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沧海明珠
“行啦,邵某先走一步,白老板可别失约啊。”又是一声凉薄的冷笑,宝蓝色的锦帘放了下来。
颜文臻早就醒了,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白少瑜,心知这位新上任的邵家大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于是低声说道:“少瑜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成。”
“我让老孙送你回去。”白少瑜不放心的说道。
“不必了,后面跟着的可不都是可靠地人?你安心的去赴宴吧。”颜文臻说着,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斗篷站起身来,弓着腰出了马车。
那辆已经出城门的邵府马车里,愚耕先生悄悄地先开车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从白少瑜马车里下来的颜文臻,遂低声笑道:“大爷真是好谋断,那车里果然是颜家的小娘子。”
靠在车壁上的邵隽文淡然冷笑:“如实连这么点事情都弄不清楚,还怎么在这云都城里混呢。”
愚耕先生放下车帘又朝着邵隽文竖起了大拇指,奴颜婢膝的笑着:“大爷的手段,在这云都城可是这个。大爷想要的东西,纵然是远在天涯海角,那也得乖乖地飞回来。”
邵隽文又是一个淡漠的冷笑,却没接话茬儿,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城门口,颜文臻下了白少瑜的马车,在豆蔻的搀扶下上了自家的马车。白少瑜看着颜家的车队从面前过去之后放吩咐车夫转了方向,追着邵家的马车往京城第一风月场逐月小庄去参加邵隽文的宴会。
前朝末代皇帝昏庸无能,却是个风月高人。
他这辈子做的最有出息的一件事情就是不顾言官的唾沫星子和飞雪一样的劝谏折子,极其高调的把当初京城第一名妓纳入了后宫,还封为贤妃。
因为这位前朝妃子的缘故,逐月楼身为皇妃的娘家,一时名声大噪,这里的姑娘更是身价百倍。至此改朝换代历经百年也依然风头不减。
逐月楼的老鸨子更有独特的经济头脑,生意做大发了之后,便再也不屑跟烟花巷里的那些勾栏院为伍,干脆花大把的银子去了城西买了块地,又大手笔的在这块地上修建了一个庄园,名为逐月小庄。
又是几十年过去,风云变幻,之前的老鸨子早就卷了大笔的银子养老去了,如今的逐月小庄改投了新主人,生意由之前的红红火火转为不温不火,渐渐地没有了往日的盛名,但却更添了一层神秘。
白少瑜也隐约知道逐月小庄跟邵家关系不寻常,更有风言说逐月小庄现如今就是邵家的产业。但朝廷官员私下经营青楼楚馆生意可不是小事,若被上面查实,纵然不是死罪也的查办降职。所以这样的话也只是在小范围里风传,谁也不敢胡乱说。
白少瑜不是纨绔轻狂之人,更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所以对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未对任何人传过只言片字。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今晚会在逐月小庄这样的地方发生扭转他一生的事情。
今晚的逐月小庄关门谢客只接待邵隽文一家,但凡能进门的都是邵隽文邀请的客人。
五六个纨绔子弟还有那个愚耕先生之外,还有三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海外商人围在邵隽文跟前说笑,这让白少瑜特别的尴尬——他根本就不是他们一路的人,邵隽文是抽风了才把他一个药商给约了来?
“白老板,不慢嘛。”愚耕先生率先跟白少瑜打招呼,这位幕僚先生笑眯了三角眼,一脸不好相与的刻薄样儿却偏偏做出一副友好的表情,让白少瑜心里更加嘀咕。
“邵大人好,几位公子好。少瑜给诸位见礼。”白少瑜感觉到其中的蹊跷,于是抱拳行礼谨慎行事,唯恐让这些人挑了错处。
“坐。”邵隽文用下巴点了点下手的座位,又跟身边的海外商人笑道:“詹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可是我们云都城最大的药行大鳄白老板。白老板跺跺脚,咱云都城的药行就得是一场大地震呢。你们不是想做药材生意吗?那得跟白老板好好相处。”
“邵大人谬赞。”白少瑜忙起身道。
“坐,坐呀,这儿没外人不用这么拘礼——噢,你白老板若是不想与我们这些纨绔为伍,我们也是没办法的。”邵隽文说完,便朝着旁边栾棠风几个人讪笑。
栾棠风几个纨绔纷纷附和着转头看白少瑜,栾棠风还拉了白少瑜一把:“白兄,坐吧。你再这样,可真是成心跟咱们生分呢。”
白少瑜只得落座,连声称‘不敢当,不敢当。’。那位被称为‘詹先生’的洋人朝着白少瑜欠了欠身,用蹩脚的华语向白少瑜问好。白少瑜忙欠身还礼:“詹先生客气了。”
客套了一翻之后,有清秀可人的小雏妓上来给白少瑜添茶,之后便跪坐在旁边不走了。白少瑜对这些事情虽不陌生,但还是下意识的往一旁躲了躲。邵隽文却浑不在意的伸手拍拍手边的姑娘:“来,给爷捏一捏。”
那小女娘便娇笑着应了一声,乖巧的膝行至邵隽文身后给他揉捏。
栾棠风又拉着几个海外商人说荤段子,那几个人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跟着旁人一起哄然大笑。白少瑜面上也随着他们笑,心里却暗暗地琢磨,这姓邵的跟自己素无往来,为何要把自己拉到这里来?看上去又不是为了生意,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说笑了一阵子,茶水点心撤去,有四个没长开的小女娘抬着一张花梨木雕花方桌上前来。方桌上是四样菜色,白少瑜见后暗暗的心惊——什锦腰果,尖椒豆油皮,椒盐脆豆腐,蛋饼韭黄!这都是嘉和楼的招牌菜啊!而且但看这卖相,绝非别的厨子随便弄出来的仿制品!
怎么会这样?
白少瑜的心口突突狂跳,暗自猜测着其中缘由,不想旁边的小雏妓立刻解了他的疑团:“回大人,颜大厨说时间太紧了,先做这四个快炒的菜肴给贵客先用着,稍后再上他们的招牌菜。”
所谓的颜大厨就是颜博晏?老爷子绝不会来这种地方!白少瑜笃定的想。
难道是小臻的父亲?!颜博晏的独生子颜东昂是个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无所不精,他能混进这逐月小庄还真是不意外,只是听着小雏妓的话里,好像颜东昂跟邵隽文很熟?
想到这些,白少瑜的心情越发的沉闷,邵家位高权重,绝不是白家颜家能够招惹的,虽然颜家巨富,可自古以来商家就不敢跟官斗,别说邵家还有个长公主坐镇,邵锡兰又官拜礼部尚书,就只邵隽文这个驸马都尉兼户部的六品主事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行事最卑鄙不过,强盗土匪看中的东西是直接抢,而他们,背地里耍个小手段就能害得人生不如死。
“唔——呸!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啊!”邵隽文恼火的声音打断了白少瑜的沉思。
白少瑜错愕抬头之际,旁边的小雏妓们都纷纷后退跪趴在地上。
“去告诉颜东昂,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小心邵爷一脚踹出他的肠子来!”愚耕先生吩咐旁边的小女娘。
“是,奴婢这就去。”小女娘抖着小身板儿着磕了个头,匆匆的退了出去。
“都是颜家的人,我还以为这颜东昂多少能学到点颜家菜的真传!如今看来,竟全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儿!”邵隽文喝了口茶,转身吐进旁边的钵盂里,拿了洁白的帕子擦拭了嘴角,又骂道:“真是扫兴!”
洋人詹姆斯一边嚼着什锦腰果里的青豆一边奇怪的问:“明明很好吃呀,邵大人怎么会不喜欢?”
邵隽文没说话,旁边的栾棠风却笑了:“詹先生,你说这个好吃,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更好吃的。如果你能去嘉和楼吃一次,我敢保证,这天下的美味都入不得口喽!这个?这个也配叫颜家菜?徒有其表罢了!”
“还有比这更好吃的菜?”詹姆斯的一双蓝眼睛立刻亮起来,闪闪的都是一颗颗小星星。
“当然。”栾棠风笑着问白少瑜,“白老板跟颜家交情深,你来说说,那颜家小女娘颜文臻的手艺,是不是比她爹还强十倍?”
白少瑜讪笑两声,讷讷的说道:“也还……差不多吧?颜家老爷子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颜家大爷不好此道,没得老爷子真传也情有可原。”那混蛋吃喝嫖赌里面唯独‘吃’上不精通,满腹心思全都放到酒色和豪赌上去了,平日见了不是一身的酒气就是脂粉味儿,哪里还分得清楚油盐酱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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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皇后 【001】 百年字号
清平九年,是一个多事之年,夏天一场洪灾淹了数万百姓,皇上亲赴灾区赈灾。
至秋去冬来,刚进入十月,云都这座百年古都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北风夹着冰冷的雪粒子狠狠地裹在人的脸上,便像是一把羊毛针刺一样,尖锐细碎的疼痛让人瑟缩。
云都城第一美食府“嘉和楼”后面院子里的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
“姑娘,这雪越发的大了,你快些家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成了。”一个中年男子担忧的看了一眼外边越来越大的雪,劝道。
“许叔,这个乌鸡汤要过半柱香的时间后方可加海带,加入海带后再炖两刻钟的工夫换文火,再加木瓜……”颜文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颠勺爆炒腰花的许西忱又不放心的摇摇头,“算了,我还是盯着这道汤做好再说吧。”今儿听风阁里坐的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丝毫马虎不得。不是她颜文臻长了一副势利眼,实在是嘉和楼经营到今天,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爷爷又老了,父亲……想到那个整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父亲,颜文臻又忍不住默默地叹了口气。
“姑娘做事就是仔细,一刻钟也好,半柱香也罢,不就是那么会儿工夫么。”许西忱把红油油的爆炒腰花装进精致的青花瓷方盘里,又扯过脖子上雪白的手巾把盘子边上的油渍擦干净,方对旁边的跑堂的吆喝了一声:“听风阁的爆炒腰花好了!赶紧的!”
跑堂的赶紧的上来端菜,见着颜文臻,忙弓腰请安:“大姑娘好。”
“嗯,赶紧的吧。”颜文臻点点头,微笑。火光映着她白皙的笑脸,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是咧,听风阁的那几位爷都催了好几遍了。”跑堂的端上菜麻溜儿的走了。
许西忱已经又热了一锅油。
颜文臻看了一眼许西忱手边已经收拾好的大虾忍不住微笑道:“这宫保虾段儿可是咱们颜家的绝活儿。”
许西忱得意一笑,一边把配料下锅,滋啦啦的油爆声衬得他的笑声越发豪迈:“当然了。不管前朝的小皇上多昏聩不讲理,太后娘娘多跋扈,每回吃上咱们老太爷的宫保虾段那都叫绝。承蒙咱老太爷手把手的教,到如今你许叔我也只学会了八成。”
颜家祖上出过几位名厨,料理膳食颇有心得。颜文臻的爷爷——老太爷颜博晏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前朝御膳房左膳使。一手颜家菜深得前朝太后以及皇上的喜爱,曾经在御膳房里独秀一枝。
后来昏聩无能的皇帝丢了江山,改朝换代。颜博晏便趁机出宫在云都城里开了这座嘉和楼,凭着一手绝活自创叶氏菜系,把这嘉和楼的生意逐渐做大,到如今开张至今十六年,仅凭着这一家酒楼竟让颜家从寻常百姓成为云都城里数得着的巨富之家,说起来真是羡煞人也。
颜文臻扭头看了一眼用来计时的线香,又笑道:“没关系,改天爷爷来后厨您再跟他老人家讨教么。你是他的得意门徒,他还能不教你?”
“若说老太爷的得意门徒,那许叔我可排不上号,那得是大姑娘您哪。”许西忱一边说笑着,手上的活一点都不闲着,该煎的煎,该爆的爆,一把铁锅在他大手里颠来颠去,像是个称心称手的玩具。
颜文臻不再多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外边的飞雪,眼前想起前几日跟白少瑜的约定——下雪的时候一起去西山枫林收雪,用雪水兑了桂花酿酒,用青瓷坛子埋在梨树下,来年中秋节开坛,那桂花酿清纯甘冽,京城贵妇们最是喜爱,去年她就照着这方子酿了六十坛子,开卖第一天就被抢光了,听说后来大家竞相收藏,都炒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坛。
线香的香灰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后白花花的一截儿落下来,颜文臻像是有感应似的猛然回神,转身打开火上的黑陶锅子,一股浓浓的香味随着蒸汽飘散开来,引得旁边的许西忱高声赞了一句。颜文臻却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白磁盘把里面打成蝴蝶结的海带倒进了乌鸡汤里。
锅子先撤去一旁,用铁钩子勾了一个铁圈儿压在炉口上,让中火变成文火,方把锅子又放回去。
“再有半柱香的工夫这木瓜海带乌鸡汤就可以出锅了。外边的雪越发的大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许西忱一边把宫保虾段盛到盘子里,一边劝。
“不差这一会儿了。”颜文臻微笑着拿了一个碗口大的秋梨来削皮,她十指纤纤熟练地动作,秋梨黄绿的皮子被整条剥下来,露出雪白的梨瓤儿,“等我这梨花落做好了,这汤也该好了。”
“梨花落?哪个雅间点的?”许西忱纳闷的问。
“没有,是少瑜说他母亲这几日总是咳嗽,又不喜吃药。我做个梨花落给他送去府上。”颜文臻说话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许西忱感慨一叹:“姑娘这么好,将来白家大爷可真是有福了。”
梨花落是用甘草白蔗糖加川贝熬汁,以上等秋梨为主料,最是清肺止咳的一道食补甜品,老年人颇为喜欢,只是这道菜的火候不好掌握,连许西忱平日里都做这道菜都有些战战兢兢,因为这火候过了,糖汁会发苦,火候欠了,甘草的药效出不来,这道甜品就真的只是一道普通甜品了。
而如今颜文臻却是轻车熟路,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自然,许西忱在旁边看着都舍不得撇开眼。
两刻钟的工夫转眼即过,梨花落好了,木瓜海带乌鸡汤也好了。颜文臻把梨花落装到一个填白盖盅里,又拿帕子包好转手装进铺了一层雪白纱布棉被的筐子里。许西忱则把乌鸡汤盛出来叫了杂役来上菜。
颜文臻把身上的围裙以及都上裹着的绛茶色绣花包头摘下来放到一旁,她的贴身丫鬟豆蔻早早的把斗篷雪帽拿了过来给她穿戴整齐。
“许叔,我先走了。”颜文臻伸手拎起食盒,跟许西忱道别。
“姑娘慢些,叫路仔仔细牵好了马缰绳。雪天路滑!”许西忱一边拿着白手巾擦手一边追到厨房门口朝着院子里喊。
“知道了。”颜文臻把手里的食盒交给豆蔻,弯腰掬起一捧雪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姑娘慢点。”豆蔻拎着食盒追至门口,却差点撞到忽然停下的颜文臻身上,抬头正要埋怨时,立刻又转了口风笑嘻嘻的问:“哎呀,白老板,这会儿工夫您怎么在这儿?”
一个男子披着银灰色暗绣竹叶梅花纹猞猁裘站在皑皑白雪之中,丰神俊朗,温文儒雅,虽然是回答豆蔻的问话,眼神却一丝不错的看着颜文臻:“我去铺子里查账,刚好路过这里。看见路仔坐在马车上,所以过来看看。你果然还没回去。下雪了,你们还逗留到这个时候?”
“今儿有一桌重要的客人,点了老招牌菜,许叔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好搭把手。”颜文臻说着,转身从豆蔻的手臂上拿过食盒递过去,“你既然来了,刚好,把这个带回去吧。”
白少瑜温润一笑:“是给我做的?先谢妹妹一番美意了。”
颜文臻扁了扁嘴巴,娇声道:“属你脸大——我给伯母做的梨花落,你不是说她这几日咳得厉害,又不愿意吃药么?”
白少瑜朗声笑着伸出手去在颜文臻通红的鼻头上刮了一下:“原来是臻儿的孝心,那更要好好地谢谢你了。”
“呿!”颜文臻给了白少瑜一记美好的白眼,“白夫人平日里极疼我的,我孝敬她也是应该的。哪里要你来谢?”
“好好好!臻儿早就注定是我家的媳妇,做媳妇的孝顺婆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不需要说谢谢。”
“你……”颜文臻瞪起两个杏仁眼,嘴巴高高撅起一脸娇嗔,白少瑜看在眼里又是心神一荡,恨不得把人拉进怀里使劲的揉。
然而那样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想要付诸行动白少瑜还不怎么好意思,毕竟他跟颜文臻还没有订婚,男女大防十分重要。颜文臻那么好的姑娘,不能让她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走吧,雪越发的大了。”白少瑜侧过身去闪开道路,又朝着颜文臻伸出手臂。
颜文臻扶着他的手臂踩着脚踏上了自己的马车,在落下车帘子的时候又转身叮嘱:“少瑜哥,你看今晚这雪看上去必然一夜不停,明儿你若是有空,我们去西山收雪吧?”
白少瑜微笑颔首:“好。但你今晚要早些休息才行,如果爬山再爬不动,我可不负责背你。”
“走啦!快些回家。”颜文臻又朝着白少瑜做了个古怪精灵的鬼脸,又妩媚一笑,“少瑜哥,你明早来接我哦。”
“好……”白少瑜站在冰天雪地里看得呆住,那一张灵动的笑靥,娇娆明艳,婉转照人,轻盈袅娜,百媚生春。那明媚的笑宛如暗夜里的一团火,又像是沙漠里的一泓泉,叫人贪恋不已,以至于以后艰难的岁月里,他每每回想起这个笑靥,便如沐春风,全身上下都激发起斗志和力量,纵然是赔上全副身家甚至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街角的上方,刚好是嘉和楼的雅间听风阁。这间嘉和楼最奢华靡费的雅间里,今晚接待的是礼部尚书邵锡兰的嫡长子,刚刚蒙圣宠得以入户部当差的六品主事,主要分摊的是中等商贩的税务。
就在白少瑜和颜文臻在雪地里打情骂俏依依惜别之时,听风阁临街的窗户开了巴掌宽的缝隙,窗边站着的便是这位尚书之子,六品主事邵隽文邵大人。
“铭之。”邵隽文的好友太仆寺卿之子栾棠风走到邵隽文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楼下风雪里的小情侣,淡然一笑,“这位姑娘就是这嘉和楼的小东家了,据说这颜姑娘的厨艺颇得她祖父的真传,是个出类拔萃的小厨娘。”
恰逢颜文臻对着白少瑜做鬼脸,邵隽文只顾着看了,似是没听见好友的话。
“怎么,这就瞧上了?”栾棠风看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白少瑜,又冷笑道,“瞧上了也没用,看见没?白少瑜,白家的当家大少爷,看得紧着呢。”
邵隽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依然不说话。
街上,颜文臻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风雪弥漫的街角,邵隽文才抬手把窗户关上,转身坐回了主坐,举杯对席间的几个好友,笑道:“来,这可是嘉和楼的招牌好酒梨花白,我去年就交了定金,今日刚出窖就请诸位一起来品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旁边有人立刻附和道:“难得如此好酒,邵大人又想着哥儿几个,说不得,必须喝倒!”
邵隽文淡然一笑,朝着几个好友举了举杯,仰头把一杯烈酒全部倒进嘴里。
梨花白入口绵软甘冽,实际上后劲儿十足,酒过三巡之后,席间便有人带了醉意。
栾棠风拿了汤勺给邵隽文盛汤,斜着柳眉吊稍儿眼笑道:“听说这海带乳鸽汤最是滋补,来来,邵大人新婚燕尔,房中未免劳苦,赶紧的来一碗。”
邵隽文对此玩笑也不辩言,坦然接过栾棠风递过来的汤碗,拿了汤匙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慢慢的喝下去,片刻后方笑道:“你还别说,就这道汤的味道,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话就是这么说呢,当初咱万岁爷登基之时竟顾着庙堂上那些大臣们了,皇后去的早,太后又不理论,硬生生把个绝好的御厨给放了出来,不过十几年,看看这老颜家——在这京城里虽然算不上首富,也能排到这个数儿。”旁边一个纨绔子弟一边说一边伸出三个手指头。
“第三?”栾棠风斜了那位一眼,冷冷的哼道,“颜博晏那老东西为人低调的很,最会闷声发大财。别的不说,就说着一坛梨花白他们就买到了四百两!就这价格还要提前一年交银子才算数。若非真金白银开道,就算是宫里御膳房的大总管也捞不到一口!”
“就是,依我看,这云都城里最他娘有钱的就是这叶老儿了。就着一盅乳鸽汤也得八十两银子—赶上咱邵大人半年的俸禄了。若非世贵之家,谁能沾一口?”另一个纨绔说着,又狠狠地吸溜了一口乳鸽汤。
“我说,邵大人你现就管着这些商贾们的税务,怎么这颜家的老家伙还不得孝敬孝敬您?”
邵隽文看了旁边这位一眼,淡然冷笑:“颜博晏的眼里有谁?这会儿只怕陛下下旨叫他进宫去御膳房当差,这老东西都能以身子老迈不堪给推辞了,你信不信?”
栾棠风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这话说的是。这老东西就是茅坑边上的一块石头,那是又臭又硬!”
“这话说的是。虽然这嘉和楼的饭菜好吃,酒也绝好,就是这口气难以下咽。卲公子这样的尊贵人儿来了,他们也如此冷淡,真真可恶。”
“就是,咱们得想个什么办法杀杀他的威风才好。”
“对,想个办法,修理修理他。”
“卲兄,你高招儿多,您吩咐,要怎么干兄弟们都跟着你。事儿成了,您吃肉,兄弟们有口汤喝酒知足了。”
几个纨绔凑到一起,别的没有,冒坏水算计人的事儿绝对少不了。
“行啦!”邵隽文不耐烦的摆摆手,“跟一个糟老头子置气,你们也就那点出息?”
“嘿嘿,咱这不是无聊,说笑话儿嘛。”旁边的一位讪笑道。
“邵兄大人大量,来,咱再敬您一杯。”又一位极有眼色的岔开话题。
邵隽文淡淡的冷笑,举起酒杯来喝酒,眼神却盯着那道乳鸽汤若有所思。
邵家祖上也是南方人,邵隽文自幼娇养,更生的一副好皮囊:他黑发如漆,五官细致精致,唇红齿白,眼神若春水清透,肌肤如美玉般莹白,姿态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疏懒,举手投足,收放自如,说不出的好看,是云都城纨绔圈儿里的头号风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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