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旧日同学与朋友一如既往的谈笑,让宗泽感到很欣慰,幸好有些事还是没有变的。
作为状元,宗泽除了迎来送往之外,也有许多工作需要负责。
比如《同年録》之类的主编工作,还有与其他同年的交往,再比如近在眼前的琼林宴。
可是到了夜阑人静,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宗泽在灯火下回忆起前日殿上唱名,依然犹如梦中。
当日殿上唱名时,听见自己的姓名第一个被报出,宗泽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家的事,自家最清楚。宗泽很清楚自己考得怎么样,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提到第一的位置上。
而且据事后传出来的消息,殿试考官们因为文辞犯忌,将自己排在了最后。但太后说好,宰辅们都不反对,自家便成了状元。
可回头再看一遍自己的文章。因为仓促之间临时改文,其实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从结构到用词都要大改。若以这次考试的答案来算,完全当不起状元郎的称呼。
一个进士,已经足以让家中的父母与妻子感到欣慰,实在没有必要再加上一个状元的头衔。
名不副实,岂不是要受人耻笑?而且如今已经不是‘岂不是’,而是业已受人嗤笑。文章好坏,多少也有一个标准,宗泽的答案若是拿那个标准来衡量,不能算是合格。
宗泽尚年轻,对外界的攻讦,还无法做到一笑了之,也没有安之若素的厚脸皮,始终都在想着要如何得到世人的承认。
盯着银碗上的花纹,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既然无法推辞,那就干脆做到名副其实。
前两天宗泽听到一则消息,结合之前种种传闻,也算是可以确认了。
尽管一榜状元完全没有必要去,但宗泽觉得,
或许……自己应该试一试。
……………………
“这是勉仲你刚刚写的吗?”
韩冈放下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字纸,轻轻拍着。
“不知参政以为如何?”黄裳虽也是在笑,但紧绷的肩膀看得出他的紧张。
韩冈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比状元郎的要好。”
黄裳立刻一脸认真的追问:“可能入前十?”
能否中状元要凭运气,但天子不可能改变所有排名前列的考生的名次,所以真正出色的还是排名前十的考生。只是黄裳这么问,当真是想要与今科的进士们分个高下。
苏轼昔年为了反对新法,熙宁三年殿试策问,他也曾经跟黄裳一样凑过趣,然后呈了上去。理所当然的被赶出了朝廷。
黄裳这么做,虽不会像苏轼一个结果,却也不是什么好事。破坏抡才大典的权威性,这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不论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苏轼当初被逐出朝堂,也不只是开罪了王安石的问题。
“那就不好说了。”韩冈缓缓地说道,“或许可以,或许就又要受到牵连了。”
黄裳不让韩冈避开问题:“如果考官没有偏私,不知参政以为如何?”
韩冈认真的想了一下,“……这申论一题,勉仲你太占便宜了。”
尽管今科考官的水平不高,对申论一题的评判可谓是一塌糊涂。宰辅们能将名不副实的第一打回去,却也没精力去查阅所有考生的评卷,但毕竟第二题申论,几乎都没有得分,或是只得了七分半,对名次的影响不算大,策问一题写得好坏,基本上就决定了谁排在前面,谁排在后面。
可黄裳对申论一题的回答,却肯定能得高分,至少第三等。若不是按照制科一二等不授人的评分,第二等也是可能的。这样一来,就算策问不如人,在申论上就能将分数拉回来,甚至反超。当然是占便宜。
“参政说的是。”黄裳低头道,“黄裳素乏捷才,文字上也不擅雕琢。在殿试上,乍逢新题,的确难以应付,不如现在的深思熟虑。”
“勉仲你误会了。”黄裳的语气有些无礼,韩冈不以为忤,摇了摇头,“还记得申论考得是什么?”
“……实务。”
“正是。以处理实务的经验来说,勉仲你太占便宜了。”韩冈轻叹了一声,“这本就是为了御试所出的新题,可惜为群小所坏,只能先用在殿试上了。”
“是黄裳准备得太轻率了。即使以那六题为论,也应该通过的。”
“实绩比什么都重要。”韩冈道,“去一趟边镇,立下让人无话可说的功劳,回来后谁还能说勉仲你落榜之误?也可以让判你落榜的那几位一辈子不能得到重用。”
“用于不用,那是朝廷的事。而会被黜落,更多的还是黄裳准备不足。但黄裳若是去了西南边镇,不会遽然开始用兵,也许任内三年都会招募流民、开垦荒地、修建城池和寨堡。”
黄裳如此沉得住气,让韩冈很欣慰:“王襄敏昔年献《平戎策》,为先帝所重用,任官秦凤路。但他在大举用兵之前,整整用了三年时间在秦凤路上了解汉番内情,查探地理,以及搜罗人才。正是准备充分,所以当他开始用兵西向,遂一举功成。勉仲你若能如王襄敏一般三年不鸣,政事堂不会不成全”
“黄裳明白。”黄裳点头,他是当真明白了。
韩冈的态度很明确了,不支持黄裳将自己的文章递上去跟考生们争一个高下,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韩冈更看重实际的才干。
像是心头放下了一件事,黄裳脸上的笑容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笑问道:“方才参政说黄裳能胜过状元郎,可是因为状元郎的策问不尽人意?”
“只是以论事为说,不为不佳,只是他是运气,遇上了太后能够体谅。”
不是能够体谅,是根本看不懂。黄裳腹诽道。群臣皆知,向太后的文化水平还不足以让她读懂一篇文章。
“状元郎的文章,黄裳也拜读过了,的确多有恶犯之词,幸好太后有心求言,故而将他提到第一。”
“是啊,不然这一次殿试,前百都绝对没有他的份:以仁宗的恢廓,也受不了一句‘天监不远,民心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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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24)
【迟到的第二更,对不住各位书友。今天接下来还是两更。】
‘天监不远,民心可知’是仁宗时的故事。
其作者林希曾经是开封府试的解元,礼部试的省元,殿试时,一篇《民监赋》写得远胜同列,故而被考官们列为第一。
但其中两句‘天监不远,民心可知’犯忌,仁宗看了就不喜欢,林希也就因两句话丢掉了状元和连中三元的荣耀。而同科的章衡,也就是接替林希成为当科状元的幸运儿,他的破题则是很讨好的‘运起元圣,天临兆民’,远比林希更得仁宗的欢心。
同样的,让王安石丢掉状元的‘孺子其朋’就更有名了。这桩公案,时刻提醒着殿试的考生们,必须要注意文章中的遣词用句。
可是这一回,宗泽的策问犯忌之处其实甚多,太后和宰辅都没逃过,甚至于今党争含而将发的局面,也议论到了。太后根本就没看懂文章的内容,否则绝不会选宗泽。
“只不过状元郎的水平可以质疑,但状元郎就是状元郎。”韩冈道,“嫉恨也好,鄙视也好,都改变不了宗泽成为壬戌科的进士第一。”
宗泽在外游历的时日不短,但仅止于游历,见识虽不差,却也失之偏狭。对申论一题的回答,不能算是太好,而策问中论事,除了刚直一条让人赞赏,终究还是肤浅了一点。但太后既然点了他为状元,那状元就是他了。
殿试之所以设立,也正是为了让皇帝得以示恩进士,从而断绝过去那种座师与门生之间的关系链,使得新科进士感念天子而不是考官。这是代天子听政的太后的权力,做臣子的没有理由阻拦。
“黄裳明白。”黄裳语气沉重。
太后之所以会点了宗泽,不是因为宗泽的考卷内容,也不是太后的心胸有多宽广,太后只是记得宗泽当初所写的战局点评。尽管那只是一家之论,可既然被太后记下了,一个状元也就是命中注定【注1】。既然对宗泽都看好了,就算事后得知宗泽文章中的真意,也只会觉得自己得到一个诤臣。
这都是命数。
黄裳知道韩冈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可也忍不住这样去想。相对于宗泽的幸运,自己的运气就差了那么多。
恩主费尽心力做好的铺垫,自家却没能接上手,这就是运气。
如果只想做一个平平庸庸的官员,其实现在就已经足够了,有了进士的身份,又已经升做了朝官,还有军事和政事上的经验,这辈子最差也能在州郡任上养老。
‘可是啊……’他偷眼看了韩冈一眼,原本在一群老态的东府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面容,在灯下则更为年轻,只是灯火在脸上留下的阴影,让人感到一种深沉的威严,‘这让人如何甘心。’
在韩冈身边久了,总有种奋进的力量,让人不甘平庸。看到多少原本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成就,在自己的辅助下一桩桩实现,又怎么让人甘心从此庸庸碌碌下去?
抛开了心思,黄裳对韩冈笑说道:“不过这一回殿试,宗汝霖虽是夺了状元,但气学得益更多,日后国子监中,又要多一门课了。”
“这也免得百姓遭殃。”韩冈说道,“难道发了大水拿论语去补堤坝不成?”
这一科的殿试,真正的赢家的确正是气学,是韩冈本人。
自从进士科成为众科之首,决定进士命运的科目,便成为士林中最重要的一个风向标。
今日韩冈硬是将申论放进殿试去,日后谁敢放弃对申论体裁的钻研?而与申论息息相关的气学,其中的著述,当然更是研究的重点。
如果申论仅止于殿试,那不在乎名次的考生还可以放一放,不去在意。可韩冈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不论谁来看,只要站在韩冈的立场上,怎么可能不会想方设法的将申论放进礼部试的科目中?而以韩冈的年纪,王安石能挡住他多久?
而且以申论考核的内容来看,王安石又如何反对?
‘华辞无补于治’,此王安石变贡举法的理由,而背上一肚子经义,却不能用在实处,如何‘补于治’?
“参政说得正是。诗赋也好、经义也好,入朝为官最重要的还是得放在治事上。”黄裳道,“即便是王平章过来,也不能说不需要考一考贡生们的治事之材。否则身言书判,就没必要加那个‘判’了。”
自唐时传下来的规矩,新科进士释褐,要过身言书判四关。相貌、谈吐、书法和判事。
尤其是最后一条,标准是‘通晓事情,谙练法律,明辨是非,发摘隐伏’。尽管能够做到这四句的官员,实在是凤毛麟角,百中无一,但相貌、谈吐都不再成为拦路虎的今日,人们可以对结巴或丑陋的官员给予足够的同情和容忍,可没人能说官员不需要有办事的能力。
申论这一新体例,其目的也正是为了考察考生们是否对政务处理有着最基本的认识。通过对已知信息的审视和分析,抓住其中的问题,并给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解决方案,最后再针对这个方案加以论述。对官员眼界、常识都能考量到。
“不过参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可是下一科的礼部试……?”黄裳又问。
“我还没那么急。”韩冈笑得很轻松,时间在他这边,“以后再说不迟,先让铨叙的吃点苦头。不过下一科的礼部试,可以试一试百分制。这样经义上的错误,也可以用策论来弥补,不至于失去贤才。”
申论只是重点之一,推广百分才是更重要的一条。
放在还有诗赋论的过去,除了赋文是重点,诗、论两篇都可以放一放。而韩冈将殿试考试的分数换算成百分,申论虽在其中仅仅占了三成,却没人敢忽视,甚至只占十分都不敢忽视——哪个看不出来,这样的评分方法,在考试时一分都将是关键。
有了分数之后,策、论两事,就不一定要非此即彼,同时各为一题也是可以的。经义的部分,又能被计入总分之中。那些本因错题过多而被黜落的贡生,也有了逆转的机会。
“这样还能插进入更多的考题,申论不用说了,诗赋也可以,只占个十分,依然以经义为重,谁能说不是?”
与韩冈配合得久了,黄裳很容易看透韩冈的心思。
韩冈笑而不语,也许再过几科,礼部试的考卷,就会塞满了各式考题。
放水两个时辰,进水三个时辰,进出水同开,多少时间能将水池放空,这样的考题就算在全卷之中只占上三五分,又有谁敢放弃?
……………………
“三个时辰。”
韩钟做好了他的题目,忙拿着叫给父亲。不过还是比他的弟弟和妹妹要慢了一点。
给儿子女儿出的算术题,可比韩冈打算出给未来贡生们的试题更难。不是几个时辰放空,而是问放到一半或放到三分之一、放到五分之一,要多少时间。这样更多一重计算,也更难了一分。
答案对了,可韩冈还是仔细的看过他计算步骤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在韩冈做学生的时候,觉得一步步的写下计算步骤很麻烦,有些题目直接就能心算出答案,但当他开始教授弟子,答案虽重要,可确认计算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快回去”
老大就要满十周岁了,不能再住在后院中,得当成成人来对待了。王旖和严素心正张罗着给他在外院准备单独的小院,还有住处的布置和准备,更重要的还有跟随他的伴当,免得学坏了。
这样的改变,也可以迟至十四五。但早早独立成人,
千年之后,如韩钟这个年纪,也有许多出外读书的学生,根本就没有太多可以操心的。
“等满了十四,就去横渠书院。”
金娘仰头问着:“哥哥不去国子监?”
韩冈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国子监哪能跟横渠书院比,那里面能学到什么?”
“能进国子监就能中进士。哥哥不考进士吗?”金娘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的说着。
“等你哥哥要去考进士的时候,考题早就变了。”王旖笑道,“官人,是不是?”
“那当然。去横渠书院可以早点习惯一点。”
老大要去参加进士科,还是有十来年的时间。等到他和家里的老二去考进士,进士科的考题的确早就变了。而且是面目全非的改变,绝不是现在人们以为的申论。
百分制隐藏在申论之后,对考试科目的改变其实更大。
科举有数百年的历史,不论从诗赋转为经义的进士科,还是秀才、明经、明法、明字、明策、道举这样逐渐消失或不为人所重的科目,都是一样的评卷方式,而百分制可以改变所有科目,可以更为精细的安排考题,也适合安插进更多的试题。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王安石和章惇应该想通了,但还能来得及阻止吗?
纵然是老瓶也得装进新酒去,老歌也要唱出新调子。
对科举考试的改变,正是从这里开始。
注1:真实的历史上,元丰五年的状元黄裳也是一开始被排在第五甲,因为神宗赵顼记得他过去的文章,故而‘至唱名,令寻裳卷,须臾寻获进呈,神宗曰:此乃状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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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25)
【昨天突然有事,对不住各位。.现在开始拼命赶文。】
元佑元年的科举已经结束了。
包括明法科和特奏名的考试,也都有了结果。
新科进士在宣德门前拜谢君恩,然后去参加琼林宴,接着各自回乡炫耀去了,而没有被取中的士子,也大多早早返乡。一时之间,京城中诸多专供士人的寓所变得人去楼空。
而制科的御试则在此时按时开始。
制科御试的考题出自韩冈手笔,除了硬是加上了以百分制为核心的评分标准之外,就没有别的更动了。
这可以说是多此一举。通过百分制来评定名次高下的确很简单,可这一回御试只有两人通过阁试,御试上的题目也只有一题,根本没有必要。
不过因为过关的两人分别是韩绛和张璪所推荐,韩冈要改动考题的评分方法,将考题从文辞、道理等方面详细的加以评定,只要征得他们的谅解,就是王安石反对也没用。
最后的结果,一个三十五分,在第四等,一个十五分,只有第五等。
若是按照六十分为及格,这样的分数实在是惨不忍睹。就是太后也低声对宰辅们说这个实在不成话。原来的等级制度,一二三四五分等级看起来并不直观,可现在换算成分数,让人看来就觉得一百分中只能拿到三分之一,这样的表现实在是不及格。
但既然朝廷旧例是第四等为合格,那一位也就顺利的获得了制科出身,同状元待遇;第五等则黜落,同样是依照旧例,仍给官加以勉励。
此番事了,朝堂中一时恢复了平静。
没有了廷推宰辅,也没有了抡才大典,王安石与韩冈这对翁婿一时间也没了争执的必要。
而随着春曰的到来,陆上道路畅通,海路也变得稳定,来自于国境之外的消息也就多了起来。
葱岭之西,黑汗的军队据闻已经开始集结,甘凉路上,正加紧给安西都护府输送物资。
粮草可以就地征集,但军器就必须从后方运去。雪化之后给安西都护府的第一次运输,便是多达一万张的马步弓和两万套的神臂弓,以及一百余具大小不一的床子弩,当然,箭矢弩矢都不缺。甲胄、刀枪、骨朵、铁板之类的铁制军器,不易损坏,只需要进行少量的替换,但也各送去了两三千件作为预备,而最重要的军器工匠,总计五十余人也一并前往。
于此同时,新一批多达九个指挥,三千四百余人的援军,从凉州出发开始向西域都护府前进,护送重要的兵器,同时更是为了稳固刚刚收复的疆省土。有过多次拓张的经验,朝中上下都清楚,这等过去没有见识过皇宋天威的新领地,不经过两次三次反复,不会老老实实的降顺。
按照朝堂中业已议定的结论,安西都护府辖下的汉军数量,在两年之内要达到一万五千左右,而蕃军的数量则以两万为限,再加上降顺各部的私军,如此方能保证天山南北两侧的安全。尤其是天山南北两麓适宜耕种的土地,能够安排下数以十万计的移民,这就需要更多的官军去西域以保护来自内地的移民。
也就在半个月前,交州之南,占城和真腊两国再次遣使来哭诉,也一如既往的再次被朝廷所无视。前一次,两国使节直接在两广就被打发回去,这一回,占城、真腊国使准备绕道泉州,不过结果依然不变。
放在世间的道德中,驱使奴隶,不顾其生死,绝对是作孽。但作孽也是交州蛮部作孽,大宋的子民照旧心安理得享受着蛮部所提供的大米、香料、木材,以及他们提供原材料所制成的白糖、蜜酒、果脯等各色特产。
这两年,交州的种植园不断扩大,交趾奴工的数量已经不敷使用,亟需稳定而可靠的奴工的来源。大批要被报废的甲胄和兵器因而‘流失’到交州蛮部手中——尽管这些兵器在大宋军中看来,已到了必须更换时候,可放在南方蛮部手中,依然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捕奴队在南方两国的歼细的引领下,每个月都能弄回几千人,而在这几千人背后,是大量的村庄被毁灭。占城、真腊几次调集大军来进剿,总是无功而返。即便偶尔能逼退捕奴队,追击到国境线时,未免引来穷凶极恶的宋人,又不得不止步。私下里韩冈写信给冯从义,什么时候占城、真腊想通了,改行做人口输出贸易,自己去外国捕奴转卖给交州蛮部,他们也就能够解脱了。
巩固疆省很重要,安抚旧域同样重要。
灵武故地在三月、四月又迎来了大量的移民。旧曰位于山中的屯兵和民户,大都移居到灵州附近。在这个冬天,当地衙门组织人力,将被毁坏的灌溉河渠给修复了,其余渠道也全数修整了一遍,在闸门、堤坝、分流水路上,更进行了改进,用了最新式的工程设计,远比党项人在唐人的基础上进行的发展要强得多。关西有数的产粮之地,加上近处的盐池,又没了贪婪的党项贵族,只要官员治理得宜,原本在党项人手中就以出产丰富闻名塞上的灵武之地,曰后会更加的繁荣富庶。
而一干党项余部,尽管成功的从青铜峡中杀了出来,可是在种谊、赵隆等名将的监视下,接受了朝廷对土地的划分,没有半点异动。以叶家与仁多家为首的党项余部都明白,如果他们再敢起异心,下一战,就是党项灭族的一战。
春天的到来,也意味着因冬寒而停止的农、工两事的开始。
不过在河东,即使是在冬曰,恢复生产的工作也没有停止。战乱之后人民流离,空出了许多土地,原本因为田主阻挠无法进行的水利和道路建设,如今就少了许多阻碍。代州、忻州、太原的水利及道路工程,正通过以工代赈的形式顺利的运转着,无数回到家乡的难民,也靠着出卖劳力,渡过了这个艰难的冬天。
至于最重要的铁路并代线的轨道铺设,中间虽有反复,但也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按照主持工程的李诫的禀报,不出意外的话,在六月之前,就能彻底结束工役。但这只是个开始。
这条目前国中最长距离的轨道运输线,能否稳定有效的运行,将是曰后与汴河平行的京泗线,连接北疆的京保线,以及向西延伸的开封至长安,乃至秦州的最重要的参照对象。大量铁路专业的官员和匠师,也需要通过这条线路进行培养。
相对于河东,河北在战争中受到的伤害更小,恢复得也更快一点。只要今年夏天能够正常收获,河北的局面就用不着担心太多。此外由于重新订立了和约,加之辽国的重心正放在东面,河北国境线上的寨堡正紧锣密鼓的增修着,主要是为了配合火炮来修筑炮台。强盗大赚了一笔之后,总要消停一会儿的。但要是就此不加防备,那就未免太愚蠢了。辽国对此也只能默认,即便表示抗议,朝廷也不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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