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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史有前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简梨
笑闹了许久,史仲竹一家也没有回忠嘉侯府,就在他原来住过的秋节院歇息,史季兰本想回婆家,何衡体谅他怀孕,又许久没有和家人团聚,也在保龄候府休息。
第二天一早,请安过后,全家的男人,除了进京述职的史仲竹和现在没有官职的史叔梅,其他都结伴上朝去了。史仲竹先护送着史季兰会何家,顺便拜访这家姻亲。
何太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举止有度,史季兰是长孙媳妇,还是何家的宗妇,两位老太太对她都很好,至少在史仲竹看来,没什么问题。事实上,昨天史季兰在娘家歇息,何太太还有些不满意,稍稍抱怨了两句,何大人就骂到:“当初求娶的时候千辛万苦,为的不就是史家一门三侯,媳妇是保龄候府这辈唯一的女孩儿吗,现在她在史家受宠,高兴都还来不及,你拆什么台。”
何大人又和老妻仔仔细细分析史仲竹现在的位置,只要一步走对了,日后史家说不定,还要再出一个阁老,这般好人脉,你不拉拢着,日后想攀附可就没机会了。
因此,史仲竹送妹妹回娘家,在何家被热情对待,史仲竹结婚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女性长辈了。
在何家用过午饭,史仲竹才告辞会保龄候府,回到秋节院,魏贞娘正带着四个孩子在秋节院散步,和他们仔细讲解,这个秋千是什么时候搭的,这株山茶是从哪里移植来的,母子五人其乐融融。
史仲竹也加入到这样温馨的亲子时间,之后到点把他们哄睡了,史仲竹和魏贞娘,才带着贴身仆役,往忠靖候府而去。
既然已经分家了,在京中待的时间长久,还是要住在自己的府邸里,不然当初向圣人表忠心,不是白干了。
夫妻俩坐在上位,受了留守仆从磕头请安,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发了红包。史仲竹带着护卫营,在外院检查忠嘉侯府的安全情况,布置巡逻、门房和值夜的任务,魏贞娘则在内院,重新安排事务。
京中仆役的代表,早在昨天吉拜见过魏贞娘,把留守情况给魏贞娘汇报清楚了,即使这样,史仲竹夫妻还是花了两三天时间,才把忠嘉侯府理顺。
告别了史鼎郑氏,一家六口,搬进了忠嘉侯府。
史仲竹的应酬也多,他可是京城风云人物之一,现在回京城了,少不得有同年、旧友、竹马、世交要拜见,请吃酒的,请看戏的,一直忙碌的半个月。
孟乔芳开始还稳坐钓鱼台,等着史仲竹上门拜访,结果人家愣是没理他。孟乔芳从开始的从容,到愤怒,再到如今的着急,他想,史仲竹不来拜访,是不是已经和圣人太子商量好了,和史仲竹比圣眷,孟乔芳还真没自信。
结果等到了过年封笔的前一天,四位布政使才接到了史仲竹邀请他们赴宴的请帖,这次宴席,史仲竹安排在了他百花园中,事关重大,京中酒楼开始就排除了,忠嘉侯府他们刚住进去,总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只有灵山下的百花园,史仲竹下了大力气整治,不然粮种的消息也不会在他们成功之前,都没有消息外露。
四位布政使大人到的时候,史仲竹在百花园门口迎接,四位结伴而来,史仲竹也省了不停等待的功夫,一行五人,沿着百花园的小路进门,身边是开得艳丽、大朵大朵的正红色山茶花,远处还有一大片红梅,镶嵌在天边做红色背景。史仲竹领着四位大人,进了湖心亭。
这座亭子可真是湖心亭。亭子四面环水,在湖水正中央,人上去必须划船,夏日这里倒是美不胜收,冬日,这里的残荷都只有那么几根黑褐色的枝干,还顽强的立着,只有靠近亭子的地方,还有绿色的水生植物浮在水面上
亭中烧了火盆,桌案上摆着水仙,亭子的柱子也是中空的,下烧火龙,这样亭子周围的温度才高,周边才会有绿色植物存活。
李翰章指着湖中景色道:“近处绿意盎然,中部颓景残荷,远方红梅热烈,鼻尖还萦绕着水仙花香,耀昀这湖心亭的精致,即使在冬日,也是不俗啊!”
“李大人过奖了,亭下湖中,原是种植莲藕的,在下俗人一个,可没想到有这般好风景。”
“谁不知道,史耀昀是个惜花公子,风流名士。”周有德道。
“说的没错,百花园的花可都是卖的,我夫人为了一盆牡丹,花我半个月薪俸,都掉钱眼儿里了,你不俗谁俗?”刘兆麒道。
两人同时说话,表达的还是不同的意思,说完两人都不好意思,相对哈哈大笑。
孟乔芳道:“这百花园倒是金贵,除了圣人、太子,和史家诸人,咱们还是第一次上门的吧。”
史仲竹感叹:“倒不是耀昀吝啬,只是百花园就这么大小,京中贵人无数,人人都想来看个稀奇,百花园是装不下的。耀昀只要做个恶人,谁不不请了。”
“那咱们还真是头一波啊,荣幸,荣幸。”刘兆麒打趣到。
“耀昀有求于诸位大人,自然得好好巴结。”史仲竹自嘲。
四位大人可不认为他是在谦虚,四人其实早就等着他上门拜访,奈何一等二等,总是等不来,即使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中计,史仲竹这般拖沓,就是要消磨斗志,打压士气呢!再怎么心理暗示,还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圣人是不是已经定下了?史仲竹还有什么后招?我是不是太端着了,现在主动去谈还行不?
等史仲竹请帖一到的时候,四位大人都送了一口气:总算来了!
史仲竹先请四人喝茶,聊风景花卉,名人轶事,等气氛热烈了,才示意在旁伺候的赤骥把地图挂上。
因商议的是机密,湖心亭只有赤骥一个人伺候,而赤骥是史仲竹培养的阶梯南山四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他们第二批心腹,史仲竹最终选定了八人,以八骏图命名,赤骥便是八骏之首。
两幅图,一幅是天下民族大势图,把大越境内、和大越接壤的其他国家,只要史仲竹了解的所有民族都标注在上面,标的比较粗略,但还是能看出,他们心中庞大重要的西南五省,在这个地图上只是一个小角。还有一幅是详细的西南五省民族分布图,色彩斑斓,史仲竹用了多种颜色的图示,表示民族分布情况。
这个年代,地图绘制不易,更何况这种把某一种情况,用地图表现出来的形势,也深深震撼了四位自认见多识广的大人。对这种站在巨人肩上,嘲笑凡人矮小的事情,史仲竹是没有兴趣的,也不多说地图,直接进入正题道:
“天下之大,耀昀想都不敢想,初时以为保龄候府很大,而后以为京城很大,再次以为大越很大,如今明悟,大越也只是天下疆土的一部分,耀昀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这粒尘埃总要做点事情,不然日后消散天地间,泯然众人矣。”史仲竹感叹。
“西南五省的疆界,如今到了必须重新划分的时候,依山川河流等自然之物为界,便与朝廷管理,耀昀是有野心把这天下之人,就化为天子之民的,不知四位大人可愿助我。”史仲竹也不搞虚的,直接让赤骥拿出了一式四份的疆界划分初稿,分发给四人看。
四位布政使大人接过,就着自己那省的情况仔细翻看,打好腹稿,准备扯皮。





红楼之史有前例 第86章 百花园游记
史仲竹准备的方案,再怎么标榜公正义兼顾各方,还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写的,几位大人有自己的看法,五人在湖心亭讨论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到饭厅用过晚膳,几人也没有准备回城里,或者休息,转战书房继续。八骏作为助手跟随做文书工作,护卫营在书房外守卫。
本以为一天能搞定的事情,在庄子上忙了三天两夜,送走了四位布政使大人,史仲竹连夜和八骏整理文书,擦着天亮把奏折写好,刚出书房门,陈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史仲竹把奏折交给陈云,向代表圣人的他行礼,道:“不负圣人所托。”
陈云也不多话,微微点头,把奏折往胸口一揣,又马上转回宫里复命。
一路有小厮把陈云送出百花园门口,回来向史仲竹禀报客人已经平安离去,史仲竹吩咐道:“我去睡会儿,到了饭点也不要叫我。”
脑袋高速运转了几天,都快撑不住了,史仲竹简单梳洗了一下,把自己仍在床上,三五分钟的功夫,就睡熟了。
史仲竹醒来的时候,屋内光线暗淡,不过卧室窗户开得小,又有屏风遮挡,史仲竹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时候了。穿着中衣,绕过屏风,却见魏贞娘在窗边看书,天色大亮。
“你怎么来了。”史仲竹把她身上有些松垮的披肩往上拉了拉,问:“睡午觉了吗?赶紧歇歇吧,不是跟你说了,我明日自然就回去了。孩子们呢?”
魏贞娘轻轻把书放下,指着外面的天空道:“耀昀仔细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到了古代,史仲竹get到的最神奇技能,就是根据天空,判断时间。史仲竹惊讶到:“早上,难道我睡了一天一夜?”
“天时还能骗人,这下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吧。”魏贞娘道:“赤骥是个懂事儿的,昨日用膳的时候,叫都叫不醒,立马到忠嘉侯府回禀我了,我把明珠他们几个送到娘那里,就过来了。”
“那爹娘大哥不都知道我睡不醒的事情了?”史仲竹怕他们担心,想着要不要送信给他们。
“我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只说你和几位大人在百花园有机密事宜,带孩子来不方便,娘一听是朝政事,就没多问。刚刚听到里面有起床的声音,我已经示意下人回禀给爹了,你放心。”魏贞娘慢慢解释道。
两人说了几句话,秋菊在外面禀报饭菜来了。史仲竹现在还穿着中衣,魏贞娘就吩咐把饭菜摆到卧房的小厅里,史仲竹衣服都不用换,直接开吃。
魏贞娘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睡了这般久,先吃些清淡好克化的。”
史仲竹只点头,不说话,一心吃饭。
魏贞娘在旁边轻言细语,语气温柔的商量:“你用过饭,再舒缓舒缓,我们午后会忠嘉侯府,可好。衙门已经封印了,快过年了,家里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族中今年考上秀才举人的也不少,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族学有意请你去给学子们讲讲注意事项,考试经验,我听赤骥说你已经同意了,具体日子可有定好?”
“翻年正月十六,那天族学开课,我正好去讲一讲。”史仲竹嘴里包着粥,声音模糊道。
“嗯,翻年过后的事情了,倒是不急。”魏贞娘点头,“过年走礼的单子,我已经理好了,还是跟往年一样,以忠嘉侯府的名义,跟着爹娘那边一起送,你回去帮我掌掌眼。”
“没事儿,你做事向来妥帖,只四位布政使大人家的加厚一层,嗯……李翰章大人喜欢这里的山茶花,多家两盆正红的,过年寓意好。”史仲竹道。
“只送李大人怕说不过去,要不四位大人都送吧。你看这样,咱家走礼的时候,四位大人送山茶,亲近人家送水仙,不过是个添头,表示亲近罢了,反正你惜花公子的名头摆在那里。”
史仲竹“噗”一声,把嘴里的粥喷了出来,多亏没有喷到魏贞娘,道:“惜花公子?这是什么鬼东西?”
魏贞娘把桌上的菜移了移,嫌弃道:“什么鬼东西?好多年的事情了,就一个雅号,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史仲竹总不能说,惜花公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想色狼吧,当然在土著眼里这还真是个雅号。就算是个雅号,史仲竹也认为在红楼梦这部鸿篇巨制里,只有男主角贾宝玉当得上这个名号。
“怎么就给我起了这么个诨号,我觉着京城里,就贾家的贾宝玉当的上这个名号了。”史仲竹道。
“贾宝玉?你说的是原先抄家的荣国府那个哥儿吧。”魏贞娘不确定的问到,史家和贾家挂着个老亲的名儿,实际上来往就是过年的年礼,魏贞娘嫁过来的时候,两家关系已经很疏远了,她对贾家的了解就是,贾家老封君是史家姑娘,然后贾家抄家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贾家对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魏贞娘很不理解的问道:“贾家都是哪个年月的事情了,能得雅号的,都是文人圈子里的事情,你的雅号倒是官场上先叫开了,贾家那个哥儿……”
史仲竹沉默,他已经到这里近三十年了,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不是一本书,这是真实的生活,可潜意识的,还是把贾宝玉当成了男主角。而事实是,贾宝玉已经是埋在故纸堆里的一个传说了,像魏贞娘这样,拐着弯儿还和贾家有关联的人,都记不起贾宝玉的名字了,只用贾家那个哥儿来代指,只大约知道京中当年有个衔玉而生的小子。
果然,生活总在不经意处提醒着史仲竹,你对这个世界的融入还不够彻底。
史仲竹笑着把这个话题带过,不愿意给魏贞娘科普那个洞花绛主的光荣事迹,就让这些随风而逝吧。
“不说这些了,我先去换衣服,咱们去看看园子里的景色吧,这冬日苍茫天地下的一摸艳红,挺好看的。”史仲竹再扒了两口粥,擦擦嘴,往里屋去了。
换好衣服,两人在百花园慢慢散步赏景,魏贞娘兴致来了,还画了好几幅画儿,史仲竹题词,然后指着其中的红梅道:“常人画梅,都是虬枝逸干,你倒好,一树红花,幸福笑意都要从画中淌出来了,我这可怎么题词?”
“这就是史大才子的事情了,与小女子何干?”魏贞娘撒娇道,都是四个孩子的妈了,依然有着少女心。
史仲竹掉书袋道:“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夫人的画,不好,不好。”说着不好却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心里打算回去再好好想一首配得上这样幸福浓烈的诗词来。
“噗……”魏贞娘笑开了,“这不是你以前写过的病梅记吗?你可说了,这些都是病梅,自然最美!”
当时,不知怎么刮起了一股女子柔弱为美的风潮来,饭量要小,腰要细,脸色要白,身子要无力,好像病美人才是美人一样。
史仲竹当时都有明珠了,要是自己的女儿被逼着养成那样,史仲竹还活着干什么?史仲竹就借用了一篇文章,讽刺那些把女儿养成玩物的人。当然这篇文章传出去后,文人还有许多穿凿附会,史仲竹也不愿多管。他在题记里写的很清楚,那些人非要给单纯的关心女儿加上什么复杂含义,史仲竹也懒得解释。
这幅热烈的红梅,传至后世,倒是开创一代先河,是研究史仲竹必须参考的画作,此乃后话不提。
过年是真忙啊,年前都忙着各种规矩,祭祖啦,团年啊,一大堆并不亲近的族人凑在一起,史仲竹脸都笑僵了。年后,又是密集的走礼拜访,全京城的马,正月里腿都跑细了。
等过完节,圣人就召见了五位布政使,商议西南改土归流事宜,此次除了商议疆界,选拔流官的事宜也提了出来,圣人已经打算,等明年新科进士出来了,就把现在翰林院的储备干部都派到西南去。过年宫中大宴的时候,各家准备出仕的子弟也都得到了暗示。
因有先前安顺的经验,这次措施是五省一起推行,史仲竹也不必再担任云贵总督了。是的,太子殿下该主意了,随着事态的发展,五省联合推行显然是个好主意。太子殿下也认为他父皇说的对,史仲竹如果不出手压一下,他还勉强可以指使得动,他的儿子就难了。
太子殿下感慨,皇室寿命就是短,话说都是一样的操劳,皇室还有天下最好的御医,怎么都比不过大臣的寿命呢?总有一些老臣,资格老,年纪大,每次上朝看着那些白胡须,太子殿下羡慕不已。
史仲竹和四位布政使大人的关系并不亲密,毕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好在都是住在京城的,七拐八拐的,总有些关系,在一起吃过几次戏酒,也大致摸清楚了各人脾性,他们可是要合作好多年的,史仲竹可不想因为无意的冒犯,搞砸了差事。
过了年,史仲竹很快又带着魏贞娘和是个孩子返回贵州了,圣人分权的行为,也分担了史仲竹的压力,史仲竹推行起来更顺利的。




红楼之史有前例 第87章 出乎预料事
政策已定,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推行,顺带解决突发事件,对经历了多年官场生涯的史仲竹而言并不是难题。史仲竹预测可以通过十年的时间初步完成硬件方面的建设,之后就是教育、引导之类的软建设,他的最初估计没有错,最快三十年,最慢五十年,这项政策一定能给大越带来丰富的人口和更强的凝聚力。
出人意料就是用来形容这个的,史仲竹突然得到消息:圣人不好了。
圣人不好了,他的身体被毒素侵扰,有再多的良药也不能挽回衰败的身体,他还是一国之君,事务繁忙,心思过重,能拖这些年已经是御医下了死命功夫了。
圣人将逝,史仲竹认为自己需要考虑的不过是什么时候进京奔丧,其他也不用他操心啊,他目前最大的事业,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牵头的,太子成了圣人,他得到的支持应该更大才对。
但太子的密信上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改土归流政策必须在圣人再世的时候完成。
这是什么意思?一起商议的时候太子难道不在场吗?难道他不清楚这项政策的前因后果、涉及范围吗?这种明显昏庸的指令,太子是怎么好意思告诉史仲竹的?史仲竹一瞬间觉得太子绝对是被穿了吧!
随之密信而来的,还有让史仲竹回京述职的圣旨。必须去啊!就是没有这张圣旨,史仲竹也必去一趟京城,怎么不过几年,圣人太子就画风突变,这不科学!
一路快马加鞭,史仲竹这次只带了八骏和几个护卫营的侍卫,都是身强力状的年轻人,没有用马车,也不走水路,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火速赶到了京城。京城方面,太子可能也早有预料,宫中内监已经在驿站等着,史仲竹擦把脸的功夫都没有,直接入宫觐见。
一路疾行到养心殿,圣人连坐起来都费力,只斜躺在龙床上,史仲竹一进寝殿,就看见了脸色苍白发青的圣人。
胸口堵着的一大堆不解愤恨,在圣人这样的脸色下,史仲竹也不敢说出来,只怕刺激了他。圣人温言问了几句贵州事务,道:“朕精神不济,让太子和你说吧。”
史仲竹强忍着退出了圣人寝殿,随太子进入偏殿。太子今年少入东宫,起居坐卧都在养心殿,偏殿内自然富丽堂皇。
史仲竹草草行了个礼,从胸口摸出一封信,道:“这是殿下写给臣的信,殿下说的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太子慢条斯理道。
史仲竹的火噌一下就冒出来了:“殿下一定是在开玩笑改土归流这项大政,推演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十年时间完成西南五省的重定疆界、令民出山、重编户口,设置营汛等等硬件,后二十年到四十年怀柔安抚,务必令夷汉混居,从此一体。臣清楚记得殿下当初是如何赞臣想得周到,此策万无一失的。”
“现在,七年未满,后续还有许多事务,臣早就和殿下禀报过,事缓则圆!事缓则圆!强硬的政策必然激起反抗和暴/乱。现在大越经不起刀兵,圣人身体已然不便,殿下就该成熟起来,这样的命令,恕臣不能从命!”
史仲竹简直出离愤怒了,这种命令,是你一国太子能下的吗?
太子看着火冒三丈的史仲竹,幽幽道:“父皇的时日不多了,日后盖棺定论,父皇在位期间,必须有能流传千古的政绩,日后尊号也好定了!”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史仲竹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你就是给我一个我心急了,想马上看到效果的借口,也比这个强啊!就为了个人政绩,你下这样的命令,不知道一句话之下,西南五省要死多少人,后续要废多大的功夫才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啊!
“殿下!”史仲竹大声喝道:“殿下今日是累了,都说起胡话来了,臣先告退,待殿下休息好了,再来觐见。”史仲竹觉得自己必须回去冷静冷静,不然保证和太子顶牛。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站住!”太子比史仲竹更大声:“孤才是太子,上有命,下从焉,孤令你明年之内完成,你遵谕照办就是,哪儿有这么多说法!”
“君臣大道,而非臣君大道,君在前,臣在后,殿下已失储君之义,臣又为何要守臣道!”史仲竹厉声道,声音之大,说到后面声音都破音了。
话一出口,史仲竹就后悔了,这是大越,不是大天/朝,祸从口出!你面前的是封建太子,不是嘴炮网友,失仪可以是死罪!果然是赶路太累了,疲惫的控制不住身体,怎么就把大实话说出来了。这样质疑储君的话,除了圣人能说,臣子哪能出口,看,在贵州过了几年清闲日子,就把引以为傲的谨慎丢了。史仲竹在心里删自己耳光,你个口无遮拦的蠢货!
两人对吼几句,都沉默下来了。
许久,史仲竹行了一礼,道:“臣语出无状,冒犯太子,请殿下治罪。”
太子幽幽一叹,示意史仲竹起身,道:“孤今年刚至而立,耀昀今年三十有五了吧。”
“臣生的月份大,今年已是三十六了。”
“三十六,也很年轻啊,和阁老们比~”太子玩笑道。
“不敢与阁老比肩。”史仲竹生硬道,他一点儿都不想被转移话题,修改政策进度,不能干!
“父皇拟了新一届阁老的名单,袁杰大学士任首辅,当然他已经任了多年的首辅,年纪太大,身子也差,不过是镇山太岁罢了。二辅才是真正的领头羊。”太子暗示道。
史仲竹不接话,不管是谁,反正不可能是自己。
“父皇和朕都属意史大人。”
史仲竹道:“臣替家父叩谢圣人、殿下。”
“你也该入内阁才是。”太子道。
“臣年纪尚浅,更无资历,无功不敢居高位。”史仲竹推辞到。
“改土归流完成,守护大越边境之功,就是天大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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