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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何忠带着八具炮车退了下去整修。游师雄对韩冈笑道:“如过明天再来一次,咸阳城怕是转眼就能破了。”
“但我贼军的损伤并不大……”
“嗯。”游师雄点点头,“是不大。但今天的成果已经足够吓坏他们……现在当是派人入城说降的大好时机。”
“都虞,官军那边派人来了。”
“官军……”
听到亲兵的通禀,吴逵叹了口气。曾几何时,他也是官军中的一员,他麾下的三千人也同样是官军。但眼下,他们身上却脱不了一个贼名了。
而官军的行动,也不出他之所料。早间的炮击显然是震慑,所以并没有趁着城墙坏损而展开攻城。只是拥有如此威力的武器,而不用以配合攻城,起来韩相公并不想有太大的伤亡——这一点,当是可以利用一下。
被派来劝降的陆渊,是环庆路的都监,也是吴逵的同僚,两人之间有着十几年的交情。
两人相见后,唏嘘了一阵,回忆了一下旧日情谊。接着,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陆渊,便开始劝说吴逵开城投降。
听到陆渊开出的条件,吴逵惊讶不已,“只是流放而已?!”
“的确只是流放。而且不是南方,还是在关西!”
“……真是多谢韩相公的仁心了。”吴逵冷笑一声,嘲讽一般的咧开嘴。周围一起旁听的叛将则都是阴沉下脸去。他们跟吴逵一样,都绝不相信韩绛会这么宽大。
韩绛是什么人,他们再清楚不过。要不是韩相公,如何会变成今天的这个局面?要是条件苛刻一点,他们反而信了,去南方的烟瘴地,他们也是有着心理准备。可陆渊开出的条件,宽大得让人难以想象,乱了关西一场,竟然还能留在关西?
真当他们好骗不成?!一众叛将顿时眼露凶光。
“这是真的!”陆渊急忙解释,“是宣抚司管勾伤病的韩玉昆提出来的。他请了韩相公的钧令,只要开城投降,不伤城中百姓,便可以全家流去河湟开边屯田。”
“韩玉昆?”听到陆渊提起韩冈,吴逵的脸色顿时变了,急问道:“是秦凤的那一位?!”
“正是前段时间,与你同行长安的韩玉昆。”
听到陆渊能知道自己与韩冈同行的事,吴逵当即便信了三分。几日的同行,加上一起对付过王文谅,他对韩冈的印象很好。而且韩冈的名声在军中也好得很。以韩玉昆救死扶伤的仁德,陆渊说是他提议饶了三千叛军的性命,这番话当不会有假。想了想,吴逵又问道:“那小弟呢?也是流放不成?”
“也是一般!”
吴逵叹了一口气,又哈哈大笑起来,“四哥,你也别诳我了,我死罪是定的。是否投降,不过是战死和凌迟的区别罢了。”
陆渊的话,让吴逵对他前面的承诺重新怀疑起来。他一抬手,阻住陆渊的辩解,继续道:“现如今王文谅也杀了,韩相公转眼就要罢官去职,我吴逵受的委屈也算是报了差不多,这条性命丢了其实也无所谓。但下面的兄弟是为了我才走上这条绝路的。他们只是被逼无奈,并非有心反叛朝廷。我吴逵虽然是个叛贼,这义气二字还是懂的。就算死,要为这些兄弟争出一条活路来。”
吴逵说得动情,边上的叛将人人感动不已,甚至有人叫起,“都虞,我们不降了……要死一起死!”
“别乱说话!”吴逵回头骂了一句,又对陆渊道:“陆四哥,不是小弟不信你,实在是不敢拿三千兄弟的性命冒风险。还请四哥回去,请韩相公派个说话能算数的过来。只要事情确凿无疑,我这一军当即便降!”





宰执天下 第346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12)
第46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2)
“说话算数?……吴逵是这么说的?”韩绛问着。
“吴逵正是这么说的。”陆渊连忙点头。
他虽然被吴逵小瞧了,却也不敢将吴逵让他传的话有丝毫隐瞒和扭曲。城里有几千张嘴,吴逵和他的对话根本瞒不住,若是他敢扭曲半点,事后一旦暴露出来,等着他的就是枭首一刀。
可是这个营帐中,担得起‘说话算数’这四个字评语的也就两人——韩绛、赵瞻。
另外种谔、燕达两个副总管勉强也能搭点边——好歹可以被称为太尉了——至于其他人,那都是听候使唤的宣抚司僚属。他们说出的话,只要几个大佬不点头,那都不算数。
只是韩绛自是不可能纡尊降贵;种谔和燕达乃是一军主帅,当然也不能去;所以最后就只剩下一人,二十多道视线便齐刷刷的往赵瞻过去。
赵瞻脸色微变,他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去劝降叛军的一天。不过他也不是胆怯之辈,在这里退缩了,他脸上也挂不住。一扬脖子,就要站出来自荐。
“此事万万不可!”先一步跳出来的却是种谔,他急声道:“赵郎中乃是天子使臣,代天巡狩,岂有屈从叛贼之理!”
种谔这话说的是没错,叛将吴逵一句话,就要让赵瞻这位天子使臣跑去咸阳城里,这朝廷的脸面丢不起。
可种谔并不是要为赵瞻解围,而是他和韩绛还想把今次横山之败的罪名让赵瞻分担一点。要是让赵瞻出面劝降成功,这些盘算就只能留在梦里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赵瞻撇到一边去。
“吴逵故意刁难,分明是无意降伏。”
“相公,不如直接打吧。末将可立军令状。”
“末将也敢立军令状。城墙今天都已经砸塌了一块,明天就能破城。”
种谔起了头,下面的将校也纷纷表达自己意见。自己得不到的功劳,也没必要让其他人得了,干脆拉倒。反正今天都到了新型投石车的威力,比起旧式样,强出百十倍。用几天时间,造出个百八十具,一口气把咸阳城的一圈城墙都砸烂掉,吴逵怎么办?!
可韩绛不去理会他们。他沉声对陆渊道:“陆渊,你把你跟吴逵的对话,从头到尾的说一边来听。”
陆渊听了吩咐,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他进城后,跟吴逵的对话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众人的目光重又聚集在一处,只是这一次,他们的不是赵瞻,而是站在班次最后的韩冈。
‘说话算数’有两种解释,本来众人都是以为指的是为高权重、说话有分量,但现在来,吴逵却是想找一个说话算话的至诚君子。
结合起吴逵前面与陆渊的一番对话,最后说话算数的这四个字,当是着落在关西军中名声最好的韩冈身上。
众人的目光灼灼,韩冈被刺很不舒服。他暗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招降的任务,终究还是着落到他的头上。
韩冈无意跟在列的众将争夺功劳,但吴逵既然指了名,他也不好不出头。要不然那就真的要开战了。若是这一战中城中百姓伤亡过大,他韩冈可是脱不了的罪名。加之为了那三千叛军,为了能充实河湟地区薄弱的汉人势力,他都是得去咸阳城里走上一遭。
韩冈迈步出列,向着韩绛行过礼,道:“说话算数,韩冈绝然当不起。但息兵销灾,使咸阳百姓不受兵燹之苦,韩冈何敢推却?当把朝廷的恩典和相公的宽大,传与城中叛军,让他们束手而降!”
入城劝降的人选定下,军议便宣告结束。不过韩绛把韩冈留了下来,接下来韩冈要去劝降吴逵,依理也该吩咐一番。
韩冈垂手而立,等着韩绛发话。
韩绛着他过于年轻,却沉静稳重的面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韩冈并不是王文谅那种会溜须拍马、招上司喜欢的性格;只那对锋锐的眉眼,就知道他绝不是甘居人下的脾气;不论是对自己,还在京城对雍王,又或是这两天对上了赵瞻;都可以出韩冈宁折不弯的性子——一个标准得过了头的士大夫。
刚硬起来,不给任何人脸面的脾性,韩绛说不上多欣赏,如果真的碰上,最多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才会赞上两句。但韩冈不同于一般的士大夫,他有过人的才能,如果能善加使用,总能带来最丰厚的回报。
而对于韩绛来说,或者是对每一个上位者来说,溜须拍马的手下当然也要有一两个,但能给自己带来足够利益的僚属,才是他们最为倚重的。
韩冈才智胆略皆过人一等,早前累累功绩就不说了,在罗兀城的事也不需多提,光是他到了平叛的第一线,才几天工夫,就轻轻巧巧的帮着自己解决了大问题,让自己不再焦头烂额;又在兵械上有所开创——新式投石车对军中的意义绝不下于神臂弓。
如此人才,世所罕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韩冈懂得投桃报李,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得到王韶的荐举,便用心于河湟之事。为了让空虚的通远军,多上三千户汉人,他可是不顾身份低微,而出头建言要保下这三千叛军。
“王韶真是有福啊……”韩绛忽然叹了口气。
韩冈没料到他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一句话。抬眼韩绛,明白了他的心意。
但韩冈并无意改换门庭,并不是他对王韶有什么忠诚,而是他对自己的事业忠诚,对自己选定的道路忠诚。
他也不怕韩绛会因此恼羞成怒,他知道韩绛重自己,是因为他能给韩绛带来足够利益。
为什么韩冈自转生后的一年多来,每每都能得到重,并非是他才高八斗,也并非他有积淀千年的知识,而是他在关键的时候,都能给人以助力。无论王韶、王安石,还是现在的韩绛,韩冈没少为他们献计献策,出力流汗,这样的人才如何会不被重用?
至于他一心于河湟,那可是加分,这个时代士林的风气,也在鼓励这样的行为。
所以对于韩绛委婉的招揽,韩冈也便保持沉默,仅仅是弯了弯腰,表示自谦而已。
韩绛叹了一声后,韩冈的态度并不出他意料。韩冈对王韶忠心耿耿,当不会为了一句话而改换门庭。但眼下能给自己带来惊喜,这也就足够了。
“玉昆,以你的才智胆略,多嘱咐你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只望你能多加小心,安然回返便是。”
“多谢相公关心。韩冈必不负所托。”韩冈拱了拱手,说着。
韩绛微一沉吟,却又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吴逵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做蠢事。”
韩绛的多话,让韩冈更加确认他对自己的示好之意。而韩绛的话中隐义,韩冈也点头表示同意——吴逵当不是甘心就死的人。
吴逵对陆渊的一番话,摆出自我牺牲的姿态,让下面叛军对他感恩戴德,如果接下来的使臣说错一句话,三千名被围在咸阳城中,本已经开始动摇的叛军,很有可能就跟吴逵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吴逵能用言语做到的,他韩冈也是有一些自信。以名声论,他韩冈也不算差,论口才,他韩冈更为出色,而说起透析人心,吴逵可是要瞠乎其后。
月色微明,咸阳城的城头上点起火炬,一条光带绕城一周,照着城墙顶端一片晕黄。
吴逵静静的盘膝坐在咸阳南门的城头上,远眺渭水,听着若有若无的水声。七尺长的铁枪横放在腿上,右手紧紧攥着枪身,从冰冷的铁块中,传来夜色的清凉。
夜风习习,从他背后吹来,带着清淡的桃花香,让人忘了眼前烦忧。咸阳城中多有桃花,在二月中旬的春风中渐次开放,到了三月初便为极盛,直至三月中旬,方才凋零殆尽。
每年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城中总是花香浮动,片片花瓣随风而舞。几处名园之中,更是灿烂如锦,游人如织。
吴逵曾经在咸阳住过不短的时间。他年少风流时,也曾呼朋唤友,携妓而游。虽没有文人吟风弄月的风雅,但也纵酒高歌的癫狂,醉后论兵的豪放,也不输于那些措大。
只是一切都随时间远去,就像城外的渭河水,再也追不回来。唯有掌中这杆纹理沉黝的铁枪,才是几十年不变跟随着自己,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都虞……”来自身后的轻声呼唤,打破了吴逵身边的宁静。
吴逵回过身来,见着是自己的亲卫。“是外面的官军又遣人过来了?”他问道。
亲兵躬身回话,“回都虞,是秦凤路的韩机宜。”
吴逵呵呵的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韩玉昆。”
他一转枪身,当得一声响,用力杵在了地上。扶着枪杆,霍然长身而起,“走,就去见一见韩玉昆。他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宰执天下 第347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13)
第47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
从城头上很快赶回驻地,吴逵将一直提在手上的铁枪交给门口的近卫,犹豫了一下,然后跨步走进厅门。
曾经同行了数日的韩冈,正坦然的坐在厅中。喝着茶,与陪在旁边的几个叛军军官聊着天。听着他们说话的时候,韩冈时不时的端起茶盏,抿上一口,微笑着,自在得就像是来串门的朋友。
见到吴逵进来,众叛将退到一边,韩冈也站起身,拱手行礼:“吴兄,久违了。”
韩冈风采一如往日,就跟当初长安相辞时一样。再自己,吴逵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回礼:“韩机宜,久违了。”
韩冈被吴逵请着坐下,着他变得苍老了许多的一张脸,感慨着:“真是造化弄人啊……当日长安一别,本想着回来后再与吴兄一叙,想不到竟然变成了眼下的局面。”
吴逵默然无语,劝降的一上来就戳着痛处,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吴逵的手下跳出来帮着他解围,“都是王文谅进的谗言,韩相公又不辩是非。不然如何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王文谅已死,而韩相公的一番心血也因尔等付之流水。此事孰是孰非,世间自有公论,韩冈今日来此,也不是来做评判的。”
韩冈的反驳让厅中的气氛有些僵硬,从言辞上已经算是委婉,但与之前的陆渊相比,仍是强硬了许多。众叛将都有些不适应,连吴逵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过来摆下马威的。
见吴逵为首的众叛将都不说话,韩冈笑了几声,出言缓和紧绷的气氛:“韩冈自进城来,见着沿街的各家宅院、店面都是完好无损,来吴兄在咸阳城内也是管得甚严。”
“此地皆是我等乡里,平素与邠州、宁州往来甚多,军中也多有亲戚在此,”吴逵答着,“兵变的罪名的确是洗脱不掉,但祸害乡邻之事,吴逵也不会去做。”
“吴兄谨严自守,此事做得甚是。如果一路烧杀抢掠,那就真个是贼了。”韩冈点头赞许。忽而直起腰,双眼一扫四周众叛将,提声道:“尔等即是未有自弃,如何不早早率军出降,求朝廷一个恩典?还在此迁延时日,岂不知,拖得越久,祸事越深的道理?!”
韩冈跳过吴逵向众叛将说话,吴逵本人脸色却毫无变化,神色如常,让韩冈心中讶异不已。
只听得吴逵问着:“前面陆渊来劝降,听他说起如果能开城投降,无论是本人还是其亲属,都会免去死罪,而仅仅是流放河湟……还说是韩机宜你的提议。”
吴逵问到了关键的问题上,众叛将十几只眼睛立刻盯住了韩冈的脸,韩冈越发的纳闷,‘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他自己?’
“没错,正是韩冈的提议。”心下犹疑,但韩冈的回答一点也不迟疑,“在下于宣抚司之中,仅是管勾伤病事,但在秦凤缘边安抚司中,在下却是参赞军事的机宜文字。对比过这两条,我想诸位无需怀疑在下的诚意。”
这三千叛军如果真的被同意流放通远军,那他们将会被全数打散,安插到各个屯田堡中。并实行彻底的兵将分离,叛军中所有队正以上的武官,全都要另行安置。这样的处置方案,当然会引起叛军的反弹,所以韩冈是不会说的。他只是要他们相信自己而已。
“可机宜你也只是缘边安抚司机宜……”
“但韩冈的提议,已经得到了韩相公的准许……吴兄你也不要怀疑韩相公的心意。横山攻略功败垂成,说起来韩相公的怨恨是最深的。罗兀城那里连番大战,斩首两千余,阵斩西贼都枢密,眼胜利唾手可得,可就是因为尔等在庆州之叛,而不得不放弃罗兀,全师回返。要说韩相公对你们没有怨心,那都是骗人的。”
众叛将一阵骚动,每一个都是一脸的惊容。他们没料到韩冈说的这么直白。而他们更没想到的,是罗兀城会有如此大的战果。
吴逵的眼神沉了下去,以他对横山战局的了解,如果罗兀城真的守住,横山肯定逃不出大宋的掌心。如今因为自己引导的兵变,官军却不得不放弃罗兀,让韩绛的一番心血化为泡影。
这仇……报得的确是痛快无比!但怨恨也是越结越深。按照韩冈的说法,韩绛心中的怨恨是最深的。那他会不会事后反口,每个叛将心里都转着疑问。
韩冈了眼他们的脸色,又道:“但韩相公也不会因私心坏国事。横山事已至此,杀了你们也挽回不了。但若能助河湟一臂之力,对官家、对朝廷,也算是有个交代。”
韩冈的说话几乎都是针对吴逵之下的叛军将领。叛军中的绝大部分官兵,都是被谣言鼓动起来而已,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现在后悔的绝然不少,只是因为上了贼船,跳不下去,才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只要说服他们,完全可以把吴逵丢在一边。
韩冈本是做好了吴逵反驳和干扰的准备,可他没想到前任的广锐军都虞侯就放着自己来撬墙角,这态度真的很奇怪。
按理说,在正常情况下,招降谈判时,吴逵应该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把手下的将校排斥在外才是。可他偏偏相反,将主要的叛将都招呼了过来旁听。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如果是他控制不了手下的军队,还算是个理由。但眼前的情况,吴逵很明显的将三千军卒把握在手中——能约束不伤百姓,军纪差一点的官军都做不到,更别提叛乱的军队了。虽然韩冈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办法,但这手腕肯定是没话说的。
事有反常,必有妖异。这吴逵究竟是想怎么做?
韩冈分心二用,一边猜疑着吴逵的盘算,一边详细的回答着叛军将校的疑问。一句也不提对吴逵的处置。吴逵本人也像是忘了,根本不问。心照不宣的避过这个话题,可是最终,还是有人问起了宣抚司要如何处理吴逵。
韩冈双眼锁住了吴逵的表情变化,直率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只敢保证除吴兄之外的三千人的性命。韩相公也已点头,一旦尔等放下兵器,出城投降,便会上书朝廷。如今天子仁德,尔等并无杀伤百姓,足见尔等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见到不动刀兵便解决此事,官家定然欢喜。至于对吴兄的处置……韩冈不够资格参与。”
韩冈说得很明白了,只是没有捅破最后一层,但足以让人明白等待吴逵的是什么结果。
叛军将校立刻喧哗起来,多为吴逵而感到愤愤不平的,甚至还有人说,既然吴逵不能被赦免,干脆就不降了。只是吴逵一声呵斥,便让他们都住了嘴。平静如水的面庞上,不出一点点情绪上的动摇。
‘视死如归?’
韩冈吴逵的样子,实在平静得过了头。可是他锐利的眼神,绝不是放弃了一切的模样。到现在还在想着拼出一条活路吗?还能有什么招数?难道眼下的情况,他还能从城中跑掉不成?
‘算了,’韩冈放弃了多想,吴逵若是真能跑了,他也是乐见其成,‘只要三千叛军不跑就行了。’
想明白吴逵必然宁有盘算,韩冈便没有继续去说服叛军立刻出城投降。更没有当年郭逵入保州劝降时,以己身为人质的想法。留话让吴逵和一众叛将好生考虑一个晚上,便在他们的礼送下,出了咸阳城。
在城外的大帐中,听过了韩冈的回报,赵瞻立刻发作起来,“死到临头,贼人竟敢如此怠慢,如此狂悖,如何还能招降?!”
如果不是赵瞻说话,韩冈就会建议韩绛不要耽搁时间,今天照样排出投石车,以打促降。只是现在赵瞻抢先说话,韩冈也就没必要出头去附和他,有逆反心理在,韩绛不会答应的。
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想吴逵有什么办法能从这天罗地中脱逃,故而才缄口不言。
到了当天夜中,一个急促的声音将韩冈惊奇,匆匆穿衣出帐,就见咸阳城中一片火光。
“起火了!咸阳城起火了!”
营中一片声在喊着,还有人乱哄哄的跑着。
韩冈眉头一皱,正要怒喝,就听着身后一声暴喝,“不要乱!”
竟是种朴和种建中出来镇压局面。
本就是不关城外官军的事,营中的乱局很快就平息下来。
到了下半夜,城中的火势消减,逐渐收止。天亮后,咸阳城门打开,城中的叛军鱼贯而出,在城门口,丢下了手上的武器。而领头的,只是不见吴逵的身影。
“吴逵呢?”韩绛厉声问着。
烧毁的县衙废墟中,只有几具烧焦的尸身,其中的一人手边横着吴逵惯用的铁枪,依然黑黝黝的,与攥着铁枪的烧焦的手一个颜色。
韩冈摇头,焦臭的尸身让昨日的疑问得到解释。吴逵的反常也有了理由。只是这金蝉脱壳、李代桃僵的手段做得实在很烂。
“搜!”韩绛很显然的也不相信眼前的焦尸是吴逵,他怒声叫着,“把城外围墙守好,将城中每一个角落都给我搜遍了!”




宰执天下 第348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14)
第4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4)
吴逵生死不明,光靠一具焦尸完全无法证实身份。韩绛命人大索城中,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挖出来。在重兵围城的情况下,又有围墙壕沟,没人会认为吴逵能逃得出去。
不同于韩绛、种谔他们的心浮气躁,对于吴逵的下落,韩冈报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只要三千名苦力就够了。虽然他事情已经隐隐的有些感觉,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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