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张宪粗略估算,仅在靖康六年十二月这一个月,最少有百万石的粮食,被运送往各地前线。而在当时,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只需要七石粮便足温饱。这样一来,数月间调动的粮物、弓箭、刀枪盔甲等种种数资,很明显负担的将是一场超大规模旷日持久的大战役!
以他的性子,坐困愁城,面对转眼即至地大规模战事而无用武之地,却怎么能教他不愁眉不展。
有心去求皇帝,却知道自己捅地篓子不少,若不是皇帝欣赏,只怕早就罢官免职归乡为民了。而此时在这里教练新兵,本就是皇帝的意思,干冒圣意一意求去,他并不敢。
李显忠待他说完,心中极是佩服。虞允文与枢院参军司的计划,他也受命参与,此事份属绝密,象张宪这样地一军统制也还不能参与其中。而张宪只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觉察的十之八九,皇帝说他是难得的将才,此人确实是受之无愧。
而赵枉将此人困于此地的目的,他也差不多知晓。来年开春整个的作战计划,是要由荆襄发动,然后两准与川陕跟进,以张宪的性格,虽然在战场上是人中英杰,然而由太原攻城一战凸显其人性格上的弱点,却也是非常明显。只见局面,不掌全局,便是赵挂对他的评价。鳃u呕若是放得此人回到前线,天知道他能打出什么漂亮仗来,而河东打的越大,对整个战局地演变就会越发不利,所以张宪能力越强,此时反而越得被狗束在长安,不使他妄动。
李显忠心中明白,却并不敢向张宪说明,只含糊笑道:”兄长已经是名将,两府断然没有把你这个赫赫名将放在这里不用的道理。”
“两府?”张宪噗嗤一笑,点着李显忠道:“政事堂早就不能管军事,枢密院几位相公现下都出外,还有谁还理会我。”
他知道李显忠的难处,也不逼他,对方即将远行,也不好托他为自己到皇帝面前说情,当下扯开话题,两人议论些不相关的军务,到得军中就要闭营时,李显忠又向张宪借了麾下大将牛皋相随而行,得了承诺之后便告辞而出。此后数日,李显忠奉命西去,除了带了几十个内殿直侍卫外,尚有奉圣军副统制牛膏率百余轻骑,连同蒙古百户合勒带着十余名蒙古骑士,一同相随,与李显忠一同往漠北而去。
依着计划,到得漠北与合不勒商议妥当后,牛膏率少数人还长安,而李显忠则带数十心腹将士,赴万里之遥,赶往西域,前去观察刚在西域稳住阵脚,正在攻杀攻伐其余诸国的耶律大石。
上元已过,天气犹自没有和暖的迹象,在莆桥送别李显忠的张宪,看着四周残雪未尽,冻土依然,不禁有些凄然,向着李显忠道:“兄弟要去万里之远,怎么没有故旧亲朋来送也罢了,朝中陛下没有指示,命相关官员送行么?你毕竟也是代天行事!”
李显忠笑道:”男儿大丈夫,计较这些身外虚荣做什么?
我虽奉命出使,其实差事机密,大张旗鼓的让人送什么?至于亲朋故旧,我家中家将都跟随父亲,到横山去了。”
“横山?”
张宪心中猛然一惊,象李显忠这样的党项世家,近来被派往宋夏边境地不少,朝廷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在中原与金兵动手的时候,还有心图谋天下?
李显忠并不理会他的心事,张目顾盼,只见四处萧然,残枝秃衬残雪遍布,而道路两侧行人不断,皆是佩刀挟列,气态昂然,偶有禁军通过,也是甲胄森严,弓箭锐利,刀枪耀眼,几年之间,天下局势大变,而大宋军民百官的精气神也是大变一场口他见张宪始终有些意兴索然,知道对方还是为不能赶赴前方为苦,心中暗笑,想起对方当日太原城下的英风豪气,不禁朗声道:”此后一别良久,突然想起一首诗来,愿赋给兄长一听。”
张宪精神一振,笑道:“你背吧,且听听看。”
“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还家且行猎,弓矢速如飞。地迥鹰犬疾,草深狐兔肥。腰间带两绶,转晒生光辉。顾谓今日战,何如随建威?”
张宪默然良久,渐觉胸中血气翻涌,不禁向李显忠笑道:
“你且去吧,必定不负你此诗相赠!”
清明上河图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李显忠的出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知道内情的人原本就并不多,而对皇帝引外族骑兵来助战的决定,宋人的骄傲也还罢了,前朝唐皇引狼入室的前车之鉴犹在,不能不使人警惕。而为了为尊者讳,对赵桓这个决定便只得默而不言。
而真正知道赵桓用意的几个大臣,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做玩笑。
在举朝的沉默中,李显忠挥别张宪,踏上征途。而张宪也自回营,继续操练他的新兵。
而就在其后不久,另一桩大事更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使得李显忠的出使,很快更被人淡忘。
靖康七年二月,皇帝下诏,令参知政事张所罢为瑞明殿学士,谏院,参知政事谢亮罢为知谭州,两个忠正大臣一起罢相,继任者余平,向以酷吏闻名,这几年在他的掌握下,廉政司肃贪卓有成效,无数贪官落马,而司下下辖的学习班,更令不少官员闻风色变。
与前朝各代对爱说话的士大夫官员没有办法的全然不同,赵桓的学习班学之后世,用诸当今,比什么贬斥,免官,更令得官员们害怕。不打不骂,不算虐待,却让你丧失人身自由,无休止的会议,宣讲,学习,书写材料,上报学习心得,令得所有进班学习的官员不胜其烦,而不在所谓的精神到肉体上都认识到了错误,根本不可能毕业出班。
这样一来,这种学习班又钳制了不同的言论和庸懦无能的官员,又使得相当数量的官员,真正改变了思维方式,出来之后,多半成为良吏。
余平立功甚大,却也积怨很多。加上他为人确实冷峻刻薄,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确实也犯下了不少过错。群臣弹劾他的表章这几年没一天消停过,而此人竟致参知政事,同时仍然提举廉政司,地位的提高势必使得此人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而可以整治的官员亦越来越多。
张守的任命,则引发地争执极小,甚至多半人拍手称快。与张所、谢亮相比,此人名声不显。其实为人知大节而忘小利,为人谦冲和易,而又颇有操守,更善于调节主官与下属的关系,分别责权,是一个很难得的组织型干部。
赵桓用他,正好可以在参知政事中留下一个以清正刚廉又性格平和的宰相,这样可以不使得政事堂的格局太过失衡,所谓的帝王心术,不过如此了。
两人上任之初。职责便很分明。余平的精力仍然是在吏治上。而张守兼管吏部,负责整个朝廷官员的组织升迁,赵开兼理三司。秦桧则开始了长安太学诸舍地建设,学校老师的招纳。
待到二月时,秦桧与余平连上奏疏,请立学校,请立农田水利法,请复行青苗法,请复行方田均税诸法。
众疏一上,不但长安官场震动,连同全国各地,都是大为震惊。
襄阳李纲连连上疏。反对诸法,甚至表示要亲自回长安,面见皇帝力陈此事。
而诸多地方官员,亦是连连上书,反对重行诸法。
与蔡京假模假式的重行新法不同,天下人此时都知道皇帝赵桓的心术智谋,以及刚毅的性格,若是赵桓行起新法来,其效果与对天下大局的触动。不但是蔡京不能比,便是当年的神宗,亦不能比。
众疏一上,除了几个知情者以外,整个长安的官场俱是陷入了动荡不安。与整个官场担心变法的情绪相比,诸如物资持续的调动,新兵调配前往前线战场,很多后备优秀将领,也从帝国地远疆陆续调配至各地地战场之上。
赵开身为计相,整个三司,亦就是度支,盐铁,户部,俱在他统管之下,整个宋朝的财赋大事,都由他来筹备。
这几年来,朝廷多方节省,把很多不必要的开支省去,而去岁更是大减州县与中央官员,甚至连内廷人数,比起宣和年间,都少了几十倍下去,而禁军地裁减,更是节省了大量的军费。这些钱,大半用在更换军队装备,强化禁军主力的待遇,建造研发新式装备,然后便是兴革农田水利,道路桥梁,其实也多半是为了整个战场来做准备。
新年过了不久,整个靖康七年的财政筹划也紧急归划出来,这种年初计算收入,然后按收入来制定计划的财务制度,比原本的先归定好收入,然后按收入去收取赋税的简单型财政办法,更加复杂繁芜,也更需要专门的优秀的财务人才。
但缺乏财务人才已经是宋朝的积弊,士大夫不言利地作风,百年间早就深入人心,与财政高一样能能担任重臣的唐朝相比,宋朝理学已经渐渐抬头,很多儒学的弊端开始显现,象赵开这样的兴利之臣,能担任知州就已经是难得,更别提任参知政事。所以,专门的财赋人才越来越少,更别提更低级的算术财务高手,种种不利,加上今年的财务支出越发的繁多,整个三司动员了几千名官员及吏员一起动手,整整忙了一个新年,才在皇帝多次催促之下,匆忙计算完毕。
与一般的文臣不同,赵开身为计相,赵桓与枢院制定地做战计划并不能在他面前隐瞒,一待计划做完,他便屏退众人,自己简单汇总,缜密小心的装在自己的袖中,向着宫中来请见皇帝。
他是参知政事中最被信任,也是事非最少的一位,与后世相同,一个技术型的官僚,确实能减少不少明枪暗箭。
天气已经渐渐和暖,赵开到得宫中时,才知道皇帝正在骑马。宫中面积虽然不大,好在用人也不多,与一般的官衙相比,还是要宽敞不少,赵桓每日骑射不缀,老是出外不便,因此下令人在宫中修了马道,蜿蜒绵长,足为驰骋之用。
赵开略看了一下日头,知道自己今日来的过早,自失一笑,便自顾自到得赵桓每日办事的殿阁之外等候。
谁知到了正殿,内侍搬来椅子时,却见秦桧与余平二人亦在,而且两人正负手说笑,观看着殿阁中悬挂的字画,低语讨论,显见得交情非比寻常。
他心中一阵厌烦,近日这两人联起手来搞风搞雨,赵开虽然专心财赋之事,别事基本不理,不过仍然觉得所谓变法之事太过危险,也不适宜在这个时候提出,而眼前这两人只重利益,蛊惑圣君自乱阵脚,委实可厌。
依着唐朝留下的规矩,宰相在政事堂办事至中午,由皇帝依旧例赐宴,称为堂馔,各宰相一起会食,席间也能商量政务,统一看法,免起争执。
自上月余平拜参知以来,赵开心中着实不悦,经常借口事务繁忙而弃堂馔,如此一来,众人也知道他的心思,余平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一心想整治赵开,却因为此人身负整个财赋大权,皇帝对他任重非常,一时也不敢下手罢了。
大家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到底身为宰相,不肯失了大臣风范,余平与秦桧一听到动静,便都回头,见是赵开来此,两人一--飘天文学--头微笑,向赵开拱手致意道:“赵公竟也来了,是陛下传见么?”
赵开一边还礼,一边笑道:“这到不是,不过三司已经将今年的开支算出,某特来禀知陛下。”
此语一出,秦桧与余平均是会意,当下一起道:“此事要紧,陛下最近很是着急,连连催促。”
余平更道:“不知道今年的使费如何,收入如何?”
赵开淡然一笑,向他道:“余公孟浪了,此事天子尚不得闻知,怎么大臣敢自请问!”
余平倒确实是孟浪了一点,不过一会赵桓过来,赵开也必然要讲,此时不过是给这个新进的参知一个小小的难堪罢了。
余平心中暗恨,脸上亦是讪讪,秦桧忙转圆道:“赵公谨慎,不过吾辈位列宰执,虽然公专责三司财赋一事,可是我与余公亦是参知,便是预谋筹划,又能如何?”
赵开冷道:“参知各专其职,这是陛下的话,秦相公不服陛下处断么?”
秦桧心中暗恨,知道此人专责财政,在做官上实在差的太远,当下也只得隐忍不言,退让了事。
赵开却又笑道:“若是李相公在此,某自然能说。李相公平章军国事,天下诸事何事不能预闻?听说他连上奏疏,要来长安面见陛下,甚至有可能就在长安主持大局,这样一来,很多事便更加顺手了。”
余平与秦桧相顾默然,对李纲这样的元老重臣,他们资历德望相差太远,而且李纲身为平章军国事,在北宋这个时代,是从来没有授予人臣的重任,也可以看的出皇帝对李纲是如何的信任倚重。若是此人当真来了长安,政事堂自然是先向他负责,禀报诸事由他处断,此人与历朝那些养老的首相不同,年不过六十左右,精力旺盛,敢于担当,而且又是政军两把抓,若是他当真来了,以后的日子自然难过的紧。
正相顾无言,却听赵桓在外笑道:“李纲必不会至此,他来长安的事,朕自然会有决断。”
“陛下……”
清明上河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兴亡感慨
几个宰相收起争执,一起俯身行礼。赵桓摆手笑道:“诸位相公不必如此。”
一边说,一边自己到得殿角,换衣洗漱。
待他收拾齐整,方才转身升座,向着诸人正容道:“赵开来意朕已经知道,余、秦二卿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最近因变法一事起的风波吧?”
余平连忙躬身,答道:“正是。这些日子坊间传言甚凶,不少大臣表章弹劾,臣已经自请辞职,陛下勉留,臣不胜感激。然则,对臣的攻汗不止,臣舰颜居于相位亦不能自安,还请陛下诏斥,以定变法之意。”
说罢,从自己袖中悉悉索索掏出一张纸来,让身旁内侍转递给赵桓。
赵桓略瞄一眼,只见上面细细密密写满了人名,都是些反对变法,要求皇帝斥退余平、秦桧二人的大臣名单。
他随手将奏疏放在一边,似笑不笑的道:“余卿果真是刚毅之士。”
余平生就的这种性格,听得皇帝夸奖,却也并不谦虚,只应声答道:“王荆公变法不肯杀人,使司马光、苏轼等人尽坏新法,臣以为,变法当得杀人,陛下以铁碗手段酷治群臣,则无人敢再做仗马之鸣,则新法推行,必不再受掣肘。”
赵开听的大怒,他原本就是关西大汉,满脸红润,此时更是气脸色涨红,浑身颤抖。只是宰相当着皇帝争吵的事还从未有过,他只得不住默想,绝不能失大臣之体,这才忍住没有上前去辩驳。
秦桧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骂:“蠢才!”
赵桓神情不变,待余平说完,方道:“卿言虽是有理,不过祖宗有言在先,不可擅杀士大夫。亦不可因言罪人。”
余平步步紧逼,又道:“陛下宏图膜烈,虽然守成实同开创,变一变祖宗规矩,又能如何!”
“此事朕自有考量,卿不必再说。”
余平见赵桓似有不悦之色,只得应诺退后,不敢再说。
赵桓定一定神。知道余平这样的人必定不能久用,用之某一个机构,他能发挥出最大的效能,而用之高位,他便着手对付同僚,然后便会凯觎首相的位子,最后必定会成为权相,而是否有篡位的野心,还需再看。
只是此时正得用他,也不必加以斥责。
当下温声缓道:“此次让诸卿上书言变法事。其实不过是障眼法。
朕亦知此时多行诸法,必定会使得朝野侧目,甚至致政局大变。朕已经手札李纲。让他知晓,除了学校与农田水利法外,其余诸法均不施行,如此,李纲不必来长安,而事态过不多久,也会渐渐平息。”
秦桧早知端底,而赵开与余平二人,却是只觉愕然。赵开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欣慰。斜眼看一眼余平,见对方铁青着脸,心中更是高兴。
赵桓见余平要上前说话,便摆手笑道:“此事到不是意要瞒着余卿,只是你刚任参知,国内大局并不通晓。朕在此时抛出诸多变法主张,不过是乱人耳目,其中细节关碍,你下去后与秦桧细说。便知端底。”
余平深知赵桓表面上和蔼,能容人言,其实为人峻刻,而且性格刚,毅,回长安后虽然不曾违祖制而杀人禁言,其实专制之处远超前代宋帝。此次前来朝见,一门心思要把皇帝的心火拱起来,抓捕杀害一批官员,然后借着皇帝的威权来树立自己地官威,一定可以事半功倍,怎料皇帝和风细雨,几句话便摆平了此事,一场诺大的风波,就此消散。
他心里委实不甘,然而知道皇帝与赵开还有要事,当下只得告辞辞出,秦桧见他离去,又见赵桓向自己点头示意,便也急忙离去。
见他二人陆续离开,赵开只觉松了一口大气,向着赵桓由衷道:
“陛下决意并不变法,臣以为甚是英明。”
赵桓面色阴沉,向他道:“不是不变法,不过是未到其时。现下的大政还是要打败金人,收复燕云,到那时,不变法则不能变千年困局,朕,身肩重任,非尔可以理解。”
赵开一楞,听得赵桓语气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不觉问道:
“以陛下天纵之才,驱逐女真收复燕云,皆不是难事。而今天下更是吏治大好,渐有国富民强之势,而禁军整编后,亦是精锐难挡,国朝自开国百年来,从未有如此好局,待天下重归一统后,只需谨守法度,外牧蛮夷内修政治,则陛下远超唐太宗多矣,又何苦生事呢。”
见赵桓不为所动,赵开心中大急,又道:“仁宗与神宗欲变法,其实是国弱民贫,而今局势大变,虽不变而变,陛下又何苦求一变法之名,而坏天下大事?”
“这都是人治,人亡政息。朕所在意的,是朕身后。“
赵桓脱口而出,又见赵开目瞪口呆,自己也是好笑。与赵开这样标准的“古人”讨论什么人亡政息,兴亡规律,确实也太过超前。他自己的忧虑,也只得由自己一个人来解决了。
因又向赵开解释道:“朕实不惧外患,不怕内乱,而朕之子别,贤愚不等,焉可不事先设法。不然,太祖何等神武,太宗连一个幽州也攻不下,反而受了箭伤,忧愤而死,真宗、仁宗诸帝,守成尚且不可”隍论进取。”
赵桓肆意攻汗着自己的祖先诸帝,赵开不便接话,虽然听地心惊肉颤,却也不得不承赵桓所说是实。
“所以变法不得不行,而且托言新法,其实是要立万世不变之法度。赵开,你等着瞧罢了,朕必定会使大宋再不致受辱于外夷。”
赵开终接口道:“然则任用奸佞,所托非人,亦是当日变法失败的主因。”
“不然,奸佞有奸佞的用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而不见义。而士大夫所说的义,其实多半只是书生见识,用来做事是不成的。不过义这个东西,也是中华道统所在,朕不会忽略的,赵卿你可以放心。”
“陛下英明睿智,臣相信陛下必定不会犯神宗犯过的过错。”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赵开道:“朕自然不会。”
又问赵开道:“今日你来,必是今年的支出已经算出?”
赵开点头答道:“正是。”说罢将自己袖中折纸拿出,开口念道:
“去岁收入七千一百万贯,支出六千九百万贯,尚余两百万,藏于长安库中。今年计收七千三百万贯,若依陛下盘算,恐收入不敷使用,将入不敷出。其中军费占了七成,农田水利两成,而官员俸禄诸项开支,则不满一成了。”
他看一眼赵桓脸色,又道:“这只是大略,明显请陛下自己细看。”
赵桓一手接过,略看几眼,便笑道:“这么些东西,其实若是精通财会算术之法,早就能算的出。”
见赵开面露惭愧之色,赵桓摆手道:“这怨不得你,现下愿学算术的人越发地少,半部论语治天下?笑话。赵开,朕地太学,最少有三成的人要学算术,学出来一样做官,五年之后,你便不会再有今日之忧。”
赵开面露沉思之色,还未细思,又听赵桓接道:“也罢了,仗打起来,总会得对方府库收入,可以弥补些不足。稍差一些,并不关碍大局。今年大战打过,明后年禁军使费必定减少,到时候又可省下钱来做些别的事。而我朝搜罗赋税之重,远过前代,过几年能大量减免赋税,使得百姓息肩,稍减劳苦,然后民富而国强,则朕再没有忧心之处了。”
“陛下有此一念,上天必佑我大宋。”赵开心中极是感动,宋朝历代皇帝也多有爱民之说,而其实每常想地,都是国家军队的强大,而诸帝之中,真正说得上俭省而恤民力的,唯有眼前这个皇帝,而心心念念要减免赋税的,也是眼前的这位皇帝。
他躬下身去,有心多说几句称赞的话,却只觉词穷口拙,一时说不出口。
赵桓看他模样,忍不住大笑道:“卿但为朕理财,使朕没有后顾之忧,比说几句颂圣话要好的多。”
说罢又看手中清单,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道:“一千辆霹雳车便费钱三百多万贯,当的朕心惊肉跳……一把陌刀近五十贯?”
赵开忍住笑意,答道:“步人甲,陌刀等物,皆新制打造,生产之前,研制便耗钱不少。不过臣亲眼见过,那陌刀铁柄三尖,厚重锐利,若有万人勇士,着重甲持此刀,敌人纵千骑万马,亦不能近身也。”
宋朝时并没有大规模的贵金属出现,白银多半产于南美和日本,而此时这两个地方,一个还是蛮荒之地,一个也不懂制银办法,银的产量很少,宋人以铜钱为最基本地交易方式,经济发展到了这个时候,铜钱一则是面额太小,二来则因制作铜器获利更大,宋朝以百万矿工昼夜不停的采矿锻炼,也不敷使用。而根据后世推算,宋人一贯钱约等白银一两,赵桓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仿佛看到成堆的铜钱长江大河一般的流走,委实心痛。待听到赵开的说辞,只得笑道:“但愿如此,亦但愿前线将士,不负朕望,亦不负赵卿辛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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