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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王韶也没有多少失意的感觉。他前面会犹豫,是因为高遵裕在今次的封赏中,得以晋为秦凤路钤辖也就是说现在秦凤路上有三名钤辖,比起正常的情况要多上一名如果都巡一职再给高遵裕的人抓到手上,缘边安抚司的兵权等于就是被他控制了。
不过毕竟高遵裕现在还是自己人,而王韶也自信他还是能控制得住场面,笑道:“即是胡翼之的弟子,想来是不会差的。”
安定先生胡瑗,与徂徕先生石介、泰山先生孙复并称于世。著作等身,是前朝有名的贤者大儒,更是时所公认的‘真先生’。曾统管国子监,为一代学宗。
虽然胡瑗时运不佳,没能考上一个进士。但他凭着对儒家经典的阐发,为周易、论语、春秋做注疏,又有《武学规矩》传世。他在苏州湖州教书育人,名声日振,前来投奔他门下的士子数不胜数,就连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佑、范纯仁亦是出自他们下。
最终他在四十四岁的时候,被范仲淹举荐入朝,一出仕便得了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衔,虽然是从九品,但却是个京官。
胡瑗在苏湖两地办学,将学生分为经义、治事两斋,对弟子因材施教。治事斋的弟子,学习诸经要义,而治事斋下,又分为治民、讲武、堰水、历算诸科,斋中弟子都是主选其中一科,再辅修另外一科,学成后便是经世济用的人才。‘明达体用’这四个字的座右铭,在胡瑗的学校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胡瑗的弟子‘皆循循雅饬’,‘衣冠容止,往往相类’,苗授当是治事斋讲武科出来的学生,王韶希望他能不辱其师之名。
两人把西路都巡检的推荐定下,时间已经到了午时。普通百姓是一日两餐,午时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饭点,但王韶、高遵裕都是高官显贵,却都是一日三顿少不了的。
“王惟新。”王韶提声叫着门外亲卫的名字。
一名二十上下的黑瘦汉子立刻走了进来。王惟新是王韶新近从他的随扈中刚刚提拔起来的亲卫,在王韶原来的几个亲卫各自为官的时候,不得不重新又找人来统领他身边的随扈。虽然王惟新武艺算不得高明,但为人认真朴实,对命令从不打折扣,这是王韶抬举他的主因。
可他不是听到王韶的声音才进来,而是进厅来禀报的,“安抚,钤辖,张香儿求见。”
“让他进来。”
王惟新领命出去唤纳芝临占部的族长进来,王韶则转头对高遵裕苦笑,“都是自找啊,世人都说当官好,到我这模样,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想。”
“忙过这一阵就好了,最多再一个月……”
高遵裕正说着,张香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安抚,高钤辖,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今天西面有消息传来了,康遵星罗结要起兵了!”
“是星罗结部的康遵星罗结?”高遵裕惊问道。
“是!是!”张香儿直点着头,偷眼上望,只见高遵裕面有讶色,但王韶却没什么反应,深沉的眼神罩着自己,让张香儿心底有些发寒。
王韶是在猜着张香儿的慌张模样到底有几分是真。在这个似胆小如鼠的族长带领下,纳芝临占部历经两次战事,在附宋七部中吃得亏最小,占得便宜最大,如今七部合一,尽数归于纳芝临占。张香儿手上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在青渭一带,跟俞龙珂、瞎药鼎足而三。
而且在今次李宪带来的封赏中,他也是跟青唐部的两兄弟一起,得到了蕃部巡检一职,占尽了便宜。这样的人物,却是遇事一惊一乍,王韶怎么想都觉得张香儿的狼狈和怯弱,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高遵裕却没想那么多,只催着张香儿让他把事情的详细快点说出来。
“小人也没听到多少,就是从西面传来消息说,康遵星罗结如今受了木征的支持,正在联络当初跟随董裕的各家部族,说是渭源堡扩建后,朝廷就会拿他们祭旗,要先下手为强!”
张香儿的话,王韶只信一半。但康遵星罗结投靠木征,联络诸部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虽然董裕死了,结吴叱腊也被砍了脑袋,但当初与董裕一齐来攻打附宋七部的星罗结部却依然逍遥。当日,俞龙珂和瞎药兵少,只能盯着董裕本部打。却放跑了康遵星罗结。让他带着战利品轻轻松松的回到了族中。
从康遵星罗结在古渭之战中的作为上,他也是条会风色的狐狸。不过他的部族就在渭源堡不远处,一旦渭源堡增筑,星罗结部就要直面朝廷官军。以他在古渭之战中结下的仇怨,也难怪他要投靠木征,来抵抗朝廷。
高遵裕摇头叹气,:“渭水边的尸首还没被乌鸦吃光呢,想不到又有不怕死的来了。”
李德新陪着韩冈在各间病房中巡视着。每一间病房过去都是一栋营房。几天过去了,秦州内外的军中伤病,都已经转移了过来,人数有百多人。送来的伤病员按照病症不同,被分派到不同的病房中。
这些伤病到韩冈,只要能起身的,便是纷纷起来向韩冈行礼,有的甚至是跪下来叩拜。韩冈这架势,再他们脸上的虔诚,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药王弟子的身份在民间当真是被坐实了。
被人当着庙里土木偶像拜着,韩冈只觉得麻烦,绕了一圈后就匆匆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还找了仇一闻商量了一下,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培养出合格的军中急救人才。
郭逵已经同意了韩冈建议。打算在秦州军中选拔卫生员,不过因为郭逵听着不顺耳,却把名字改了,改称医工。在郭逵报请朝廷批准的奏文中,声明要在每一个百人都,都置拯危急医工一员,专司战地急救,俸禄比照队正。
郭逵在巡视疗养院的第二天,便上书朝中。不论是秦州疗养院上,还是在随军医工之事上,他比韩冈都显得还要急切。这绝对不会是拉拢韩冈的手段,以郭逵的身份,真要拉拢人,绝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只是郭逵的目的虽然不是为了拉拢韩冈,却不代表他没有一石二鸟的想法。他做的事,都是对韩冈的支持,确信韩冈会对此感激万分。
不过韩冈见到郭逵时,却向他辞行:“秦州事已毕,疗养院中下官已经安排好了,有仇一闻主管,李德新辅佐,院中诸事可保无忧。古渭那边的事下官已经耽搁了太久了,不便再拖延,过两天下官就想去古渭。”
韩冈在渐渐变得冰冷起来的眼神中,保持着谦虚恭谨的微笑。而他将郭逵的好意三番两次的拒绝,对于可能招致的愤怒,韩冈早有了心理准备。拒绝上位者的好意,带来的可不是洒脱一笑,往往就是毫不留情的打压,正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
郭逵如冰刀一般的视线渐渐缓和下来,在他脸上已经不到半点怒气。他微笑着:“该去的,当以公事为重……不知玉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是管勾秦凤路伤病事,路中有五州一军,寨堡数百,可不只是秦州一地。”
韩冈明白郭逵已经有了让他无暇在古渭寨久留的想法,只是他自有主张,“有秦州、甘谷、古渭三个样板在,各地依样画葫芦即可……只是这事还要劳烦太尉说上一句。”
“本帅说一句就够了吗?”
“秦州有太尉坐镇,是秦州上下的福气……非太尉威名,不足以震慑众军。”韩冈说着最后一句,声音有点意味深长,似有隐义。郭逵听了,脸色渐渐有了变化。
“大哥儿,你怎么?”韩冈离开后,郭逵问着自己儿子对韩冈的法。
郭忠孝道:“韩冈为朝廷效力,非与大人为敌。合则来,不合则去,没有大不了的。”
郭逵暗叹着,自家的儿子是有些书呆子气,在程颢程颐那里都学傻了。不过话说回来,儿子性格宽厚,总比因睚眦之怨便记恨一辈子的小人要强。
郭逵也没心思跟韩冈过不去,韩冈的话儿子听不出来,但他是听得分明,道:“托硕、古渭两役,皆是蕃人出力厮杀,王韶即未厮杀阵上,又未运筹帷幄,不过是说动了蕃部,让他们出战,自己在城中等结果罢了。但木征不同,手绾十万大军,光靠蕃人根本无力与其拮抗,不出动官军是不可能的。王韶要掌着他的缘边安抚司,就由他去好了。但河州不可能不打,只要动手,这统领全军的帅位,可不是区区一个缘边安抚司能接得下来。”
“大人意思是?”
“战事展开的越大,为父领军的机会就越大。若是一次出动个三五万兵,除了为父,谁能镇压得住?我也是盼着王韶能在古渭早日功成,打好根基……”停了一下,他叹道:“韩玉昆可真是个聪明人!”





宰执天下 第232章 心念不改意难平(十)
第22章 心念不改意难平(十)
从郭逵那里出来,韩冈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是不是说得过于隐晦了一点。要是郭逵没听明白,把他的话当成是敷衍,就有些让人头痛了。只是再一想,郭逵好歹在官场中沉浮多年,不会如此迟钝。
韩冈并不是想要弃王韶投郭逵,但他还是希望能由久负盛名的宿将来主持河湟开边的战事。河湟开边虽然是以招抚为主,但最终还是少不了一战。为了能让这一战的胜率增加一点,选择能力更强的将帅,也是理所当然。
王韶不是名将,而郭逵是。王韶有着战功,在军事上也有才华,但他的经验和威望远远比不上郭逵。在面临大战的时候,郭逵只要亮个相就能振奋起来的士气,王韶就要长篇大论,跟将领们一个个面谈才能做到而且还不一定。在遭逢危局的时候,郭逵能让军心坚韧如山岳,而王韶不拿起屠刀,就无法将浮动的军心镇压住。
如果郭逵跟王韶水火不容,如李、窦之辈把韩冈当作攻击的对象,韩冈当然会设法反击。但郭逵却是向他表示善意,有着重用于他的想法,那韩冈还有什么理由要跟郭逵为敌?可是他再怎么想,以郭逵和王韶的性格,最终冲突起来的几率至少都会在八成以上。
难道还要帮着王韶把郭逵赶走,就像李、窦、向三人那样?同样的情况一次次的重复,朝廷上对王韶的肯定会产生法,而韩冈自己想想都觉得烦。
韩冈穿过庭院,心中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调和王韶和郭逵之间的关系。一抬头,却惊觉州衙大院中,捧着大叠大叠的卷册的小吏比平日多了数倍。韩冈挥了挥手,示意迎面过来的那些抱着大摞卷册的小吏直接过去,用不着行礼。
“又到了要忙的时候了。”就在韩冈还是做着勾当公事的时候,他手下的胥吏就已经在叹着了。
每隔三年,一到八月,秦州……确切的说,是全国各地的州衙县衙还有路份监司就会一下忙碌起来。并不是因为到了征税的时节,夏税在六月,而秋税在十月,而是为了三年一更造五等丁产簿。
五等丁产簿记载了户中人丁和家产数额。而家产数额确定了户等,而从一等到五等的户等,则决定了赋税数额。
今年正好是时隔三年的重新划定民户户等的日子。为了确定接下来三年税收数目的,县中的胥吏要下到乡里,与乡中里正、书手一起,丈量土地,点验家财,然后确定户等。
把这些数据搜集起来后,就一式四份的重新造册,一份县中自留,一份送到州中,剩下的两份则分别送入路中监司和京城的三司衙门。这一套流程,从八月开始,一直要持续到年终,中间还穿插了秋税,每一个吏员都是少有能喘气的时候。
韩冈突然发现,自己方才好像耽误了郭逵的工作。郭太尉不仅是秦凤经略,同时也是秦州知州。他的任务并不局限于军事,同时包括了政事、民事。
重造簿册,对亲民官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工作。千年前,萧何随军入咸阳,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了咸阳城中的户籍簿册。而如今边境蕃人纳土归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编定户籍,并呈交朝廷。
虽然韩冈并不知道三年前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他确信,今年的州衙县衙,将会格外的繁忙。
朝廷新近颁布了免役法,改变了延续千年的徭役制度,变差役为雇役。各家各户只要交上了免役钱,就可以免除原本会弄得倾家荡产的差役。而旧有的衙前、工役、苦力等徭役,便由各级衙门使用征收到的免役钱,通过雇佣人力来完成。
为了准确的统计出各家各户需要缴纳的免役钱,重造五等丁产簿便是不可缺少的关键一环。
同时随着免役法的实行,重禄法也跟着公开。各路胥吏将在今后三年内,逐渐开始由官府来发给俸禄。原本的胥吏从编制上说,属于长名衙前,是服役之身。就跟其他服徭役的百姓一样,都是自备钱粮,他们的吃穿用度,官府根本不予理会。
如果胥吏不盘剥百姓,那唯一的结果就是坐吃山空,把家产折耗干净。而等吏员们有了俸禄,朝廷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严肃吏治,制止他们再向百姓出手。虽然这是能算是良好的理想,但终究还是会有一点改善。即便是一丁点,只要能比过去好就行了。
前几天听说了重禄法的公布,以区区一个选人的身份,却能影响到朝廷策令,韩冈当时心中就平添了一股指点江山的痛快。当初他给王安石的几条建议,起来真的是一步步的在施行。
走出州衙,李小六牵着马迎上来,而同在门外的还有一队骑兵。作为缘边安抚使司机宜,韩冈跟当初的王韶一样,有了一队亲兵护卫。
“机宜,可是要去古渭?”李小六把缰绳交给韩冈,出言问道。
“当然!”韩冈双手一搭马背,转眼就骑在了马背上。他方才就是向郭逵辞行,想说的话即已送到,接下来就是离开秦州,赶往古渭。“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他回头问着李小六和一众亲卫。
亲卫们跟着一起上马,在马背上一抱拳:“还请机宜下令。”
韩冈正要动身,李信从州衙中疾步赶了出来,叫道:“三哥,等等!”
韩冈一见,不得不重又翻身下马,“不知表哥有何事?是不是要小弟带话去古渭?”
李信摇了摇头,喘了口气,把气匀了,便对韩冈道:“是钤辖让我带话给三哥你。”
“钤辖说了什么?有何要事?”韩冈虽是在问,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李信对韩冈道,“钤辖倒是没什么要事。只是要三哥你去古渭时,顺便带话给渭源堡的王君万,让王君万尽心做事,他家中钤辖自会遣人照,无需担心。”
韩冈点头:“小弟会给王堡主把话带去的。”
“没了!”李信顿了一下,忽而又道,“对了,今天早间,钤辖还提起三哥儿你当初拒绝了他的举荐,而接了王安抚荐书的事。赞三哥你有眼光,会选人。”
‘那老家伙还在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韩冈有些不快,随即他便醒悟,这是张守约在提醒……甚至不能叫提醒,而是明着在开骂了。
韩冈当时在张守约和王韶的两份荐书中挑挑拣拣,并没有多少关系。但如今他已经受过了王韶的恩惠,再投往郭逵,名声肯定要完蛋。
韩冈得出李信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提醒韩冈别走错路。
“请表哥转告钤辖,韩冈多谢他提点。”
韩冈现在只恨自己对历史了解得太少了,若是知道河湟开边成功与否,如果成功又是由谁人主持,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不像现在,韩冈只觉得他想在郭逵和王韶之间找平衡,等于是挑着千斤的担子走在只有半尺宽的独木桥上,一个不稳,便会落到桥下跟流到龙门处的黄河一样湍急汹涌的河水中。
但这副担子,至少在眼下,他还是准备挑下去的这是他所能确认的,实现他最终目标的成功率最高的一个方案。
河湟开边,早在开国之初就吸引了无数文武英才为此画策定计。曹玮,范祥,张载,甚至向宝,皆有光复汉唐旧地之志,只是由于内敛自守的国策,始终无法施行。如今因为励精图治的新帝登基,王韶的平戎一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有志于此的文臣武臣,便渐渐云集而来。
王韶、高遵裕、郭逵,他们哪个没有开疆拓土的念头?不过王韶有王韶的目标,高遵裕有高遵裕的目标,郭逵也有他的想法,而韩冈同样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期许。大方向或许相近,但选择的道路和手段,以及最终的目的地却无一雷同。
不同于王韶写在平戎策上,为朝廷并吞河湟,收复吐蕃,剑指西夏的初衷。在河湟之事上博取到足够的军功,为日后能在官场上不断前进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一很现实的目标,才是韩冈的追求。
他目前最大的期望,便是河湟开边能在熙宁五年之前能有个阶段性的成果因为熙宁五年的下半年,就是癸丑科进士试的地方解试时间。如果不能在解试中,取得一个贡生的身份,便无缘参加三年后的科举。
为了能在官场中走得更远,韩冈迫切需要一个进士身份。虽然进士头衔可以由天子赐下,但由此荣幸的,几乎都是出自宰执之家,且早有文名的子弟,就连孙复、胡瑗这样名儒都没能得赐。韩冈想要混进去,其难度比起科举还要高上十倍百倍。
而熙宁六年进士科考试科目的更改已经确定,从诗赋改为经义策问,这番变动,对于在诗赋上浸已久的才子们是个灾难,但对于韩冈这样放弃了诗赋,而把经义背的滚瓜烂熟的读书人,却是个天大的喜讯。
在科举考试的转型期,文采飞扬的才子会因此而在科场中折戟沉沙,而对于有所准备的士人,金榜题名的机会却大大增加。
韩冈早已有所准备,他很清楚熙宁六年癸丑科的举试,是他得到进士出身的唯一机会。一旦拖到熙宁九年,当那些刻苦攻读的才子们适应了新的考题,总有事情分心的韩冈不可能与他们相争。
“还有两年。”别过了李信,骑在马上,韩冈轻声自语。
要想赶上熙宁六年的科举,和熙宁五年下半年的解试,就必须在两年中击败木征,夺取河州。一旦拿下河州,控制了洮河流域,盘踞在青唐王城中的董毡,就不得不顺服朝廷。而亲身参与其事的韩冈,只要再有一个进士头衔,他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坦途。




宰执天下 第233章 山外望山待时至(一)
第2章 山外望山待时至(一)
朝会之后,便是崇政殿中天子加上宰执重臣们的议事。而议事结束后,王安石照例被留了下来。不过没有留在崇政殿,君臣两人一起往着武英殿去了。
赵顼最近心情很好,行动如风,神采焕发。陕西连番大捷给他的兴奋还没过去,宫中又紧跟着给了他新的惊喜。虽然向皇后那里自长女延禧早夭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但昨日有两名嫔妃却一齐传了喜信。消息传出来,今天朝堂上,便是一片恭贺天子的声音。
子嗣艰难是赵氏天子的通病,从真宗时起,皇子的数量就从没超过三个真宗一个独苗,仁宗一个都没有尽管赵顼真正的祖父和曾祖父皆是以多子而著称,生下的儿子都是两位数,但过继给仁宗的英宗也只生了三人。
而赵顼继承皇位后,已经三年多了,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却全都夭折,向皇后生的女儿同样夭折,让赵顼对已经有了儿女的二弟甚是羡慕。不过如今宫中又有喜信,赵顼正日盼夜盼几个月后他的子女能安然出世。
而朝堂上,尽管反对变法的声音依然激烈,但随着在御榻上坐得时间越来越长,他已经能对无稽的党争之词做到充耳不闻。再不会因为几个臣子跳出来指着变法一阵乱骂,就坏了一天的心情。
文彦博今天上朝时中气十足,指着免役法骂了一个时辰没停口。不过等到章惇把司马光、吴充前两年对旧时差役法的评价拿出来后,文彦博虽然还在骂,但气焰却被压下去了许多。
虽然赵顼也不喜文彦博对新法事事反对,但凡王安石的主张也没一处赞成。但在司马光、吕公弼、吕公著接连出外的情况下,赵顼却必须留一个反对的声音在朝堂上。
异论相搅,是宋室天子控制朝局的家传法宝。文彦博在朝中一日,反变法的声音虽然低弱,但毕竟还有着主心骨,但若是文彦博再去职,朝堂上的反变法派肯定是树倒猢狲散。只剩变法派一家,赵顼亦难自安。
其实免役法的出台有些仓促,若是依照王安石一开始上报给他的规划,这一法案应该是再经过一年的体量,到明年下半年时机成熟后才开始推行。但为卑官加俸并给胥吏俸禄的计划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却不得不将之提前。
因为事发仓促,颁布的条令中有不少缺憾,文彦博抓住其中的几点加以攻击,便是闹了一个上午。也就是因为文彦博闹腾得太厉害,赵顼留王安石下来商议军务,却没有把文彦博一起留下。
王安石跟着赵顼,君臣二人一路走到武英殿。摆在偏殿正中的沙盘不再是前些日子的秦州山川,而是以横山为主轴,囊括了鄜延、河东山川地理的沙盘。沙盘之上山峦起伏,无定河和黄河穿山而过,条条支流清晰可辨。
不过当王安石在殿中见到了一名武将,就再没去在意沙盘的事,‘燕达?’
前日在绥德城立下大功的西军将领正在沙盘边跪着。燕达现在已经是鄜延都监,但因为他是郭逵被提拔起来,跟种谔不合,在韩绛面前也不受待见。今次他上京诣阙,也是被韩绛打发出来的。
“平身。”赵顼出声示意燕达和殿中的内侍都站起来。
燕达年纪在四十上下,身材雄伟,挺身而立有渊停岳峙之态。不过容貌丑陋,面如锅底,虬髯蜷曲,略显细小的双眼寒芒隐生,瞪起来仿佛就要吃人,如同古之恶来,让殿中内侍也不敢正眼他。
不过燕达的性格完全没有半点外表上的暴躁刚戾,相反的,却是以带兵宽厚著称。他前日面圣时,赵顼问他带兵当以何者为先,他的回答是‘爱’。赵顼诧异的问道爱怎么能超过威,燕达则道,‘威非不用,要以爱为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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