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就这三个。”
有天圣、明道两年号在前,向皇后不可能不明白天、明二字的用意。天佑安国、明泰、元佑三个年号里面,只有元佑离垂帘听政最远。两个应时的年号都没有选,难道是皇后不想学章献留后,想要保持谦逊的姿态?
这倒不是不可能。章献明肃刘皇后,出身蜀地。蜀中出美人,真宗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眼巴巴的就想要一个蜀地美女。最后被献上来的,就是曾经嫁给银匠龚美、跟着从蜀中来京城的刘皇后。
论经历,向皇后肯定比不上刘皇后。论泼辣,蜀中女子到了千年后都是鼎鼎有名,向皇后是比不了。论胆魄,刘皇后敢穿着天子服去祭祀太庙,而向皇后,想也知道不可能。
“或许还是没有那个心思吧。”韩冈猜测着。
“不是啊。”章惇一口否定,“太上皇后一时做不了决定,然后问了天子。”
“嗯?”韩冈终于动容,这情况可就不对了,“天子为什么选?”
“说是听着觉得好。”章惇沉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韩冈也沉吟起来。
太上皇后的心思让人弄不清,而皇帝为什么选元佑,还是让人想不通。可赵煦终究才六岁啊,如果是十六岁就得另说了。
数学上容易出天才,但文字攸关人心,再天才也不至于六岁就看懂文字内的含义。拆字解字虽是小道,本身浅显,只是靠解字人的一张嘴,可也不是读了两天书都能了然于心。
“怎么回事?”韩冈问章惇。
章惇叹了一口气,“愚兄也是想不明白。玉昆,你说怎么办?”
“心里存着就是了。”韩冈摇摇头,“也只能这样。ri久见人心,等着慢慢看吧。”
才六岁的皇帝,ri子还长,现在尚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这话韩冈没说出口,但章惇也是明白的,也不多说了。
将今ri朝堂上的情况交待了几句,让韩冈早点将火器局的架子给搭起来,再跟韩冈说了些闲话,他便告辞离开。韩冈挽留了他一下,见章惇当真意留下吃饭,也就罢了。
章惇方走,王旖就进来了,很奇怪的问着,“章子厚怎么就走了?正让素心去准备些下酒的小菜呢。”
“子厚他来帮人传话的。当然心多留。”
“谁?”
韩冈笑了起来:“总得给岳父一个面子。毕竟是你爹啊。”
王旖一头雾水,韩冈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到底是什么事?”
“记得为夫前几ri上殿,给太上皇后出得几个主意吗?”韩冈问着,又解释了一句,“就是造钱铸币的。”
王旖点点头,她曾听韩冈提过,虽然并没有详说,但大体上是知道的。“怎么了?”她问。
韩冈笑了一笑:“吕望之倒是有心,全都给囫囵搬过去了。”
王旖啊的吃了一惊,然后就腾腾的心火冒起,气愤道:“怎么就有脸面这么做?!”
“面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只要吕望之将事情办好,沈存中就上不来。他照样能做着他的三司使,有个机会,说不定就进两府了。只是为了朝廷和百姓,为夫怎么也得忍着。”
说起来年号的事,韩冈不是很在意。还是那句话,还有十几年呢,没必要现在担心。反倒是吕嘉问这个三司使,让韩冈有些头疼。人不要脸那真是没办法了。
“这事爹爹知道?”
“当然。吕望之怎么可能不跟岳父说?”
王安石会帮吕嘉问,肯定是吕嘉问先登门去关说王安石的。
王旖小心观察着韩冈脸上的神se:“官人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韩冈呵呵笑着,“办好了,是为夫赞画之功,办不好,是吕嘉问能。”他拍拍手,“胜则加功,败则伤,为夫辛苦多年,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儒臣了!”
什么叫儒臣,就是只要有一张嘴,剩下的都可以不要。可以说水利,说军事,说治政,上谏君王,下督百官,但等到要他们去做实事,那就是摇头此非待遇儒臣之法!
比如司马光,当年因黄河决口而起开二股河之议,他说的头头是道,可一旦要他去做‘都大提举修二股工役’,吕公著就说了,‘朝廷遣光相视董役,非所以褒崇近职、待遇儒臣也’。
这就是旧党大佬眼中的儒臣。
王旖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向看不起这样的人,一贯讲究事功。现在一反常态,倒是在说气话了。
对于朝廷政事,王旖不好掺和些什么。韩冈说就听着,不说也不多问。见周南带人端着凉汤进来,便让她给韩冈捶腿,自己则静静的帮忙捏着肩膀。
&光倒是一览余。
浑圆饱满的ru脂白皙如玉,小拳头一上一下,也随之摇曳着。
周南的脸渐渐烧了起来,丈夫贪婪的目光,火辣辣的定在胸口上,她如何感觉不到,可手不愿停,只是越来越没了力气。
韩冈默念着夫人真是体贴,心情倒是逐渐就好起来了。只是肩膀上的一对小手,已经从按摩揉捻,变成了用力拧着。
小院中静静的。
虽然说不论是怎么结果,都不会影响到韩冈。吕嘉问将事情办得越好,韩冈就越有功劳。他的钱源论,也会得到多的认同。
但要往下看呢?在整套方案的实行过程中,能提拔出多少有能力的官员?
韩冈计算过,只要把持好铸币和发行的位置。每隔三五年,就能将两三名选人送进升朝官的序列中。
想想就觉得可惜。
就算是采用了韩冈的策略,但具体经办的人,还是要占去主要的功劳。除非现在韩冈站出来攻击吕嘉问,否则就只能看着他用自家的方略,去培养他的人手。
但韩冈必须要给王安石一个面子。章惇赶过来,也正是想劝说韩冈。
现在宰辅们因为拥立而站在了一起,可这样的关系,还十分脆弱,需要不断磨合和调整才能达到最稳定的结构。稳定的朝堂,对韩冈本人有着为巨大的利益,因为吕嘉问而破坏掉,那就太亏本了,他也不可能去做。
“可惜啊。”
韩冈轻声道。
宰执天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19)
韩冈心中很是觉得可惜,高层的空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而同时还能在下面捞到几个位置的机会就少了。最
可惜韩冈现在手上最缺乏的,就是文臣朝官一级的中间层,否则他还能有些办法,通过向皇后控制几个重要的位置,将吕嘉问直接给架空掉。
高层有他本人镇着,苏颂算是自己人,沈括也勉强能算得上,章惇是盟友,蔡确之流也可以交换一下利益。而底层的选人,在关西有不少,通过同、同事的关系,勾连成一张络。但不及侍制的升朝官,韩冈能够指派得上,又可以充分信任的,数来数去都不超过十个。
这个以韩冈为核心的小团体,现在远远比不上党。
十余年变法,在京百司,路分四监、州郡、县治,由两千升朝官所组成的官僚体系的中坚阶层,已经完成了换代。旧党在地方上已经彻底被取代,党,以及认同或老实执行法的官员,占据了从知县、通判、知州等大部分亲民官的名额。..
在京百司,是没了旧党的立脚点。中书门下,枢密院,两府众官,不论是不是挂了招牌的党,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表示支持旧时法度。
就是吕嘉问,只要他想要人,随时都能挤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供他挑选。而韩冈,便是手中有位置,也要左右盘算怎么将位子给填满横渠门下,把稳守关中、陇右的一批人去掉,也不剩几个了。
势力现在还差得远啊。
不过以一个做官不过十年出头,本身又是寒门素户出身的官员,想要跟党比势力,实在是有些可笑。但没有足够厚实的根基,韩冈的目标终究是镜花水月。再怎么可笑,终究还是要往哪个方向努力才是。
“想必吕望之现在是在笑吧。”韩冈心中计算了一阵,忽然轻声说着。
“嗯?”王旖没听清楚韩冈的话,手停了下来。垂下头,在韩冈耳边问:“官人,你说什么?”
韩冈给王旖的呼吸.弄得耳朵痒痒,用手搓了搓,“待会准备派人去跟岳父递个帖子,跟岳父说一下。三司那边我要两个位子。吕望之若是不干,为夫可就强抢了。”
“官人!”王旖吓了一跳,官场上面或许有将官职私相授受的,但哪里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行吗?”
周南的手也停了,仰起素净绝美的小脸,惊讶的看着韩冈。
韩冈咧嘴而笑,整齐的白牙露在外面,“想占我便宜,我可以让他占,但一点好处都不分,那可没门儿!”
周南依言去取纸笔,王旖却皱着眉头,“这不像是官人。”
韩冈从来都没有这么**裸的去抢官位,以前纵然跟人争执,目的都是为了能将事情做得好,而不是为了一两个位子。这样的韩冈,给她的感觉很陌生,行事作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韩冈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妻子的手:“抢位置为夫也只是开玩笑。不想让吕望之将事情做坏了。”
“是异se铸币?”王旖想了一下,很就反应了过来。
“没错。”韩冈应道。
韩冈想要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去发展技术,而不是重复几千年来不断重复的工艺。
即便仅仅是铸币,韩冈也希望在其中能有些让人惊喜的地方。以便能推广到其他行业。
元素化学、机械加工,都是可以涉及的领域。而旧有的铸造,同样可以去jing益求jing,在成分辨析、配料和铸造工艺上,加以研究并实践。
否则他为什么要跟向皇后提起铸币?
怎么降低铸币的成本?怎么减小铸造过程中的损耗?
恐怕吕嘉问心中,只有压榨铜山和工匠吧。反正只要将事情做圆满了,何必多费心力?万一研发不成功,岂不是又多了一桩交到他人手中的把柄?
这就是韩冈看不起官僚的地方。
开源和节流,不应该是从人事上着手。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不是为了党争,也不仅仅是为了争权夺利,如果吕嘉问有能力,让他一手主控所有事务又何妨?
但既然可以肯定做不好,还是不要占着坑了。
……………………
韩冈的帖子送到的时候,吕嘉问正在王安石府上,正絮絮的说着怎么去铸造币。
至于给百官、三军的赏赐,太上皇后已经答应了,不需要他再费神从左藏库中搜钱。
“韩玉昆的见识,嘉问是极佩服的。从过往旧事来看,可以说不轻言,妄语,却言出必中。既然韩玉昆提议以各se金铜铸钱,以防jian人融钱盗铸,那么肯定能够推行于世。”
吕嘉问不介意在王安石面前,夸一夸这位卸任平章的女婿。都抢了人家的生意,回点好话也是应该的。这也显得自己是一片公心,行事正直。
王安石听了也是很安心的样子,他就怕吕嘉问起了胜负心,想要在钱法施行的过程中,再进行不必要的改动,最后让整件事都变得不可收拾。
现在吕嘉问既然已经舍了面皮,完全采用或者说夺取韩冈的建议,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强行彰显自己,想方设法将韩冈从那一份改铸钱的提议中抹去痕迹。
吕嘉问的目的仅仅是三司使的位置,将事情做好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韩冈之前既然没能出来反击王安石,那么自己采用他的方略,韩冈就是生闷气,也很难再出来与自己作对。只要之后面对韩冈时,再公开表现得谦逊恭敬一些,韩冈就算依然恨意难消,也只能困于士论,不能对自己怎么样。
吕嘉问在王安石这边坐得很安心,章惇都愿意去说服韩冈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没多久,从韩家送来一封短笺,让王安石的脸一下就僵硬了。
看着韩冈的私信,王安石脸se变得十分难看,“人呢?”
他张扬着手中那封短笺,问送信过来的王旁。
“大人?”王旁躬身问道,王安石的话没头没脑,让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呢?”王安石怒声道。多少年了,已经很难的看见他发这么大脾气。
只是他很就从儿子的惊慌失措中想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已经从平章军国重事的任上退下来了,就不应该再干涉朝政太多。帮吕嘉问一把,已经是破例。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以及党的统治根基,才伸手帮的忙。
轻声一叹,王安石的声音和气了一点,“玉昆派来送信的人呢?”
王旁战战兢兢,一边暗自抱怨韩冈,一边回道:“孩儿写了回帖,已经打发他先回去了。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样啊。那就算了。”王安石摇头,带着嫌恶,又去看韩冈的帖子。看了几眼,就递给了吕嘉问,“望之,你看看。”
韩冈在帖子中,只是问候一下王安石。
然后谈了一下吕嘉问准备铸造异se钱币的事,表示自己乐见其成,接着回忆了吕嘉问当年在市易司的功绩,认为吕嘉问有足够的能力去完成这项工作,并祝愿吕嘉问在王安石的支持下取得成功。
直到这里还没有问题,除非有人多心,认为韩冈是‘善祷善颂’,但接下来韩冈却又谈了一下突然改动铸币的工艺,会造成各大钱监所适从,必须要选拔贤能来执掌一应铸币事宜也就是盐铁司铁案。
从字面上,这当然不是要钱。就是想上奏说韩冈讨要官职,也不可能拿这份帖子来作证据。
可实际上呢?
就是在明说要官。一点也不隐晦,却别想拿来当把柄。
吕嘉问做得是过分,但韩冈的反扑也同样过分,为了争功,将国家名.器当成什么了?
吕嘉问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抬头强笑道,“不过是个芝麻粒大的差遣,让韩玉昆又如何,皆是为了国事,难道韩玉昆还会故意坏事不成?”
“真的这么想?”王安石直接问道。
吕嘉问笑得开怀了一点,“又不是要三司开拆司的判官,有什么不能给的?”
三司开拆司是承接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下发的宣、敇,以及诸州申报三司的文字,并分门别类,依照归属发放到盐铁、度支和户部三司,同时还有清理积欠,驱催文书,并管理勾销簿历即是各式人事档案和账簿。是维系三司正常运转的部门。
判三司开拆司公事,也就是判官,相当于中书门下的中书五房检正公事,或是枢密院的都承旨。是本衙门的核心官员,掌握三司内部和外部的文牍往来。
相比起三司开拆司判官,区区一个铁案,给了韩冈的人又如何?
要坏事的办法太多了,要收买一个人的办法也太多了。
吕嘉问自信,只要韩冈派人来,他转眼就能将人弄下水。
到了他的手底下,想怎么整治,当然就可以怎么整治。
王安石定定的看着吕嘉问一阵,很是疲惫的叹道,“望之,希望你能记得这句话。为国事,息纷争。玉昆做错了,我去说他,你却要坐正了。”
“平章放心。”吕嘉问欠身道,“平章的话,嘉问会谨记在心。”
宰执天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20)
让人给王安石送去了帖子,韩冈正在给奏章打草稿。
他当然不觉得给王安石写一封帖子就够了。
那只是通知,事先通个气,以免伤了和气——尽管不伤和气的可能xing不大,但场面上要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将铸币权给总于手中。
以韩冈在铸币和发行上的发言权,想要从三司使手中将他想要的任何位置抢过来,根本就不需要知会哪一位,只要上表就够了。
连视韩冈为仇敌的吕嘉问,都承认韩冈有关改变钱法的提议能行之有效,且准备去实施,那么还会有谁有反对意见?
他的身边,云娘正拈着一块墨,在一方外形古拙的砚台上小心的磨着。
一手捏着延州油墨,一手按住洮河砚,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平时有些跳脱的云娘,此时却是沉静而专注。
延州油墨是一个误会的产物。韩冈想要普及简单的印刷技术,需要适合印刷的油墨,但他写信让家里招揽匠师去制作,只是没有写清楚,所以最后弄出来的却是延州石液——也就是延安的石油——灼烧取炭而制作出来的墨块,并以此而命名为延州油墨。成为了雍秦商会中的又一具有地方特se的产品。
洮河砚则是如今洮州最有名的特产之一,se泽沉绿,质地坚密,在唐时就名传天下,与端砚,歙砚并称。柳公权在他的《论砚》中也说‘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端、歙、临洮’。晚唐失洮河,临洮砚也就失去了源头。可自从熙宁五年收复了熙河之后,洮河河底的绿石就重被发掘出来,许多制砚名匠被招揽了去洮州,制作砚台。
近水楼台先得月,韩冈家中所有用墨和砚,都是这两样。
韩冈不喜欢在自己写作的时候,有不相干的外人在身边,就是家中的婢女、仆役也一样。如果是在内院的小书房中写东西,就只会让妻妾过来打下手。
云娘帮着铺好稿纸,磨好浓墨,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韩冈在书桌前凝神书写。
手托着香腮,微带褐se的剪水双瞳中,如同两汪深潭,映照着韩冈高大的身影。这是她平常最喜欢做的事。只看着她的三哥哥,心中便是一片平安喜乐。
韩冈静心凝神,正斟酌着落笔的文字。
在闭门辞官的时候为国事上书,说起来有些忌讳,不过他说的又并不是军事,也不会有人太较真。
坑冶铸钱之事,以及诸州铸钱钱监,是由三司铁案来掌管。
韩冈的打算,是依从三司盐铁司胄案升格为军器监故事,将三司盐铁司铁案中的有关钱币铸造的部分给分离出来,升格为铸币局。然后安排得力的人手去管理。
所谓三司。是盐铁司、户部司和度支司的统称。三司使总领三司二十一案,经理国家财赋、土木工程和百官俸给。是两府之下,最为重要的执行机构,没有之一。
三司使之下,是分管各司的副使。三司盐铁副使、三司户部副使和三司度支副使,各管朝廷财计的一滩事。
户部司,辖下两税、曲、上贡、修造、衣粮五案,也就是五个部门,掌天下户口、税赋、簿籍。除此之外,还有酒水专卖,百工制作和官服、军服的储备。
度支司,辖下赏给、钱帛、发运、斛斗、骑、百官、粮料和常平八案。掌诸路上送财赋总数,每年计量出入,以规划朝廷之用。从战马的口粮,到官员的俸禄,还有税赋的运输,都在其中。
盐铁司,辖下兵刑、胄、铁、商税、茶、设、课盐和末盐八案。主要是工商税收,包括朝廷专卖的盐、铁、茶。其中颗盐是陕西、四川的井盐、池盐,而末盐则是海盐。不过胄案早就改成了军器监,从三司独.立出来。其实现如今只有七案。
韩冈想要的仅仅是其中盐铁司辖下的铁案,掌五金、朱砂、白矾、绿矾和石炭的开采、冶炼,同时也包括铸钱的铁案。他给王安石的短笺中,也只是提及铸钱而已。不过各地钱监下面都有各自的矿坑,矿冶终究还是要涉及。
韩冈计划中的铸币局。想要从铁案中独.立,最好就是要将铜铁料的铸造,与采掘、冶炼分开。否则坑冶的人事管理都在兵刑案中,若是有坑冶连着钱监,韩冈的铸币局根本法从旧时窠臼中脱身。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只是现在,矿产的开采、冶炼和铸造——主要是铸钱,都是一条龙。很多钱监正管理着矿坑,要不然这些开采和铸造的大小事务,也不会都归于一个三级衙门来管理。如果抛弃了矿冶而duli,那么铸造钱币的原材料就都要另外编订账目收购,手续上就要麻烦了一层。
这也是韩冈所要面临的两难境地。这个时代的官僚制度,约束了国家的发展,许多时候,甚至是有着反作用力。
国内绝大部分的矿场,都是属于国有,却包给私人。分成一家家坑户,各自冶炼。官府所需要的矿产品,是从坑户手中购买。收取两成作为实物税,剩下的则出钱收购。矿石从矿坑中运出来后,就交由坑户冶炼,然后官府收取成品。所以旧年徐州有十万冶户,江西的铜矿,同样是以万为单位。
不过随着钢铁工业的发展,煤铁共同体的出现,徐州的钢铁冶炼早就收归国有,矿工、冶工都从官府手中拿工钱。大规模生产所造成的成本降低,让许多地方的铁矿坑户破产,但也有些地方,坑户中的大户——号称——自己修建高炉,破产的有,成功的也有。
由于可怜的管理能力,大宋国内的钢铁实际年产量,根本是统计不了的,朝廷也只能统计出掌握在各级官府手中的数字。但即便是那个数字,也是如果给耶律乙辛知道了,大辽尚父的脸大概会变青的等级。
几个完全是雇工制的大铁场,已经从铁案中分离出来,归属了将作监管辖。但其余矿物的开采和冶炼还是在铁案之内,而韩冈现在着意的钱币铸造,同样如此。
这样的隶属关系看起来很乱,其实是很符合这个时代工业的地位。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几千年保持着这样的理念,对于工农的认识,除了户口,就是税赋。重要的是礼仪、官僚和军队。对生产和发展并不放在心上——会在意生产,只是因为统治的稳定和国家的税收,除此之外再它物。
没有足够的引导和需求,工艺的进步,都是如同蜗牛在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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