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书难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天疯
白素锦这两本册子到了皇上手里,将会受到多大的重视,可想而知。
“稍后给老太爷去封信吧,让他老人家提前做好准备,怕是正月里也要进一趟京城。”
白素锦一愣,“这么急?”
商线的事其实是许老太爷先写信告诉白素锦跟上面那面透透口风的,“不揽不独”一直是许家立家从商所秉持的原则,可以走的比别人早,但绝对不会一家独揽。尤其是这次牵涉的财富利益异常巨大,再加上姻亲周慕寒的身份如此敏感,一个处理不当,财路搞不好就可能成为死路。
“不若主动上陈,以求共图长远之利。”
白素锦看到许老太爷在信尾如此写道时,心里对这位的外公的远见卓识佩服得无以复加。
“相信我,如果不是除夕在即,皇上看到这本册子后一定会宣老太爷即刻进京。”
白素锦看着周慕寒手里的册子,眨了眨眼睛,呃,周慕寒这话听着,好像是皇上很缺钱啊......
从临西万顺码头上船,溯浯河北上进入大历最大的河流湍河,穿过两湖北部入豫西,转沙溪江然后进入直通京城的大运河。
此时虽是冬日,好在一路所行的都是大江大河,河水奔流不息,即便结冰也只限在岸边极小的范围之内,并不耽误行船。
船上没有其他取暖的法子,只能烧炭炉,林大管家备了足量的上好木炭,白素锦所在的船舱里周慕寒让人放了足足三个炭炉。
“如今太医院的院使卓太医正是三嫂的父亲,这回进京请他来给你瞧瞧身子。”周慕寒发现白素锦这两日夜里睡得不安稳,行动间还有些缓慢,就知道一定是未出阁时那次落水受伤留下了畏寒畏湿的病根。
两个人窝在一个被窝里,白素锦靠在周慕寒怀里,两只脚挤在他腿间,果然啊,人的体温是最合适的温度。
“不碍事,常神医已经帮我瞧过了,平时注意保暖就好了,倒是你,别把常神医的话当耳旁风,给你配的药酒可得坚持用。”
周慕寒这次的伤能好的如此之快,多亏常神医医术了得,不过,常神医仔细给周慕寒把脉后脸色并不好,说是他之前也受过几次重伤,虽然外伤看着是痊愈了,可内里却积了不少的暗伤,必须要长时间细加调理才能慢慢复原。为此,常神医特别针对周慕寒的身体情况给调了两种药酒,一种每晚睡觉前喝一小盅,一种外用,每两三日泡澡兑温水用。
常神医下药比较重,所以,药酒的味道和口感可想而知,必然没那么好。周大将军面对敌人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心不跳,偏偏对上药酒,眉毛蹙得简直能夹死苍蝇,那脸黑的哟,本来木着脸就让人心发毛,这下子更是生人勿近。阖府上下,也就白素锦能面不改色地将药酒端到他跟前。
周慕寒闷不吭声,这是沉默抗拒?
白素锦伸脚蹬了蹬他的腿,“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在琢磨怎么糊弄我吧?”
周慕寒凌眉一挑,搭在白素锦腰上的手猛地用力,将人狠狠捂在胸口,僵硬着一张脸说道:“知道了。”
白素锦整张脸埋在人家胸口,得逞地弯了弯嘴角。
十天后船队进入了大运河,再有三天时间就能抵达京南码头,然后乘坐马车不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进入京城。
皇家秘辛向来是百姓私下闲聊时最爱的谈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荣亲王府二公子,不,现在应该称荣亲王世子爷,与他老子荣亲王素来不和,年少离府养在镇北大将军府,十四岁从军,这么多年来即便回京,不是住在镇北大将军府,就是住在自己所置的院子。可这次不同,世子爷初封,还带着新婚的媳妇第一次回来,如果仍不入荣亲王府,那可就有笑话看了。
京城荣亲王府,芙蓉苑正厅内,气氛有些僵持。
下朝后,荣亲王随着皇上一起去了太后宫里,然后得知周慕寒回京后将会带着新媳妇回王府住。于是回府后,他径直先去听竹苑晃了一圈。虽然和这个儿子不对盘,但总不能儿媳妇第一次进门,在吃住上有所怠慢,否则说出去丢不起那个人!
这一晃不要紧,看到游廊的柱子上朱漆都掉了,花厅的窗棂上还挂着灰,卧房里的被褥抖开后甚至有些发潮,更不要提院子里明显疏于管理的花草树木了。
荣亲王大怒,当即将负责照顾听竹苑的奴仆们每人打了十大板子,扣除三个月月钱。
从听竹苑出来,荣亲王直奔杜王妃的芙蓉苑而来。
自从周慕寒大婚,太后娘娘亲下手谕拒让荣亲王府任何一人参与后,荣亲王和杜王妃的关系一度紧张,至今也并未完全缓和。两人见面杜王妃总要旁敲侧击提及此事,表面上是替荣亲王抱不平,实则难掩她自己心里的委屈。荣亲王若是回她两句,总免不了要哭上一场。
过去无往不利的泪水,如今却适得其反。
这不,荣亲王刚质问了一句听竹苑的事,杜王妃就默默掐着手帕擦拭眼角。
怒气转为一股莫名而生的无力感,荣亲王重重叹了口气,“本王并非不知你心中所念,这些年来,能给你的,能给我们孩儿的,本王自认已经尽了全力,可是,唯有这亲王的爵位,只能是慕寒的。这是我亏欠林家、亏欠映容的。你还是尽早断了这个念想吧......”
荣亲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所以没有看到他身后杜王妃手帕掩饰下阴鸷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在荣亲王的亲自监督下,听竹苑很快就被整理得焕然一新,期间大公子周景辰一直跟在旁边帮忙。
周景辰的正妻梁氏,乃工部营缮司郎中梁铎的嫡次女。梁氏的母亲季氏,正是川省前巡抚季怀宁的族内堂妹。季怀宁已被周廷周大人押解回京,此时正关在天牢之内,不日就要问斩,季家未被牵连之人莫不站战自危,荣亲王府因为季氏的关系也格外低调,周景辰这些时日放衙后就直接回府,应酬一概推了出去。
荣亲王府这边听竹苑刚拾掇完不到三天,周慕寒和白素锦的马车就驶进了京城的南城门。
“如果你懒得应付,咱们可以住到芳嘉园,那是我自己买的园子,清静。”周慕寒看着白素锦难掩疲惫的脸,临时改变了主意。
重生之锦书难托 第78章 心魔
白素锦随即摇了摇头,“没关系,你的位置本来就该在那里。那是你应得的,也是母妃应得的。”
周慕寒将情绪波动敛于眼底,伸手握住白素锦的,用力捏了两下,“凡事不必委屈自己,有我在。”
这是鼓励自己横行京城?
白素锦忍不住勾起唇角,凤眼含笑瞟了眼周慕寒,“哪有你这么放纵人的!”
周慕寒难得不掩饰慵懒之色,随性地靠在马车车壁上,颇有几分世家纨绔子弟的桀骜,“我不纵着哪个纵着?”
白素锦轻笑出声,继而无奈摇了摇头。随着两人接触越来越多,相处时间越来越长,白素锦发现周慕寒性格中的无赖及厚脸皮属性出现了被慢慢激活的趋势。
车队在黄昏将近时驶进南城门,刘从峰早派了侍卫先行一步到荣亲王府禀报行程,是以抵达荣亲王府大门口的时候,大公子周景辰已经带着两个弟弟等在那里迎接他们。荣亲王等在韶光堂,椅子都坐不稳,频频走到门口张望。杜王妃陪坐在上堂侧座,面上温婉良顺,低垂的双眼里藏着讳莫如深的情绪。
荣亲王府大门前,周慕寒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夏妈妈将车凳放在车辕下,周慕寒亲自在一旁将白素锦扶下马车。
眼前的王府大门挑高五间房,位于住宅院的中轴线上,屋顶上覆绿色琉璃瓦,脊安吻兽,朱漆大门,上用九行七列铜黄门钉,黄昏中庄严而厚重。
王府大门通常只开中间的三间,周慕寒炯目微眯,看着大开的东门,无视信步迎上前来的周景辰,只是沉声对他身后跟上来的王府现任大总管丁成吩咐道:“打开正门。”
丁大总管当下一愣,习惯性似的转头看向大公子周景辰。
周景辰眉峰微蹙,想要劝说两句,可周慕寒明显连正眼都不打算给他一个,权衡之下,他将麻烦抛给了丁大总管。
亲王府的正门是只有王府的正牌主子才有资格走的,所谓正牌主子,指的是王爷和正室王妃及嫡子嫡孙。而且,就算是正牌主子进出王府也不是天天都走正门的,每年也就在祭祀的那天才打开,不然就是主子大婚的时候,新娘子的喜轿从正门而入。
丁大总管看着站在门前稳如泰山、不开正门就拒不入内的世子爷,两侧的太阳穴鼓动着隐隐作痛,只得牙一咬,跪请进去禀告王爷定夺。
周慕寒也不为难与他,肃着一张脸点点头。
白素锦本站在周慕寒身后,不料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拉到了身侧,并肩而立。
周慕寒少小离府,同荣亲王膝下的几个儿子关系用寡淡如水形容都是美化过的,是以几个人站在门口,干巴巴问候两句后就这么无声站着。
白素锦眼角余光淡淡扫过荣亲王另外的三个儿子,庶长子周景辰眉目疏朗、气质儒雅,三公子周景星狭目薄唇,举头投足间透着股玩世不恭,而四公子周景远还是个少年,唇红齿白,身材稍显单薄,对周慕寒的态度最为丰富,时不时偷偷打量,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敬畏和仰慕。
白素锦又看了看周慕寒,得,这位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爷不高兴,都离爷远点”的生人勿近气息。
自从踏出马车后,白素锦就感受到了,周慕寒的心情很糟糕。
借着斗篷的遮掩,白素锦握住了周慕寒垂在身侧的手掌,周慕寒体会到她的用意,反手将她的手包裹住,稍稍用力握了两下,周身的气息也平和了两分。
虽然年少时被迫离开,但他对这座埋葬了母亲幸福与生命的偌大王府没有丝毫的留恋,能逃离这里,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可是,不留恋,却不代表着要放弃。当日的远离,是为了当下即日后的真正占有。
在周慕寒的眼里,这座王府是母妃用她的全部换来留给他的,他必须要夺到自己手里,哪怕痛恨着,也要握到自己手里,然后再亲手毁掉!
杀人诛心。对付最痛恨的敌人,最残忍的方式并不是杀死他,而是让他清醒地体会着心底最在乎的东西一样一样被摧毁,最后一无所有、看不到希望。生不如死,才是报复的终极手段。
这座王府里的,藏着周慕寒埋在心底里的魔。
手被握得很痛,白素锦却没有丝毫的挣扎。想起周慕寒之前几次提及母妃时孺慕的神情,白素锦就只觉得心酸。
有过相似经历的人,才能真正彼此理解。
白素锦有着白三姑娘的记忆,所以才敢说对周慕寒的心境理解一二。
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白素锦自认再活一辈子,也做不了君子。
所以,她奉行的从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直到白素锦的另一只手覆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周慕寒才猛然回神,立即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低下头歉意地抿紧了唇角。白素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没关系。
这时候,王府大门的正门从里面轰然打开,厚重的朱漆大门发出暗哑的拉动声。
随着正门缓缓开启,仿佛整个王府迎来了某种全新的命运。
大开的正门后,周慕寒并没有松开白素锦的手,而是拉着他,两人携手一步步走进这荣亲王府。
他是这座王府的世子爷,未来的主人,而她,是此生唯一有资格陪在身侧的女人,现在的世子妃,未来的女主人。
所以,今日,他必须带着她,堂堂正正地从这王府正门走进去!
在周慕寒和白素锦身后,厚重的王府大门缓缓关闭,滞后一步的大公子周景辰看着已经合上的朱漆正门,隐在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回想他大婚之日,新娘的喜轿也是从这东偏门进府的。
大历律法极其重视正妻正室,尤其是册封诰命。男子得来的诰命,只能封给正妻和生母,且诰命只能册封给一人,不能转封。譬如荣亲王府,能享有亲王妃正一品诰命的,就只有元王妃,即便元王妃逝去了,这诰命也是不能转封给继王妃的。所以,别看如今的杜王妃在王府内高高在上,可到了年节之日,却连参加宫里皇后娘娘主持的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个律法严苛的世界里,一个女人的尊严和地位,并不是仅靠男人的宠爱就能实现的。
而站在眼前的这个相貌平凡、出身低下的商户女却占有了所有她汲汲营营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正妻名与份,内院的独享。
韶光堂内,白素锦第一次见到了荣亲王。一身亲王吉服,端坐在堂内正座之上,浓眉朗目,相貌端俊,可想而知年轻之时该是何等风流之姿。而坐在他身侧的,想来就应该是继王妃杜氏了,芊芊蒲草之质,人近中年却仍面容娇艳如桃李,难怪能让堂堂荣亲王为之倾心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
白素锦随着周慕寒给荣亲王行了个跪拜大礼,而面对杜王妃,白素锦只行了个福身半礼。杜王妃脸色发僵,荣亲王的神色也不好看,但白素锦统统视而不见。他们也就只能给个脸色看而已,从礼制上讲,身负从一品诰命的亲王世子妃,面对无品无级的继王妃,看在所谓长辈的面子上行个半礼就不错了。
而且,有个对杜王妃直接视而不见的周慕寒作对比,白素锦觉得自己很有礼貌了。
荣亲王可能是之前在太后娘娘的宫里被耳提面命教训过,也可能是良心发现在周慕寒面前愧疚感发作有些心虚,总之最后也没给太多脸色看,一起吃了顿所谓的“团圆饭”,白素锦也有幸目睹了荣亲王的几房妾室。
饶是再硬撑,白素锦脸上的疲惫之色也无法完全掩饰住,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小半碗饭,喝了一小碗汤。周慕寒显然也食欲不振,比往常的饭量小了许多。
荣亲王看出白素锦的疲惫,用过饭后就放了他们回听竹苑休息,同时发话,免了两人的晨昏定省。
白素锦福身告别,眼角余光扫过杜王妃绞紧帕子的纤纤手指,转过身时唇角泛出一抹冷淡如水的笑意。
看来,免了晨昏定省的决定是荣亲王临时自己决定的,并未事先知会过杜王妃。
世家大族里晨昏定省是每日必做功课,长辈开口免了,那是特殊照顾,小辈自当铭感在心,可周慕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触。
是体恤关怀,还是心虚避开,周慕寒觉得他老爹心里明镜。
“这听竹苑是我母妃还在时所住的院子,你看,那一大片竹林都是她亲自看着人移种的,春日里还能有新鲜的笋吃,夏日里竹林青翠,走在其间的小径上,世外桃源一般......”两人一路慢慢走着,周慕寒难得打开话匣,边走边给白素锦讲着两人走过的景致。是讲解,更似回忆。
“那处莲池,便是我当日落水的地方。”周慕寒指了指不远处结了冰的池塘,“母妃同你一般,也极为喜爱莲花。”
白素锦淡淡一笑,“说来咱们俩还真是同命相连,我也落过水呢,滋味的确不那么好受。”
周慕寒颔首,“咱们的确有不少相似的处境。”
“是啊,除了落水,还都有不怎么靠谱的所谓亲人。”白素锦说的云淡风轻,引得周慕寒跟着弯起了唇。
“放心依靠的,一个就足够。”周慕寒眼底的光很柔和。
白素锦身形一顿,很快又跟上了周慕寒的步伐,笑着说道:“你身边的,可不止一人,赚到了!”
“恩。”片刻沉默后,周慕寒轻轻应了一声。
白素锦在心底小小松了口气。
她告诉自己不要心急,周慕寒的心魔终有一日会消除的。
重生之锦书难托 第79章 进宫
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冬日天寒,白素锦身上带着旧疾,委实有些吃不消,洗澡时又被热气熏腾,疲惫感顺着四肢百骸渗透出来,躺到床上时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就连周慕寒钻进被子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也没受惊动。
周慕寒少年投军,习武多年,手型虽也修长悦目,但掌心指腹覆着一层不算薄的茧子,划过肌肤时带着些微的粗粝感。看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白素锦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周慕寒心头触动,很想探出手指抚摸上去,又担心将人惊醒,最后只是探头过去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人家的额头,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也睡了过去。
白素锦不喜睡房内太过漆黑,所以彻夜燃着盏烛火,光线穿过落下的床帐后变得微弱,宽大的床榻上,两人同衾交颈而眠,静谧安稳。
而在府内相距甚远的芙蓉苑内,继王妃杜氏却独坐在卧房内,看着微微跳跃的烛光神情有些恍惚。洗漱前丫环来报,说是王爷今晚又宿在书房。
失宠。
时近中年,继王妃杜氏心慌地发现,她竟然有了失宠的危机。
而王府的其他几房,烛火熄得也比往常晚了许多。
周慕寒本以为多年之后初回王府这一夜会彻夜难眠,没想到或许是身边有了白素锦的陪伴,这一觉竟睡得难得安稳,醒来时天光微亮,想要起身,手臂刚一动,白素锦也跟着醒了。
听到房里有了动静,夏妈妈在外面敲门问了一声,得到回应后开门进来,身后雨眠、清秋和清晓拿着一应洗漱用品一溜串儿地跟了进来。
这次进京,白素锦身边的人,除了素尺都跟了过来。素尺已经和许经年过定,庄子上的织造坊和广蚨祥的事务越来越忙,雨眠在织坊方面颇有天分,对衣料、衣物也感兴趣,白素锦索性这次将她留在了临西,调给了许大管事安排。
不要说三个小丫头,就算是夏妈妈三个见识过江南大富人家的“老人儿”,如今身在这荣亲王府内也有些腿肚子转筋,心慌慌。
这可是天子脚下,贵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亲弟弟的荣亲王的府宅!
整整一夜,当值的和没当值的六个人都了无睡意。
今儿周慕寒要带着白素锦进宫拜见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有几天就到小年了,两人要紧着完成大婚的最后一步:礼庙之礼。
所谓礼庙之礼,就是新媳妇到夫家的祖庙拜见列祖列宗,只有完成此礼,才能算是真正进了夫家的门。按大历礼制规定,新妇未及庙见而死,还不能算是夫家的人,需归葬女家墓地。
白家在临西再风光,到了京城天子脚下,也不过是“贱商”之列,在世族大家眼里入不得流的。是以,这趟皇宫之行,不说全京城,起码也是半个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白素锦的笑话。
“诶呦,这还没出门呢,我这腿肚子就有些转筋了!”宋妈妈一边给白素锦整理裙角,一边说道。
夏妈妈也跟着苦笑,“不止你,我这脑子也有些发麻,就担心一个不小心给夫人丢了脸。”
白素锦身上穿着繁复的亲王世子妃朝袍,外面是石青色朝褂,织金锦,纹饰前行龙四,后行龙三,领后垂金丝绦。
内里的朝袍和外面的朝褂是由宫里针织局严格按照规制品级给做好的,几天前太后娘娘就派人给送了过来。
一大早,单单是穿这套朝服,白素锦就像个木头人似的被宋妈妈和夏妈妈两人摆弄了快半个时辰了。
“两位妈妈不用太担心,无非就是见人就跪,起身了就站在一旁候着,多听、少看、不说。”
白素锦语音未落,房门就被推开,周慕寒踱步进来,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一个多听、少看、不说,你该不会是也想拿这套来应付皇祖母和皇伯父吧?”
夏妈妈和宋妈妈立刻退出门外,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待会儿要带进宫去的东西。
白素锦凤眼微微眯起来,打量着面前的周慕寒,一身与自己同色的亲王世子蟒袍,腰间是金黄色的朝带,头戴冠顶三层,金镶玉嵌着各色宝石,璀璨夺目。想来,这冠顶应该是皇上特殊赏赐之物。
三年未见周慕寒,太后娘娘打从一清早开始就有些坐立难安,皇上体恤太后的心情,特意在下朝后直接到了太后的寝宫,在此一起召见周慕寒夫妻俩。
别瞧白素锦和夏妈妈她们说得轻巧,实际上纯粹是虚张声势。一想要见的是中央集权下站在权利金字塔上最顶尖的人,白素锦就既紧张又激动。
那可是活生生的皇帝啊!
听到福公公说皇上要在太后的宫里一起召见他们俩,白素锦吊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左右有周慕寒在旁边,自己只要跟着他就好。
福公公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走在后面几乎要同手同脚的夏妈妈和宋妈妈,再看看白素锦绷着一张脸唇角紧抿,忍不住缓声宽慰道:“世子妃勿需拘谨,太后娘娘说了,今儿就是家里人见个面说说闲话,让您着朝服,不过是为了两日后的庙礼,穿着走这一遭,庙礼那天就不生疏了。”
福公公是近身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在宫门口看到他,白素锦也能猜出皇上的用心,现下又听到福公公这番话,心里的忐忑顿时消了不少,“有劳福公公了。”
福公公笑着回了句话,引着两人直奔太后娘娘的寝宫。
太后娘娘寝宫的暖阁今年格外暖和,除了就寝,她老人家几乎余下的时间都耗在这里。而最大的功臣,眼下正正襟危坐在下首。
“如今你也成了亲,哀家啊,日后到了地下也算能有脸去见你母妃!”霍太后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由衷感到欣慰。
虽然白素锦在临西的所作所为皇帝毫不隐瞒地说与她听,但一日没有亲眼见到,霍太后心里都不安稳。她从未真正在意什么所谓的出身,但种种信息显示,这个白家丫头性子烈的很,主意也大,手段也够厉害,自己孙子的性格她也知道,只怕这两人单纯为了利益凑合在一起。
尽管不放心周慕寒孤身一人,可霍太后也不想他一生活在一个只有利益没有温情的婚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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