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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钱粮暂时可以设法调拨,但兵员从哪里调?”韩绛问道。
“章枢密?”向皇后问章惇。
“各路水师,以登州最为精锐。有澄海弩手和平海各二指挥,另有厢军安海、水军各一指挥,至于江南沿江、沿海诸水师,久未校阅,不堪一用。广州、广西亦有水师,但南海。”
南征一役,广州的水军是临时募集的,之后也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则更好,巡海的差事变成了往来转运,名义上是水军,实际上成了商船。中间的将校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想要他们过来巡海,指不定转眼就闹兵变了。
“依臣之间,可于京东东路,及两浙路,各设一将,为水军。”章惇继续说道,“两浙驻地设于昌国。而京东东路一将,就设在登州。六个指挥,其中两个指挥驻扎在高丽。一年一轮替。其中缺额,可招募充实。”
“虎翼水军不能用?”向皇后又问。
虎翼水军的名气肯定要比澄海弩手和平海大得多,殿上一片安静,那可是京营,而且是只在金明池争标时上场。
“陛下,殿下。”韩冈道,“大中祥符年间,朝廷诏在京诸军选江、淮士卒善水者习战于金明池,立为虎翼水军,这已经多少年都没见过海了。”
从小只是在池子里扑腾的鸭子,怎么能放在大海上?韩冈不会指望京营中的水军能派上什么用场。
“正如韩宣徽所言,的确不合用。”章惇附和着。他也觉得最好让虎翼水军继续在金明池里划龙船好了,每年天子与民共乐,少了金明池争标这一道风景,热闹就差了许多。
“那就依章枢密,韩宣徽之言。”
“不过还有驻地之事。官军水师到了高丽,驻扎在何处。”蔡确询问。
“记得高丽南方有大岛。”
以经史之学论,章惇是殿上最出色的一个,两科进士。听到韩冈说要,就开始尽力回忆,只是依稀记得,但名字记不清了。
“可是倭国?”张璪问。
“耽罗国也能算一个。”韩冈口气委婉,其实是指明了张璪的错误。
几名宰辅都看了眼韩冈,明显的是做了不少功课。看起来为了今天的提议,已经准备了不少时间。
“不过耽罗国太过偏于南方,可能并不合用。”韩冈又道。
所谓的耽罗国,应该就是济州岛。可韩冈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除了济州岛之外,朝鲜半岛西海岸的大小岛屿并不少,用来驻扎水师,远比更偏南方的济州岛要合适。只要熟悉地理的人肯带路就行了。至于以后占不占下来,那就另说。
“以臣之见,过几日可再招高丽使者上殿。既然过来求援,想必乐于见到朝廷出兵。”用功名利禄钓不上来的大鱼,以忠义为饵,就会自己咬钩了,韩冈想着,道:“到底哪一处更为合适驻兵,可让他们推荐一下。”
真够黑心的。好几名宰辅都在想。
蔡确笑道,“求仁得仁,当不会拒绝。”
韩冈轻轻点头,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定下来了。虽然只是顺水推舟,却对未来大有裨益。
辽国吞并高丽,可能带来的海上骚扰也不是坏事,就像现在,能让朝廷上下都警觉起来,加大对造船业的投入,就是个好结果。在韩冈看来大宋的根本虽还是陆地,但海洋也不可偏废。
“一旦官军控制了海洋,也就让辽国多了一段必须要防备的国境线。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宰执天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39)
【补更第148章,朝廷需要一些准备,高丽使臣那里也要稍稍晾一下,韩冈也就不用着急。
而这几日,金悌、柳洪和他们的随从都被约束在驿馆中,免得一群人乱跑乱说,乱了朝廷的计划。
金悌在出前,曾从国主手中接受了一笔丰厚的财物,让他抵达开封城之后,用来收买大宋朝廷里面的高官显贵,好为高丽说话。可他现在根本连门都出不了,到底能拜见哪一个?
但金悌所不知道的是,他一登岸,他带来了什么人,什么物,都被打探了一遍,宰辅们都很清楚,金悌手上的那些都是贵价货色,可那终究是在高丽,在大宋,可就要差上一筹。此外的一匣子黄金也算不上多贵重。想拿来买好大宋宰辅,根本是痴心妄想。不过这笔钱若是给下面的黑心官吏骗走了,朝廷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蔡确专门下令,让同文馆官吏严加看管,如果让高丽使者或随从溜出去,值守的官吏从上到下都是严惩不贷。政事堂那边还私下里传话,那个严惩不贷,就是流放沙门岛,绝不宽宥。
第148章二枢密了。遇上四方兵事,有韩宣徽提议,章枢密再支持,没有不通过的。”
想起前日殿上,力主用武的章惇,金悌一口气长舒出来。大宋国中两名地位最高、且又在京城的帅臣都表态要出兵高丽,想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不过想是这么想,但细节呢,怎么出兵相助,什么时候出兵,这些地方才更为关键。
“若是当年的王枢密还在,可就更好了。那可是手把手将韩宣徽给教出来的,一肚子的兵法全都传给了韩宣徽。”那礼官扯着金悌的袖子,凑近了说话,“大使你是不知道啊,说到韩宣徽的学问,圣学是张文诚先生所授,如今已是名垂天下的大儒。医术,是孙药王亲传,一个种痘便救了几千万条性命,其他还有更多,听说正在研究怎么剖腹救难产,太医局下面的医工快给他操练的赶上华佗了,你说厉不厉害?”
“的确是厉害。”金悌点头,表示同意,正要再说其他的,却被礼官又抢前了一步。
“这打得辽人魂飞胆裂的兵法,就是王枢密传下来了。那王枢密可真是能耐,不要钱粮、不要兵马,在关西三年,就把熙河路给拿下来了,还顺便提拔了韩宣徽。另外,打到西域去的王团练,跟宫里的王留后去蜀中平乱的赵钤辖,都曾在王枢密帐下听命,也就韩宣徽的表亲,最近刚输了一阵,其实之前也打得很好,章枢密帐下第一得力的大将,荆南和交趾都参加了,就是这一回不小心输了一阵。”
金悌张了张嘴,“我说……”
“大使你想想……”礼官根本就没在乎金悌想说什么,“教出了这么多将帅,本人又会是什么样的水平?!可惜天不假年啊,要不然有他挂帅,这一回连幽云十六州都给夺回来了。”
礼官絮絮叨叨,话题已经离了正题不知多远。金悌心中急得如同有猴儿在挠,抓心挠肝的,恨不得掐着对方的脖子,让他说重点。
“天使到!”外面拖长声音的通报终于打断了礼官的话。
一群人匆匆赶到外院,只见一名身穿紫衣的内侍已经进了院中,见到金悌和柳洪,便立刻拖着腔调道:“太上皇后有旨,着高丽国使金悌、柳洪上殿。”
金悌强压着兴奋,再一次来到垂拱殿。
殿上宰辅与前日并无差别,不过金悌的心境已经变了。
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太上皇后的声音从帘后传来:“金大使。”
“下臣在!”
“这几日朝廷都在计议如何援救高丽,不意北虏早就在之前就攻下了开京。”
皇后的开场白让金悌心中一凛,一字一顿:“城虽破,国未亡。”
“但也有消息说,王徽已经降顺了。如果高丽上下全数降伏,甘愿为北虏爪牙,中国也只能放手。”
“殿下!”金悌脱下头上的官帽,跪倒于殿上,急叫道:“下国向慕中华,虽在海外,三尺童子亦知忠孝仁义,岂会为鞑虏蛮夷所屈。纵有屈,也只是敷衍而已。等中国援兵至,必当揭竿而起。何况唇亡齿寒,高丽降伏,辽国势力更增数成,大宋若坐视,难免日后之忧。”
“韩宣徽也是如此说。高丽即是中国藩国,贡事勤谨,在情在理不能不救。”
金悌瞥了一眼韩冈,那位年轻的大臣依然跟前日一样,石雕木偶一般不动不言。
“所以朝廷现在也决定了,还是要出兵援助高丽。”
金悌脸贴地:“中国相救之德,下国千岁万年亦不敢忘。”
“不过中国刚刚与北虏一番大战,再起大军尚有些困难。但如韩宣徽说,至少也要保住一点血脉。所以先出动水军一部,与贵国联络上,然后再决定行止。”帘后的声音稍稍一顿,“不知金大使、柳副使,你二人中哪一位愿意回去联络国中的忠臣义士,配合我官军?”




宰执天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40)
金悌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对着慷慨仗义的大宋君臣再拜起身,然后躬身倒退着与他的副手一起出了殿门。
面对可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金悌毅然接受了下来,甚至请求今天就出发,赶回高丽,与还在抵抗辽人的势力联络上。
同时他向朝廷推荐了江华岛。
韩冈声称官军远来,必须要有个安全的落脚地点。金悌不疑有他,又或许是想到了却巴不得大宋能插足进来,所以推荐了这个据他本人说,是独一无二的绝佳驻地。
江华岛距离开京并不远,位于阿利水【汉江】的河口。地理位置绝佳。岛上还有山峰,具有险要地势,更有供停泊船只的港口。往来商船进入阿利水,也都要进过江华岛。看遍高丽西岸,再无一处能比得上江华岛。
听金悌这么一说,殿上君臣都觉得的确是个好位置。只要能够切实封锁邻接陆地的海峡,江华岛将是大宋控扼整个高丽的战略要点。而且据金悌及柳洪所言,江华岛至少有一县之地,面积不小,足以驻屯大军。而且既然这个岛位于河口,那么肯定也有冲积出来的土地,多多少少也能种上一点粮食。
只是这么好的地方,除非通知高丽的历代国王都是瞎子,否则就不会放过。在垂拱殿上的,除了坐着的,哪个不是明白人?再追问两句,金悌也老实的说了出来,江华岛本就是开京对西方来敌的第一道防线,早有城寨修在岛上面,也驻有一部兵马,甚至还是行宫所在。
说到这里,宰辅们都明白了,朝廷的兵舰开过去,恐怕会撞上一群逃出开城的官吏,也许还有几个王族、宗室,甚至可能会碰见国王王徽和世子王勋。
高丽就这么大,往南走也逃不了多远,只能寄望于海水阻隔辽军的步伐。而且从开京逃到阿利水上坐船,直放江华岛,比起渡水南下,更快也更安全。
将心比心,蔡确、章惇、韩冈都觉得,如果换做自己开京,往江华岛跑的可能性很高。实在不行,往大宋逃,也能混个安乐王公做一做。
与败逃出京的高丽小朝廷混在一起,大大小小都是一个麻烦。不过派出战船的目的,只是要控制高丽海疆,不是跟高丽人争夺高丽的控制权。有些交换,不愁高丽人不做。只要安排得好,鸠占鹊巢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对于金悌的提议,宰辅们也不会全然相信,还是决定让领军出征的将领,到了高丽看了江华岛的实际情况再说,如果不合适,再换地方也不迟。
金悌的言辞总是不够坦诚,不过对他的平行,宰辅们还是给了很高的评价。
“当真是忠义之士。”从殿中出来,韩绛就忍不住感叹。
张璪也附和着:“此人大有古风,仿佛春秋之臣。”
“高丽事事皆学于中国,自号小中华,只看这一个知晓忠义的臣子,倒也不能算是自吹自擂。”曾布同样赞许。
只有韩冈不以为然,道:“春秋之义,在于尊王攘夷。齐桓之德,乃是全华夏,御蛮夷。高丽虽自号中华,只不服王化这一条,就照旧是蛮夷啊。”
章惇笑道:“玉昆你待四夷,何其苛刻。”
“一日不降中国,就一日是蛮夷。蛮夷猾夏,这一点终归是要防着。”
“算了,不争此事了。”章惇摇摇头,韩冈在华夷之辨上的原则谁都动摇不了,他也懒怠去争,“这段时间事情虽说少了点,还不至于闲得发慌。”
“金悌将这江华岛说得那么好,不知道高丽愿不愿意割让。”
“大宋要的岛屿,于高丽也是海外。无用之地。以无用之地,换来大宋的支援,这笔账,王徽、王勋应该会算。”
“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们的情况了,到底是不是‘已经’逃到了江华岛上。”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韩冈摇摇头,“开京破城,究竟是自缚出降,还是里面的守军献城都要弄清楚。到底有没有给他们留下逃亡的时间,这同样要靠运气。”
蔡确眉头紧皱:“辽国当真能攻城了?”
韩冈道:“内部人心一乱,就没有攻不下的城池。”
蔡确叹道,“就怕辽国是在外部强攻得手。”
不管怎么说,开京都是一国都城,辽国若是能一鼓而破,面对大宋出四京以外的其他城市,多半也都能做到这一点。作为宰相……之一,蔡确也不愿看到辽国变得这么强大。
不过现在也只能看出征的将校们的本事了。到底能不能在辽国和高丽的干扰下,达成既定的目标。
选调水军将领的工作,枢密院此事已经完成了。
对将领的要求不是那么高,只要敢于出海就行。在大宋军中,这样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个、两个。
现在的这一个就是从广州那边调来,早在南征之役中就投到章惇门下,这两年为章家的商行出了很大力气。走惯了南方的水路,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北方的海域。至于能不能战,更是还得看情况。
“相公,今天有空吗?”
宰辅们分头各自归府的时候,韩冈唤住了蔡确。
“玉昆,可是有事?”蔡确回问道。
“韩冈想去军器监看一看铁骨船。顺便再看看一具新式的火炮。”
韩冈邀请蔡确去军器监一趟,主要是要看一下铁骨船。谁让他现在已经与军器监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瓜葛,而蔡确现在的确是分管下面的军器监,其他重臣要去,少不了要向蔡确打个招呼。
“巴不得玉昆你去。只要能顺便指点一下。”蔡确很乐意,其实他本人都没有去参观过,现在有机会,就顺道去看一看。好歹知道那些钱究竟是砸到了哪里?蔡确可是一贯的唯恐天下不乱。
军器监在京城位置很正,从皇城过去,没有用多少时间。
两名宰辅很快就到了,只跟赶上来问安的军器监丞臧樟说了两句话,蔡确、韩冈便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铁骨船仅比御苑中飘在池塘中的采莲小舟大一点。
钢铁做的骨架,外面钉了内外两层船板,前面安了一个同样是铁质的冲角,似乎想表现一下这艘小船究竟有多么结实,可以当成冲车来使用。
这艘船不是平底船,船底下凹,如果将底板钉上,下面能装不少东西
“这船不愧是铁骨,大概是重心下移,整个人依然稳当得紧,走得稳,坐着也稳。”
“那岂不是铁船最稳?”蔡确问道。
“铁船其实也有,不过稳当就得另说了。”
臧樟陪着笑,一边还准备着。命下面的工匠给找了出来,顺着轨道,从仓库被一路推过来。
的确是铁船,从龙骨到船肋,还有船板,都是铁的。其中的缝隙用锡填补。但大小,只有一艘采莲舟的一半。江南的有些地方,女孩子家进场坐着澡盆去采莲,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大小。
“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还遮遮掩掩的。”蔡确有几分不快,质问着。
“相公有所不知。”臧樟苦笑着回答,一手还指着铁船,“这艘船最多只能飘在水上,载不了人。实在是太重了。”
“哦?玉昆,你当年是怎么说的?”蔡确又问韩冈。
“木头能浮水,铁却不能。要是做得小了,要么就浮不起来,要么就载不了人。必须要往大里造。”
后世还有水泥船。当真就是用水泥做出来的。骨架是铁丝网,外面是水泥,在一些小河中行驶。大一点的江河都不会去,完全没有抗撞击和抗破损的能力
但这样的船只到底能不能经受得住风浪的考验,韩冈一点把握都没有。
木头拥有很高的韧性,所以不用担心。现在最需要关心是的铸铁,其本身还是很脆弱,需要拥有更高的韧性,才能当得起人们的赞许。
只不过,以现有的钢材品种,根本无法满足实际的需要。
而发展钢材,则需要定量与定性的分析。不论是炼钢炼铁,还是制造铁器,都需要总结出完善的可以依循和学习的流程,而不是全然依靠经验感觉行事。
韩冈在这方面盯得很紧,需要下面的工匠们一起共同总结,相互帮助。纵然离开了军器监也是一样。
蔡确仔细的看了一阵铁船,对其中的疑问进行了一番询问,从工匠们那里得到了很多。
“真希望能够早点看见铁质的战船。想必在海上,没有任何船只能与其对抗。”
一想到能将敌国的船只当成鸡蛋壳一案,碾成粉碎,蔡确的心中就难以自已,这可是之前宰辅们都没有的运气,除了要分韩冈一大块之外,他蔡确本人就能控制剩下的六成七成。
不过制作出真正意义上的铁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蔡确已经做好了受到挫折的准备,没有什么实验能够始终高歌猛进,不过有韩冈参与其中,想来很快就会期盼已久的好结果。
“玉昆,你不是说还有火器吗?”蔡确想起了前面的话,“实物在哪里?”




宰执天下 第39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41)
方兴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
他是新任命的军器监丞兼管勾火器局。同为军器监丞,铁船等事归臧樟管,火器就轮到方兴出面。
听到蔡确的问话,又收到韩冈递过来的眼se,方兴上前一步:“相公。方兴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好。”蔡确带头迈开步子,笑顾韩冈:“就看看玉昆你这一回还能带来什么惊喜了。”
韩冈点点头,举步跟上。
蔡确跟着方兴走,回头看了一下跟在后面的人群,判军器监黄履依然不在人群中:“黄安中还没到?”
方兴立刻回道:“之前已派了两拨人去通知大监了,现在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
蔡确转回来对韩冈笑道:“难得黄安中如此勤谨。过去可没这么勤快。”
“这几ri见黄安中,倒是让韩冈深愧自己太悠闲了。”
韩冈这几天为火器局、铸币局两件事,与军器监多有联络,判军器监的黄履那边也见过了两次面。
只是今天,就只见从下面提拔起来的臧樟在忙前忙后,方兴为了准备也是忙忙碌碌,唯有判军器监黄履出城去视察城外的作坊,还不知道收没收到消息。
黄履曾经知谏院,判国子监,还做过崇政殿说书,修起居注。自履历上看,一路都是清要官,在官场上是最受人羡慕的晋升路线。
从清要之位,转到实务监司,说起来不能算升擢。不过职位好坏,要看故事、成例。吕惠卿和韩冈都是从判军器监位置上升上去的,地位于在京百司里面排得很靠前。而且黄履在判国子监时被卷进了太学案,被勒停处罚,前段时间处罚撤销,黄履分头找了蔡确和章惇一番活动,才抢到这个位置。
蔡确边走边说:“黄安中的身子骨一直都不怎么样,过去任的都是清职,此番忙碌于公事,也是难为他了。”
韩冈望着前面:“判监理应两人,现还有一名缺额。若东府能选任一贤才,黄安中也可轻松一点了。”
判军器监理应是两人,以资历深浅分为判和同判,原来是黄履、曾孝宽。但曾孝宽新近出外,现在就只有黄履一人。
曾孝宽做翰林任久,在军器监的时间更长。只是在韩冈回京之前,已经外放了秦凤路,让他去配合吕惠卿。如果他在京中,之前韩冈要抢吕嘉问三司使的位置,王安石只要将曾孝宽换上去就可以了——韩冈与曾孝宽交情不差,当初在军器监时,也配合得很好,当真换了曾孝宽任三司使,韩冈还真不方便翻脸。
“只是人才难得啊……合适的人选可不是那么的好找。”
“相公在东府,阅人甚多,哪里挑选不出合用的人才。只要能如曾令绰一般就可以了。”
韩冈无意争取这个空缺,他的手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还不如做人情还给蔡确。但还是加了一个前提,不要的那种爱指手画脚、外行充内行的蠢货。
“要跟曾令绰比?”蔡确摇头笑了两声,“这可就更难了。”
一行人顺着军器监中纵横交错的道路向前走,沿途是一座座被墙围起的工坊,里面时时刻刻都在向外散发着噪音。
吱吱呀呀是锯木,叮叮当当的就是在打铁。有搬运重物时喊的号子,也有工匠对学徒的呵斥。
不过蔡确与韩冈一路走来,声音就一点点消失。
各个作坊的作头都到了路边上,向大宋的宰相行礼。韩冈拖后一步,不与蔡确抢风光。
蔡确皱起眉,吩咐道:“都回去做事吧。别耽搁正事。”
工匠们依言起身,返回工坊。
蔡确突然指着前面一人,回头对臧樟道:“臧监丞,这是令郎吧。”
韩冈看过去,那人已经近中年了,长相中分明就有臧樟的影子。
臧樟上前道:“回相公,正是犬子臧燕。”
说着就提声把儿子给叫住。
蔡确带着人走过去,臧樟的儿子束手束脚的站在门边,看着就是没见过大场面的窘迫样子。
管理斩马刀局的就是臧樟的儿子。军器监各局的管勾官本来都是内宦,后来逐渐被替换成武官,基本上都是低阶小使臣,臧燕也是。如果方兴不是以军器监丞兼任,他一个做过畿县知县的朝官,即便不是进士,来主掌火器局也是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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