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校场走,此时已经聚满了老老小小的军汉。各自拿着兵器呼呼的挥舞着,或者干脆练着拳脚套路。见到刘源到了,各自上前打个招呼,也有人诧异他为何能早起,刘源随口就把责任丢到了家里的报晓鸡身上。
走到自己习惯的角落,亮起随身携来的一杆长枪,双手用力一一振,就是几十朵枪花,如梨花瑞雪,绕身纷纷而落。
胡千里着啧啧称叹:“以刘指挥你的枪术,在这一片地,也算是得上拔尖了。要不是因为一个叛字,凭着在渭源的功劳,老大名头早就挣下了。”
“叛贼都当过了,还争个屁名头。”刘源将手上的长枪又转了两圈,带起了一阵啸声。还是很不满意,“究竟还是不如吴都虞的铁枪。”
“吴都虞到底还在不在?”胡千里左右,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都说那具尸首是假的。”
丢下长枪,从一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柄重斧。甩手挥了两下,带出的风声把胡千里吓得连退了几步。刘源狠声道,“管他真的假的,过去受的恩情,前面都还清了。若他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就拿他的脑袋去抵数。”
胡千里见刘源口气说得狠厉,忙扯开话题:“听说马上就要大战了,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再征召起来。”
“没征召,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了征召,那么上阵就是。”重斧随着手腕转了两转,掠起的浮光如电,“挣不了军功,日他鸟的挣钱就是了,谁敢克扣我们的赏钱?!就像去年在渭源打得那一仗,各自赏了几十亩地、十几贯银钱,其实也不差了。”
刘源正跟胡千里说着,一名骑兵出现在校场外。
“刘保正可在?”骑手高声叫着刘源,“奉经略司韩机宜之命,征召承恩村保丁随军应役!”
宰执天下 第390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5)
第90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5)
听着五更的钟声,韩冈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偌大的床榻只有一人睡着。
素心、周南如今都有孕在身,韩冈不得不孤枕独眠。虽然已经有几个月了,但他还是觉得身边床榻,实在太空旷了。
云娘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算到了时候,不过韩冈还是想正经***办一下。虽说有点对不起没有任何仪式就入了韩家门的素心和周南,但云娘是从小到了家中,真的要收入房里,最好正式一点才说得过去。
韩冈突又失笑,这事还是得再一等等,至少等攻下了河州,凯旋回师再说。
“三哥哥,起床了?”
听到房内的声音,云娘推门进来。披着厚实的丝棉夹袄,端着铜制的水盆。
韩冈就着盆中的热水开始梳洗。而浅褐色的一对眸子则在旁关切的着他。见着韩冈的眼睛中布满血丝,云娘嗔怪的说着:“三哥哥,怎么又熬夜了?”
“多了会儿书而已,算不上熬夜,”
“要没有熬夜,早起来***练了。”云娘嘟起嘴,“三哥哥,娘娘都说过,再忙也要睡好,不然会伤了神。”
韩冈呵呵笑了起来,小小年纪,教训人来当真是有模有样。捏了捏小丫头高挺的鼻子,“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韩云娘捂着被捏痛的鼻尖,瓮声瓮气的嗔道:“三哥哥!”她努力的睁大着双眼瞪着韩冈,只是用力睁圆眼睛的模样只觉可爱,却半点不吓人。
韩冈微微一笑,小丫头生气的时候才有趣,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整了整衣服,拍拍她的头,出屋向父母问安去了。
正屋中,严素心和周南都在这里。一边的桌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杂物。
“这是什么?”韩冈问着。
“是为官人你置办的出行行装。”素心、周南异口同声。
知道韩冈明天就要出发去熙州,她们便为韩冈做好了准备。两女都知道韩冈喜洁,光是换洗的衣服就包了一个大包裹。鞋袜也准备了许多备用的。连马鞍下的垫子,都有两个备份。
“再减减吧,实在太多了。”韩冈哭笑不得,过去也不是没有出门过,从没这么多准备,来还是因为两女闲得太厉害。怀了孕后,什么事都不让她们做了,闲下来的时间,就是剩下飞针走线的活计。
眼下才四个月左右,素心和周南都还没有显怀,只是着腰身比过去稍显丰腴了一点。而且因为都是头胎,稳婆和医官没少叮嘱不能滋补得太厉害,否则到时候很有可能会难产。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一旦难产,很多时候就是一尸两命。
重新整理着包裹,周南顺口对韩冈说着:“前面高总管家的明珠姐姐也有了身孕,比我们还早两个月。听她说去拜的南空庵能保胎,赶明儿,奴奴也想跟素心姐姐一起去拜上一拜。”
“信佛祖,不如信医生,木像土偶能管什么用?”
“不要乱说话!”韩阿李信佛,听到儿子如此说,立刻怒道:“佛祖会怪罪的!”
“娘,孩儿只拜先圣。佛祖、道尊可管不到孩儿头上。”韩冈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又对周南和严素心道,“如果拜一拜就能安心也是好事,就是出门时要小心,不要磕着碰着。”
在家里吃过早饭,韩冈抵达衙门时,被征发起来的前广锐军将校们都已经到了。
今次韩冈在巩州签书征调的民伕有三千人,而刘源这一队是第一个到的。
韩冈满意的坐下来,说了声:“辛苦了。”
“辛苦二字当不起,即是机宜相招,我等自当从命。”刘源躬下腰,“不论是押送粮草,还是守备城池,我等都会为机宜做得妥当。”
“刘源!”
“……还请机宜吩咐。”
“你们跟着本官就行了,其他事不用多理会。”
虽说刘源这正正好两百五十名保丁,名义上是占了乡兵名额的弓箭手而已,可精锐不让选锋。全是能征惯战的将校组成的队伍,就算京中也难有一见。有他们跟在身边,多余的护卫其实就不需要了。至于押送粮草和守备城池之类的事,那要情况了,一般来说,韩冈不会把他们放出去的。
刘源听出了韩冈的话语中,准备将他们引为心腹的用意,便聪明的顺势而为,“机宜,那我们下面要去哪里?”
“先是熙州。”韩冈顿了一下,“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就是香子城。”
王韶已经抵达了熙州。
而在计划中,景思立和韩冈也将一同前往熙州。
韩冈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秦凤军轻装。将太过沉重的一干物资,用雪橇车给先运到熙州。
自从年后,经略司利用改装后的雪橇车,将大批的粮秣军资运往狄道城。普通的马车改装成雪橇车很是容易,熙河经略司手下又从不缺马车。从上元之后到二月前半的一个月时间中,纯以出动的车次论,已经接近了一千。
只是眼下积雪消融,雪橇车的用武之地已经快要到头了;而平坦的抹邦山、竹牛岭这一条南线大道也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失去承载交通运输的大半能力。
再过半月,雪水尽化,到时黄土路面容易翻浆。车马驶过,路面上就是一道道车辙、蹄印,里面全是泥浆。甚至有的地方,上去是一汪很浅的积水,但踩上去,才会发现其实是个深达数尺的深坑,人都能陷下去。但这是平地上才会有的情况。换作是山路,就因为路面下的山石,并不会有太多翻浆的恶劣路况。只是有一利,必有一弊。过鸟鼠山的时候车子都必须轻载,就是独轮车也是一样,要不然就得用马驴来驮送。
韩冈在考虑该如何安排今次秦凤军的行军计划,如果不能安排得好的话,就要挤占运输粮秣的时间。
“玉昆你想得太多了。先把人给派去狄道,该怎么运输粮草,事后再想也可以。”王厚笑道,“你随军转运使还没上任,就把事情考虑的这么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算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韩冈满不在意的说着,“只要安抚率领的大军中能做到令行静止,能够攻城拔寨就已经足够了。”
只是转头过来,从京中传来的一份紧急诏令,用着最快的速度递到了韩冈、王厚手中。
需要转发熙河的公文,韩冈作为经略司机宜,有权先行拆。只是到诏令上的一个名字,韩冈差点要失声叫起:“沈括?!”
“怎么,玉昆你认识他?”
王厚有些奇怪,这分明是个没什么名气的一个人物,只是新党中人而已。据王厚所知,沈括就算在新党之中,都算不上中坚成员。
“只是章子厚的信里听说过他。”
韩冈并不是在说谎,不过其实是他先询问章惇的。仗着自己的几项发明和独树一帜的学术观点,向章惇提起了沈括。而在章惇的回信中,都很奇怪为什么韩冈会知道沈括擅长算学、水利和工器,但仍详细的将沈括的事向韩冈说明。
过了章惇的介绍,韩冈现在有理由怀疑,是不是他给章惇的私信,促使了王安石将沈括派来熙河。
沈括这个名字,在此时不过是淹没在大宋朝数以万计文臣的名讳中的、微不足道的一个,论起名声,立功于西北,争风于京中的韩冈都比他响亮得多。但在千载之后,除了王安石、司马光以及苏氏兄弟,如今声名煊赫的宰辅名臣们,没有一个的名气能比得上沈括沈存中。
从发来的诏书上,沈括现在的本官是太子中允,跟韩冈平级。听闻他有四十岁了,却跟只有他一般年纪的韩冈同一职位,说起来,真的让人为之心酸。可是进士出身,内外数任,在四十上下升任朝官,这才是官场中的正常情况。王韶成为正八品的朝官时,也就在四年前,他三十八岁的时候。
三十五岁入居政事堂,韩琦是个特例,二十一岁就晋升朝官,韩冈也是一个特例。韩冈不知道沈括会不会因此而嫉妒自己,若是要打起擂台来,经略司就要有麻烦了。
“沈括曾有修造海堤河堰,又精于算学,想必在钱粮转运之事上,能有所长才。朝廷派他来做随军转运使,当不会有太大的祸害。”韩冈说不清他是要说服王厚,还是要说服自己。千年前后的距离,对于人的性格谁也说不准。
但事情不会等人的,从熙河经略司的行军速度上,也许等沈括抵达陇西城的时候,大宋官军就已经将河州城给夺占下来了。那时候,沈括的神色肯定会很精彩。
暗笑了几声,韩冈重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他并不会刻意与沈括为难,说起来对他还有几分尊重,但对于自己的工作,他不会向任何人作出无谓的退让。
“明天小弟和景思立携军启程,关于沈括被派来秦凤路的事,全就要靠着处道你了。”
“不过是接待人而已,玉昆你大可放心,还是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宰执天下 第391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6)
第9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6)
在父母和妻妾依依不舍的泪眼中,韩冈和景思立率部启程。经过了七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熙州。
就在熙州城下,韩冈和景思立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王韶在前日已经领军打过洮西去了。赵隆所领的前锋,在熙州和河州交界处的当川堡击败了两千蕃军,将木征打回来河州。而王韶本人,现在正驻扎在康乐寨,离着洮水有三十多里。
想不到王韶的动作如此之快。韩冈用了很短的时间将景思立和民夫们都安顿下,便带着刘源一众作为护卫,度过洮水,赶往康乐寨。
康乐寨旧时不过是吐蕃人筑起的一个土围子,现在却被大军填的水泄不通。
韩冈在暮色降临前抵达寨门处,正见着一队游骑从外回返,着他们空空的箭囊,以及马颈下挂着的首级,就知道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见到韩冈,这群游骑纷纷下马,但有一人却坐在马上,年纪不小,完全没有骑兵应有的精锐。他叫着韩冈:“玉昆兄,你也来了。”
韩冈停步,怔了一下后,认出了人来。是高遵裕家七拐八绕的亲戚,本来投到高遵裕帐下做个幕僚,但乱出了一通主意后,被火大的高副总管踢到下面做游骑了。是个考不上进士、明经的村秀才,人称高学究。
只是韩冈苦思冥想,也没能想起这一位的名字究竟为何。‘是高明什么,还是高什么辉?’想了一阵,他还是放弃了,拱了拱手:“原来是高兄。”
“前日离开陇西,没能向玉昆兄辞行,实在是失礼啊……”高学究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装着跟韩冈很熟悉的样子。
韩冈得出他是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其他的士卒,心头便有些不喜。他跟这位高某某,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冲着挂在马脖子上血淋淋的人头指了一下,问着带队的骑手,“这是今天的斩获?”
“正是!”高学究抢着回答,“这是方才愚兄领队巡游,到一队蕃贼,便冲过去杀了他们……”
高学究自吹自擂,而同行的游骑脸色都很难,冷眼着他。韩冈心知,这一位怕是什么都没做,就等着分功劳的。
不仅仅是高学究,现在王韶和高遵裕身边,都多了许多亲戚,吵着要投军。着这群人,韩冈很难不联想到,大草原上从狮子、猎豹嘴里抢食的鬣狗那样的生物。
‘不过抢食之前,要小心背后啊。’
只是韩冈想了想,并不打算劝诫这位他记不起名号的高某某。有些人指出了他们的错处后,反而会恼羞成怒。能心安理得的抢夺他人的功劳,眼前的这位高家的亲族多半就是这样的人。
与高学究他们分开,韩冈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一名亲兵嘱咐道,“速去记功的那里,让他们不要偏袒得太过火,记录时要公平一点。记住,不要让高学究到。”
亲兵连忙应声去了,韩冈打算做的就是这么多了,毕竟是认识的人,让他被人从背后捅了总不是件心情愉快的事。
韩冈继续往里去,沿途的守卫到了他过来,都连忙把路让开。走到王、高所在的厅堂外,还没进去,就到王舜臣面朝内地站在门边,而王韶怒气难遏地叱责之声就从厅中传了出来。
韩冈向里一张望,只见苗授正低着头,听着王韶愤怒的责骂。
韩冈走上前,拍了拍王舜臣的肩膀,就见他猛的回头过来。
“怎么了?”韩冈同时在问着。
“三哥,你来了?!”王舜臣转头,到韩冈,是又惊又喜。他如今刚满二十岁,几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功,就让他与韩冈同样成了能参加朝会的官员。当然,王舜臣在军籍簿上的年纪,比他实际年龄要大得多,而外在的相貌也不会惹人疑窦。
“究竟是怎么了?”韩冈又问了一遍。
“还能是什么?苗都监下面有人杀良冒功,给抓个正着。”
“这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发这么大火?”韩冈一下愣住。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嘛。杀良冒功的事,在任何名将手下几乎都难以避免,只要斩首记功的规则依然存在,人们的私心,就会像地里的杂草一般永远也烧不干净。
只是他又很快醒悟过来,低声急问:“是不是不长眼杀错人了?”
“斩了一个青唐部长老的弟弟,连同一队护卫都杀光了。”
“混帐东西!”韩冈听了就一声怒骂。洮西的蕃部尽管杀,熙州的部族杀几个可权当威慑,但杀到自己人的头上来充功劳,任何一个将领都容不得这等人。“包约怎么说?”
“前面来抱怨过一次,高副总管答应他要把人找出来以军法从事,现在查出来是苗都监下面的人。”王舜臣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苗授堂堂一个都监,照样被王韶骂得头都不敢抬,让他这个熙河南部都巡检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只是今次因为被杀的不是一般人,才闹起来的,换作是普通族丁来,包约说不定都咬牙给认了。如今在熙州的哪一军没有这等事,真要查起来,小弟下面说不准也有人做过。管他是青唐部,还是青盐部,左右都是蕃人,装束打扮都没区别。脑袋斩下来后,不知自家亲眷来辨认,谁也说不清是哪一部的,呈上去后,最少都是五匹绢。”
王舜臣又是苦笑一下,“这也是心浮气躁给惹得祸。现在大战已开,外出的游骑见到一个蕃人就杀,从来不多问。但若真的要先分辨再动手,失了先机,反倒是官军的游骑要吃亏了。这可都是精锐,哪能舍得啊?”
韩冈听了,也有些皱眉头,这种事的确不好解决——是两难啊。
厅中,王韶训了一阵后,有些气喘,端起杯子喝茶。韩冈瞅了这个机会,立刻走进了内厅中。
“玉昆,你怎么来了?!景思立人呢?”
到韩冈,王韶和高遵裕都有些惊讶。前面听说景思立和韩冈已经抵达熙州,他们都以为韩冈今天会留在狄道城中安顿秦凤军,不会赶着过洮西来。
“秦凤军的驻地已经分派好,食宿也安排妥当,景都监指挥他的人马安顿下来,一时不克***。而下官没什么要事,听说前方大捷,着天色尚明,就赶着过洮水来了。”
韩冈进来打岔,王韶也没心思再骂人了,了苗授一眼:“授之,你回去把那几个杀良冒功的都按军法处置,首级悬门三日……此风绝不可长。”
苗授躬身应承袭来,又唯唯诺诺的告退出门。熙河如今还没有钤辖,他这个都监已经算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了。但出了错,王韶照样也不会给他面子。
王韶眼下很是无奈,杀良冒功的事所在多有,可一旦闹出来、闹大了,就等于是给了朝中的政敌们一个把柄。那些人可不会就事论事,推而广之是必然的,熙河路过往的战绩在他们的嘴里,那就不知道会被说成是什么样,打上多少折扣。以王韶在河湟投入心血之多,立下了的功劳若是被人抹黑了,他哪可能忍得住?
一举夺占木征在洮西最后的据点的喜悦,在闹出这件事后,便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问韩冈道:“玉昆,你一向主意多,能不能想什么办法把这风头给杀下去?”
杀良冒功的事,韩冈不是很放在心上。这事本来就不好查,只要不杀到自己人身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反正这河湟之地,哪有一个良民?至于青唐部那里,让他们自己小心着,一般来说,只要能及时报上身份,应当不会有大碍。
况且今次只要能打下河州城,斩首数就算有点水分,也无关紧要,天子不在意就行了。在他来,王韶其实就是太过求全责备。另外,当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王韶跟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同的缘故。
不过虽说心中不以为然,但王韶的要求韩冈也得去回答:“要不要试试刺字?……脸上有个涅记,怎么也不会让人冒了功来。”
韩冈算是乱出主意,高遵裕皱眉正想说话,但王韶却像被他的信口开河给提醒了,一拍桌案,“这个主意不错。刺了面之后,就可以算上是正式的蕃军弓箭手。多个三五千不要粮饷的蕃军,天子也当会乐见。”
“刺面恐怕不行!”高遵裕连忙反对,“蕃人没有这个习惯,要他们在脸上刺字,说不定会闹将起来。”
“那就刺耳后。耳朵背后总没事了吧?我们也只要留个记号而已……可以防止被官军误杀,也可算是蕃军弓箭手的标记。”
“但光是说防止被杀了取首级冒功,可能这些蕃人不会太甘心刺字。”
“那就以利诱之……肯于耳后刺字的,给米三斗,茶两块。这一点支出,还是能挤得出来,向朝廷申领也是断无不付之理。”
“万一木征那边的蕃人也学着样来在耳朵上刺字,日后可就麻烦了。”
“蕃人没那么机灵,我们这里声势小一点,不要让他们的知道就行了。”
韩冈随便出的主意,王韶和高遵裕讨论得一本正经,而且起来马上就要上书朝廷,请求实行了——设立蕃军并刺字,必须要有朝廷的同意,即便是将帅也不敢多做。
宰执天下 第392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7)
第92章 万众袭远似火焚(7)
杀良冒功之事说说也就罢了,毕竟不是今天的正题。
韩冈到了狄道城,安排下秦凤军后,片刻也不歇息,就赶来康乐寨,也不是来讨论如何杜绝杀良冒功的问题的。
“经略,大军自过洮水,究竟带了几天的口粮。”韩冈问着王韶,军粮补给才是能让他如此不辞辛劳的关键。
自度过洮水后,宋军连克两座寨堡,一口气冲出了六十里。这就跟当初种谔从绥德城出发,攻打罗兀城的冒险没有什么两样。虽然眼下的补给线着稳定,可一旦木征反扑过来,这条粮道的安全,可就是个大问题了——不只是头痛那么简单。
“九天。”王韶的话证明了在他指挥下,实际情况并没有偏离之前与韩冈一起商讨的计划。
可韩冈疑惑起来:“那怎么下官到了狄道后,王都知说经略你催着要快一点把粮秣运上去。”
“的确是有让狄道运粮过来。计划中不是要以康乐寨为兵站吗?”高遵裕微微皱眉,“就不知王中正那个阉人是怎么听得,就会大惊小怪。”
王中正因为前次在熙州、在渭源分到的功劳,受了不少赏赐,甚至还跟高遵裕一起,多了一个带御器械的加衔。这个相当于天子宿卫的贵重职衔,本是代表了天子的恩宠,但跟一个阉人同时得授,使得高遵裕在私下里对王中正没有半句好话。
虽然王中正在兵事上没有什么才能,但他至少在熙河这里谨守本分,比起历史上的那些监军好得太多。韩冈觉得高遵裕说得就有些过头了。
但他今次听了王中正的话,便急急地跑过来的确有些冤。自嘲的笑了笑,道:“当川堡和康乐寨都要改为兵站,但眼下的兵力不知够不够?”
从王韶现在手上兵力来说,如果将两座刚刚夺下来的寨堡都改成兵站,可能就不足以留下足够分派的军力了。至少在泾原军赶来之前,光靠秦凤军和熙河军的力量并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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