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这一点,那位专爱说鬼故事的前辈就不能自圆其说了。
今科的考题,在经义上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出自《诗》、《书》、《周官》中的内容比预计中少了很多,很可能是《三经新义》给人琢磨透了,所以干脆减少一部分,以加强难度。
而之后策论的题目,让宗泽在安心之余,又忍不住摇头苦笑,为那几位爱猜题的同窗担心起来。
熙宁六年礼部试的策论是史论:以秦与商鞅之事为题;九年则是策问:天子因天下灾异频频,而问策于考生;元丰二年也同样是策问,因为当时的形势,加上主考是去过辽国的许将,策问的内容有关西、北二虏。
连续两科都是策问,所以这元佑元年的礼部试,大部分士子都觉得应当不该是策问了。
但宗泽没有管过去是什么情况,策与论,他都下了功夫去用功,
事实证明,铜板连丢两次叉,第三次还是有可能继续是叉,而不会变成快。
宗泽也赌博,掷铜板有字的那面叫叉,没字的那边叫快。他平常常玩三星,三枚铜板要掷出一色的浑纯,难度甚大。但一枚铜钱除非是要掷出侧面朝上,否则叉和快都是很容易出现。
不过有一点宗泽是清楚的,这一次不论是出现那一面,都跟上一次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只看老天和运气。
虽说考题的内容与人有关,不过猜测人心所向,大概也就跟掷铜板的差不多。
所以这一回以为策论的体裁会是论而不是策的考生,全都赌输了。
宗泽虽是赌赢了,不过也没敢太沾沾自喜。
不论是策,还是论,一般都会切合当今的形势,但同样一件事,在不同立场的人眼中,必然是有着不同的意义。
故而还要看主考官,他在朝堂上是站在什么立场,过去又有什么经历,本身又是什么样的文风,又有什么样的忌讳。这都是需要事前去了解的。
若是不去注意,一头撞上墙去,喊冤都没人理。
君不见当初欧阳修为一洗文风,在他主持的礼部试上,刷落了多少名震士林的考生,以至于在路上被人围攻,可终究是一点用都没有。被取中的去宫中参加殿试,被刷落的扎欧阳修的草人也没能让欧阳修少吃一碗饭。
宗泽仔细的审视着题目。
去除无谓的辞藻,今次策问的论点只在于绍述二字。
这道题乍看起来难度并不大,也符合考前的猜测。就算猜错了体裁的考生,看到内容后,就会安心许多。
绍述就是继承,先帝新丧,若要说针对何事,不问可知。题眼当然是论语中的‘三年无改于父道,可谓孝矣’这一句。但要如何联合实际进行阐发,并给敷衍出一篇让考官满意的文章,就很让人头疼了。
宗泽越是思量,越是觉得这道题里满满的皆是恶意。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道,可谓孝矣。
但新法便是号称效三代之法,变祖宗之制。
这当如何说?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这不是名家独有的特技,正常的士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而在不同人面前,将一件事正说反说都说通,也非是纵横家的特权。
只不过今科可有两名知贡举。一个是蒲宗孟,一个是李承之,这两位,大家都不熟。被任命为知贡举又太晚。他们的立场还好判断,但喜好、风格,一时间能了解到的内容并不多。而且有一点很明确,两位知贡举绝不可能和睦相处,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卷入两位主考的争斗中,然后死得莫名其妙。
宗泽想了一下,就将这道策问暂时放到了一边,先从经义的题目做起。
有关经义的部分,在国子监中,常年系统性的练习过,宗泽写起来得心应手。
出处在《三经》之中的题目,只要遵从三经新义就够了。三经新义没有解释到的地方,一部分遵循孔颖达的注疏,一部分则是出自国子监的新义。
这些年以国子监为主的新学团体,对新学的钻研日渐精深,对三经新义所没有涉及的其他经书,又有了许多新的阐发。
在经义研究的前沿领域,国子监出来的贡生,对此有着先天上的优势,外路的贡生远远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这其中大部分的观点都只是在京中流传,甚至仅仅在监中传播,但在之前不久,却经过了经义局的审核,成为国子监的教材之一,也是考试的标准答案。
在考试中用上新义,并不需要太在乎知贡举的身份。知贡举一般只会看后面的策论,前面是经义通过初考官和覆考官的评阅就够了。而知贡举下面的一干考官,无一例外都是新党中人,其中还有研习新法最为精深的几位国子监博士、教授,监中出身的贡生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写那些新释义。
宗泽解决前面的问题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但当他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策问考题中时,便陷入了一阵长考中。
可是长时间的思考,除了让他心烦意乱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一旦立论错了,就又要多费三年,可两名考官又该迎合谁人?两全之说,又必失之平庸,更不可能通过。
这一道题,难处不在题上,却在题外。
一时难以拿定主意,宗泽最后放下了笔,用力的搓了搓脸。深呼吸了几下,放下手时,他的神色终于安定了下来。
宗泽性格谦退,常常曲己从人,但若是事涉正道、本心,那便不同了。
开头若是扭曲了本心,日后做了官,也会是个逢迎上司的庸官。
与其曲己以媚主考,还不如将自己的心志和见解,痛痛快快的表达出来。就算考不中,至少不会感到憋屈。
提起笔,蘸上墨。
下笔时尚有些忐忑,但笔落纸上,宗泽的笔锋便不再停滞。
一名下来巡察的考官走过宗泽面前,看到他运笔如飞,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差不多到了后半段,考生们都完成了。面对这一回的策问,还能笔走龙蛇,的确不简单。
方才将这一片一圈走下来,也就这一位考生落笔最是畅快。
他看了一眼贴在一边的姓名……
宗泽。
……………………
放衙的时候,韩冈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用当值,该处理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韩冈自不会在皇城久留。
但回去后,前来求见的官员能够塞满家门前巷道,今天晚上至少再接待十几人,点十几次汤水。
当初韩冈在枢密副使任上时,由于时间太短,期间朝中又颇多风浪,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多少宰辅级的待遇,而如今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回去还要看一群官员游移在矜持和谄媚之间的笑容,韩冈就想能不能偃旗息鼓,换身装束从后门回家算了。
不过再想到这是扩张声势的机会,韩冈还是耐下性子。核心与根基要好生培养,而外围摇旗鼓舞的人也不可或缺。
而且,这也算是公务的一部分。
政事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人事,不设法多加了解各方官员,难道要抽签决定堂除的人选?
一群士子从前面走过,听到喝道,避让道路边,然后又冲着韩冈指指点点,低声说些什么。
这些士子看神态很放松,但又有着几分紧张,一看就是刚刚获得解放的贡生。只因还有一道殿试等着他们,不能完全放松。
到底能通过礼部试的考生有多少,韩冈根本都不会去在意。
考题已经拿到了手上,看似浅显的题目,但却因为各种试卷外的因素,会让贡生们大感头疼。
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了解到评判标准,事后怕是有不少会撞墙。
穿过拥堵在门前的官员车马,韩冈终于回到家中。
等待他的,不仅仅是外面官员、士人送来的拜帖,还有一堆的书信等待韩冈拆阅。
将拜帖先放在一天,韩冈拿起那一摞书信,翻了几下,突然发现一封信的发信人姓名很是眼熟。不是认识已久的眼熟,而是刚刚听闻、突然又见到的那种熟悉。
尤其是在收到那份密信后,崇文院成员的姓名,就分外让韩冈敏感。
将信打开来一看,韩冈便摇了摇头——果然如此!
跟他之前毁去的那条密信是同样的内容,只是稍稍有些差别。
韩冈轻轻弹了下信纸,是不是可以从这里面得出新党江河之下的判断?至少愿意投机的人多了起来。
不过韩冈的态度依然故我,却连信封也一并装好,打开灯盏的外罩,拿着信封的一角放进去点着了。
火光闪动,一缕青烟之后,不该存在世上的这封信,连同写信人的私心,彻底化为乌有。
但韩冈还是将两人记下来了。
天生万物,自有其理。当物尽其用,不能浪费。
张嘉问……李嘉问……
‘啊,记错了。’
韩冈拍拍脑袋,不是偷了叔祖私信的那一位,要更恶劣,恶劣得多。
〖
宰执天下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二)
考生们正心怀忐忑的等待着礼部试的结果。
而此时,一张字纸,正在韩绛、张璪、韩冈手中传阅。
韩绛近乎全白的双眉紧紧皱着,手指捻着胡须,眼看着就是一根根的揪下来。
最后他指着其中的一条,有些没把握的问道:“是《多方》中的一句吧?”
“相公好眼力。”韩冈道,“‘民不克永,多方之义’,虽然是掐头去尾,前后颠倒,连句读都改了,正是出自《尚书·多方》。”
韩绛顿时松了一口气,除了一开始就看出来的出自《唐书》中的一题,这是他辨认出来的第二道题,道:“可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
“正是。”
六道题,韩绛只认出了其中两道的出处,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没丢人。以阁试的难度,以他的年纪,能辨认出两题的出处,当真算是多了。
韩绛呵呵笑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济了,就认出了这么一题。实在是惭愧。”
韩冈道:“相公说哪里的话,阁试中的哪道题不是为了为难人才出的?”
张璪也道,“这题张璪可是想了半天,实在是弄不清出处,原来是暗数。”
‘民不克永,多方之义’原文应该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义民是一个词。
这是暗数中的一题,将断句的位置变了,又故意前后颠倒。以三代文章的艰涩,这样颠倒改换,其实照样能附会解释一番,想说通还是可以的。
但也正是因为出自于《尚书》经文之中,如果认不出来,就不能算是合格的儒门弟子。经典的原文都做不到倒背如流,十年寒窗又到底耗费在哪里?
之前辨认出来的第一题,找出出处很容易,要做出来却难。而这道题,连一卷的标题都在题目中,可以说,这是六道题中最简单的一题,算是送分。
张璪说他想不出来,韩冈半点不信。
其他五题难度都要比这一题要高。这毕竟是为了刷落滥竽充数之辈才设立的考试,六题之中能有一道出自于诸经的本文中,说实话,是给考生留一份情面,免得颗粒无收太过丢人。
张璪盯着字条看了一阵,指着第一条:“‘陨节苟合其宜,义夫岂吝其没;捐躯若得其所,烈士不爱其存’。这是晋书中的一段吧,《列传·忠义》一卷。”
韩冈点头:“开篇明义,乃《忠义》之序。”
韩绛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堂吏立刻回头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不过每一部史书都是卷帙浩繁,找起来一时并不容易。
“第五十九卷。”
见那堂吏翻找的麻烦,韩绛提示道。有了张璪、韩冈的提示,到底是哪一卷,他还是记得的。
拿起这《晋书·忠义》一卷,韩绛翻开了封皮,抬眼就对张璪、韩冈道:“还是邃明、玉昆眼力好,一言中的。”
“运气而已。”张璪摇头。
韩冈也谦虚的笑了笑。
这是明数中的一题,出自诸史中的题目。由于是一卷的序文,只要有心准备了,一般都会记住的。再看其文字内容——‘陨节苟合其宜,义夫岂吝其没;捐躯若得其所,烈士不爱其存’——其实也等于是提醒了出处。
这一题也算是简单的。
不过自史记后,至本朝总共十九部史书,排除掉欧阳修私修的《五代史记》【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新五代史》,此时被收入禁中,不算是官定史书之列】,以及被排除在官定史书之外的后晋刘昫所编著的《唐书》【此时尚无新旧唐书的说法,官定《唐书》就是宋祁、欧阳修所主编的《新唐书》】,也有十七部,数百万字,在里面随机抽取一句,终究是比出自经典原文的题目要难一些。
“这就已经三题了。邃明,玉昆,还能看出几题的出处?”韩绛问道。
这六道题目,韩冈都很眼熟,不过他可不方便说自己知道所有题目的出处,他屈起手指:“《唐书·宰相世系》《书·多方》、《晋书·忠义》……这一题。”他先指了指纸条上的最下方,接着屈起第四根手指,“是出自《墨子·明鬼》的上篇。”
张璪漫不经意的扫了韩冈一眼,“想不到玉昆对诸子也有研究。”
韩冈笑道:“先师明诚先生说‘民胞物与’,墨家说兼爱。有不少人都说本门要义与墨家相近,为了辩驳此番谬论,韩冈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在《墨子》上。”
“原来如此。”韩绛点头。
有关气学与墨家之间的纠葛,还有其他学派对气学的抨击,这些事,他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寻常士人能钻研一下道、法、兵和纵横四家的著作,已经很难得了,不过韩冈能够了解墨家传世的文章,却也不值得惊讶。
“剩下的两道题呢?”张璪问着,看起来兴趣盎然。
韩冈再看了看纸条,其余两题全是诸经注疏的内容,而且还都是暗数,改变过句读和顺序的。以难度来说,这两题算是很高了。如果一个不好,黄裳就有可能两道题都做不出来。
“剩下的两道,恕韩冈眼拙,实在看不出出处。”韩冈摇头。他的确知道,但他理应不知道。
“这就已经有四道了……”韩绛喟叹着,“世人有轻浮的说玉昆你当年能中是运气,天子钦点的进士第九也是特恩。但能分辨出四道出处,玉昆你去考制科,照样能上殿。”
“相公谬赞了。不说韩冈当年能不能比得上现在,就是这几道题,韩冈也只是认出了出处,当真要做起来,可不一定能拿到一个‘通’。”
张璪哈哈大笑,“玉昆,你太自谦了。”
“不是自谦,是当真过不了。‘三入十二人,四入三人’。”韩冈指着一开始就被翻出出处的一题,“一看就知道这说的是唐宰相。”
韩绛、张璪都点头。三入、四入,除了说入三省为宰相,还能说什么?这一题的出处,是最好辨认的,也是一开始就认出来的。
只是这一题却一点也不简单,反而是已经辨认出的四题中难度最高的一题。
韩冈指着这道题对两人道:“可这一题出处好说,以此为论也好写,左不过是世族、寒门的那些事罢了。但……这前后文怎么引用?!”
阁试六论,每一题都是要先判断出题目的出处,接下来是将前后文都引用下来,再依据前后文来写出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论来。
而问题就在这个引用上,这是要将前后文全都默写出来,决不能有助词之外的缺漏。
阁试的考题,就是要让人对经史子集烂熟于心,而且因为要将题目的前后文都引用,是必须要全背下来。制科之难,难就难在阁试。
如果是出自经书就很简单,韩冈都能做到,而出自于史书,比如序、赞、论——也就是一卷的开头,或是最后的论述,也同样不算很难——都是重点要背的。但有些题目实在是为了刁难人才特意出了出来。
“‘唐宰相三百六十九,凡九十八族。再入者五十七人’,‘三入十二人’,‘四入三人’,‘五入三人’,”韩冈拿着刚刚找出来的《新唐书·表第十五》——这是有关宰相世系的最后一卷——指给韩绛、张璪看,“加起来总共七十五人,少一个人名就是不‘通’,谁背得下来?”
这是明数题,出处通过逻辑推理就能找出来,但前后文的引用就太难为人了。
韩绛摇了摇头,韩冈说的的确没有错,要将七十五人的姓名全都给写出来,的确难度很高,这种大数量的列举,很容易出现错漏。不知道题目的内容,有几个会刻意去背下来?就算是背了,混在其他几百万字的文章中,恐怕很容易混淆一二。
“当真一个个去数姓名,多半会漏上一个两个。”
张璪则道,“须得对此书滚瓜烂熟。记下了列传,当然也就好列举了。”
如果黄裳之前已经将列传传主的姓名都记下来了,功业也记下来,一个个去列出来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若是顺序出问题呢?顺序错了可是能拿到一个‘通’?”
“顺序错了一点,也不一定是不通。”
“就怕不是一点。”韩冈摇头叹道。
“那就看黄裳到底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是玉昆极力推荐,想必定能过关。”
韩冈微笑着点头:“韩冈就代黄裳多谢邃明兄吉言。”
六道题,有两道黄裳肯定能做出来,送分的《尚书·多方》,《晋书·忠义》。《墨子·明鬼》这一题,由于士林中曾经有声音说气学近于墨家,相信黄裳也对此研究过,应该比较熟悉。而《唐书·宰相世系》这一道,就要看黄裳的底蕴到底有多少斤两了,七十余人的姓名,而且顺序还不能有错,难度可想而知。
剩下的两条,都是经典注疏中的内容,变了句读和顺序。韩冈指着这两题问张璪,“不知这两题,邃明兄可有头绪?”
张璪摇摇头,“张璪只知道这一题当是出自《春秋公羊疏》,不过也没把握。得把书找来才行。”
侍立在侧的堂吏立刻翻身去找,一名堂后官匆匆走了进来:“相公,参政,秘阁那边结果出来了。”
〖
宰执天下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三)
“还真是慢。”张璪放开了要找的书,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语带不快,“怎么现在才出来?耽搁了多少事。”
正是看着结果出来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又拿到了阁试题目,三位宰辅结束了堂中议事之后,才没有立刻回厅,而是一起坐在这里等消息。没想到一拖多久。
“毕竟是制科。”韩绛和和气气,年纪大了,脾气也仿佛变好了一般,“考订试卷合格与否,的确要多议论一下才对。”
用得着吗?
韩冈暗暗摇头。
这个又不是进士科礼部试,需要排定考生名次,需要评判立论高下。崇文院的一众考官,只需要确认考生们解题的对错与否,书写上下文有无错讹,这样就够了。
“结果如何?”张璪问着堂后官。
堂后官来的匆匆,有些带喘。听到张璪询问后,也没先回答,而是向韩冈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在对上韩冈的视线后,立刻又避开了。
看见堂后官的模样,韩冈心中有数了,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十二人中只有三人通过,李之仪、宋涟和陈瓘。”<.推荐,陈瓘是元丰二年的榜眼,是在大名的吕惠卿所荐。其中李之仪、陈瓘皆是进士出身,有官职在身,而宋涟是布衣,为张璪门客。<推荐的黄裳,却没有名列其中。
“黄裳呢?”张璪立刻追问道。
“黄博士没有通过。”
韩绛和张璪两人顿时回望韩冈,不无惊讶。
<.推荐了人去应考。不过其他人都是走了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和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只有黄裳是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
在这些人中,有榜眼,有进士前十,有同为宰辅的门客,但还是以黄裳通过的呼声最高——只因为谁都知道军谋宏远材任边寄这一科,可以说是为黄裳量身定做的。
尤其是通过阁试后的御试,黄裳必定能够通过。虽名为御试,却不可能让太后出题,只可能是由宰辅们将题目拟定进上。黄裳在他应考的那一科中,第一没有竞争,第二又有实际工作经验,其举主韩冈在朝中守边制敌经验最为丰富,在殿中为黄裳张目,纵使王安石、章惇齐上阵,也压不下他。
&.推荐的考生,却同时通过了阁试。
韩冈自己不想作弊,对他人会投机取巧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两边一对比,却还是发现心里一阵憋得慌。
面对韩绛、张璪投来的视线,韩冈回以苦笑,“看来黄勉仲当真是没有那个命。也要恭喜子华相公和邃明兄慧眼识珠。”
“哪里。黄勉仲的才干,朝中知者甚多。纵是一时不顺,也不会影响未来的仕途。”
这两位怕是都拿到了泄露出来的考题了。方才一个个正儿八经的琢磨考题的出处,原来跟自己一样,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才张璪说自己看不出那一道送分题的出处,韩冈当时就不信,一方面题目的难度的确稍低,另一方面,也是张璪演技差了一点,不如韩绛的水平高。<推荐的黄裳没有考中外,章惇所推荐的孙冲也同样没有考中。吕惠卿推荐的陈瓘考中了,韩冈却不会去怀疑他。
韩冈素知章惇为人,不私其亲。他若是拿到考题,怕也不会给人,便是亲儿子也不一定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