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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听得沈拓的答话,那太监咪眼一笑,一边弯腰引路,一边道:“陛下孝感恪天,太上皇一定会很欢喜。”
沈拓知他原本是专门服侍道君皇帝,后来金兵薄城,赵佶害怕传位给儿子,也将这些心腹太监指派给他,其实也是有监视的用意。此时落难,这太监仍然重视老主子在人心目中的地位,甚是无聊。
当下也不理他,只是自己信步而行。
五国城内很是荒凉,四处都是矮小的土围子和茅草搭建起来的房屋。城内居民又全是俘虏,一个个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再加上金兵来回巡逻,挺胸凸肚,骄横不可一世,气氛真是压抑之极。
再加上前几天大雪之后,雪化泥泞,行人在烂泥般的街道上行走,当真是苦不堪言。
沈拓若不是少年经历贫苦,打熬的好精神,未必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并且信心一日大过一日,总想着摆脱困镜。
他们由西门入城,一直往东,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东的一处荒地前。
因为赵佶和赵恒身份特殊,金人并没有安排他们与常人同住,而是各在城池东西两侧,安排了一大片空地,建起房屋,令二人分别入住。
近侍和太监,也不能同住,而是远远的住下,方便照顾起居便是。
沈拓穿过一片辗压的还算齐整的院场,到得小屋的柴门前,略整衣衫,然后朗声道:“儿臣恒,给父皇请安。”
屋内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半响过后,方听赵佶道:“是恒儿,进来吧。”
沈拓依言推门而入,因天近傍晚,屋内昏黑一片,眼睛适应不了,一时竟不能视物。却听房内一阵悉索声响,赵佶却是点燃了一盏油灯,灯光先是微弱,跳动几下之后,便散发出一片昏黄而又明亮的亮光来。
赵佶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人,虽是精神看起来还好,依着史书,也还有好些年头才会逝世。刚来北国时的不适应浙浙离去,反正除死无大事,南方又有赵构保住宗庙,看来一时还不会全然亡国,赵佶却是很能安慰自己。同时,还在幻想着有天赵恒能够返回大宋,重新为帝,所以对他还寄有厚望。
沈拓依着规矩,在房内地上展衣跪了,向着赵佶叩首行礼,然后方才起身。
虽然见着赵佶已经多次,沈拓每一见他,却总是百感交集。就是眼前这个清瘦老人,任用奸佞,苦害民力。北宋的军事实力,毁在他信用的宦官童贯手里,北宋的政治制度,毁在他信用的奸相蔡京手中,除此之外,花石纲一事使得天下民力凋敝,江南富庶之地,竟也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可见当时的朝廷,对农民的压迫的残害,有多么的严重。
再有,便是在处理金辽关系上,不自量力,与金一起打击奄奄一息的辽国,全然看不出前后拒狼,后门入虎的大势。而在金人攻来后,又百无一策,只知道传位给儿子,自已躲在深宫不再管事。
爱虚荣,皇帝的尊号加到几十个字,也是由此人开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写的一笔瘦金体好字,一笔好画流传后世,艺术成就不在任何知名的书法家和画家之下。
这样的一个人,按说是该被唾骂和痛恨的。可是与在书上读史不同,当这个老人以自己父亲的身份,颤巍巍的与自己说话时,沈拓却很难有特别痛恨的感觉。
有时,他也不免自嘲的想,人真是感情最复杂,最难揣摸的动物了。
却听赵佶又咳了两声,沈拓忙道:“父皇可是着了风寒,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
当日城破被俘,却也有不少宋室御医被一起押来,被金人带走不少,也还有几位留在此处,为皇室和百官看病。
赵佶摇头道:“不需要,只不管是偶感风寒,已经命人煎了药服了,感觉好了许多。”
沈拓不安道:“儿臣出城太久,竟不能来服侍父皇,罪莫大焉。”
他的话自然是应景之辞,虽然对这个老人恨不起来,却也不可能与他有父子之情。
赵佶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思,在他心中,在他眼前这个儿子,是他的长子,先封韩国公,然后是京兆郡王,定王,政和五年封为皇太子,一直是顺顺当当,没有波折。他对此子很是满意,而赵恒也对父亲心怀感激,在金人侵到东京城下时,曾经勒令赵佶出城谈判,赵恒虽然胆小懦弱,却也不忍心将老父推到风口浪尖,没耐何,只得自己亲自出城,到金兵大营与敌人谈判。这样的行径,若不是此人确实孝顺,当真是不可想象的。
却听赵佶道:“恒儿,前日让你看的书,可读完了?”
沈拓躬身答道:“是的,儿已经读完了。”
赵佶点头道:“我自来此,失帝王身份,反而开始爱读史书,每日不缀。这李泌,原本不知道他是何等人,读史之后,方知此人是命世良臣,对大唐忠心不二。我儿要将他的传记好生看了,日后观识大臣,也好有个准则。”
他说完就咳,沈拓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又在他背心捶打片刻,赵佶的咳嗽方才止歇。
半响过后,赵佶匀过气来,方向沈拓道:“我儿要记得,亲贤臣,远小人。这一条千载之下,思之仍有道理。”
沈拓苦笑,现下被金人严加看管,而且他也知道赵构绝无可能迎还他父子二人回去,偏生这个老人却对将来充满信心,沉迷在让赵恒重新执政的幻想当中。
其实不但是赵佶,在宋人心中,赵恒,亦就是沈拓,仍然是大宋最名正言顺的君主,由他重新执掌大政,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在这样的思想氛围下,却也难怪赵构打死也不敢迎接这个兄长回国。
只是苦笑归苦笑,却也不必在赵佶面前顶嘴辩论,只得答道:“儿臣记得,父皇放心。”
赵佶叹道:“来此之后,读书越来越多,方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很多荒唐之处,可惜,现在追悔莫及。儿重掌国柄后,一定要多行善政,以为父赎罪。”
沈拓只得又道:“是,儿臣一定铭记在心。”
赵佶这才无话,又问了几件沈拓生活起居的小事,便摆手道:“好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天色眼看要黑透了,你早些回去,路上也好走些。”
沈拓原待答应,却见灯光影射的墙壁上,有几行字,却是黑迹未干,不由好奇,问道:“父皇又写新诗了?”
赵佶嘿然道:“闲来无事,又想想以往的事,很是后悔,何以解忧?只好没事写上几首,以算是为来者所鉴吧。”
沈拓无语可以应答,只是踱到那墙壁之前,注目细看,只见墙上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字,笔走龙蛇,漂亮之极。沈拓虽然对书法并无研究,却也是知道,这是难得的上品。
却见上面写道《在北题壁》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沈拓看完,只觉凄凉难禁,想及自身遭遇,岂不是一样有家难回。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却听赵佶断喝道:“我老了,所以才写这种东西,以寄哀思。你还青壮,不要做这种模样。我父子二人,误国误已久矣,还要继续误下去吗?”
“是,儿臣知错了。若是有机会回到故国,誓要强兵富国,以定我大宋万年之基。”
“好好,吾儿此语,甚慰朕心!”
赵佶大悦,着实夸奖了沈拓几句。又道:“构儿已经建极称帝,不知道几时能与金人达成和约,迎我父子二人返国。他非长子,称帝亦是不得已之事,返国后,仍然是你做主的好。”
沈拓看他神情,又是欣悦,又是惶恐,又有期盼,却也不想伤害这老者之心,只勉强敷衍道:“九弟天性纯孝,友爱兄弟,只要南面大局稍定,使得金人不敢小觑我大宋,必能达成和约,到时我父子便能回国了。”
“好好,就盼这一天早点儿到。”
两人自此无话,沈拓又施一礼,方才倒退而出。





清明上河图 第一卷 蒙尘北国(3)
待将那小屋的柴扉一闭,沈拓却是禁不住长出口气,黯然一叹。赵佶自然不会知道,赵构建极称帝后,唯一想之念之的,就是保住帝位,什么恢复故土,中兴宋朝的念头,是从未有过。赵氏一族却也奇怪,祖上明明是武将出身,后世儿孙,却是一个比一个孱弱,自私。赵佶死后多年,宋金关系缓和,赵构生母韦贤妃被放归国,赵恒攀住韦贤妃的车轮,让她带话给赵构,表示自己归国后,只愿为太乙宫主足矣。原本以为赵构会稍有良知,迎这位倒霉兄长回去,谁料韦妃回国后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赵构为人,由此可见。
拜别赵佶,天色已经昏黑一片。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有路灯照亮,北地边城,也自然没有东京深宫里的黄铜宫灯,也没有描金绘画的精致灯笼,沈拓带着几个从人,借着巡逻金兵手中火把的亮光,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行走。
路远无事,沈拓一边照料脚下,一边暗自头疼。
赵佶对未来有幻想,他却没有。没有幻想,自然就得自己多方设法。指望金人送他回去,绝无可能。而以他的历史知识和政治手腕,试图影响和改变这种局势,却也得需要有相应的政治和实力基础。
比如伪齐的刘豫,也是因zhan有了黄河两岸的大片区域,成为不折不扣的军阀,女真人在张邦昌倒台后,便立时决定立此人为帝,成为金国在中原地区的代理人。
象沈拓这样,手无强兵,脚下没有寸土,却去拿什么与金国交涉,又如何能让那些只看到实力的蛮人,重视于他?
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疼欲裂。虽然他当年也算智计百出,却也是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待回到自己住处,几个亲王并大臣近待已经围拢上来。
沈拓稍稍感动,不禁笑道:“诸卿在此久候辛苦,快些进房吧。”
他的住处虽然也是茅檐草舍,众人依命进房后,却仍然觉得暖和不少。
老臣何粟先叩首道:“近日天寒,陛下仍然每日出城,臣恐陛下体弱,着了风寒便不好了,还请陛下先行停歇,待天气和暖时,再出城不迟。”
赵王赵栩也道:“陛下向来体弱,臣弟也是担心。”
沈拓笑道:“我出城并非是游玩,此中自有深意,卿等不必再劝。”
他出城,一则是排解忧闷,二来也是锻炼身体,三来要探视地形。这赵恒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年纪不过二十六岁,身体却弱的不得了。沈拓刚附身时,还以为这个人身患重病,行走几步,就喘的不行。无奈之下,只得借着散步之名,每天出城跑步健身,十几天下来,已经觉得身体大有起色。
他这么一说,别人自然无话。唯有知枢密院事张叔夜躬身道:“陛下虽然自有打算,却也需要自重威仪。出城可以,不过要多带侍从。想陛下当初在东京蒙尘时,金人将陛下关在毡帐里,四面透风,寒气逼人,身边却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如此惨况,千年之下,仍然是我大宋之耻。现在金人待陛下尚算礼遇,陛下却不可自轻,唯有自重,别人才会更加敬重。”
张叔夜,曾任海州太守,以智计俘获山东大盗宋江三十六人,被时人称赞。后任南都道总管时,东京被围,曾率大军勤王,却因钦宗父子一心求和,竟下旨命他回师,他退兵之后,孤身入朝,被任为知枢密院事,只不过是钦宗为安人心的权宜之举。
赵恒不知此人,沈拓却对他很是敬服。北宋文人大臣,有骨气,有智计,唯有此人与李纲等寥寥数人,却教沈拓如何不加以重视。
待他说完,沈拓立刻肃容答道:“卿言有理,我知道了。”
张叔夜一叹,又道:“金人封陛下为昏德候,其实是为了侮辱我大宋臣民,现下二帝北狩,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有重回东京之时,此时自加谦抑,不以朕自称,又有何益于国?”
如此这般指着沈拓鼻子指责,沈拓却也不恼,只又笑道:“好,朕知道了。”
其实他到不是如张叔夜所说,只是觉得以朕自称,很是滑稽,有些不习惯罢了。
其余诸人无话,只是又请安问好,劝慰沈拓几句。
赵恒当至五国城时,因自己住处四周的房舍成井字型,曾自嘲从此坐井观天。并有自杀的念头,所以这些诸王大臣,每日前来探视,唯恐他一时想不开自尽。
待众人辞出,沈拓房中却并没有准备油灯,先是一片昏黑,等月色渐渐上来,一片清辉撒落大地,沈拓不能入睡,不禁披衣而起,出门散步。
天色早黑,其实时辰并不算晚,按后世的时间来算,不过八点来钟。然后古人晚间别无娱乐活动,这个当口,这小城内大半的人都已经入睡,那有妻女的,只怕也温存过几回,累极而眠。
唯有一队队的巡街金兵,用沉重的皮靴在城内的街道上踩踏而过。砰然之际,也似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压抑难耐。
沈拓呆了片刻,只觉得千头万绪,纷沓而来。如何脱身,却仍然没有头绪。无聊之际,正要回房睡大头觉,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奔踏与人声喧闹。
他歪头略听片刻,便知道是城内的驻军在打马球。
金人承袭辽风,而辽人的典章制度和民风,却又承袭唐朝。这打马球的游戏,北宋缺马,已经渐渐由马上发展到地下,改成人用脚来踢。而在北国,这种马上对抗的游戏,仍然盛行。
沈拓左右无聊,便信步而行,往不远处的球场走去。
在他身后,除了自己的亲信御带班直护卫外,尚有一队金兵,不远不近的跟随看守。论起自由度,沈拓其实也算很高,除了不能离城太远,在城内活动,就更加自由了。
球场距离沈拓住处不远,他信步而行,过不多时,便已来到球场之外。因为城池简陋,这个城内的球场也是很小,并没有大城市球场建设的那么华丽精致,只是一片较大的场地,在球场一侧建起了一些简单的土泥看台,供人坐在上面观赏球赛。
沈拓到时,正经的比赛早就完结,几十个金人球手已经跳下马来,躺在场地一边歇息。借着球场四周的火把余光,各人早看到沈拓一行到来,只是身体疲惫,再加上沈拓的身份虽然特殊,金人却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是以竟无人理他。
沈拓呆看一气,见众人并不再打,却也觉得无趣。只是已经到来,却也不便再走,只得坐在场中,沉思发呆。
其实他今夜此来,也并不是完全无缘无故。自上京已经传来消息,过几天,要在上京城内举行一场大型的马球比赛,也不知道那宗斡是怎么想的,派了使者前来,邀请沈拓与赵佶一起到上京看比赛。
沈拓已命人回书,只道是赵佶年老,不堪奔波,只有自己愿意接受邀请,到上京观看比赛。其实他自己对这种上古的游戏也知道的很少,只是害怕得罪宗斡这样的金国上层的实权人物,不得已而同意。
此事赵佶已经知道,就好象当初儿子替他出城进金营谈判一般,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劝了沈拓几句小心后,便无别话。
沈拓心中悬了此事,竟也对马球比赛有些兴趣,方才有今晚此举。




清明上河图 第一卷 蒙尘北国(4)
他坐了片刻,却见一群汉人少年嘻嘻哈哈自不远处跑来,当头的少年长的黑壮高大,手中拿的却是一个皮球。
沈拓略扫一眼,心中便已明白,这伙少年一定是爱玩蹴踘,想着晚上这马球场中无人,就带着皮球前来,想借着月色玩上一会。
他看的到,场中的金兵却也看到。因看到这一群宋人少年脚步迟疑,有一个小军官模样的金人站了起来,冲着那群少年勾指道:“你们,过来!”
他的汉话虽然发音怪异,却是清楚明白。那伙少年虽然不愿,却也只得慢腾腾走将过来。
那军官显是打球打的累了,半躺在地上,对着走近的少年们笑道:“汉蛮子,在地上踢来踢去,成什么模样。来,我们的马正好还没有跑累,你们上马,在马上打一场给我们看看。”
此话一出,其余金兵一来闲极无聊,二来要奉迎上官,便也都道:“上马打,让我们看看汉蛮子的骑术,哈哈。”
那伙少年显然是以打头拿球的少年为主,虽然听懂了金兵之命,却一个个呆立不动,只看着那少年发呆。
那黑脸少年低头想了一回,然后翻着眼皮向众金兵道:“各位军爷,小的只会走路,不会骑马。”
说罢,向着自己身后的众少年一扭头,便待离去。
他好好说也罢了,偏生是这种态度,摆明了不将众金兵放在眼里。开头还懒洋洋躺在地上的金兵们不觉大怒,一个个站起身来,指着他怒骂道:“想死么,不上马就宰了你们!”
那军官是大怒,自身后捡起一根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在那黑脸少年的身上,一边抽打,一边骂道:“给你脸不要,抽不死你?”
那少年身上被抽的劈啪做响,却只是咬着嘴唇,并不做声。
那军官抽的累了,丢下皮鞭,看那少年满头满脸的血痕,却并不叫饶,心里也是佩服,不禁笑道:“他奶奶的,倒是根硬骨头,南蛮子里,算是少见。
又道:“好了,看你小子骨头硬,老子倒是欣赏的很。这么着,现在听老子吩咐,就饶过你这一遭。若是不然,就给你一刀,看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那军官虽然有意放这少年一马,那少年却仍然挺立不动。沈拓远远看了,见不是事,便咳了两声,步上前去。
那伙金人却不将他放在心上,众人见他近前,仍然横七竖八,卧倒在地。只有那伙少年却是宋人,见沈拓走近,借着场中火光,看清了他脸,众少年急忙跪下行礼。
见众人跪倒,那军官却横了沈拓一眼,却只向那少年问道:“怎地,还是不成?”
边说,边将手中的佩刀紧上一紧,显是那少年再不答应,便要一刀斩将过去。
沈拓若是向他说情,不免碰一鼻子灰。这伙金人,连宋室嫔妃该杀也杀,该奸则奸,哪里将二帝放在眼里过。这一伙少年,显然是当日随着父母一起被抓到此处,纵是亲贵子弟,又岂能与皇帝后妃相比?
只要再稍稍顶撞一句,便必定是身首两处。
沈拓心知其理,便忙向黑面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哪家的子弟?”
那黑脸少年也不去理会金人,只一叩首,然后抱拳向沈拓朗声答道:“臣种极,叩见官家!”
沈拓眼前一亮,又向前一步,拉着他手,笑问道:“你是种家子弟罢?”
种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少年心性,虽然大难当前,有着性命之忧,却仍然为皇帝知道他是种家子弟而高兴和自傲。
当下又一叩首,答道:“臣父种古,祖父种师道。”
沈拓见他举止神情,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举止动作间,虽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与成人无异,他心里极是高兴,知道史书上记载不虚,西北种家,果然是宋朝的良将世家,家教极好,眼前的这种极虽然少年,风骨却已经与成人无异。
只是眼前危机迫在眉睫,他也顾不上再与种极多说,只道:“种家儿郎都是好汉子,好将军,连一匹马也上不得么?”
被人如此藐视,虽然对方是皇帝,种极仍是怒道:“臣自幼习武,莫说上得马,就是骑马征战,也是寻常。”
“好的很,那你便上马,骑几圈打上几杆,让朕瞧瞧。”
皇帝有命,却与那金人军官不同。种极当下应允,立刻走近一匹战马,以一个极漂亮的姿式,轻松骑到马上。
他显然是这一伙少年的领头人物,种极一上马,众少年也不待沈拓吩咐,只一个个窜将过去,乱纷纷跳在马上。
如此一来,众金兵虽仍是不愤诸少年不听使唤,却也知道沈拓有意来打圆场,对方毕竟是一国之主,却也不好使之太过难堪。
当下各人鼻中冷哼,俱道:“看他们骑术如何!”
沈拓也不打话,只又微微一笑,在场边重新坐下。他闲时爱读史书,心中自然知道,种家是北宋有名的军将世家,代出良将,其实作用还在民间盛传的杨家将之上。种极虽然看起来稚气犹存,不过身量高大,双手虎口处老茧深厚,显然是常拿兵器和骑马控缰所致。能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必定也是少年俊杰,骑术武功也不会差了。有此一念,竟是全不担心诸少年会在这伙金人球手面前出丑。
却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十余名宋人少年,要么是京中禁军世家子弟,要么是如种家这样的边将世家,宋代军人地位虽低,却是不折不扣的职业军人制度,与后世不同,武将家学严格,自幼都要习武读兵书,因此场中这些少年都是身手矫健,骑术不凡。他们对马球规则俱是不大明白,但是俯仰之间,操控起来并无滞碍之处,战马在他们的控制下,来回奔腾,迅疾如风,众人球杆接来打去,竟也是很有章法。
那伙金兵原是要拿他们取笑,因见如此,却也是无话可说。半响过后,便还由那军官叫道:“成了,没的跑坏了咱们的马儿。”
种极等人正骑的过瘾,却也无法,只得一个个跳下马来,却都是气定神闲,并无疲态。
眼见一众宋人得了脸面,连沈拓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很是高兴,众金兵心中不乐,却也没了兴致再练习下去。
当下一个个进场牵了自己的战马,鱼贯而出。进出时,众金兵横眉立目,杀气腾腾,诸多宋人少年却是不怕,神色如常。
待金人离去,当下由种极带头,十余少年欢呼雀跃,显是开心之极。
沈拓不由感慨,暗道:“几十万宋朝兵将,都是怕极了女真人。漫说此时当面对垒,就是隔着几十里地,一听女真人到了,怕也是吓的魂飞魄散。唯有这些少年,血气正盛,还堪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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