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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而宰辅们的手上,还有一份眼下在都中候阙的官员名单。
只是他们并不需要按照候阙的官员名单来安排,那些正在任上、有后台的官员往往不满任便能迁转,而没有后台的官员,在京城中待两三个月等官阙都是常事。
一般来说,当宰辅们将这些官阙派定之后,每隔五日就会要进呈给天子过目。
“玉昆……可有心仪的人选?”
待张安国念完,张璪问着韩冈。
韩冈轻呷了口茶汤,道:“韩冈初入中书门下,朝中贤士仅知一二。过去也只在关西、岭外、京西、河东等处任职过,对本路的官吏贤与不肖有所了解,州县繁剧清省与否略有心得,可其他地方就不怎么熟悉了。”
张璪闻言,与韩绛对视了一眼,脸上稍稍有了些许笑意。
他们不怕韩冈提条件,就怕韩冈不提。以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什么位置都要抢,那可就让人头疼了。王安石能以一新进的参知政事,逼得政事堂其余宰辅无处立足,正是因为当时赵顼全心全意的信任。
“除了京西,无不是边境要地,亟需身兼文武的贤能治理州郡。”张璪顾谓韩绛,笑叹道:“除了玉昆,还真想不到有谁能衡量此等贤才。”
韩绛则苦笑着摇摇头,颇是无奈,“……玉昆在京西主持工役,从南到北都走遍了,说起当地人情地理,我等是比不上玉昆。”
张璪笑容不改,“子华相公说得是,的确不如玉昆。”
韩冈点点头,笑道:“子华相公、邃明兄谬赞了。其他去处,可就要劳烦两位。”
就韩冈所知,这一年多来,堂除的候选名单,大半都是由蔡确、曾布先行拟定,再与韩绛、张璪商议,并进呈给向太后。不过据说向太后有打算改变这一点,在宫中也有些流言传出来,或许这也是蔡确决定叛乱的主因……至少是之一。
如今蔡确、曾布败事,张璪肯定想趁此良机,扩张自己的权力范围。灵寿韩家累世簪缨,韩绛也有的是亲朋好友和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的子弟需要安排。
韩冈要与他们相争,不会急在此时。正如韩冈对韩绛所说,他对朝中官员的了解太少,就任的地域也不算多,对遍及天南地北的职位,很难挑选出合适的人选。万一任人不当,韩冈必须要付连带责任。韩冈可不想隔三差五便被罚铜,钱是小事,但太丢脸,也会损伤个人的威信。
在韩冈看来,与其只能在大饼上舔一舔,还不如先切上一块独占下来,小归小,却是能够稳稳的吃进肚子里去的,谁也争抢不得。
几位宰辅的对话,张安国权当没听到。
正常宰辅权力分账,不会如此**裸,一般也就是在人事安排上,通过对一处处官阙进行不断的提议、争论、妥协,最后划定各自的权利范围——是默认,而不会明示。
而韩冈直接将话给挑明了,的确省了不少时间和误会,不过也太直白了一点,仿佛武夫的脾气。韩绛这样的老派人明显的不习惯,倒是张璪,反应过来后,还不忘讨价还价一番。
韩冈通过廷推进入中书门下,在太后的支持下显得气势汹汹。现在韩冈只要求几处边角地——京西也就是个添头——其实是退让。他的要求,跟他得到的票数比例相当,差不多四分之一。
韩绛的性格厚重,韩冈也是给韩绛多一点尊重,这是他应得的回报。之前政事堂中的政务,多决于蔡确,现在让韩绛舒舒心,也是应当的——他还能在政事堂中待多久?
不过说到底,还是韩冈在政事堂中没有底蕴,当年他若是接受了韩绛的举荐,担任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对中书门下有些熟悉就方便的多了。至少能在那些堂吏和堂后官中间打下基础,下面有了根基,做事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不过以当年的情况,韩冈拒绝中书,就任判军器监,对他是最为有利的选择。
当然,韩冈在现阶段,也没必要去与韩绛、张璪争夺更多的职位。他还没那么多人需要安排,争来了也无用。现在要做的是稳扎稳打,抓住几个关键性的位置就够了。
在这其中,军器监是韩冈必须要拿下的地方。
那是王居卿的位置。
从韩冈之前所了解到的王居卿一贯以来的表现,他应该很适合这个位置。就算王居卿不称职,韩冈在军器监中也有足够的基础,让军器监能够稳定运作。
而且王居卿是侍制,目标又是军器监,韩冈要拿到这个位置就更容易了。
卿监以下的官员任免,都是政事堂的职权范围。可涉及到侍制及侍制以上官员的位置,那就是天子的权柄了,宰辅们只有建议之权。仅仅是天子的安排不当时,宰辅们也能表示反对,到时候,就看皇帝和宰辅哪个撑不住先退让。
军器监从地位上说,属于卿监一级,宰辅们可以直接任命,事后报备。但由于这个衙门在朝堂中地位特殊,历任判监都是得了天子钦命,由此成为故事,加之往往由侍制官担任,宰辅们也只有推荐之权。
要说服太后那边很简单,此外只要跟韩绛、张璪通个气就够了。两人不反对,又有太后支持,王安石就算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王居卿给人翻出什么黑历史来。如果他过去犯下什么大错,给人揭了出来,韩冈也救不了他。
韩冈不信王居卿在给吕嘉问背后一刀前,没有半点准备。
可是不做事,就不会犯错。这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病。越是事务繁剧的衙门,越容易出事。越是清要的衙门,就绝不容易犯错。
三馆崇文院中的校理、检讨、编修、校书们,怎么都不会出事,又因为身居储才之地,升迁往往极快。而三司衙门中的官员,往往难有全身而退。就是贵为宰辅,也时不时会被罚上几斤铜。
想到这里,韩冈又想起司马光当年议论黄河改流的事。吕公著反对任命司马光的论述实在太典型了:“朝廷遣光相视董役,非所以褒崇近职、待遇儒臣也。”
因为过于典型,韩冈一想起,做实事和说话的区别,就会想起这一桩。日后若是也写私人笔记,记录一些朝堂中的经历,韩冈不会忘记将这一桩给记录进去的。
王居卿是靠做实事做到了侍制,他犯下的过错,只会比人多,不会比人少。<.推荐王居卿担任判军器监之前爆出来,只担心在王居卿就任之后,给人揭出来。
那时候,就又是一团乱。
从这方面来看,御史台中就需要安排一个人了。通过做翰林学士的沈括,不难做到这一点。不需要正直的,只需要听话的。也不要他能够攻击谁,只要其存在于御史台中,远比直接上场攻击更有威慑力。
至少能让人想要攻击王居卿时能投鼠忌器。
除了王居卿之外,韩冈还有其他的担心,黄裳的制科考试能不能通过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件事。
如果只是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倒是很好说。但这毕竟是比进士科还要高一个等级,又名大科的制科考试,开国以来,能通过的还没超过五十人。刷掉黄裳,没人能说不是。
不过在宰辅会议时,没有太多时间给韩冈思考问题,还有铨曹四选进呈上来的最近一期的人事调整名单。
韩绛将这份名单压在手上,对韩冈道:“已经开春了,西域的雪也要开始化了。组建西域都护府的事不能再拖延。”





宰执天下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五)
“西域都护府?”
韩冈也不看名单了,抬头问着。.
“叫安西都护府也行。”韩绛道,“方才也说了,玉昆你对西域最是熟悉,王舜臣就更不用说了。”
“的确需要设立一个统掌西域的衙门。不过都护府也好,安抚使司也行。”
张璪摇头:“安抚使位太高,王舜臣年资不够。”
韩绛也道:“他要做,至少得再过十年。”
文臣好说,武将想要做到一路安抚使,王舜臣这个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不过以他的功劳,十年之后,说不定还有可能进入枢密院,步郭逵后尘。
毕竟王舜臣是读力领军,打下了西域。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帅臣更为难得。
张璪问韩冈:“玉昆,王舜臣的表字是景圣吧?”
“没错,不知邃明兄何时听说?”
王舜臣就算可归入当世名将的行列,以张璪的身份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他的表字,而且王舜臣的表字流传的并不广。
“京中民间都在传说有个能定西域的王景圣。一说汉唐武功,就是定西域,如今国朝在民间能与汉唐相提并论,得王景圣之力甚多。”
“民间传言多有夸大,多是说书人的功劳。”韩冈沉默了一下,又感慨着,“他的表字还是王襄敏当年所赠。”
韩冈的话,让韩绛和张璪都沉默了,片刻后,韩绛叹道:“……王子纯是可惜了。”
韩冈沉沉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说,韩冈这些年来已经听人说了同样的话很多次了。
因为王韶的早亡的确让人十分痛惜。
能领军而胜的主帅,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王韶,是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率领一支偏师杀了出来。王韶若不是早早的病死,现如今至少能做到枢密使了,说不定,宰相都有得做。
“幸好王子纯还留下一个王厚。这一回平乱,他的功劳不小。”韩绛说道。
韩冈笑道:“功劳的确不小,但朝廷也没有亏待他。”
西上阁门使,兰州观察使,带御器械,提举皇城司,这是王厚现在官职。之前西上阁门使只是本官的官阶,现在又成了差遣。也就是说他即管着皇城司,同时也管着横行五司之一的西上阁门司。禁中兵权的三分之一在他手中,又管理着一系列有关礼仪姓质的事务,实权在握,正炙手可热。曰后不是三衙,便是西府。
只不过,韩绛和张璪都明白,韩冈说朝廷没亏待王厚,可不是为了说朝廷对王厚够意思。
“王舜臣现如今是东染院使、甘州团练使。”张璪表现得对王舜臣十分熟悉,“他现在能做安西都护?”
安西都护,不论是在汉在唐,地位都很高。唐时到了安史之乱前,安西大都护更是要么皇子挂名,要么就是权臣。
而且都护一职兼管文武,这个位置不能等同安抚使,更接近于宣抚使。以西域的幅员之广,同时道路因天山而南北相隔,在地理上也不方便安排为一路之地,至少的分成两路。
王舜臣又是武将,而不是文臣。
从人、从地、从官,从各个角度来看,王舜臣成为安西都护都不适合。
但从功劳和威望来看,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而且若是派个文官过去,到时文武相争,又该支持谁?
韩冈看着韩绛。既然是韩绛先提起王舜臣的事,想必他已经有了些想法。
“王舜臣若能安心在西域十年,可任其权发遣安西都护。”韩绛说道。
西域对朝廷来说是鸡肋。
看着地域之广,堪比中原,实际上是个窟窿,每年都需要朝廷大笔的投入。这是攻下了河西之地后,顺势而为的结果。不过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让中原之地在外围再多上一重防御,终归是一桩好事。
对外扩张,总比在家门口抵御敌人来得安心。之前多少儒臣说虚外守中,有很多都是因为开国以来,大宋始终居于弱势,不过是说葡萄酸的狐狸。现在国势复振,对外喊打喊杀的就越来越多。连寻常士人唱和的诗文中,提到卫霍或是班定远的次数都多了许多。
“但王舜臣的年资还是太浅。”
韩冈盯着韩绛。他不介意代王舜臣答应下来,三五年之内,西域方向,王舜臣走不开。而三五年后,韩绛和张璪都还不一定能留在现在的位置上。
但韩绛方才可是说了,安抚使可都要十年。
“将王舜臣调回来的,军心士气可能维持?”韩绛反问韩冈。
当然不行。
韩冈摇头道:“西域人心尚未归附,王舜臣最好还是得先在那里留上一阵。黑汗国惨败之后,必然心有不甘。等西域开春雪化之后,定然会出兵东来收复失地。”
“既然势必留任,又何必说年资?”韩绛道:“皇宋开国以来,安西都护从未授人。”
因为晚唐之后西域就丢了,大宋开国后,也没能重新夺回西域。
但韩绛说得韩冈也明白。
既然之前从来没有设立过,安西都护府是高是低,全凭政事堂来定。而安抚使的位置高下,早就确定了。
王舜臣十年后才能做一路安抚使,但现在就可以做都护——尽管是权发遣。
设立西域都护府,王舜臣任权发遣都护。
这看来是韩绛、张璪预付的账单。
不过还不够。
“记得朝廷之前封了伊州观察,西州观察。”韩冈说道。
那些投效大宋的土官,朝廷一向舍得赠与官职。光是一个西州回鹘,便是观察使、防御使封出去一堆。而王舜臣现在一个遥郡团练使,在职位上,就有着极大的差距。
“武臣外任的遥郡之封,也只能到观察使为止。”张璪说道。
节度使、节度留后不要指望。
他看着韩冈,笑得意味深长:“而且这件事,得跟章子厚商量。”
武官的差遣任命,归属审官西院和三班院,在政事堂管辖之下。但武将的本官晋升,则是在枢密院的权限下。
朝廷设立安西都护府,都护地位就算能与安抚使相当,超过了政事堂的人事权限范围,可举荐之权还是在宰相和参知政事的手中。不过想给王舜臣加一个观察使的遥郡,先得问章惇、苏颂同不同意。
韩冈点点头:“韩冈明白。”
这好说。
章惇就算要与自己对立,也不会将事情放在王舜臣的头上。
西域离京师实在太远了,也完全没必要。弄坏了在武将中的声誉,对章惇自己都不是好事。
见韩冈胸有成竹,韩绛和张璪都没有其他话要说了。他们所要做的,只是设立安西都护府和让王舜臣就任权发遣都护两件事。至于王舜臣的遥郡,那就由韩冈与章惇打交道去。
西域事毕,韩绛端着温热的茶水喝了两口。突然就叹了起来,“若不是种五重病,这一回就让他去做大都护了。想必王舜臣也不敢有二话。种五也该会乐意。”
肯定会乐意的。
朝廷在近年内不可能北上攻辽,对于此事,高阶将领没有不清楚的。
种谔那种没有战争就会浑身不自在的人,怎么可能不愿意抽空去西域跟黑汗人打?
只可惜种谔生了重病,种建中写了信来,向韩冈求医问药,韩冈之前已经向太后申请过了,从太医局中选了一名翰林医官去为种谔诊治,还特地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希望种五能吉人天相。西军有三种之说,可只凭种诂、种谊,撑不起种家。”
十年前韩绛曾为陕西宣抚使,统领大军往攻横山。虽说是惨败而归,但他对西军的了解,也不是寻常辅臣可比。
种诂曾经上表投诉庞籍贪功,如此胆大妄为,触动了每一名文官的神经,所以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被重用,一直都在边郡。种五能晋身三衙管军,但种诂永远不可能。而种谊,不论名气和功绩都与他的兄长差了太远。
“种子正的子侄中,也有几位将种。种朴、种建中、种师中这三人。”韩冈说道,“放在西军的年轻将领中,也算得上是出色。”
“种建中?”张璪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曾经看见过这个姓名。”
“种建中是明法科出身,之前随军在种子正身边参赞军事。现在又转回文资,灵州的灵武知县。”
边州的知县不值钱,种建中从武资转回文资,以从八品的京官大理寺丞担任灵武知县,根本就没人跟他争这个最近从西夏旧址上设立的新县。
“这就对了!那一次看得正是宁夏路。”
“这三人可用于北事?”
“种朴、种师中也在宁夏路?现在朝廷不正是在用他们镇守北疆?”
辽国迟早要解决,但绝不是现在,这是朝中所有宰辅的共识。
至少要等到耶律乙辛谋朝篡位,辽国国中人心不稳的时候。那时候打起拨乱反正的旗号。
两家皇室可是有亲戚关系,在澶渊之盟中,宋真宗、辽圣宗便约为兄弟。刚刚‘病死’辽章宗耶律延禧,与赵煦正好就是兄弟关系。
如果耶律乙辛篡位,向太后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的侄儿斥责这名叛臣。
但在这之前,守住刚刚扩张过的北疆,才是北方边军最重要的一件事。





宰执天下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六)
【第三更】
结束了与韩绛、张璪的会面,韩冈返回他的公厅。
在看见多得让人绝望的公文前,被触动心事的他,还在想着日后攻辽的主帅安排。
郭逵已经做到了武臣的最高位置,不可能出典大军,出镇于外的机会。
文臣中,章惇和自己都有资格,但几乎都已是位极人臣,实际领军的可能也很小了。
如果是防守那还好说。若是举大军,北上收复失地的主帅位置,不论是谁,都有各种各样的顾忌。倒是架着天子、太后,来个亲征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这样的遐想只占用了韩冈几步路的时间,当他站在公厅门口,所有多余的心思全都飞掉了。
韩冈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来处理公务,让堆在桌案上的小山消去了几堆。韩冈之前让人拿出来的傅尧俞的履历,终于重见天日。
刚才与韩绛、张璪议论过堂除的人事安排,边州是不方便了,近期在京西只有一个缺额——唐州知州。
韩冈觉得,他已经为傅尧俞找到了适合他的位置。
先将傅尧俞往京城附近调,做上两三个月的知州,等朝中有了适合的空缺,便可以调他回京。这是十分常见的升迁和回京的办法。
想必这样的安排,也能让西京中的几位满意,也不会让王安石觉得有太多的问题。
让人将傅尧俞的履历送回架阁库,韩冈喝着热茶,稍事休息。
闲暇下来,韩冈就想起王安石今天并没有上朝问政。
王安石作为平章军国重事,是六日一朝,不来是正常的。但韩冈还以为他会过来盯着。
中书门下都是新党,可想也知道他们奈何不了自己,不过王安石看起来倒是大方。还是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后,自己对自家的岳父已经有了偏见?
平章军国重事不常置,其权力范围很模糊,并不像宰相、枢密使一样,有着明确的制度规定。依照字面意义上的理解,是处置军国重事。至于何为军国重事,那就要太后来决定。
只是王安石作为新党领袖,在新党成员遍及朝堂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只要是他想干涉的事务,都可以轻易的做到——同样的位置,权柄是大是小,其实还是要看人才是。
不过到了快黄昏的时候,韩冈终于知道王安石为什么今天没赶着过来了。
一名韩冈很熟悉的王家家丁被人领了进来,“平章命小人传口信与参政,这几日若有空,请参政过府一叙……还有老夫人也说,好些天没见几位哥儿姐儿,请一起过来。”
这是摊牌吗
韩冈并不意外。
以王安石的性格,不会尸位素餐。他既然是新党之首,当然就保护新党的利益。六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政治家大展宏图之时,王安石因为心力交瘁,倦怠于政务,但新党一旦遇上敌人,他还是会披挂上阵。
这一番去岳父家,韩冈认为王安石至少会逼着自己确定想要什么,就像今天韩绛、张璪所做的那样——虽然说朝堂权力不可能分割清楚,但划定大致的势力范围,却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岳母吴氏的话,倒是冲淡了这一回鸿门宴的气氛。
韩冈没有耽搁时间,当即派人回去通知王旖,让她带着儿女先去平章府。而他等到放衙,也直接去见王安石。
坐在王安石的书房中,韩冈与书房的主人聊着天。
“玉昆,今天第一次以参知政事上朝,可有何想法?”
“之前很长时间,小婿上朝后都是站在西班中看着对面的同僚。今日却终于可以站在东面看人了。”
王安石摇头苦笑,他这个女婿有时候实在让人无奈。
他将话挑明了问:“玉昆做了参政,在治政上可有什么想做的?”
韩冈想了想,“政事之先,理财为急。”
王安石当年对赵顼说的话,现在韩冈还给王安石。
“这是太后今日询问时,小婿的回答。”韩冈笑着道。
“哦……不知玉昆打算如何理财?”
“敢问岳父,今年的军费几何?”
王安石道:“最多只有之前的八成。”
铁甲的制造量,已经超过了禁军的数量。斩马刀、腰刀、骨朵、枪尖、箭簇之类的钢铁军器制品,更是数以百万计。
现如今在军器上,除非进行全军换装,否则短时间内,不再需要大规模的制造,仅仅是就足够了。将刀枪剑戟,弓弩、甲胄、霹雳砲、床子弩、战船、战车等所有军器计算在内,每年装备更换的费用都不会超过三百万贯。
而没有了战争的消耗,军队的维持费用其实与过去比起来,也不算很多。
“没错。”韩冈点头,“因为终于天下太平了。西贼覆灭,王师进抵葱岭。北虏也转头向东,却攻高丽、日本了。现在连西军也要削减兵数。”
“玉昆可是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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