艰辛,而我是主帅,如果传出去我受伤的消息,恐怕会动摇军心。”
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虞清嘉经历过太多次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身边当然有心腹,叫一个信得过的军医过来不就成了?”
虞清嘉越想越可疑,说着就要下榻去叫人。慕容檐伸手去拉她,正好用的是受伤那侧的胳膊。虞清嘉跳下去时的冲力不小,慕容檐闷哼了一声,虞清嘉吓了一跳,赶紧跑回来抱住慕容檐的胳膊:“你怎么了?”
虞清嘉刚刚凑近,慕容檐突然发力,将她整个人都压在塌上。这一出完全没有防备,虞清嘉低低惊叫一声,等后脑马上就要碰到硬物时,又被一只手稳稳撑住。两人顿时从左右变成上下,这一番动作不小,放在塌边的瓶瓶罐罐被碰倒不少,咕噜噜滚到地上。
门外侍女听到动静,连忙问:“王妃?”
慕容檐冷冷地开口:“出去。”
侍女们一听是摄政王,马上就懂了。最先出声的侍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愚钝不堪,然后就赶紧退到院子里,紧紧闭上门。
虞清嘉现在还有什么不懂的,气愤道:“你骗我?”
她咬牙切齿,手肘支住床榻,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虞清嘉乱动中不小心撞到了慕容檐伤口,他闷哼一声,虞清嘉明明觉得他是在演戏,但还是不敢动了。
在挣扎中,慕容檐的衣襟全散开了,露出一截劲瘦紧致的胸膛。慕容檐脸长的好看,身材也是修长清瘦类型的,可是身上的肌肉绝对不差,条理分明,修长又充满爆发力。虞清嘉当然看过慕容檐全身,甚至还看过不少次,但现在两人快两个月没有亲密接触,突然看到此等美景,她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眼。
慕容檐却完全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问题,他俯身环住虞清嘉,将她圈在胸膛和长塌之间,说:“嘉嘉,我要出征了。这一次最短三个月,长的话一年半载,归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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