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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他不禁苦笑,摇摇头。

    这或许真的是命吧。

    一辈子的书啊而今,什么都没有换来,真的该认命了吧!

    泪水,竟已不自觉的打湿了衣襟。

    一辈子的心血,三十年的寒窗,一钱不值!

    只是当最后一份榜张贴出来后,刘杰还是下意识的抬眸去看。

    此次录取的举人,大抵有百五十人。

    而最后一份榜单,显然有四五十个名字。

    刘杰眼泪模糊,不得不揉了揉眼睛。

    接着,他开始从榜单的最下看起。

    没有

    依然没有

    还是没有

    自下而上看时,几乎看了三十多名,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可再继续看,他看到了一个名字赵兴。

    此人竟是中了,而且还高举在首榜十六七名上下。

    这个人,刘杰再熟悉不过,他和自己一样,都在西山求学。

    接着,他继续看杨文昌。

    竟是他

    杨文昌,也是自己在西山求学的同窗啊。

    刘杰脑子像一下子要炸开一样。

    再上文盛!

    文盛!

    是那个个子矮小的家伙吗?两位先生都说他八股文不够端正,过于剑走偏锋。

    再上邓明星!

    呼

    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让刘杰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这些人,他认识啊,都认识几乎每一个人都曾朝夕相处。

    原本他们还邀自己一起来考试,一起来看榜,可自己没有答应,一方面是害怕自己首辅之子的身份暴露,另一方面,太多次的名落孙山,已让他信心全无

    他继续看,再上,是郑英。

    此人没什么印象,不过据闻,乃是北直隶的才子,当然,北直隶的才子,一般而言,是比较有水份的,往往被南方士人耻笑。

    再上又是一个熟人

    刘杰的眼睛忍不住跳了跳。

    他倒吸了一口气,一路朝上看。

    剩下的名字里,除了有两个,他不甚熟悉之外,其余的,竟都是西山的同窗。

    他已彻底的懵了,等他最后看到了那最显赫的位置,那位置上,大喇喇的写着刘杰

    刘刘杰

    榜首

    北直隶乡试第一名。

    这是解元

    这怎么可能,他的文章虽还算是一气呵成,可是他却觉得还不够出色。

    又或者是因为他刷题刷多了,早已对八股文失去了欣赏,就如先生们所言的一样,所谓的作八股,就是做工,没什么技巧可言,唯手熟而已。

    他如遭雷击,直勾勾地盯着那帮上赫然的刘杰二字,已是彻底的哑口。

    他的身躯,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喜报入宫
    第一!

    竟是第一!

    刘杰对自己的期望不高。

    这辈子,他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蹉跎。

    他甚至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

    自己的父亲位极人臣,可能便连老天爷也觉得有些过了。

    因而才会出了自己这个不肖子,不但不能光耀门楣,给自己的父亲锦上添花,甚至他觉得自己给父亲蒙羞了。

    他不受控制的缓缓的跪了下来,跪在了雪地里。

    冷风如梭地刮在他的脸上,褪下一片的冰冷,他却浑然不觉。

    耳边,听到了许多的议论:刘杰,是哪个刘杰

    首辅刘公之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其父为首辅,其子乃北直隶解元,想来又是一段佳话了。

    人是最现实的。

    当初屡屡名落孙山,遭人耻笑,即便没有人当面取笑,可也看得出别人对待他时,那笑脸背后审视的样子。

    你堂堂首辅之子,竟不过是个秀才,读了三十年的书,举人都没有吗?

    可而今,却成就了一段佳话,人人羡慕,人人妒忌,妒忌上天将所有的荣耀俱都加在了刘家,妒忌一家一姓,竟可享此雨露。

    刘杰已自雪地里爬了起来,他抬眸,再看了一眼榜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这才回过头,眼里噙泪,突然笑了,接着跌跌撞撞的,逆着人潮而行。

    他许多年不曾和人交际了,认识他的人不多,许多人还以为这又因为名落孙山,因而疯掉了一个。

    所以纷纷给他让开道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耳边,则是一个个质问的声音:第二名,这吴志,是何人?第三名的周艳昌又是何人,还有

    终于有人发现古怪了,他们发现,在位列前十五的位置,除了两个北直隶才子为人熟知之外,其他十三人,俱都声名不显。

    所有人发懵地看着榜。

    突然,有人道:那吴志,不就是那个在西山书院读书,遭人耻笑的秀才吗?

    众人一听,突的,有人也反应了过来:还有那第三名的周艳昌,此人好像好像我有印象,他也是在西山

    西山都是西山。

    渐渐大家发现了一件大事,整个榜,几乎被西山的学生所占据。

    一个又一个人的认出了排在榜首靠前位置的人,都是出自西山。

    除了那两个北直隶的才子之外,还有就是榜首上的刘杰了。

    也就是说,名列前十五者,有十二人竟是出自西山。

    那些落榜之人,眼睛都直了。

    他们第一反应,就想死。

    尤其是有一些八股文作得还尚可的,原以为此番有希望高中,如今直接落榜的,他们想死啊。

    若是没有这西山的十二人,或许自己就入榜了啊。

    西山书院可是新建伯的西山书院?

    是那新建伯与他诸弟子的西山书院,他们在那儿教授新学

    那些想要喊不公的人,突然没了声响了!

    是新建伯啊,你可以讨厌他,可你必须得服气,他的六个门生,当初可霸占了榜单,将天下读书人吊起来暴揍,现在这十二个西山的读书人霸占乡试榜,显然也就不那么出奇了。

    京师沸腾了

    此时正是正午。

    刘健心神不宁的在暖阁里票拟着奏疏,今日皇帝没有召见他,目的他猜着了,陛下这是知道今日对自己是大日子,想来实在没心思去君前奏对。

    刘健虽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他的心底深处依旧没来由的烦躁。

    他安慰自己,人生总该有所缺憾,不必在意,越是在意,反而会使自己的儿子承受更大的压力。

    所以他面带着微笑,努力如常地做着平日该做的事,而整个内阁里,似乎今日上下人等,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李东阳和谢迁都躲在自己的值房里,没有冒头出来,平时他们本该公务闲暇之余会邀刘公一起喝喝茶,解解乏,今日也假装事务格外繁忙,埋首在案牍上,认真地票拟着奏疏。

    谁也能感觉得出,这内阁里,弥漫着诡异和尴尬的气氛。

    却在这时,有书吏匆匆地边走边道:刘公,刘公

    这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内阁里的沉寂。

    顿时,许多人表露出不满之色。

    可那书吏不在乎,无视这文渊阁,也即为内阁前堂所有人不满的目光,几乎是冲进了刘健的值房。

    刘公,大喜。

    书吏进了刘健的值房后,便对着刘健拜下,竟是激动得颤抖。

    刘健抬眸,错愕地看着这书吏。

    书吏嚷嚷道:公子高中,高中了。

    刘健一怔,双目露出了茫然。

    可周遭的值房里,却是一下子炸开了一样。

    李东阳想起身,可细细一想,又坐了下去,要淡定,内阁大学士岂可如此沉不住气,且先听一听。

    谢迁本在票拟,手里的笔划拉一下,这手打了个激灵,直接将奏疏糊了一团墨。

    翰林和书吏们就不太沉得住气了,纷纷在外探头探脑的。

    你说什么?他他中了?

    刘健短暂的呆愕后,凝视着这书吏问道,脸上不可置信的样子。

    而接着,内心的深处一股喜悦开始油然而生。

    可是这份喜悦,他又不得不极力地压抑住,他怕啊,真的怕,怕这是梦,怕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因而,他不敢过份的喜悦,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只见书吏笑意满脸地道:不错,公子高中了,不止如此,高中的是弘治十三年北直隶乡试头榜第一名,公子为北直隶解元!

    刘健真的惊了,瞪大了眼睛,瞳孔开始收缩。

    解解元

    怎么可能是解元

    以往可是连举人都中不了的啊。

    顺天府的解元,可能在从前,尤其是南方士人眼里,含金量不高,可随着欧阳志等人的奋起,北地才子已开始隐隐有与南方士人分庭抗礼的趋势。

    即便是他,也不曾中过解元啊。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当真?

    学生岂敢欺骗刘公,当真!书吏激动得嗓子都哑了。

    一下子,外头的书吏和翰林们瞬间开始沸腾了。

    神了啊。

    当初所有人私下议论,都说这次刘公的公子又是要名落孙山呢,谁料到顷刻之间,天地翻转!

    今年的试题很难,很多翰林和书吏其实在得知了考题之后,都曾在暗地里尝试着作一作此题,翰林是何等人,个个学问精深,可他们一作,虽也能在一天时间里勉强作出还算漂亮的八股文章来,却还是觉得绞尽脑汁,费了无数精力。

    想不到,刘家公子

    众人疯了一般,涌入了值房,纷纷朝刘健作揖道:恭喜刘公

    下官给刘公来道贺了。

    咳咳!是谢迁的声音,谢迁已经耐不住了,背着手进来,威严的咳嗽,意思是,像什么话。

    众翰林和书吏连忙住了口,他们是比较害怕苛刻的谢公的。

    谢迁这才上前道:刘公,可喜可贺啊。

    他话音落下,刘健才抬头,凝视着谢迁:刘杰考中了解元?

    直到现在他还依旧以为在做梦呢。

    是,刘公,准没错,谁敢来欺骗刘公啊,哈哈谢迁大笑,显然也很为刘健高兴。

    而接下来,刘健的行为,就令人诧异了。

    他原本是跪坐在案牍之后,而因为跪坐,所以往往要脱靴子,可刘健已是豁然而起,突然一下子,这平日老迈的刘健,竟是龙精虎猛,双目如电地站起来道:吾儿争气了啊,吾儿终于光耀门楣,给刘家争了一口气啊!

    他大哭着道出这番话,随即,就这么连靴子都没有穿,只穿着裹脚布,便匆匆而行。

    刘公,你要往哪里去?

    回家!回家去!刘健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副老子也有今天的感觉。

    当初自己金榜题名,当初自己入阁拜相,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痛快啊。

    我刘健的儿子,怎么会差,不存在的,刘家诗书传家,书香门第,而今吾为首辅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刘家后继有人了。

    所以回家。

    天塌下来,这事儿也得搁一搁,放一放,自己要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他在无数人错愕的目光之中,已是步出了内阁。

    身后,有人才醒悟了过来。

    谢迁看到了地上的靴子,忍不住大吼:刘公,靴子,靴子,你没穿靴子。来人,快追上去,外头大雪,不穿靴子,刘公怎么受得住。

    于是众人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李东阳才淡淡然的自自己值房里负着手走了出来。

    然后,他有点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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