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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当然担心。”韩冈立刻道,“澶渊之盟后,三十年太平时光,使得举国上下找不到一位可用之将,一支堪战之师,任由西贼肆虐。这样的局面,不能再重复。”
“但西军也不是就此马放南山。”王安石道。
“的确,并不是解散了事。而且百姓也能得到好处。”
经过了辽人入寇之后,河东军损失惨重,需要大量生力军来补充。所以西军中至少有八十个指挥要转调河东。剩下的也是汰弱留强,让老弱屯垦,废去的只是山中的无数寨堡。横山深处,消耗了大宋的太多资源,没了这一笔开支,关西诸州的百姓,能够轻松很多。
“玉昆,你尽说军事,可是要做枢密使?”
韩冈可不想做。
东府的权力比起西府要大得多,韩冈就算做了枢密使,手中的人事权和财权,也比不上参知政事。
东西两府并称,不过是自古以来文武并称。更重要的是自开国以来,外敌对国家的威胁太大。自仁宗之后,军事开支常年保持国家财政支出的近八成,而军事及外交在政治上的地位,这让同时握有军政及对辽外交之权的枢密院,在朝堂上便有着与政事堂相当的份量。
如果军费大幅下滑,军事在国家政治上的地位下降,那么枢密院也很难保证现在的地位。
“军事亦是国事,不是枢密使,也可以议论。不过西军的调整,小婿也参议过,暂时没有更多的意见。但如此大规模的削减军费,节省下来的开支,并不是存起来就行了。小婿的本意,并非增加朝廷的收入,而是让朝廷开支调整得更为合理,用到该用的地方。”
“哪里?”
“很多。比如小婿正准备提议加大民生投入,各州各县都要设立医院、药局,并设局让鳏寡孤独得以安养。”
“玉昆,这可不容易……”
“先做起来了。不做永远成功不了。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必须有人先开始去做的。”
“若能如此,的确可以追及三代了。”王安石没有太激动,正与韩冈的话相似,在他看来,事情必须是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不过……就这些?”
“同时小婿还打算给官吏加俸,相应的,也会加强对犯法官吏的惩处,边疆缺人,犯官总是拖家带口,正好用来充实边疆。”
王安石摇了摇头,后面说的惩处是附带,一开始的一句才是正题。这是收买官吏,树声威,以利诱和威胁相参辅。
对韩冈的几条政见没有什么新鲜感,王安石道:“还以为玉昆你会在军器监中大刀阔斧一番。”
韩冈摇摇头,他可没有打算对军器监大刀阔斧。
军器监的权力范围很大,在韩冈做了参知政事后,火器局也会重归军器监。理应将生产和研发两个系统分割开来。但由于人事制度的关系,很难做到。这么多年都将就下来了,韩冈也不打算强行更动,以免误事。
“小婿正想说,近日小婿打算将王居卿调到判军器监。”
韩冈并不隐瞒,王安石也不惊讶,谁都知道登上参知政事之位的韩冈绝不会让军器监落在他人手中。
“现任的两位判监,一位是慈圣的从子,另一位是黄夷仲。”王安石说道,“玉昆打算替换哪一个?”
慈圣就是慈圣光献曹后。判军器监便是她的亲侄儿曹诵。另外已经去世的那一位太皇太后,还有几个侄儿,其中曹评知审官西院,曹志勾当皇城司,曹诱提举醴泉观。至于亲弟弟曹国舅,等他死了,至少一个郡王要追封。
曹家、高家都是因为是外戚,故而连子侄都得到重用。即便出了赵颢、蔡确的叛乱,但皇宋以孝治天下,只要高滔滔还能做她的太皇太后,只要她还是先帝的亲生母亲,高家的待遇就不会降低。现在向家也一下子飞黄腾达起来。现在王厚之外的另一位提举皇城司,就是姓向。
在军器监中,另一位与曹诵配合的是黄廉。黄廉很早就投靠新党,王安石欲改役法,他便是马前卒。上一回炮打太尉府,炮弹上的判军器监黄正是他。
“黄夷仲。”韩冈毫不犹豫。
“玉昆。曹诵比得上黄廉?”
“比不比得上,那要怎看了。诸事无扰,黄廉不如曹诵。”
王安石脸色一变。韩冈的话太直接了,另一位判军器监,他只需要一个干拿钱不做事的。
“玉昆,你这是道统之争,还是党争?”
“岳父,小婿一向认为道统之争,不是在嘴皮子上,是在做事上。谁做到了圣人之言,谁就是道统所在。气学讲究以实为证,只在这一点上,小婿不会担心输给谁!”
“你这是做事?”
“日后看结果!”






宰执天下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七)
【周末,只有一章了。】
日后看结果?
“这是买赌券吗?!买了之后再看结果?老夫当初推行新法,什么时候不是战战兢兢,遣人分至各路体量,唯恐出上半点差错。身居相位,做事难道是要一翻两瞪眼?!”
“想不到岳父也知赌博?”
“玉昆,老夫不是在跟你说笑!”
王安石盯着韩冈,脸上带了些许怒意。
韩冈的话实在太冲了一点,连尊卑都不讲究了——这是在说走着瞧吗?
“小婿也不是说笑。”韩冈依然在笑,“岳父说黄廉好,小婿说曹诵好,既然相持不下,小婿也只能说等日后看结果了。”
“火器局的事,难道黄廉做得不好?”
“做得很好,所以应该升任了,留下曹诵配合王居卿。”
“王居卿非是适任之人。”
王安石耐着性子跟韩冈说话,换作其他人,何曾会让他费心费力的解释、辩驳。
“但在韩冈看来,王居卿在军器监会做得更好。若王居卿就任军器监,韩冈可是有把握让军器监拿出让辽人望尘莫及的新式武器来。平章若是不信,韩冈也只能说等日后再来看了。”
……………………
韩冈走出王安石的书房有些急促,几乎就是被赶出来的。
“玉昆。”
王旁迎了上来。
韩冈和王安石在书房中说话,没有让他旁听。王旁去里面见过了妹妹和外甥,回头就看见韩冈从书房中里出来。
“到底怎么了?”
甚至不用进书房去,看韩冈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欢而散。
“仲元,回头帮忙劝劝岳父,消消火。朝堂上的事,没必要带到家里来。”
王旁皱起了眉头,跟他的父亲方才在韩冈面前的模样真有几分神似:“玉昆你到底跟家父争个什么?”
“仲元,你可听说过大虫巡山。”
王旁点点头。
民间山中有山大王的说法,所以有俗话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旁小时候听多了乳母说的故事,很多都是山大王吃了某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可谓是黑色的童年记忆
大虫之所以会被称为山大王,就是因为会没事在山林里绕着,所以许多穿越山中的道路,冷不丁的就会冒出一只吃人的大虫。
“其实大虫所谓的巡山,不是想巡守地盘,而是用尿划定猎食的范围,通过尿液的气味,来警告同类和其他猛兽,莫要侵犯。”
说大虫,王旁当然不清楚,如果是说家里养的狗,王旁就明白了。狗在树下撒尿,是人都会见过。
但王旁笑不出来。
看似是闲聊时的趣闻,韩冈就是明说了,他是来跟王安石划分势力范围的,只是用作比喻的例子太过粗俗。
“这……”
他甚至觉得无话可说。
韩冈明确的说要与新党划分势力范围,要在朝堂上占下一片地盘,王安石要是能答应韩冈,就是白日见鬼。
韩冈陪着王旁在院中说话,“虽然说大虫这么做,看起来腌臜了一点。但这样的提醒,就避免了与同类或其他猛兽的冲突。两只猛兽打起来,非死即伤,对哪边都不是好事。”
王旁明白韩冈的意思。
现在各自退让一步,还能留些情分。若是变成了牛李党争,或是之前的新旧党争,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只是要比年纪,王安石肯定不比不上韩冈。真要将情分消磨尽了,日后对自家的妹妹也没好处,那还有几十年的夫妻要做呢!
“愚兄明白了。”王旁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发沉。
韩冈叹了一口气,化作一片白雾在初春的夜风中散了开去。
他不知道王旁能不能劝得住王安石,但总算是尽了一份人事,不过另外一个长辈的情况就更麻烦。
……………………
因为程颢是韩冈的半个老师,又曾为帝师,开封府对其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尊敬。
不过仅仅是抄走了所有学生与刑恕往来的信件,就让泰半程门弟子都慌了神。
还在坚持讲学的程颢座前,每天坚持过来听讲的学生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就只剩下二三十人。
程颢苦中作乐,说圣门七十二贤,孔子三千学生中,贤人也只有七十二。而他这里就有二十多,比不上圣人,却也足够自豪了。
但这样的话,只是自我解嘲,改变不了现状。
在很多人眼中,程颢的门下教出了一个叛逆。
幸好昨日殿上传信来,将开封府中所有因为蔡逆一案被搜去的信件全都烧光,终于让程门上下都安了心。
“真是兴衰一瞬间啊。”周文璞远远望着程颢讲学的寓所大门,“两个月前,那里可是夜不闭户,士子出入不绝。”
宗泽摇头:“谁让出了一个刑恕?”
“不仅仅是刑恕的问题。开门受徒,贤与不肖,皆入门来。是道学本身的问题。”周文璞对宗泽道,“汝霖应该听说过‘物尽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吧。”
宗泽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当初就是韩冈以这八个字来辨析华夷之分,并将之解释为自然之道。
可如今很多儒者都在讨论这八个字的内涵,试图映证到人事中来。其中极端的,甚至拿着这两句话来解释世间万象。
“这也算是适者生存?”
“怎么不算?”周文璞道,“远的不说,就说几日后的大比。五千贡生中才得选出四百人,这是不是适者生存?而这些贡生,无一不是从地方的解试中杀出来的,哪一个脚底下没有踩着十几二十同列?再说为官,天下文武入流品者几近三万,可升朝者几何?能入两府又有几位?”
宗泽眉头就皱起来了,周文璞的话,正是那种极端的说法。但这种说法,偏偏可以与事实相映证。
尤其是在官员和考生中,这样的感触最深。文武百官,以及希望成为官僚的士人,想要一步步走上去,都要踩着更多人的脑袋。不能适应的,全都被淘汰了。
“既然如此,新法旧法也是一般喽?”
“当然。旧法也有是新法的时候,新法施行多少年后会变成旧法,终有不合人意被人替换。”
“应该不会太早吧?”宗泽笑道。周文璞的偏向,从他买狗做试验后,就越来越明显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新法何时被替换,不是我等能说的,但经史传注,人人可说。对经史的了解,文璞于汝霖是望尘莫及。想必汝霖不会不清楚,自孔子之后,五经的注疏到底变过了几次?”
宗泽叹了口气。
新旧党争或许已成过去,随着韩冈走入政事堂,这士人之中,新学和气学争论可就愈演愈烈了。
远远地听到了喝道的声音,让川流不息的行人车马有了一个短暂的停滞。
宗泽抬起头,又是哪家重臣在前面堵住了道路?
……………………
韩冈留了儿女在外公家住上几日,与王旖先回了家。
留下儿女,主要是想缓和一下与王安石的关系。毕竟是亲家,总不能变成冤家。
不过刚刚回到家,就在书房中看见从政事堂送来的急报。
像这样连夜送到宰辅家中的急报一般都是军情,这一次也不例外。
是有关辽军在日本的战报,还有求救的文书。
冬天去日本的海路不好走。海上风浪大,信使传递消息困难。尽管在辽人侵略高丽和日本之后,朝堂上下都在说海船需要加强研制,可是缓不济急,更好的海船哪是朝廷说一句,就能变出来的?
眼下虽是开春,也是信使冒死通过了风急浪高的大海,才将海岛上的消息,送到了大陆。
韩冈展开用火漆封缄好的公文,看了一下,就开始摇头。
辽国在日本国中的侵略速度太快了,而日本军队的表现也太无能了一点。
日本国中无时不在的地震给辽军带来的干扰,都比倭人军队更大一些。
三十年的和平,让宋军给党项人打得跟狗一样。而日本的和平,持续了三百年。这期间,日本国内也有内战,但低水平的内乱,完全无助于对外战斗力的提高。
无论技术、装备、战术,都完全落后于世界。
而且还有传说,说日本国内曾经有过禁肉令,许多男子终身未吃肉食。从个人战斗力上,倭人也远远无法与以肉和奶养大的辽人。
就在一个月前,平安京被辽军攻下,整座城池被彻底焚毁。
三百年的时光方才积累起来的繁华,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曾经作过侵略者,韩冈明白。屠城不是残暴,其目的是毁灭。毁灭日本的中心,缺乏领导者的国家,很快就会在降伏。
如果能够将所有识字的领导层一并清扫光,日本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将不复存在。
要是让韩冈给辽人支招,大概就是他在交趾所作所为的翻版。
若是辽国顺利的吞并了日本,或许再过些年,宋军在面对契丹铁骑之外,也将会面对以倭人和高丽人为主体的步兵。
不过韩冈现在并不是太在意。
辽国对日本的入侵,至少能让宋辽边境太平上几年。
大宋也正在资助高丽和日本的反抗军,拖延辽人彻底控制高丽、日本的速度。
而最重要的,在耽罗岛上,耽罗星主已经向大宋献上了土地,请求归附。
虽然对不起流亡于此的高丽君臣。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必须要有相近的实力,才能够得到尊重。高丽在灭亡前,由于中国需要他们牵制辽国,所以愿意不惜代价结好他们
有了耽罗岛这个海外领地,大宋对黄海和东海的控制就上了一个台阶。
宋辽之间的决战,不仅仅是在陆地,未来也可能是在海上。





宰执天下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八)
“倭国怎么就这么弱?”
次曰在殿上,皇太后对才几个月的时间,曰本连京城都被烧掉表示不能适应。.
“不说是海东大国,方圆数千里,人口几千万?怎么连京城都丢了?辽军不是不会攻城吗?”
“太后。”章惇出班道,“倭人的国都平安京并无城墙,据闻倭人只在外围修筑了一道长墙和几处寨堡。”
得了章惇的说明,向太后隐隐约约想起上一回说起曰本战事,就听枢密院禀报过有关倭国的情报,其中就有提到其都城的防御。
“居安思危,有空起名做平安,不如先将城墙修好,这样才得平安。”
“太后圣明。”
群臣一起向太后行礼。
国内也不是所有城市都有城墙。南方大部分城市都是没有的,甚至包括许多州城,只在官衙等城市重要建筑有围墙保护。理应设置城墙的位置上,就只有一道篱笆。有的是木桩,不过更多的是柳条,主要是因为其扦插便能成活,等其长成大树后,就是一条不错的防线。
但京城都没有城墙,那就是曰本人自己的错了。至关重要的都市不修筑起城墙,这是开门揖盗。若不是曰本有海水为外防,早不知给灭亡多少次了。
“可就算没有城墙,以倭人之大、人口之多,也不该败得这么快。他们的刀剑不是很出色吗?倭刀在京师中卖得也贵。”
“太后明鉴。”章惇持笏行礼,“军国之寄,非在刀剑一项,弓弩、甲胄,倭人远远不及中国和北虏。”
紧随在大宋之后,辽人现如今能给国中的主力骑兵装备上大批量的铁甲,尽管基本上都是护住胸腹要害的胸甲,以及一顶铁头盔,但足以让辽军和倭军之间本就有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拉大到加上天时、地利都难以扭转的地步。毕竟人和的一面,专心抢掠的契丹人,绝不会给倭人表现出来的机会。
“而庙算、阵法、训练,无一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章惇继续说道,“此更非倭人所长。除了皇宋,现如今又有哪一国能挡得住契丹铁骑?”
韩冈也出班道:“契丹铁骑来去如风,寻常步卒如何克制?我皇宋禁军用了不知多少将士的姓命和血汗,才换来应对契丹铁骑的经验。就算主帅为敌所伤,其下士卒也会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继续结阵抵御敌军。这就是经验。而倭人对此无从得知,就算有一二眼光卓异的将帅谋臣,也指挥不了一群茫然无知的士卒和将校。”
韩冈说的话,太后更能听进去:“参政说得是,我皇宋禁军的确非倭人所能及。只是吾亦知国中精兵强将尽在北境,辽人渡海后都能在旬月中灭去曰本。万一辽人渡海绕过河北,从淮东、江南登陆又当如何?”
这方面的问题,朝廷很早就在说。但当时的形势还没有如此急迫,曰本如此速败,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陛下勿须忧虑。曰本速败,是闭关锁国的结果。倭人关起门来称皇帝,有渊海为防,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当恶敌上门,便全无应对之法,除了降,也只有死了。”
“依参政之见,又当如何应对?”
“一是加强水师,并修造海舶。”
“自当如此。”
向太后点头,这是过去枢密院曾经提议过的。
曰本和高丽,对大宋来说都是远隔重洋,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需要一只能在海上作战的精锐水师。
“第二,便是驻军耽罗岛。应该加强兵力,并加快岛上的寨防建设。同时在耽罗岛上招收逃亡的倭人为军。”
参与到对倭战略中,韩冈回答太后问题时,不像是东府的参知政事,倒像是西府中人。
章惇在旁看着,暗暗摇了摇头。韩冈在军事上的话语权太重了,自己也难以与他相匹敌。
要是曰后他做到宰相,西府多半就成了政事堂手下打杂的了。加上还有对韩冈言听计从的太后——
“当如参政之言。”
屏风后传来太后答应得干脆利落的声音。
“第三,便是修筑砖石城墙,以备贼寇。”
南方城市缺少城墙的原因,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雨水太多,黄土夯筑的墙体很容易被浸泡损坏,只有换成砖石包墙的城墙,才能够保证墙体长久的安全。
但立刻就有两个反对声响起:
“这不可行。”
“只怕有骇物议。”
章惇和张璪一先一后的开口。
“朝廷猝然下诏修筑城墙,可知江南人心会乱至何等模样?!”章惇质问着。
张璪也道:“辽人渡海而来,尚属猜测。却耗竭民力去修筑城墙,届时臣恐家国之忧不在外而在内。”
韩冈摇头:“韩冈不知整修开封城墙如何会有骇物议?更不知为何会引起民乱?”
“开封?!”
“辽贼若渡海,只会是各路沿海军州先遇贼!”
“如今石炭价廉量大,故而砖价大减,正好可以用来整修京城城墙,还可以于城周设立炮台,用以御敌。从此京师可以不畏外敌。”
“善哉斯言。”张璪说道,“可这与防备海寇有何关系?”
“整修京城所用的青砖,可交由南方各处州县招聚工匠烧制,再汇集至京师。”
“参政的意思是,等开封府的城墙修好,那些工匠和砖窑正好可以继续用来修筑沿海军州的城墙?”
“正是如此。”韩冈道,“辽人攻下倭国都城虽快,但平定其国中还需数年之久。等到二三年后,京师城墙修筑完成,沿海军州就不愁墙砖难以烧制了。那时候,可能会有贼人渡海而来的消息也必然在当地民间流传已久,朝廷的举措便不会惊扰到百姓。而且这么做,万一辽人不能稳定曰本,也正好可以省下来这笔开支,免得花上冤枉钱。”
韩冈的意见有很多值得商榷地方,不过加强开封城防、避免花冤枉钱两件事,其实就是政治正确,怎么说都不会有错。
而韩冈实际上需要的是对炮台的结构和式样进行试验,与其在边境上实验,还不如在京城这个火炮永远都不会用来杀敌的地方来做实验,就算有问题,依然能拥有足够的威慑力。
“陛下!”默然恭立一旁的王安石突然大声喝问,“臣不知倭国之事,要议论到何时?!”
“平章?!”
王安石发怒,让向太后为之一惊。
章惇闻言,也是一怔。的确是耽搁太多时间了,弄得科举之后的议题恐怕要拖到明天再议。
在曰本方面的急报送抵京城前,今天崇政殿上预定的第一件事本来是科举。第二项议题,才是军事,也就是西南诸夷的问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太祖皇帝的这句话,就是行动的圭臬。
而西南夷也一贯的不恭顺,时叛时降,让朝廷渐生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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