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也正因为如此,有了这败家子的招牌,许多荒诞的行为,也就可以解释了。
我方继藩,可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一个明明掌握了未来的人,怎么可以碌碌无为呢?
待他回了方府,邓健还落在詹事府里没有回来,身边没有了这么个前呼后拥,随时给自己踹一脚屁gu的人,方继藩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宦官,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到了厅中,便听到了方景隆欢喜的声音:藩儿,藩儿,来来来,快来,给你看好东西。
方继藩便大摇大摆进了厅,连欧阳志三人竟也在,他们斯斯文文的朝方继藩作揖行礼:门生拜见恩府。
看着欧阳志三个门生,方继藩心里透着亲切。
养着这三个门生,可比养三个儿子要划算,现在这三人一直都寄居在方家读书,方继藩对他们的学业,倒是很上心,给他们买了不少书,命他们啃读,其实三个人的资质不算低,否则怎么能中秀才呢?不过他们毕竟是贫寒出身,读书已经很不易了,就更别提能得到什么名师的教导,甚至连许多书都买不起。
第六十六章:祖宗传下来的
对于读书人而言,没有书,就无法开阔眼界。
现在不同了,方继藩有银子,什么手抄本和市面上印刷的文集,一古脑的都买来,随便看。何况欧阳志三人中了举人,身份大不相同了,开始隔三差五以文会友,学问精进了不少。
对待这三个家伙,方继藩用的是放养的方式,不过为了应对来年的会试,方继藩给他们出了不少题,现在时间多的是,而这明年春闱的会试题方继藩却是清清楚楚,弘之十二年弘治皇帝诏命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程敏政为会试考试官,己未科的会试题和殿试题,方继藩也是一清二楚。
不过这一次会试将会有一个小插曲,将会牵涉到考官程敏政和江南才子徐经以及唐寅的科举弊案。
这倒是一次与众不同的会试。
方继藩心念一转,微微一笑。
至于欧阳志三人的事,方继藩没什么担心,因为他确实不会舞弊,也不打算和任何未来的考官打什么交道,只需出一些‘题’,而后将真正的题隐在题海之中,让三个门生去作文训练而已。
欧阳志三人,为了备考,确实是极为用功,从清早到子夜时分,都在拼命的刷题和疯狂的读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想不到今日,他们竟有这闲情。
方继藩对欧阳志三人,就是一副我是你爹的表情,坐下,掸掸身上的灰尘;噢,你们好呀,怎么今日不读书了?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师公方景隆。
方景隆咧嘴笑道:为父近来突发奇想,嗯嗯,是这样的,儿啊,前日爹去查了一下账,哎又少了不少银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那卖乌木的百万两纹银,被你这折腾,家里的现银眼看着都要空了,只留下一个东市的铺子和城外的庄子,继藩啊,为父可是对你殷殷期盼,不盼别的,就是得守着咱们这个铺子和田产,你别动气,别动气,为父的意思是,这都怪我这个做爹的,从前呢,对你疏于教导,为了咱们方家最后一点家财,所以为父要以身作则。
他欣赏的看了欧阳志三人,露出欣慰的道:这三个徒孙,是读过书的,读过书的人,出的主意就是不一样,什么叫教化呢,教化就是言传身教是也,对不对,欧阳徒孙
欧阳志忙是汗颜的颔首点头:是,是,是,师公说的都对。
方景隆便岔开腿,大喇喇的坐着,兴冲冲的道:今日,为父就要言传身教,教教你,如何才能节俭度日。
方继藩听着一愣一愣的,敢情还拉了外援来。
只不过方继藩看向欧阳志三个徒弟,你妹,你们是我的徒弟啊,却跑去教自己恩师的爹来对付自己的恩师?
欧阳志一见恩府目光咄咄逼人,立即吓得大气不敢出,忙是低头:门生该死。
方继藩心里莞尔,这三人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出,自己有这样可怕吗?哎,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上进的好青年啊。不过,他却还得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翘着脚,鼻孔朝天,冷哼一声,眼睛只看着房梁。
方景隆就笑了,他生怕自己‘言传身教’,让自己的儿子不好受,所以尽力想用委婉一些的语气,不使儿子受什么刺激。
儿子现在还带着脑疾呢,可不要刺激太过了。
这言传身教嘛,咳咳其实说穿了,就是要勤俭持家,怎么样才勤俭持家呢?就是不该花的银子,不能乱花。当然,藩儿,为父没有说你乱花的银子,为父的意思,就如现在这天气啊,冷飕飕的,要烧炭啊,不烧炭,岂不是要冻死了?是不是?
方继藩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的爹,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史上最失败的育儿专家,到底想玩出什么花样来。
方景隆说到此处,心里就哀叹,穷啊,真的穷,自从他查过账房的账之后,才知道这百万纹银,便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不只如此,还丢人呢,现在满大街的人谁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散财童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家,怕是不够藩儿败几年了,所以必须痛定思痛,得让藩儿当家方知柴米贵。
可是你看,现在这时节的碳价,真是一日千里,一斤竟涨到四十多文钱,真真是要命啊。方景隆露出痛心的样子,可随即又笑了:既然要持家,就要节省,你看为父,既不能让家里人冻着,可说呢,又不能胡乱花钱。藩儿,你看看这个
他手一指,点向地上的火盆。
方继藩这才注意到,脚下的火盆,此刻滋滋的冒着热气,好像烧的不是碳,竟是煤球。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方景隆卖了个关子。
方继藩脱口而出:无烟煤
嗯?方景隆一呆:哈哈,吾儿见多识广啊,哈哈,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无烟煤,也就这两日时兴起来的,是有人送了几斤去给英国公,英国公试了试,效果好的很哪,比之木炭,还要有一些意思,藩儿啊,是不是现在觉得很暖和?这无烟煤真是好东西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它价格低廉,为父可是费尽了功夫,才托人买来的,据说现在只是试卖,才供应数百斤而已,为父将它买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该花的银子要花,不能让自己冻着饿着,可是不该花的银子,却实在没有花的必要,你想想看,现在烧着这无烟煤,是不是有一种见到那些烧木炭的人,便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的感觉?
方继藩憋红了脸,欲言又止。
方景隆似乎觉得自己言传身教有了效果,顿时打起了精神,眉飞色舞的道:,买东西,就得买物美价廉的,这个道理嘛,其实就和你花那么多的银子,去买西山那荒地一样,这买西山的荒地,就如买木炭的人,买了,人家会取笑的你能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方景隆拼命的眨着眼,很希望自己儿子开窍。
方继藩摇头:不太明白。
这还不明方景隆一拍大腿,有些急了,还想要继续解释。
方继藩已是不胜其烦,却是漫不经心的道:可这无烟煤,就是西山产的啊。
方景隆哈哈大笑起来:西山产煤,嗯你说的嗯?西山产的无烟煤
方景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方继藩却是一拍案牍,啪的一声,让方景隆和欧阳志三人吓的心里咯噔一下,方继藩道:这无烟煤,确实是在西山产的,爹你败家啊,这煤在儿子手里,一钱不值,你还托人花钱去买?自己家地里生出来的东西,随手去捡就是,一文不值!你还花了钱?我怎么有这样的爹,几十文钱,就这么被你给糟践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别人都叫我败家子了,饮水思源,追根到底,这都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带坏了我!
方景隆老脸先是一红,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斥责他竟觉得极有道理,这言传身教似乎失败了。
可随即,方景隆虎躯一震。
不对。
煤是西山产的?
那么西山又是方家的。
这可能吗?
藩儿,你可不要唬我?方景隆嚅嗫着道:咱们不开玩笑。
方继藩大吼道:开什么玩笑,若不是如此,我怎么晓得什么无烟煤!
一下子,方景隆身子条件反射似得打了个激灵。
他先是抚额,觉得头有些晕。
昏沉沉的厉害。
可随即,眼睛如铜铃一般的张大,声震瓦砾一般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祖宗有德,我方景隆,教子有方!
方继藩奇怪的看着方景隆,他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这厚脸皮,该是祖传的吧,嗯一定是的。
第六十七章:误交匪类
采矿之事,首先需要有一套完备的程序才可,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矿上需要护矿的卫队,还得养着几十条猎犬,这样的话,才可以保证偷矿的人,随时有被打断腿的可能。
旷工也需要招募,在这矿上,还得有一些生活措施,林林总总的事和方继藩无关,自然交代王金元去办。
王金元现在一下子积极起来,他有半成的股份,虽然不多,可当他意识到这是一座宝山地时候,顿时龙精虎猛,他最擅长的就是买卖,这些事,在他手里,都不在话下。
方继藩穿着暖和的衣衫,依旧还罩着自己的麒麟衣,他很矛盾的看着伺候自己的小香香,这寒冬腊月一般的天气,既可能给方继藩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却也令小香香被裹得严严实实起来,于是,轻车熟路的将小香香揽在怀里,任由小丫头想挣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痛快!
说罢,吹着口哨,朝邓健一撇,邓健提着方继藩的御剑,贼贼笑着道:少爷,该当值了。
出门需披着一件蓑衣,且骑马和行车都是不便,索性只能步行,这样的天气,街道清冷的很,因中秋即将到了,想来今年的中秋除了风雪,也难见什么圆月,不过节庆的气息还在
照例到了詹事府,先去点卯,虽是作为羽林卫的总旗,可方继藩总觉得找不到组织。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在詹事府这里,是一个羽林卫的百户所,可镇守于此的百户官,却是极力不愿和方继藩打交道,在百户官看来,这位方总旗一看就是有大背景的,而且形象不甚好,惹不起,也不敢得罪,可又不能过份亲近,所以,敬而远之。
原本方继藩下头,也有数十个力士和校尉,不过方继藩也懒得理他们,本少爷走的是上层路线啊,果然刚点卯不久,刘瑾便气喘吁吁的来:方总旗,方总旗,殿下请你去。
方继藩气势汹汹的佩戴上自己的御剑,只有带着御剑,方继藩在朱厚照面前才底气十足,不服,老方代表皇上揍你你信不信?
踩着积雪到了朱厚照的寝殿,便见朱厚照一身戎装,踩着鹿皮靴子,口里呵着白气,拍着案牍道:快来,快来,老方,你被弹劾了。
方继藩上前,一脸懵逼:弹劾,谁弹劾我,我近来做了什么事?
朱厚照笑呵呵的道:都察院御史刘煌,弹劾你诽谤大臣,还列举了你种种劣迹,总之,你挨骂了,这个弹劾奏疏一出,闹得挺大的。
方继藩更加懵逼了:不过是一份弹劾,弹劾奏疏多了去了,能闹得有多大,太子殿下,我们是下棋还是去骑马?
弹劾的事,方继藩没怎么放在心上。
事实上这满朝公卿,哪一个没有被都察院弹劾过,就连当朝首辅大学士刘健,还被人弹劾专权独断呢,不只如此,弘治皇帝还被人骂不纳后妃,私生活不够糜烂,以至于子嗣不昌,对国家没有益处。
闹得最大的,就是有御史弹劾张皇后,说张皇后不守妇道,皇帝不纳后妃,定是因为张皇后妒忌所致。除此之外,皇亲国戚之中,英国公魏国公,没有不被骂过的。还有那寿宁侯和建昌伯,那更是都察院里头挂了号的人物,隔三差五的抓来弹劾一顿,俨然已成了习惯。
方继藩享受了被弹劾的待遇,这说明自己已从一个京师恶少,渐渐被人意识到开始跻身进了庙堂,这是好事啊,是成长的标志。
所以没什么了不起的。
刘瑾笑嘻嘻的样子站在一旁,解释道:方总旗,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这封奏疏,之所以有如此反响,既是因为方总旗侮辱了贵州巡抚钱钺,这朝中许多人都是钱钺的至交好友,不少人都为他抱不平。除此之外,方总旗名声大,这一弹劾,就显得那位御史是仗义执言,显出他的风骨了
朱厚照握紧拳头:本宫已经准备好了,老方,你看,本宫平时珍藏的戎装都已穿戴整齐,我们今天夜里,埋伏在那御史下值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蒙了他的头,揍他一顿再说。本宫已让刘伴伴打听过了,他家就在五马街附近,有一处小巷,最适合藏匿和动手,不揍他一顿,如何显得我们的威风。
方继藩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太子殿下这哪里是想要为自己报仇,分明是早就打了鸡血,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这个不可方继藩忙是摇头,揍御史?就因为人家出于职业习惯喷了你?虽然方继藩很不喜欢键盘侠,可也不代表为了这种事,还连带着太子一起将人揍了。
即便是皇帝老子被人弹劾了,也不敢这么嚣张,还有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被人弹劾专权独断,弘治皇帝大怒,将此人下狱,刘健呢,却大力为其辩护,将他救了出来。
现在弘治朝的风气,本就如此,倘若方继藩带着太子将人打了个半死,那么事情可就不太好收场了,人家是御史啊,本就有捕风捉影的权力,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朝廷圈养起来的喷子,还给发工资的那种。
方继藩连忙摇头:不,不可
此言一出,朱厚照顿时奇怪的看着方继藩,大惑不解的模样。
方继藩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殿下,我们现在是有钱人了,所以该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
这有钱人三个字,顿时刺痛了朱厚照的神经,朱厚照立即打断道:本宫没钱,本宫的钱被父皇截了去。
方继藩便好整以暇的道:那么,殿下还很穷,可是卑下却是有钱人了,要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要文斗不要武斗,君子动口不动手!
朱厚照听罢,顿时激动起来:动口有什么用?难道吐沫星子,还能让人家身上掉一根毛?
方继藩老神在在,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感慨,误交匪类啊。
贵州!
这千里绵延的林莽之中。
喊杀声自四处传来。
谁也不知,那林中到底有多少兵马,慌张的明军举着刀,想要结阵自保,可自那山涧之中,却是无数滚石落下,又不知多少弓箭如飞蝗一般射来。
大营中的钱钺,双目无神,一身绯色官服已是残破不堪,他不安的等着帐外的消息,可传来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哀嚎声。
云南沾益州土司之女米鲁,下嫁给了贵州土判官隆畅,却因为夫妻不和,米鲁便回了娘家,原本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可结果,双方却是反目成仇,各领兵马要死战,身为巡抚,钱钺当机立断,从中斡旋,一开始双方倒是说和了,谁晓得双方各自回了自己的城寨,这沾益州土司之女米鲁便带着土兵,直接破了贵州普安城,杀了自己的夫婿,自称无敌天王,宣布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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