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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一通咒骂,倒是令许多人深有同感,纷纷点头。

    圣人书,还是有好处的,士绅们都读过书,毕竟这土豆的出现,还不至彻底败了他们的家业,只是比起寻常人,他们会受损一些利益罢了。因而,老秀才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让大家兴趣又高昂起来。

    人群之中,有人道:走走走,去尝一尝这土豆,觉得好的,屯田千户所颁发粮种,谁想种,自可带回去播种,副千户张信已刊发了他的红薯土豆播种和食用之法

    走,尝尝去。

    饭堂里,人声鼎沸。

    一头牛在后厨里已剥了皮。

    朱厚照朝着这牛傻乐,真是运气啊,近来不知为何,总是有牛不长眼,出门吃草竟也不看黄历,意外的灾祸,总是会突如其来。

    方继藩则是浑身冷汗淋漓,看着伙夫们拿着解牛刀,剥下牛皮,方继藩心里已明白,接下来,肉牛养殖计划已经刻不容缓了,否则自己迟早会被人害死的。

    饭堂那儿,一群人先唱了黄米粥,个个叫苦,接着半碗土豆泥上了来,众人一尝,于是纷纷大呼痛快。

    可随即,一个招牌挂了出来‘土豆烧牛肉:一两’,‘酸辣土豆丝,三百钱’。

    众人咀嚼着口里的土豆泥突然,有一丢丢的被强行宰客的感觉。

    来,尝尝吧。老秀才一拍桌子,很是豪气地道:给老夫来一个烧牛肉,来一个土豆丝。

    牛肉,本就是奢侈品,而土豆烧牛肉,更是所有人一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的佳肴,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西山,岂可空手而归?

    银子是小事!

    地价都亏了这么多了,还在乎再被宰这么一二两银子吗?

    抱歉,今天情况特殊,更新得比较晚,希望大家理解!




第三百零九章:临危一死报君王
    众人吃饱喝足了,直呼痛快。

    痛快之后,西山学院便开课了。

    来都来了,自然不免有人想去看看那新学到底新在哪里。

    而人群之中,一个头戴纶巾,却不太显眼的人,也随着人潮流动。

    土豆烧牛肉,真的很好吃啊。

    越是好吃,这个人越是恨不得揪着自己的儿子痛打一顿。

    短短的时间里,西山附近,莫名其妙的死了三十多头牛。

    牛是小事。

    逆子胡闹,才是让他上心的。

    来人正是弘治皇帝,身边一干禁卫拥簇着他。

    其实弘治皇帝年轻时,也喜欢夜游,反正在宫外瞎转悠,去哪儿都好,别让外臣们知道就行。

    而如今,他年纪大了,这样夜游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只是今夜出来走动时,让他想起了朱厚照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候的朱厚照才七八岁,自己就如寻常的父亲一样牵着这孩子的手,朱厚照总是会问出许多不可思议的问题。

    父皇,我以后会做天子吗?可为何做了天子,出宫在外,还得要鬼鬼祟祟的?

    父皇,儿臣是母后所生的吗?为何母后总是抱着妹子,而不抱着儿臣?

    父皇,你为何不近女色,儿臣听人说,父皇有难言之隐,难言之隐是什么?

    弘治皇帝那时,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无论儿子问多么奇怪的问题,总是耐心的回答,哪怕许多问题很糟糕。

    可是后来却是变了。

    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太子的性子,没有变。

    而自己的舔犊之心,又何尝有过变化呢?

    只是,心态变了啊。

    这些日子,他愈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可避免的变差了,甚至偶尔会犯晕,早不如盛年时的样子。

    太子的年岁越大,他越发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不只是自己的儿子,而将是大明朝未来的皇帝。

    他开始变得严厉和苛刻起来。

    防微杜渐,乃是身为父亲的本能。

    三十多头牛啊。

    在弘治皇帝边走边陷入深思得时候,在他的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萧敬。

    萧敬警惕地看着左右,他显得很担心,天色很晚了,陛下居然还不肯回宫,如是有个什么意外,他必是难辞其咎。

    偏偏西山这儿,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万家灯火纷纷点起来,格外的热闹。

    最热闹的,乃是西山书院。

    寻到那个逆子了吗?弘治皇帝淡淡一笑道:寻不到,就去那儿看看吧,有人说那王守仁坏人心术,也有人说,此乃经世之学!朕想知道,这红薯和土豆为何是西山培育出来的,去看看吧,朕许诺了他们去胡闹,自然该看看他们可以胡闹到何等的地步。

    西山书院里,等学童们放了学,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士绅和读书人不同,士绅虽也是读书人,可他们已经不再以读书为业了,或是屡屡的名落孙山,使人心灰意冷,还不如抱着家里的几亩地过日子呢。

    因而,白日吃了土豆的士绅们留下来,更多的只是看热闹的心态。

    所有人都挤在了西山书院的明伦堂里,王守仁一出现,顿时,一些专门来求学的秀才们连忙站了起来,纷纷朝王守仁行弟子礼。

    其他读书人,似乎还没有受新学熏陶,因而只是冷眼旁观。

    王守仁扫视了众人一眼,坐下,接着开始授课。

    王守仁成长了,比从前的稚嫩,更多了几分威严,他的新学理论越来越翔实,说服力极强。

    今儿是许多人是第一次听这新学的,他们听得恍然,却心里隐隐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弘治皇帝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为王守仁的讲授而动容。

    其他的读书人,或许会被王守仁这样的才学所吸引。

    可弘治皇帝是何等人,自幼开始,围绕他身边的,都是当世的名儒,无论任何一人站出来,都足以使人自惭形秽。

    他们的理论功夫之扎实,他们的水平之高,甚至都不是稚嫩的王守仁可以相比的。

    所以

    弘治皇帝,并不觉得王守仁这看似新奇的理论可以吸引到自己。

    他甚至在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失望,同理之心大道至简知行合一这些东西,他早就通过了方继藩和太子略知了一些,当然,他自然觉得这里头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可作为一门学问,这一套新学理论,还是有很多的欠缺。

    理学流行了数百年,数十代天下最拔尖的理学大儒,不断的完善着它的理论,岂会是区区一个翰林,或者说是区区一个翰林的恩师,方继藩那个小子,想要动摇就可以动摇得了的?

    弘治皇帝笑了笑,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王守仁的课授到了一半,有嗤之以鼻之人发出冷笑打断道:纵览王先生之言,似是只要不知行合一就成了废物,读书人便是废物吗?这天底下,治国平天下的人,哪一个是废物?范文正公,敢问是不是酒囊饭袋?本朝的于少保也是读书人,他也是酒囊饭袋?

    弘治皇帝脚步微微一滞,那四周假扮成儒生的诸禁卫们也纷纷的停住了脚步。

    弘治皇帝又笑吟吟的跪坐了下去,面露微笑。

    而此时,王守仁徐徐的抬眸,看到了提出质疑的人。

    这是个年过四旬的长者,坐在角落里,抱着手,一副鄙夷的样子。

    这种人,王守仁见得多了,更准确的来说,这样的质疑,他也见得多了。

    范文正,乃是宋时的名相范仲淹。而于少保,则是土木堡之变,力挽狂澜,保卫北京城的于谦。

    这二人的人生都有过跌宕起伏,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名盛一时,为天下读书人所敬仰。

    王守仁平静地道:你是范文正,你是于少保吗?

    王守仁这个反问,令人始料未及,那人顿时词穷,显然他永远都及不上范文正,及不上于少保。

    此时,只见王守仁又道:可是在这世上,想做范文正,想要做于少保的读书人,却有百十万人,那么敢问,这百十万的读书人在土木堡之后,有何作为?

    鞑靼人来了,你们敢与之搏斗吗?

    王守仁简直就是教育界的老流ang,动不动就是弓马和拳脚。

    众人沉默,有些人显得若有所思。

    你们当真能记得上于少保,有克敌制胜之术吗?

    你们知道鞑靼人最擅长的是弓马,那么是否知道鞑靼人作战的弱点?

    你们谁知道居庸关之外有一条河流,它叫什么,有几丈宽?

    你们可知道鞑靼人的马,与西域之马,和朝鲜之马,有何分别?

    怎么,回答不了?显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可竟还敢拿范文正公和于少保来自比,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说到这里,王守仁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鞑靼人来了,天下的读书人高谈阔论的多,以为自己是于少保,是范文正公的人多,可天下的读书人,百五十万,靠着高谈阔论,却无法伤及鞑靼人一根毫毛,鞑靼人和瓦剌人,北元之后也,自文皇帝横扫大漠百年之后,他们几经死灰复燃,年年侵门踏户,以至酿成了土木堡之变,以至边镇百姓,颠沛流离,焦头烂额。百五十万读书人可有一个仗义之人敢挺身而出,拍着自己胸脯说,我虽只是区区读书人,却有制服鞑靼人的方法。

    即便没有,那也无妨,可是有一人敢站出来,说有朝一日,鞑靼人到了我面前,我可以将他杀死吗?

    大家依旧静默着,只是在人群之中,许多人的神色变得复杂了。

    这显然是**裸的嘲讽啊,可是一时间像是难以找到反驳的话语!

    讲到这里的时候,朱厚照和方继藩才蹑手蹑脚的来了。

    这些日子,是朱厚照最快活的时候,对他而言,这些读书人,俱都是他的恩客,全凭大家仗义疏财,自己才狠赚了一笔银子啊。

    他听着王先生的话,一脸严肃的样子,**裸的嘲讽着那些空谈的读书人,心里忍不住叫了一声痛快。

    他笑着朝方继藩使眼色。

    方继藩倒是不理他!不过作为一个爹,啊,不,是一个恩师,方继藩此时倒是挺欣慰的,自己这个门生,越来越有大儒的风范了,就不知何时才能生出圣人的逼格。

    到了那时,一定是光芒万丈,亮瞎自己的眼睛吧。

    方继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王守仁。

    今日王守仁,似乎有些动气。

    只见王守仁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何谓良知,良知都在诸位心中,你们崇敬范文正公崇敬于少保,这就已证明,你们有了良知,可你们既有良知,却袖手谈着经学,又有何用?谁可以动鞑靼人分毫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即便心存圣人之道,也不过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到了临危之时,唯一的用处,不过是一死报君王而已。

    今天的更新比较晚,在这里想说一下,这两天家里有点事出门办事了,今天又跑了一天,傍晚才赶回家,立马写第三更了,现在其实很累了,不过再累,在十二点前也一定把五更完成的,希望大家理解老虎哈!最后,谢谢鬼狐毒士成为这本书的新盟主,同时也谢谢大家一直支持老虎,只要想到有你们的支持,老虎再累也觉得值得的!



第三百一十章:圣人之心
    王守仁在这里笑了笑,面上丝毫没有诙谐之色:若能临危以死而报效君王,这是历代先贤们才有勇气做的事啊。这样的人,正合了圣人之道,更值得天下人的传颂。

    可是君王需要忠臣们的血吗?

    他突然提出了疑问。

    一下子的,这教室里的气氛便凝重了起来。

    王守仁的脸,也恢复了冷漠,不得不说,他是个极擅长蛊惑人心的人。

    一直安静地站着的方继藩,嘴角微微勾起,连一双清澈的眼睛都浮出了笑意,其实他已知道王守仁又要准备将那些腐儒们按在地上摩擦了。

    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在王守仁身上看到的,是一股朝气,即便王守仁年纪比方继藩要大许多,可这一股蓬勃的朝气,方继藩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

    不需要!

    王守仁一字一句地回答:大明不需这样的忠臣,陛下也不需这样的人,天下的百姓更不需他们的血。大明需要的,是当鞑靼人来袭时,居上位者能挺身而出,去和鞑靼人作战的人。陛下需要的是,当临危时,他金口出问出如之奈何,就能有万千世受国恩之人踊跃的站出来告诉陛下,没有一个鞑靼人可以越过边关,没有一个鞑靼人可以在我大明边镇耀武扬威,皇帝陛下需要的是张骞,需要的是班超这样的儒生。

    天下的百姓在危难之时,需要有人站出来,坚定的告诉他们,鞑靼人并不可怕,鞑靼人也有他们的弱点,我们的长处在哪里,我们的短处在哪里,我们可以借助哪里的地势与贼死战。天下的百姓只需要有人保护他们而已。

    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想来虽不敢说世受国恩,却都算是良家子,日子都过的去,我们的用度比寻常百姓要多十倍,甚至百倍,我们占有着华美的宅子,我们身边都有奴仆,寻常的百姓见了我们,定是气短。可若出了事,便只晓得用血来成全自己的忠义,难道诸位不觉得可笑吗?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心头一震。

    弘治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守仁,渐渐觉得有了那么一点意思了。

    这家伙好大胆,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揣测朕需要不需要忠臣。

    而且还以朕的名义,直接给出了答案。

    此时,只见王守仁摇摇头道:所以忠君为道,只存在于本心,一个没有读过圣贤书的人,倘若他能忠诚,那么他就没有圣贤之道吗?我看是有的。荆轲刺秦王,荆轲效忠于燕太子丹,以一己之力,在万千秦军拱卫之下,图穷匕见,袭杀秦王,虽不中,可他的气概依旧可以称之为道。荆轲不是儒生,可他也有自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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