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弘治皇帝对于道人,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是因为,道人们喜欢装神弄鬼,而显然,这个危大有,让他诞生了很多兴趣,此人会‘呼风唤雨’,当然,其实只是会看天象而已,可能观测天象,从而能确定下雨,这虽没有神鬼那般神奇,可说他是得道之人,也不为过了,何况,方继藩这么多学问,想来,或多或少,与此人有关。
他当得起仙人二字,不知他是否故去了,若还活着,朕还倒真想见一见。太皇太后一直说,朕厌恶道人,会给朕惹来灾祸,其实她哪里知道,朕不是厌恶道人,是不喜那些装神弄鬼之徒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料事如神
方继藩心里想,倘若危大有还活着,想来,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吧。
肯定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使自己拿他出来吹牛,一丁点压力都没有,所以方继藩就笑吟吟地看着弘治皇帝,不发一言。
弘治皇帝沉吟道:既是得道之人,朝廷该有所礼遇,过些日子,朕和太皇太后商议着,给你的恩师加封天师吧,毕竟这是活神仙嘛。
天师
方继藩心里就想,正一道,连天师府的张家,也只是受封真人哪,这若是受封了天师,岂不是比张家还厉害了?
这可不得了。
不过他没做声,此等追封的事,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
朕正好还有事想要问问你,前些时日,有鞑靼人小规模的突袭了大同,你如何看?
弘治皇帝突然问起,显然,已经认可了方继藩是个有能力的人。
方继藩大抵回忆了片刻历史,摇摇头道:这些年,天降异象,不但我大明受了雪灾之苦,这鞑靼人,亦是受灾严重,这鞑靼所在的,乃是困苦的大漠,听说他们那儿,夏天竟降下了雹子,打死了许多牲畜,眼看着这就要入冬了,怕是他们储备的粮食,不足以过冬。
所以方继藩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历史上,那位号称‘小王子’的鞑靼人,会率领鞑靼大军突袭大明边镇,当然,他们起初是佯攻大同,也就是后世的山西一线,可实际上,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这样做的目的,是寄希望于朝廷将目光移在山西大同方向,而鞑靼主力,则千里奔袭,居然越过了朵颜三卫的领地,直取辽东。
而这一次突然的洗劫,造成了辽东惨重的损失。
弘治皇帝不问还好,方继藩一听事关到了辽东,便滔滔不绝地道:既然是粮食不足以过冬,那么鞑靼人袭击大同就没有道理了。大同乃是关塞,护着关内,而在关外,除了一些要塞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粮食囤积,他们想要夺取粮食,就必须破大同关,而大同关乃是坚城,要破,哪里有这般容易突破,他们若当真能突破大同的防线,我大明早已震动了。
所以,臣认为,他们的目标,绝不是大同,而该是辽东,辽东遍布着大量的村落和集镇,他们即便不攻下锦州,也足以在辽东掠夺足够的粮食,这城外的千里沃土,也足以供他们烧杀劫掠,因而大同只需加强戒备即可,而辽东一线,陛下要早作筹谋,坚壁清野,以备不测。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他其实一直忧心的都是大同。
毕竟一旦鞑靼人猛攻大同,对于大明而言,关系极大,一旦突破了雄关,这鞑靼人就可深入关内,甚至威慑到北京城了。
反而是辽东他不甚关注,毕竟靠着辽东那儿,是朵颜三卫的牧场,而且辽东有锦州等重要的城池,鞑靼人即便狂攻,明军也有足够的时间和鞑靼人进行反复的拉锯。
说穿了,辽东隶属于关外,是大明在关外最重要的力量,而大同,却是保护关内的关防力量,两者的分量不同。
方继藩一口咬定,鞑靼人会奇袭辽东,理由是大同他们攻不下关隘,一粒粮食都夺不走,而辽东却不同了,那儿可有大量的汉人敷衍,一旦鞑靼人突袭,那里就成了鞑靼人的打谷场了。
弘治皇帝沉思了一下,道:朕知道了,你的意见与兵部不同,不过朕会下旨意,让辽东一线有所防备。
方继藩心里松了口气,既然弘治皇帝已经这么说了,他倒是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了,便作揖道:那么,臣告退了。
一个人,若是能知道明天发生什么,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啊,只这三言两语,又不知可拯救多少人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取信于弘治皇帝,这一次,方继藩相信,弘治皇帝对自己,已有足够的信心了。
只是弘治皇帝也只是说会提醒辽东的守军,这似乎还不够吧。而且还提到了兵部
兵部显然是更侧重于大同的,毕竟大同和山海关一样,都是拱卫京师的关隘,这两个关头失去了另一个,京师就完蛋了,当初土木堡之变,瓦剌入关,包围京师,就是从大同进来的。
失去大同,就等于失去一切。
兵部肯定会选取最稳妥的方案,因为对他们而言,一家老小可都在京师,出事了,他们就是千古罪臣。而辽东即便是遭遇了袭击,那也没什么妨碍,只要保住锦州一线不失,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样一想,一切都清楚了。
辽东可以出意外,但大同不能,因而兵部必定是侧重大同,那么他们所有的章程和计划,都将围绕着加强大同的防护为优先。
不会出事吧
倘若到时候敷衍一点,即便是提出了预警,可最后,就算皇帝提醒了辽东的守军,可这兵部和辽东,都不将其当做一回事,那可糟了。
这可是数万人的性命,可能这一次洗劫,不会给予大明任何的撼动,毕竟鞑靼人,甚至可能连大宁锦州都拿不下,可城外的军民百姓,却都遭殃了。
方继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出宫,却见朱厚照竟在宫外头候着自己。
朱厚照美滋滋的上前道:老方,如何?
不错。方继藩心里还在操心着方才的事,不过还是扯出了点笑容,鼓励他道:殿下果然令陛下刮目相看了一回。
朱厚照便笑了:这是自然的,王先生教的好。
接着似乎觉得还不够:当然,也是老方教王先生教的好。本宫在等你呢,咱们一起去西山,下午还有许多地要耕呢。
方继藩摇摇头,道:殿下,最近的邸报看了吗?关于大同的事。
朱厚照撇撇嘴,带着几分不屑道:才派这一点兵马来,那小王子,怕只是想骚扰大同罢了,这点儿兵马,塞牙缝都不够,本宫对他们没兴趣。
方继藩沉声道:若他们的目标不是大同呢?
这下,朱厚照沉默起来了。
他对边镇的事太熟悉了,似是在想什么,顿了一下,眼睛突的一亮,紧紧地盯着方继藩道: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不对吧,他们为何要攻辽东?听说他们遭了灾,死了许多马匹,要攻打辽东,又需越过大宁,大宁那儿,可是有朵颜三卫在,何况,即便突破了大宁,不是还有锦州吗?锦州乃是坚城,他们情急之下,肯定破不了城,那鞑靼的小王子,本宫早有耳闻,他不会这样愚蠢。
方继藩和朱厚照并肩而行,却是不疾不徐地道:可是殿下难道没有想过一件事,倘若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攻城,而只是单纯的洗劫呢?殿下也说了,他们遭了灾,而且,即将要入冬了,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怎么熬得过这个漫漫长冬?
朱厚照再次沉默了。
猛地,他拍方继藩的肩。
方继藩觉得肩头一沉,人顿时矮了一截,还有点痛,不由龇牙咧嘴起来,你大爷,一身的蛮劲啊。
朱厚照则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方继藩道:不错,不错,老方,本宫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总是料事如神,走,我们进宫去去见父皇
臣已禀明陛下了。方继藩摇摇头:陛下还算关注,也答应了下旨,令辽东有所戒备,只不过臣的担心是,兵部和九边的将士们,怕更关注的乃是大同,即便陛下下了旨意,他们也只认为这是常例,多半也只是做做样子,可一旦鞑靼人来袭,到时可是要吃大亏了。
朱厚照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方继藩深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百姓的疾苦,那么想想看,比起西山的农户而言,更可怜的,是在关外的军民百姓,那关外,天寒地冻,他们本就缺衣少食,一旦遭遇了鞑靼人的袭击,更是妻离子散,死无葬身之地啊。
朱厚照听着,眉头不禁深深地拧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颔首点头。
本欣赏而言,朱厚照不算是个坏人,虽有些顽劣,可只是从前不太懂事罢了。
而如今,听方继藩一煽情,他带着几分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
示警!方继藩当机立断,他接着道:必须要让辽东上下都戒备起来,让整个辽东,坚壁清野,绝不给鞑靼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朱厚照咬咬牙:本宫明白了,可是想做到这一点,怕是不容易吧。
方继藩道:问题就在这里,就如那江河边的百姓一样,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江河随时可能泛滥,会冲垮他们的家园,甚至会令他们丧命,可要他们立即放下一切,带着自己的财产,远涉百里之外,去躲避洪水,却是很难。所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第二百六十五章:太子高才
朱厚照是真的也忧心起来。
人就是如此,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被一群清流和宦官包围着,大抵不会对寻常百姓有什么同情心的。
毕竟,百姓距离他太远了,即便只是远远看到,最多心烦一阵子,可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也只是一阵烦心而已。
他们大抵会认为,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可当真正接触了寻常的百姓,和寻常人一般劳作之后,这时,才会给人一种,噢,原来我和他是一样的,都是有血有肉,我如此疲惫不堪,想来他们一定更加痛苦吧。
这便是同理之心。
辽东的军民百姓,显然比西山的百姓更苦啊。
朱厚照是个少年,少年郎的心思,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朱厚照垂头丧气地对方继藩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方继藩便道:陛下已答应下旨送去辽东,命辽东的军民戒备,可依着我看,兵部和辽东那儿不会太当一回事,至多也就打起精神,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上书称颂一番,而后再做做样子罢了。
毕竟,坚壁清野,牺牲太大了。
方继藩徐徐的分析着,这确实是两难的问题,坚壁清野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这么多的百姓放弃自己的田产,放弃自己的屋舍,躲入城中去,固然他们带了粮食入城,有吃有喝的,可在哪里住呢,不还是得沦落街头吗?何况,一旦如此,就意味着放弃了生产,到了来年,难道去吃土?
天知道鞑靼人会不会来,这若是不会来,就真的把人坑苦了。
辽东各地的镇守,以及文武官员们,自然也不希望如此麻烦,毕竟百姓不是数字,也不是牛羊,你一道命令下去,他们就会乖乖入城,想要坚决贯彻坚壁清野,需要整个官僚体系全部动员起来,在一个鞑靼人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之下,如此大动干戈,这也是找抽。
方继藩又道:可若是能让陛下派翰林官欧阳志前去宣读旨意,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朱厚照讶异地道欧阳志?
宣读旨意,倘若是出自内阁的圣旨,一般由翰林官或者礼部官员科道官前去宣读,这便是代表朝廷的钦命使者,代表了天子。可若是皇帝自己私人的旨意,则由宦官宣读,这叫中旨,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陛下下旨辽东,肯定会经过内阁,因为这不是皇帝的私事,那么颁布旨意的人,就可以商榷了。只要派出了欧阳志,那就好办了。
欧阳志别的本事都没有,方继藩很不客气的话,这个门生就是个弱智加渣渣,可他却有一个闪光点,欧阳志是个听话的人,方继藩让他往东,即便东边脚下就是一个池塘,他也毫不犹豫的一脚踏上去。
欧阳志虽然官职低,可到了辽东,代表的就是朝廷和圣上,他即带着加强戒备的圣旨,同时向辽东的文武官员们暗示着宫中希望能够坚壁清野的意思,文武官员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欧阳志?本宫看他,智商不是很高啊,他能成?朱厚照开始怀疑起来。
方继藩瞪他一眼:太子殿下侮辱臣的学生
朱厚照忙摆手,尴尬道:呀,只是随口一言,能成?
方继藩笃定地道:能成一半。
朱厚照不由道:那另一半呢?
方继藩一字一句道:殿下私下里再派刘瑾随行,和刘瑾交代清楚,若是坚壁清野办不成,就宰了他。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
朱厚照又开始怀疑了。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奇怪的组合啊。
于是朱厚照道:刘瑾除了伺候人,没别的本事啊。
方继藩心里呵呵,殿下是一丁点都不清楚刘公公的战斗力啊,人家在历史上,那可是双手满是鲜血的大魔头,他的名号,那也和自己一般,可以止小儿夜啼的,这种人丢去了辽东,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战斗力爆表啊。
方继藩忙道:殿下太看不起刘瑾了,似刘瑾这样的人渣
说到此处,方继藩汗颜,好像失言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厚照,生怕朱厚照察觉出了什么。
朱厚照却也瞪着方继藩,一副古怪的样子:人渣人渣是啥?
a的,幸好你是智障。方继藩心里松一口气:人才的意思,渣者,水查也,这一旁的水字,代表了至清之水,查者,查察之意,大抵是明察秋毫的意思。
朱厚照不禁感慨道:老方,你懂的真多,难怪王先生都拜你为师。可是,你这么高的评价就凭刘瑾那货?
方继藩叹了口气:殿下还信不过臣?
信!朱厚照斩钉截铁地道,接着又道:这个好办,圣旨下来,需司礼监那儿发给内阁,再由内阁委派人员前往辽东,所以只要交代一声司礼监,让司礼监举荐欧阳志来办,内阁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花心思的,这事儿不难。就派欧阳志,刘瑾嘛,反正是东宫派出来的,还不是本宫一句话的事。
说着,朱厚照叹了口气:老方,本宫都没有想到辽东的事,竟让你未雨绸缪的想到了,要是我大明多几个你这般的人渣,何愁天下不太平啊。
方继藩想哭,却不得不笑着直面人生,他很努力的咧起嘴,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不不不,殿下太谦虚了,殿下也很人渣,大家彼此,彼此。
朱厚照很固执地道:你更人渣一些嘛,本宫还差一些火候。
方继藩感觉心,有点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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