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赵隆正皱眉想着,身后一阵急促的蹄声接近,还有周围亲兵们的惊叫。
听着风声,更不回头。赵隆身子一侧,反手猛力一挥。一支枪尖从左肋外刺空穿过,而左手的铁简却正正敲到了实处。
咚的一声闷响。熟悉的反震并没有传入掌心,只觉得手上一轻,半弯的铁简啪的断裂开来,但被敲中的头盔也彻底瘪了下去。
带着嫌恶的侧头了一眼想偷袭他的蕃人,赵隆就见到一颗眼球带着鲜红的筋肉悠悠在黑洞洞的眼眶上晃着,从瘪掉的头盔接缝中,混着血液的灰白色浆体缓缓流下。
这幅画面只是一闪而过,转眼间,那具尸体就被胯下的战马高速的带着向前奔驰而去。
就在支流河谷的谷口前,失去了冲力的两支马军正处在一片混战之中,让每一个习练兵法的将校都会为之摇头叹息的混乱中,神力惊人的赵隆,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蕃人敢于近前。
从马背上射过来的长箭,如果落点不是无甲的要害,赵隆根本就不去理会。若是奔着面门而来,随手就用右手的铁简给挥开。战马披着一条防箭的毛毡,头面处也罩着一层皮套,连同战马上的全身甲胄的赵隆,这一人一骑仿佛鬼神一般让人畏惧。
用半截断简砸下了一名蕃军,赵隆换上了长枪,提枪上指,他提声大喝。
吼声传遍了四野,没人听清他的吼着什么,但由他起头,重新奔驰起来的一队熙河选锋已经在横扫战场。
宰执天下 第402章 青山声碎觑后影(4)
第402章 青山声碎觑后影(4)
天微阴。
清晨的时候,交错行进在喧闹和寂静中的夜色已经退去了,曦光渐渐爬上了山头。
河州城附近的山谷内,炊烟一注注的腾起在空中。互为死敌的两支军队,试探了几天,深夜时也不忘相互遣人偷袭,现在都无甚心思在进食的时间中干扰对方。
王韶吃完还算丰盛的早餐,从后侧小门走进大帐。众将已经在大帐中按官位高下罗列,正等着王韶前来下令。
诸将人人神色严肃,皆知今日并不同于前日。而王韶也是一派气貌严重的模样,跨步走到主帅交椅前,稳稳坐了下来。
当禹臧军开始攻打临洮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王韶就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尽管他还想给木征麾下的军队以更大一点的压力,但身后燃起的烽火,让他不能再继续拖延。
通过数日对支流河谷谷口的争夺,宋军兵锋已经直面离水谷地。木征军又退了一步,被压迫得更加靠近河州城。
压缩吐蕃骑兵的活动空间,借助战场地形上的优势,将兵力上的差别一点点的抹除,这就是宋军这些天一直在做的。如果再多两天的时间,不但胜负的天枰将会倒向宋军,王韶认为木征的军心就很难继续保持下去——毕竟会为木征死战到底的愚顽之辈,在五万蕃军中最多也只有三四成。只要击败其中的这一两万人,剩下的便都是些只能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
“只可惜木征也不是蠢人。”
王韶暗自感慨了一句,便将自己之前的如意算盘丢到一边。即便被迫提前出战,眼下新的局面也不过让人觉得稍稍棘手了一些。
熙河经略使锐利的视线从众将的脸上一一扫过,静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我们今日是背水一战!”
王韶语出惊人,一下就在众将校中惹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主帅沉沉的眼神立刻压过来,众将情绪上的波澜随即被强摁了下去。
他继续向众将说着官军眼前的形势:“禹臧花麻已经在攻打临洮堡,如果临洮堡沦陷,结河川堡和北关堡都无法抵挡禹臧家的兵锋,那时候,我军就不得不退!”
“敌前撤军,不是每一次都有张玉、高永能在罗兀城的运气。”
“而我们的退路,更是曲折难行远过罗兀。”
“不要抱着任何幻想,此处距离陇西超过三百里,沿途山路迢迢,群蕃环伺,一旦退兵之后,想回到陇西,这里的两万大军将会十不存一。”
仿佛是威胁,一句句不吉的言辞,向众将宣告若是败阵就没有归路。
决战之前,主帅不当如此说话,但这是王韶的判断。被迫提前决战,与其将后方的敌情用言辞伪饰掩盖,还不如更加危言耸听一点。置诸死地而后生,关键的是是否能让将士们了解到失败的危险。
“相对于敌前退兵后的九死一生,击败眼前的蕃军,可谓是轻而易举。”煽动起众将心中的危机感,王韶的口气稍稍轻松了一点,“三年来,河湟与吐蕃人历经多次交锋,却没有败过一次。”
“而三年来,朝廷的封赏,更是从没有辜负我等边臣的一番辛劳。由布衣而入朝官者有之,由小校而升崇班者有之;由敢勇而得享朝廷重禄者有之;”王韶了赵隆,又微微笑了笑,猛然提高声调:“由选人而为封疆边臣者亦有之!”
“诸位皆是西军中的翘楚,武艺兵法皆为一时之选。今率大军,临危城,不奋力杀敌,博一个封妻荫子,又待何日?!天子就在大庆殿中设席以待,就诸位能不能把功劳铺到陛前!”
王韶说道最后,提气高声,霍然站起。而众将发出了一阵低吼,战意如火。
眼见自己战前动员的恰到好处,王韶说着今天的上个,“今日一战,第一,是要攻下河州,先入河州者,为首功,官阶七资三转。第二,就是木征。木征其人事关河湟大局,生擒、击杀皆可。若有谁能将之擒杀,为殊勋,即便是一介布衣,本帅亦会保举其为一任团练!”
经略使的许诺,更是让众将兴发如狂,恨不得立刻攻破河州城、生擒那木征。
在诸将的兴奋中,王韶抽出腰中剑,斜指帐外河州城的方向:“今日就是决战!……记住,我们是背水一战!”
战鼓隆隆。
先是骑兵出阵,在两军营地之间来回奔驰。
接着步兵鱼贯出营,在骑兵的护翼下排兵布阵。
虽然吐蕃人尚没有动作,但三千宋军骑兵,依然紧张的注视着敌军营中的一举一动。但在宋军全师出阵的情况下,吐蕃人并没有给他们以迎头痛击,反而是分别向河谷的上下游退了开去,一直退了约有两里地才停了下来,将河州城暴露在宋军的眼前。木征的大旗,随着吐蕃中军也在同时退回了城中,转眼已经在城头上高高飘扬。
待到烟尘甫定,阵列俨然的宋军终于到了吐蕃人摆出的姿态。
“这是放着让我们攻城?”
“不,这是想让我们无法攻城。”
很快就有人得明白。一旦宋军进抵城下,两翼就立刻会遭到退离的吐蕃骑兵攻击。虽然数以万计的蕃骑离开了河州城下,但他们并不是避让宋军的兵锋,而是将双拳收回到肋下,等待出手机会。
这就是最易互相支援的犄角之势,让敌军无法下嘴。几天来,吐蕃军齐集河州城下,反倒成全了宋军,可以全力攻击。而眼下,吐蕃军一分为三,其中任何一处的兵力都与宋军相差不远。攻击其中任何一处,都会被其余两处袭击侧翼或是后方,而以骑兵的速度,宋军绝无可能在其他两处蕃军赶来前,全歼其中的任何一处。
只是这样的举措,未免太过保守,一点也不像兵力远过敌军的主帅该下的命令。
几万人的大阵仗中,少数人的武勇毫无用处。浩浩如海的军阵中,赵隆带着只剩半数的熙河选锋,留在了王韶的身边。他很纳闷:“怎么木征还是在避战的样子?”
“是要等禹臧花麻那里的消息?”
王韶身边的幕僚们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
“别管那么多,有霹雳炮在,攻城也不需要太多的手脚!”王韶厉声喝道,“传令景思立,让他领本部去提防北方的贼军。再传语姚兕,让他去防着南面。把霹雳炮推上来……攻城!”
数十辆霹雳炮车被推向了阵前。又改进了一次的配重式投石机,比旧型号变得更加高大,接近四丈的高度甚至超越了河州城墙。
这五十辆刚刚被打造好的炮车,如同一排巨人矗立在军阵中,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原本鼓噪蠢动的吐蕃蕃骑一时间也变得安静下来,无不为之震撼。
若在过去,一辆行炮车至少需要五七十人服侍,而眼下的霹雳炮,却是需用的人数少到极致。出战的大军能使用多少霹雳炮,只取决于工匠们的制造能力,而不是兵力。
木征站在城头上,望着渐渐推前的霹雳车。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兵器,但用来攻城的道具却是不会猜错的。青筋毕露的右手紧紧按着刀柄。宋人这是要猛攻城关,逼其招兵回援。
“王韶竟然这么自大?……还是自信?”
木征的眼神凶戾:“宋人未免太小瞧人了。”
但不止一名将领被霹雳炮车惊到,回来向木征请求,急招城外两路大军来堵截宋人继续向河州城逼近。
“不!”木征摇着头,语气依然坚定,“让他们再近一点……一天时间,怎么也能坚持得下!就算是失了河州城,也要把宋人给缠住!”
天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高耸的山壁上草木森森,枝叶的遮挡下,狭窄的山道变得阴暗模糊。青谊结鬼章也只能用头顶上,被群山压缩得只剩小半幅的天空来判断时间。
前后众军沉默的随着青谊结鬼章而前进,在渐渐变得阴暗的山道中,宛如幽魂组成的队伍。
“为什么要去珂诺堡?”青谊结鬼章的身边,有一名与他同样年轻的吐蕃贵族在追问着,“攻下香子城不是更简单?”
鬼章家的族长沉默着攥着马缰继续前行。
而年轻人问了两句,也不能回答,忽又自说自话的恍然大悟起来:“是不是担心宋人回来后不好撤离?的确,河州离得太近,若是宋军遣精锐回来,根本躲不过。还是让木征家的人去送死好了!”
年轻人嘿嘿笑着,仿佛捡了便宜一般。青谊结鬼章却转过头,用三九腊月的眼神盯了他一眼,“是木征希望我们去牵制珂诺堡的宋军。”
“啊……”年轻人惊讶着,“真的是听木征的话?!”
不比普通吐蕃人那般都对吐蕃王家血脉多多少少的有着一点敬畏,青谊结鬼章对木征一点尊敬之心都没有,但眼下宋军压境,为了维持鬼章部东侧的屏障,他甘愿吃上点亏,“都这时候,还想窝里斗吗?!”
年轻人急了起来,像是要为自己争辩,青谊结鬼章冷着声音说着:“禹臧花麻都出兵了,也别让他笑话。”
一声号角突然响起,并不是吐蕃人惯用的牦牛号角的音色。
是宋人的暗哨在传递警讯。大概是发现了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两百骑兵,但只有号角之声传讯,来这条路上并没有埋伏。
青谊结鬼章当机立断,大呼一声:“快!”便立刻纵马前冲。
随着年轻的鬼章家族长,董毡帐下的精锐骑兵不再保持悄无声息的行动,而是立刻奔驰起来,直如流入峡谷的河水,变得汹涌激荡。
宰执天下 第403章 一夜惊涛撼孤城(1)
第40章 一夜惊涛撼孤城
幽幽的灯火下,韩冈正在翻阅着一卷这两天运抵珂诺堡的兵械粮草的入库帐。
珂诺堡作为支撑前线两万大军的核心重镇,越来越,只是韩冈他眼神飘忽,焦点完全没有落在纸面上。
今日决战的消息就在开战后不久,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前方正在决战,身在后方,韩冈怎么也不可能放下对战事的担忧,而心平气和的处理公事。他今天并没有耽搁政事,不过就连吃饭喝水,也一般的心不在焉。就像谢安的那般,就算淝水之战后,再怎么心平气和的说着‘小儿辈胜了’,出门时还是照样会心情激荡的不脚下。
从河州城下,传回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新型霹雳砲进抵河州城下;接着是沉默已久的吐蕃人拼死反扑;然后是两支吐蕃军,猛攻宋军的侧翼,但在大宋箭阵前,皆是无功而返;继而又是模模糊糊的一句官军小挫,让韩冈担心不已;但很快,姚兕统领泾原军大发神威,一举击溃当面的敌军的战报就传了过来;而夜幕降临前,韩冈得到最新的消息,就在未时过后,霹雳砲开路为大军开路,硬是砸塌了河州城的东门,官军前锋冲上了,虽然没能立足,但破城已经近在眼前。
传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振奋。只是韩冈过自己这两日让人私下里制作的河州城下的沙盘,如果王韶继续往河州城中攻去,出战的大军将会与位于支流河谷中的本阵大营脱离连接,如果这时候吐蕃人攻打官军的后路,很有可能会吃上一个大亏。
想到这里,韩冈突的由摇头自嘲的一笑,他这算是白担心。跟着王韶的将领们,都是西军中才能卓异的名将,哪里会犯这样的错误。即便出了点岔子,也有足够的手段来弥补。
反倒是他这边,也许是香子城,也许是珂诺堡,两个地方至少有一处应该有动静了。不然等到王韶的帅旗飘扬在河州城中,再来偷袭后路,就会面对士气正旺的大军,根本没有什么机会了。
连禹臧花麻都拼了家底来攻打临洮堡,在这样的压力下,木征不会将希望放在硬拼这条路上。可以确定,只要能派上一点用场,木征必然都会选择用上。
就在韩冈这么想的时候。香子城外,散诸四野的游骑,以及立于各处高地上的暗哨,或前或后的都发现了有大队敌军自小路来袭。但他们发现时,来袭的吐蕃骑兵距离香子城已经只有十余里,这时候,想出去在道上伏击已经来不及。按照预先的计划,王舜臣立刻接管了香子城中的防务,并立刻派人向王韶和韩冈通报。
而香子城下游的珂诺堡,也在香子城急报抵达的片刻之后,内内外外响起了警号之声。三短、三长、再三短,这样的号声不是韩冈聚将的手段,而是预定中敌军来袭的暗号。
听到了报警的号角,韩冈微微皱了皱眉,不慌不忙的收起了刚刚传到手上的急报,还有铺在桌面上的帐册卷宗。站起身来,轻轻吹灭了油灯。
小帐融入黑暗中,韩冈走出了门外。此时夜色正浓,星汉灿烂,半轮残月挂于天际,将远近群山染上一层银辉。
城内一片喧嚣,被警哨惊动的士兵纷纷离开温暖的被窝。十几名就在城中的军官匆匆赶来,脚步急促,由远而近,立定在韩冈的身前。
韩冈正抬头望了望山巅半月,叹了口气,回头对着众将校道:“恶客临门呐!”
略显轻松的话语,让有些心慌的将校们平静下来。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来到了身后,韩冈侧了侧头,是刘源赶了过来。
韩冈笑了笑,刘源所站的这个位置,可算是一个承诺了,就是想得有些太多。
“田琼!”
韩冈并不入帐点将下令,而是就站在星月之下,点起了城中唯一的一名马军指挥使。
四十多岁才混到一任指挥使的田琼,虽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名将,更没有王舜臣、赵隆那等惊世骇俗的武艺。但他本人在军中多年,凡事领命而行,做事中规中矩,胜为小胜,败则小败,虽不起眼,但足够可靠,是组成了几年来,战无不胜的熙河军的中坚力量。
他听到韩冈命令,当即踏步出列,躬身道:“请机宜吩咐。”
“你速领本部赶赴香子城,为之助守。让王舜臣必须坚守一夜,明日等我解决了骚扰珂诺堡的敌军后,必然会去领兵救援!”
田琼领了韩冈的命令,一名亲兵奉命又将韩冈的令箭递到了他的手中。将令箭揣入怀中,田琼便在行礼之后,匆匆离开。
韩冈不担心珂诺堡的守卫,虽然珂诺堡的重要性远过于香子城,但既然吐蕃人分兵攻打两座城堡,其中必然有一座是主攻方向。
而韩冈的判断……那个主攻方向是香子城,所以要命田琼在骚扰珂诺堡的敌军在抵达堡下之前快点出发。即便是他猜错了,但以珂诺堡眼下的守卫能力,也足以抵挡万人以上的攻击。
田琼走了。做事稳妥的他在赶过来之前,早就命跟在身边的亲兵去通知他麾下的战士。在他刚刚离开不久,韩冈还没有将守城的任务分派下去,一片蹄声便已经猝然响起,穿过吱吱呀呀打开的城门,向南方的香子城赶去了。
“希望田琼不要太急躁。”刘源在渐渐变小的蹄声中,压低声音对韩冈说着,“只要能让香子城中的守军知道他们到了,城中就不会有事了,不一定要进城的。”
“不用担心田琼,王经略会重他,就是因为他做事一向稳重。”韩冈顿了顿,又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即便是败了,他也能拖延上一阵时间。”
韩冈将任务一一分派下去,谁人该做什么,他早有腹案。而在这之前,也让这些军官们准备过——有备无患一向是韩冈众多座右铭中排得很靠前的一条——现在下令,也不过是走到程序,顺便激励和安抚一下人心。
十几名军官,得到了韩冈的命令后,一个个都赶赴自己的岗位上去。
待身前众官走了个干干净净,韩冈回头刘源,又点起了站在外侧的几个亲兵,一一向他们嘱咐:
“让住南二营里的那群民伕准备起来,去军器库中领取战具。”
“拿我的令箭,去军器库中,让狄四打开库门,给民伕们分发战具。一如禁军例,神臂弓包括在其中。”
“去疗养院,将占了五、六两病房的那群人给叫起来,让他们去军器库找他们的老下属……如果有人要问,就说这是我韩冈的严令,违者必斩!”
韩冈回转头来,冲刘源笑了一笑,“两边各自知根知底,想必不需要让我来分派谁该管谁!”
刘源却是越听越是惊骇,月光照在脸上,却是一片发白,最后竟化作一声惊叫,“机宜!此事还请三思!”
驱用叛军、驱用叛军将校,现在都不算什么罪过了。但让广锐将校重新统领其那群来自于广锐军的民伕,重新与他们的部下汇合在一处;让那支已经消失在枢密院和三衙的军籍名簿上的队伍,再一次出现在世间,这个罪名,不是韩冈一介朝官能担当得起的。
“没关系,事急从权。只要能打退贼人,怎么都能说的过去。”
韩冈对此事早有准备,他之前移文调集广锐叛卒组成的乡兵民伕来珂诺堡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虽然沈括在中间克扣了一半,但正好刘源这帮将校也因故折损近半,统领起来也不会变得官多兵少。
即便再是精锐的士兵,也只有在优秀的将校率领下,才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广锐军何能例外?而在之此前,别刘源这群由将校组成的队伍所向披靡,也别广锐军卒也同样是能轻易压倒敌军。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尚不及其应有战力的七成。
想要度过眼前的困局,就要将所有的手段都用上。重组区区广锐叛军又能怎么样,最后能赢就行了,到时再分开就不会有事……在前线的战局尚未确定的情况下,韩冈绝不会让王韶有丝毫分心旁顾。这场决战同样关系到他的命运,韩冈不介意做些旁人不敢做的事情。就犯了点忌讳,只要有战功填补上去,天大的篓子都能给弥补起来。
韩冈对此事是胸有成竹。
再怎么说,他都是一名文官,而不是被人鄙视、提防的武将。
武将做出此事,重的夺职,轻的也要降责远恶军州,但没人会相信一位屡立战功的文官会有叛心,更不会对其忌惮。只会说他有能力,能驭使叛军。
安抚似的拍了拍刘源的肩膀,韩冈笑着道:“去城头上!……先是吐蕃人中的哪路豪杰,来攻打我这珂诺堡,再等着你的兵过来!”
宰执天下 第404章 一夜惊涛撼孤城(2)
第404章 一夜惊涛撼孤城(2)
夜色之中,几十名巨人盘踞在河州城的城门前,一高一低的撑着修长的双臂。时不时的便会甩出后臂,将裹着碎石的绳袋投掷出去。
绳袋重重地撞击到地面,袋中的碎石四散而开,弹雨飞溅,不幸处在落点附近的人和马,无不落得头破血流、骨断筋伤。吐蕃骑兵已经吃够了霹雳炮的苦,都远远的避开了炮车的攻击范围。
一部宋军就驻屯在河州城的城头上,姚兕一身明光铠,扶着腰刀,站在他的将旗下。身后的城市中犹升腾着缕缕黑烟,在夜色中已经模糊难辨,只有空气中弥漫的一股焦味,提醒人们,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猛烈的祝融之灾。
午后时分,在催毁了河州城的城门后,景思立麾下大将王存,第一个率军冲入了城中。经过了几次反复拉锯之后,更善于城市作战的宋军,逐出了城中的守军,如愿以偿地攻下了河州城。
但撤出城中的吐蕃人出人意料的纵火焚城,转眼之间,城中不多的建筑便都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下。河州城中的居民早就在城门被破坏之后从西门撤离了城中。木征下起令来,虽有几丝心结,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但对于宋军来说,一座被焚毁的城市,要收拾起来已经很是麻烦,如果是在敌军随时可能反扑的情况下,更是有可能变成溃败的主因。
而且一开始就留在城外的两支吐蕃骑兵,从开战时起就在反复的试探,冲上前,又很快的退回去。等到木征出城后,更是同心协力,意图阻断官军的退路,只是在霹雳炮的威胁下才稍稍安定了一点。但留守大营的队伍,在城中尚有火焰燃烧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来急报王韶,木征军一部正在翻越支流河谷南面的山丘,意图从山上攻打大营。
粮囤和后路受到威胁,这样的情况下,王韶最后便只能让姚兕统领泾原军进驻烟火稍息的城中,堵上各处城门,然后到城头上休息。至于主力,则是交替掩护着返回河谷中的大营。
“木征士气未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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