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门第

她在说了这话之后，便让人将准备好的厚毯子铺在女子身下，正月的天气，冷得刺骨，更别说是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了。
女子微愣，诧异地看向叶清溪，然后乖顺地半躺在毯子上，支支吾吾地再说不出话来。
楚洛渊瞥了女子一眼，凑到叶清溪耳畔低声道：“清溪，你便是因为看出她已经有了身孕，才执意要下来的吗？”
叶清溪看了楚洛渊一眼，眼神里显得有些无奈，她之前站在楼上根本看不太清楚这里的动静，只隐约注意到这女子的一只手似一直放在自己的小腹处，这才有所猜测。
“清溪，你太心善了。”楚洛渊眨了眨眼睛，趁机在叶清溪的耳边吹了口热气。
于是叶清溪更无奈了，她真是一点儿都不同情这个自己前来作死的女子，只是却不希望这人的孩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问题。
之后几人都不再开口，直到楼里请的大夫过来，帮女子诊了脉，确定她只是动了胎气，需要服用几服安胎药，再卧床休息几日，叶清溪这才叫人将女子抬进了自己方才所待着的雅间。
等女子被安置在了榻上，这才哀求地道：“这位公子，其实妾身今日之所以会来这里，为的便是寻找妾身的夫君，所以公子能否……”
“你在进门前，难道不曾看到这里人满为患吗？”叶清溪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冷声打断了女子的话。
女子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公子这话是何意？”
“或者你根本不知晓自己已经怀了身孕？”叶清溪的声音里多了些微的讽刺。
女子更加发懵了，只愣愣地看着仍面带纱巾的叶清溪。
“若你知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又看到这里人满为患，便该知道，你若硬挤进来，腹中孩子或许会有问题，可你仍然这么做了，又是为何？”叶清溪并不反感这人前来找回自家夫君的勇气，但却绝不赞同这人所用的法子，“或者你是想着若是这孩子真在这种地方出了事，或许会让你夫君心怀愧疚，日后不再进出这种地方？”
随着叶清溪的话语，女子看向她的目光从最开始的迷茫，到随后的震惊，最后变成了躲闪和羞愧，她没料到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不但救了她，竟然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瞒公子，妾身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相公他既不贪酒，也不好赌，却偏偏……时常出没这种地方。百姓常称这种地方叫销金窟，谁都知道这地方手里没钱是进不来的，可相公却屡教不改，妾身也是……”说到最后，女子已忍不住哽咽起来，显然是说到了伤心处。
此刻叶清溪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若是在前世，虽说也有类似的行当，但那毕竟是违法的，就算有人去做，也都是偷偷摸摸地去做，被发现了还会有所惩罚。
可是到了这里，这种事简直再正常不过，甚至有些人还以来这种地方为荣，简直叫人不齿。
更何况，这倚红楼乃是她和楚洛渊的产业，虽说开设这地方的首要目的是为了搜集情报，但也确实是有赚钱的目的在里头，叶清溪虽然对今日之事有些感触，却也绝不可能因此而停业不做了。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叶清溪既然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便也不在乎利用这样的现状为自己谋利，至少这倚红楼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的，而她也会尽量保证楼里姑娘的各方面安全。
至于来这里的恩客，便当真不是她能选择的了。
不过既然今日遇到了这个女子，叶清溪也不会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便去找你相公吧，别的我不敢说，但至少往后倚红楼绝不会再接待你相公了。”
女子听得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瞪大眼睛：“你……你是……”
“我算是这倚红楼的半个东家吧，所以这件事我还算能做主，不过至于其他的，我就帮不了你了。”说完这话，叶清溪便起身绕过屏风去了外间，留下女子一人待着。
直到她快走到雅间的门口，这才听到里面女子稍显激动的声音：“多谢……多谢公子……”
叶清溪暗自摇头，若自己是这个女子，得知救了自己的人就是这个销金窟的东家，只怕会恨死这人，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还要谢自己，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叶清溪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楚洛伊，她找的男人若是真敢来这种地方，那便也不配做自己的男人了。
低头走在后面的楚洛渊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抬头便正对上叶清溪平静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深邃的眸子顿时闪出点点光亮。
叶清溪也忍不住笑了，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啊。
楼下的晚会已经结束，之后的收尾工作也无需叶清溪和楚洛渊来安排，故而楚洛渊便提议道：“清溪，今日可是元宵佳节，难得你出来了，不如咱们去街上走走吧？”
“你身为世子，难道不用参加宫中的晚宴吗？”叶清溪之前便听楚洛渊提起过此事，似乎每年的元宵、中秋，宫中都会举办晚宴。
楚洛渊勾了勾嘴角，带着狡黠笑道：“像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人来管我？我今日若是老老实实地去参加了宫宴，只怕那些人反倒会觉得诧异呢。”
“你这名声……”叶清溪笑着摇头，若是这样的坏名声顶在自己的头上，也不知会是何种感觉，“既如此，那你我便出去逛逛吧，我之前一直待在钰清庵，还从没在这样的日子下山走动过呢。”
“从前我也没有，我一直都是待在花楼里……唔，你可别误会我……”楚洛伊的声音，伴随着叶清溪的笑声渐渐远去。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倚红楼时，二楼处有一道目光一直追在叶清溪的身后，久久没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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