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好在,状元郎就是状元郎,毕竟是当今朝中声誉如日中天的少詹事,王华只吸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换发了笑容:那么,这知行合一乃是何意?
儿子现在还只是半懂不懂,所以这几日,儿子也在琢磨和推敲。王守仁很认真的道:不过此四字,乃南和伯府方公子所赐,儿子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此四字所蕴藏的,并非只是简单的道理,真感细思恐极。孔圣人和程朱夫子,固然有道理,可儿子却以为,他们
王华在发抖。
反了啊这是
连圣人都敢批评了!
王家诗书传家,靠的就是四书五经,是孔孟和程朱这些先贤们赏的一口饭吃,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离经叛道。
敢情这些日子,你成日关在书房里,压根就没有在温习功课,都在琢磨这知行合一四个字了。
王华气得脸色蜡黄,一双眼睛,鲜红似血。
王守仁见父亲发怒了,便索性缄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是个执拗的人,一旦心里有了主意,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却闪动着清澈的眸光,与父亲对视。
呼
王华决定还是不揍这个败家玩意,自己毕竟是状元公,要有修养,要以德服人。
王华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他语速极快地继续道:因而,才有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现在,你的前程就在眼前,明日的殿试,关乎你的命运,更关乎你治国平天下之欲,这些,你就不在乎了吗?
王守仁脸色僵硬,似乎是在思考。
事实上,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思考这东西是分人的,比如一个普通人,这叫瞎琢磨,而对于一个历史上的大思想家而言,这就叫思考。
当然,现在王守仁还不是大思想家,自然,他现在是在瞎琢磨。
王守仁瞎琢磨了片刻之后,抬眸,眼眸里更加坚定,沉着地道:父亲,格物致知,证明是错的,儿子曾格竹,格了三日,最终一点道理都没有收获。儿子还曾去格西山的农地,也是一无所获。
你你王华这次甚至气得胡子都乱颤起来了,胸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过对于殿试,儿子倒是很有信心。王守仁笑了笑,颇为自傲的样子。
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倒是听了这句话后,王华总算脸色缓和了一些:嗯?
王守仁淡淡道:方继藩的几个门生,若以八股而论,儿子不如他们,可以策论而论,他们不足为道。欧阳志刘文善江臣三人,思维过于僵硬。徐经此人,心思倒是活络,学问却是差了一些。倒是唐寅,才情极好,可惜他出身商贾之家,在策论上,怕也难有作为。
这是真的一丁点也不谦虚啊。
王华有些恼火,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多年来的处世之道告诉他,要谦虚。
他瞪了王守仁一眼,道:这么说来,你倒认为自己还能高中状元?
王守仁微微一笑,抿了抿嘴道:儿子志在必得!
闲暇的时候,方继藩坐在厅里,是最幸福的时刻,五个门生围着自己侍奉,一个个低眉顺眼,各种讨好的样子,也算是人生中难得的娱乐。
方继藩不喜欢玩弄nv性,可玩一玩自己的门生,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唐寅献上了自己自拜入了门墙之后的第十三幅画。
照旧,还是仕女图,话说唐寅的仕女图,在历史上确实是一绝,方继藩看着看着,欣赏水平也是直线的上升。
不过这仕女图看着看着,也是腻味。
一见恩师眉头微微皱起,唐寅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是小心翼翼地道:恩师不喜欢吗?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小唐啊,这画还好,不过为师有个小小的疑问,总是想不明白。
唐寅便忙道:还请恩师明示。
方继藩唏嘘了一番,道:为何这画里的女子,总是穿得严严实实的,你总是给她们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不对啊,方继藩很疑惑。
唐寅的仕女图固然是一绝,可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唐寅的chun宫图,那也是相当有水平的,你怎么能只画仕女,不画chun宫呢?怎么,嫌为师不懂得欣赏不成?
唐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坐在下头的欧阳志,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梁发呆神游。
江臣和刘文善低垂着头,毫无情绪波动。
徐经则是震惊了,他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直勾勾地看着恩师,心里在琢磨,恩师喜欢,这不是同道中人吗?那下一次去那里,该不该叫上恩师这会不会不好,师徒一起狎ji,这是佳话呢,还是
唐寅愣了一下,随即满面通红,踟蹰道:恩恩师这个这个,学生是贡生,怎怎么能画这样的画?
方继藩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肮脏,衣服穿的少一些,便见不得人了吗?
唐寅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沙子里了。
方继藩心里感慨,果然自己还是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啊,比如唐寅,若是在历史上,他因弊案从此穷困潦倒,最终会不得已之下,为人画春宫,造福乡里。而如今,唐寅依旧还是贡生,便开始鄙视历史上自己曾经吃饭的手艺了,由此可见,这人哪,容易忘本。
方继藩坐下,表情认真起来:好了,不说这个了,明日就是殿试了,为师也没什么可以教你们的,这殿试之中,要好好努力,别都像江臣和徐经一样,给为师丢人。
江臣和徐经二人,顿时面露惭愧之色,是挺丢人的。
接着又慎重地交代了一番,便让五人早早去睡。
对于这一场殿试,方继藩其实有些拿不准,他倒是知道弘治十二年的殿试题,不过殿试非会试和乡试,会试和乡试的题,早就在主考官心里了,一般情况之下,是不会变得,毕竟八股题受外界的影响比较少。
而殿试主考的,乃是策论题,这意义就不一般了。
策论说到底,就是时事,时事随时都可能改变,因而皇帝出题也会比较任性。
对此,方继藩并没有将历史上的策论题透露出来,免得让五个门生受这些题的影响。
与其如此,不如培养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欧阳志刘文善江臣三人就很不错,你看,他们不是在自己的调教之下,变得即便天塌下来,也一丁点也不觉得诧异吗?
可见,自己的教育,是极成功的。
而接下来,能否取得好的成绩,就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夜安静地度过,到了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方继藩就起来了。
小香香一边给方继藩穿衣,一边道:少爷,唐公子等人,早早的就预备好了,专等少爷起来。
噢。方继藩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由道:做人的爹啊,不,做人的恩师,真是难啊,不过本少爷倒是有经验了,要不,小香香,我们造个人来玩吧,少爷我现在养孩子已有经验心得了。
小香香顿时羞红了俏脸,一脸羞答答的低下了头。虽然每日少爷都会说几句怪话,毛手毛脚一番,她也渐渐习惯,不再抗拒,可今日,就更直白了,她细心地给方继藩系上了金腰带,脆生生地道:少爷,你又欺负人家说罢,掩面走了。
方继藩乐了,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欺负小香香,就是习惯性的逗逗她,只是刚回头,正好见站在门口的邓健也跟着傻笑。
笑个屁,滚一边去。方继藩冷哼一声,举了扇子,给邓健的额头敲了一下。
最近邓健打得少,这真是不习惯了。
今天生日呢,对自己说声生日快乐!噢,继续码字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师生情深
方继藩穿戴妥当,便往外走。
到了门前,只见方家中门早已大开。
杨管事今日起得格外的早。
这五个读书人,可都是少爷的弟子,指望少爷给他们张罗入宫殿试的事,这是不现实的,这笔墨纸砚,都要准备好,入了宫,皇帝也不可能留他们用膳,所以得准备一些蒸饼,省得他们饿了。
除此之外,大早的时候,还得让人预备好温水,既是要入宫,就得清早沐浴,连儒杉和纶巾都得是新裁的,这是见驾啊,马虎不得。
虽是大多时候,所谓的殿试,入宫考试,是皇帝出题,皇帝也未必会露面,可当今皇上不一样,自弘治皇帝登基以来,几次殿试,都没有拉下,每一次都在殿中,坐着等候考生们都交了卷,方才离开。
因而他们给陛下的第一印象极为重要。
当然,轿子也得预备好,五更天前,就得将轿夫们叫起来,将他们喂饱,养一养精神之后,再抬贡生们入宫。
五个贡生,一字排列,万事俱备,就等和恩师辞行了。
杨管事显得有点焦虑,虽然时候其实还早,可他还是不断地看着天色,生怕少爷误事。
好不容易,见少爷来了,他顿时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少爷,几位公子都在等少爷
知道了。方继藩点点头,快步到了唐寅五人面前。
唐寅五人深深地看了方继藩一眼。
他们和恩师,还是很有感情的。
没有恩师,欧阳志三人自知自己极可能还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当初极可能会名落孙山,回到了保定府老家,乖乖地继续苦读,准备下一场乡试。
而若没有恩师,唐寅和徐经,只怕现在早已不知是死是活。
这漫长的日子里,他们都在和方继藩磨合,起初肯定有许多不习惯,可渐渐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习惯地多了这么一个可敬可畏的尊长。
五人一齐拜倒,在这门前的青石板上,默然无声的行了师礼。
如今,这富贵荣华,触手可及,在这样的清晨,眼看一场考试之后,五人即将各自有自己的大前程,想起以往的种种,想到恩师平时的教诲,还有恩师平日的敲打,五人的内心深处,俱都一股感动涌上了心头。
无论恩师如何对待他们,是打是骂,他们都深信,恩师是对自己好的,一切都会为自己着想,于是乎,莫名涌出来的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
相较于他们的感触,方继藩则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道:好好考啊,考完了请你们吃鸡。
恩师唐寅抽泣,哽咽道: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方继藩颔首点头,看向江臣:你虽然会试丢了为师的人,可是算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江臣心头涌上一股酸楚,就因为会试的马前失蹄,他已不知被念了多少遍,于是咬牙切齿地道:弟子破釜沉舟,若不能力争上游,弟子再无颜见恩师。
方继藩轻轻一挥手:去吧。
最讨厌这种场面了。
看着五人眼睛红彤彤的样子,像是要去赴刑场似的。
话说,他们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感动了,搞得自己都差点想要跟着一起掉一点眼泪。
可是不能哭。
哭了,人设就崩了。
所以,还是少见这种感人的场面才好。
五人站了起来,提起了自己的考蓝,见恩师已背过了身,绕过了方家的影壁,踪影消失不见,便各自深吸了一口气,上轿,出发!
一炷香之后。
一顶自王家的轿子徐徐的经过了方家。
轿帘掀开,露出了王守仁的脸,王守仁愣愣的看了一眼方家的宅邸,若有所思,他突然对轿夫道:到这里停一停。
轿夫便驻足,轿子落下。
王守仁下了轿,看着方家的宅邸,想要上前几步,知会门房,可只走了一步,脚步却又停住,这张年轻又老成的脸踟蹰了片刻之后,又转过身,上了轿子:走吧。
轿子起了,晃悠悠的远去。
王守仁坐在轿里,幽幽一叹,接下来,他的目光,却又清澈起来,一股好胜心,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他的好胜心,倒不是来源于坊间的赌局。
毕竟他对赌局没什么兴趣。
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岂有不知,赌坊已经开了盘,看谁能夺得殿试头名,自己乃是最热门的人物,当然,方继藩的那些门生们优势也不小,可不少人,却还是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认为自己出自名门,这名门之后,策论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王守仁的心底深处,是不太瞧不上方继藩的几个门生的,虽然八股做的好,可和欧阳志三人接触的久了,总觉得他们说话做事,总是比人慢半拍,那种感觉,卡卡的,像提线木偶一般。
徐经这个人,心思太过活络,属于那种会来事,满门心思都在钻营上的那种,这等人,不擅长治学。
唐寅听说每天被方继藩捉着去作画。
好吧,这些人不值一提,此番,吾必中头名。
轿子到了宫外,便要步行了。
此时考生们已经汇聚,等着午门开启,徐经和几个师兄在一起站着,看到了王守仁,伸手朝他打招呼:王兄,王兄,到这儿来。
王守仁便凑上去,五人站在一起。
等宫门一开,诸贡生鱼贯入宫。
这一科的贡生,有近三百人,头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百余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这个同字,其实就是不同的意思。同进士着实令人尴尬:好似饥肠辘辘之时,旁人端上好饭好菜,却赫然发现盘中粘着一只青头苍蝇,为肚肠计,不能不伸筷子;一伸筷子,又恶心得难受。因此,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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