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辽东富庶,自可当地收取赋税。”
“辽东百姓,未蒙王治之利,先受大唐之税矣,人情必失,人心不安,又须多备兵卒镇抚……如此下去,必将积利州拖垮。昔日狄仁杰为何建议武后弃辽东,不正是因为辽东所耗极具,连大唐一国之力尚无法支撑,何况以叶司马一人之力?”
他们争得非常激烈,从中可以看出各人不同的想法来。南霁云军人,所思不够远,只想着仗打,钳牟丁归化之人,心中尚存不安,这二人不去说他们。张镐、王昌龄持论激烈,无非是二人迫切地希望在边疆立下卓勋,而岑参是很早就与叶畅商议过治边方略的,故此有持稳经营之意。
争到这里,双方都闭口不言,只等叶畅决断。
叶畅更倾向于求稳。
如岑参所言,他手中人才不足,财力不足,人力也不足,现在就统治整个辽东,必然会不稳,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物资用于所谓的“维稳”之上。而且会让大量原行辽东各族头人,获取权力,混入他的体制之中,短时间内就让他被架空来。他就算能力再强,也不过是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勉强抚定辽东,他一但死去或者离开,那么辽东又会恢复原状。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就是中上之姿,也就是比此时人多出的一千多年见闻是其所长,真让他陷入“维稳”的旋涡之中,泰半精力都会被这东西吸去,甚至可能越维越不稳。
“我手中只有六千兵,若是就地募兵,彼等能否与我等同心,这是一个大问题。此次北征,当地土兵是什么情形,大伙也都看到了,平日里毫无军纪,战时乱哄哄如集市,若非如此,契丹人还不会败得如此彻底。”叶畅见众人都看他,便叹息着道:“张公所说甚是,此次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但我们却不得不弃之。”
张镐脸顿时红了起来,几乎要与叶畅争执,叶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着说话:“但虽然弃之,却不是什么都不作为,以我之见,我们可以不要其地,却要收其人,可以不要其人,却要收其心”
这一句说出来,顿时转移了张镐的注意力,张镐皱眉问道:“司马此言何意?”
“我将下令,于整个辽东推行《禁以唐人为奴令》,凡唐人男女,不得用之为奴,若有用唐人男女为奴者,则视与我为敌,我当与其为贼,剿讨诛灭之。凡是释放唐人奴婢送还至我治下者,我当偿其身价,不令其受损。”
虽然在积利州经营了一年,但叶畅很清楚,自己的根基仍然不稳。朝廷虽是允他自河北道、江淮道招募流亡二十万以实辽东,可这个过程却太长,短时间内难见成效。他必须将辽东的唐人都招拢来,使之成为自己的根基。
“嘶”听到这个命令,虽人倒还好,钳牟丁可是吸了口冷气。
只是对蓄养唐人为奴婢而且不肯接受赎买的辽东各族头人挥起屠刀,看上去是很和缓,可骨子里的杀气腾腾,钳牟丁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就如唐人喜欢蓄养新罗婢一样,这辽东的高句丽、室韦、扶余、渤海、新罗人,也爱蓄养唐人为奴婢。叶畅此言,绝不是象表面那么简单。
果然,他听得叶畅又道:“我们此次获胜,并非实力使然,更多是奇计,奇计可一胜二胜却不可能永远胜,要想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唯一的依靠,还是实力。故此,此战之后,我欲将积利军扩充至六千人。凡不遵我《禁奴令》者,正好可以与我练兵。”
这是正规军,以积利州如今才八万的在册人口,养六千常备正规军,数量就有些大了。而以那些零散的各族头人、酋长来打磨这支军队,亦可以看出叶畅求稳的一面。不过扩军、打战,正合了南霁云的心意,也让张镐等人不虞没有边功可立,倒不失为一条解决内部分歧的道路。
“建安州高公,心募大唐,向来恭顺,他已经向我说了,愿献册纳土,以建安州一州之地内附,我已经允了此事。”叶畅又道,算是为上一条做出的解释。
建安州地域比积利州更大,治下百姓有十余万,汉人亦占了一半以上,加上建安州,那么设六千常备的正规军,便不算负担太沉重了。
这消息众人都不知道,一个个愣住了,钳牟丁想到那高箕在战场上与自己说话的情形,心中顿时了然:这位高刺史倒是个明白人。
“我在积利、建安二州,推行《宅田令》,公告辽东,并将《宅田令》适用之人,由唐人,推广到归化唐人身上。”
“何为《宅田令》?”事关民政,王昌龄便问道,他对于叶畅的一些政令,还不是很熟悉。
盛唐夜唱 第287章 契丹小娘颜色殊
“凡属唐人,可于积利、建安二州,择无主荒地,缴十文钱之后任占二十亩。()每四名置永业田者,出一青壮承担徭役,并缴赋税五年之后,便可以此田为永业。”
这是大唐版的解奴宣言与宅地法,整个东北广阔之地,如今才三百万人口,而名义上大唐属地的辽东,则只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用地广人稀来说此时的辽东,是名副其实的,故此,叶畅根本不担心会没有足够的土地来分给百姓。
实在没有……那个时候渤海国也应该在他治下了吧。
因为此前有内容接近的法令在积利州推行,故此张镐、岑参并不觉得奇怪,倒是钳牟丁,听得此言后欢喜地拜倒,郑重其事地给叶畅叩首:“卑职替如卑职一般的归化唐人谢过司马这仁心”
“虽是如此,你归化司的事情可就多了。”叶畅哈哈一笑:“终有一日,这辽东没有什么汉人、高句丽人、室韦人之分,只有一族,就是唐人。”
这个时候,王昌龄才一拍掌:“妙啊,叶司马此策,何愁这辽东人心不附叶司马,也受我一礼”
他也是起身,向叶畅行礼,然后略带惭意地道:“我此前以为,叶司马军略、赚钱,皆是人杰,民政一项,乃司马所短,于今来看,却是我井底之蛙,不知司马胸中丘壑啊。”
他是个实诚人,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没有因为叶畅年纪比他要小上三十岁而感到羞愧。叶畅却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人口滋生简单,但养活他们却是不易。故农事为本,我在辽东,无非就是六个字,勤练兵,广积粮,勤练兵我与南二哥、善直三哥自可为之,而广积粮,则要倚仗王公了。”
“必尽全力,以附骥尾”
到这里,众人意见算是统一了,张镐犹有些不舍,与王昌龄出门时把臂道:“这安市城亦有过万百姓,可惜了……”
王昌龄笑道:“张公何必心急,叶司马练出强兵之后,欲取这安市城,有何难哉?莫说安市城,便是北边的盖牟州、南苏州,到时去取也不过是探囊取物我观叶司马,有远志且有深谋,班超经营西域,不过二代而终,叶司马经营辽东,乃为我汉人千年基业而谋之也”
张镐一笑,没有回应,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王昌龄说完这个,便又上去抓住岑参:“岑公,你说每年花费十九万贯之事,愿闻其详。”
积利州才八万人口,每年官府花费就达十九万之巨,从岑参的口气来看,这些钱并不是用在官吏薪俸上,故此王昌龄甚为好奇:究竟是哪儿用掉了这么多钱。
“兴建港口,铺桥修路,建了四所书院、四座医馆……”
岑参一边说一边摇头,十九万贯算得了什么,按照叶畅原先的计划,只怕九十万贯都打不住
“书院医馆?”
“对,书院乃教习之所,便是凡九岁之上、十二岁之下孩童,无论汉胡,皆须就近入书院授课,设字、射、数、理四科……”
字就是识字,射则是骑射战阵,数即数学,理却是“道理”,包括春夏秋冬这样的自然之理,也包括人生道理。()这些都只是启蒙学科,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但在这盛唐之时,书院之风尚未盛行,除了官学之外,少有学校,故此积利州在行此事,让王昌龄愣住了。
“叶司马好大气魄这是……这是……”
“这是为往圣继绝学。”岑参笑道:“当初叶十一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句时,某顿时拜服,乃立志为其佐辅,当助叶司马一臂之力。惜哉我无所长,能做者不过万一”
王昌龄听得这钪锵有力的一句后,刹那间也是呆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我只以为自己已经是看透了叶十一郎,却不曾想,每每以为见至顶峰之时,便又见另一奇峰更高……叶十一如山如渊,非常人能揣测,其人必胜班超之流…我亦当如岑公,倾心助其一臂之力。这民政之事,理财为其枢要……岑公与我,皆无理财之能,张公则善于军略奇谋……理财,对了,倒是有一人”
他是想到就做的人,故此松开岑参,又去找叶畅,结果便看到叶畅正在喝斥一个军士:“你这厮倒是好大的胆子,整日里脑子里想的就是小娘?”
“我在来此之前,可不怎么想,只是见着了才想。”被训丨者正是樊重武,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身份不高,故此没有资格参与方才的会议,但是因为心里想着那迪烈的女儿,终究还是壮着胆子来求见。
“没出息”叶畅又骂了一声。
樊重武缩着脖子,倒退着走了几步想跑,叶畅又把他喊住:“你这厮又要做什么?”
“回去睡觉去。”樊重武垂头丧气地道。
“瞧你那模样,不过就是一个小娘,便成这德性”对樊重武这厮,叶畅还是寄予一定期望的,他勇武只能算一般,不过是个愿意动脑子的,就是有时一根筋,象现在便是。这种人,要顺毛捋着,用得好了,有奇效。想到这,他哼了声:“带路”
“去哪?”
“当然是去看那小娘,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美人,能让你迷成这模样”
樊重武顿时大喜,然后又面现忧色:“司马,我带路可以……不过你自己,可不能瞧上了和我抢”
他终究是性子野,虽然学了军纪,却还不懂什么规矩,和叶畅也这般说话。旁边的南霁云一巴掌便拍过去,抽得他险些趴在地上,他一边呼疼,一边紧张地看着叶畅。
“那难说。”叶畅又哼了一声道:“便是我自己不要,迪烈的女儿……我也可以用来赏人”
“赏我成不?”
“带路,莫让我说第三遍”
樊重武亦喜亦忧,只能带路,叶畅见王昌龄又跟了过来,便招呼道:“王公可是还有别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聊,去看看这厮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
王昌龄已过半百之年,对于美人什么的兴趣不是很大,他道:“叶司马,辽东经营不易,司马幕下,张公可为谋主,岑公可主文书,某无所长,唯能为司马劝农,还缺一经济能手,能为司马理财啊。”
叶畅闻弦歌而知雅意:“莫非王公有人荐我?”
“正是,正有一人……”王昌龄略一思忖,然后缓缓道:“此人声名远扬,叶司马也必闻之。”
“敢问是谁?”
“曹州刘士安。”
“刘士安?”叶畅琢磨了一会儿,并不记得这个人物,脸上便有疑惑。
王昌龄见了提醒道:“便是刘晏”
“原来是他,王公与他有交情?”叶畅闻言一扬眉,这人的名声,确实是听过。这人在唐时便以理财治民著称,而且他恐怕是出仕为官最年幼之人,才九岁(一说七岁),便当了秘书省正字,此事迹,被列入《三字经》中
“颇有往来,曾有诗歌唱和。”王昌龄道:“他曾与我有言,天下各处皆有理财之机,卩见钱流地上,。我素知刘士公言下无虚,既出此语,必有其能”
见叶畅笑了起来,王昌龄又道:“愿以我之微末职司,担保其人确有才
“王公啊,我也听过刘晏大名,只不过如今刘晏可是洛阳尉,而且考绩甚优,怕是不愿意来这辽东之地”
王昌龄一听便默然了,他只顾着荐人,却忘了刘晏早有才名,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又在洛阳尉这个可谓重要的职司上,岂象他一般,只是一个区区江宁尉,又已年老,再无机会,便要蹉跎终身
“不过王公所说也是道理,总得试上一试。”叶畅又笑道:“就请王公将我辽东之事,以书信告之,探探其意愿,如何?”
“愿效此劳”王昌龄道。
见王昌龄欲离去写信,叶畅失笑道:“王公当真雷厉风行,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先与我一起去见见将我部下智勇双全之士都迷倒的美人。”
樊重武在前面顿时乐了,方才叶畅喝斥他,他觉得自己这次要丢大脸出大丑,不仅美人没有弄到手,在叶畅心中的形象也被破坏了。现在一听叶畅夸他“智勇双全”,那简直比灌了**入口还要甜,顿时心花怒放,咳了两下,将胸挺了起来,摆出一副威猛模样。
他几乎是横着走在前,领着叶畅等便向城西南行去。没有多久,便看到一处用木栅栏围起的空地,周围有数百名安市城兵守着,见到樊重武行来,便有人上前狂拍马屁:“樊将军又来瞧美人了?小人早就说了,樊将军只要一声令下,小人便将美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嘘,不许胡说”樊重武原本高挺的胸膛顿时又收了回去,瞪着那厮喝了一声:“我家司马在此”
“司马……”那安市城兵一哆嗦,在他眼里樊重武便已经是大人物了,那么指挥樊重武的积利州司马叶畅,又是何等了不起的大人物
叶畅只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众人入了那栅栏中,便看到几个契丹孩童满眼恐惧与仇恨地躲到一边,叶畅见他们一个个那模样,眉头一皱:“怎么,没给他们吃的,怎么将孩童饿成这模样了?”
“那是契丹人,饿死一个今后就少一个祸害。”樊重武嘟囔道。
“那你还瞧上了契丹人家的小娘呢”叶畅瞪着他道:“这些都是我们积利州的财产,饿死一个,便是损失……你这厮管着契丹营,便是这般做的?”
樊重武于笑了两声,向着那安市城军官使了个眼色:“去弄些粥来,莫真饿死了。”
“是。”那军官可不敢在叶畅面前大声说话,点头哈腰,然后小跑着离开。樊重武带着叶畅穿过几座帐幕,到了中间最大的一处,然后咳了一声:“阿依丽,我来了”
“嗡”
一只马扎从帐中扔了出来,险些砸中了叶畅,叶畅身边自然有卫士,顿时拔刀要往帐里冲,结果又是“哗”一声,一盆不知什么水浇了出来,将一个卫士淋得满头都是。
“别,别,她只是脾气大些,不是真要为恶……”樊重武脸色大变,慌忙喊道。
叶畅示意卫士不必太紧张,笑着道:“这便是你瞧中的女郎欢迎你的手段
樊重武嘿嘿一笑:“常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烂腌菜……她越是如此对我,便越是对我欢喜。”
这厮的心灵大概有些问题吧,叶畅心中暗想,莫非是积利州男女比例失调得太过了,致使这种到了年纪的变得有些不正常?
“哇噜咕叽呗呐……”
然后叶畅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子声音吼了起来,只不过满嘴都是契丹语,叶畅却是听不懂。樊重武在旁眉开眼笑,叶畅讶然道:“你听得懂?”
“我也不懂契丹语,但听得她说话,心里便说不出的畅快。”
叶畅对这贱人有些无语了,向身边卫士一使眼色:“带出来,莫伤着了。
卫士冲了进去,但转眼就一脸古怪地退了出来,然后,叶畅便看到让樊重武念念不忘的迪烈女儿阿伊丽了。
此女身高六尺,端的高大,最重要的是,她腰围只怕也有五尺,长得膀阔腰圆,叶畅身边能与她相提并论者,唯有释善直一人。
便是南霁云,都没有此女雄壮
叶畅的眼睛都看直了,王昌龄同样发呆,这位真是女郎么?
再看了看樊重武的身板,与那位阿伊丽比一比,叶畅忽然笑了起来。
“坏了,坏了,果然眼睛都看直了,大胸脯大屁股,正好生养,听闻天子宠爱的杨贵妃杨娘娘,便是这种模样……叶司马定然也被迷住了”
樊重武心中嘀咕,哀声叹气起来,叶畅拉着王昌龄转身就走:“樊重武,只要你能降伏这女郎,这婚事我便准了。但若你被这女郎降伏了,我可就要连你的脑袋一起砍掉”
盛唐夜唱 第288章 辽河水深风云扬
辽河之西,一个少年郎远远望着河对岸,略薄的双唇紧紧抿了一下。
在他身后,一群身着大唐官兵服饰的军士正在牧马,一个个神情肃然。
“怀玉,当真要去做?”
少年郎身后一人身材雄伟,沉声向他问道,这少年回过头来笑了笑:“兄长胆量也特小了些,此时正我辈立功之机,岂可放过,你看董将军,一听我建言,便立刻出兵
被称为兄长之人摇头苦笑,自己这个表弟,年纪不大,才十五岁,可升官之心却是极为迫切。此次得了消息,他鼓动自己不说,还将董秦也说动了。
他只是一个裨将,董秦却已经是平卢军先锋使,身份地位更在他之上。不过董秦性子憨直,又喜好女色,故此为他表弟所说动,竟然出兵冒这个险。
“你心太急,怀玉,再过几年,你何愁没有立功的机会我观安大夫其人,不似此前几位节度,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到时就算没有边事,他想法子也要弄出些边事来”他又劝说道。
“兄长,出名要乘早啊。”被称为怀玉的少年郎一扬眉:“那叶畅扬名于长安时,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我李怀玉如今与他当时年纪相当,难道我竟然不如他?”
听得李怀玉提起叶畅,那身材雄伟之人眼前便是一片火热。
身在辽东之地,谁不知道叶畅
几乎就是赤手空拳到了辽东,只靠着收拢一些当地汉人,便白手起家打出了一州之地,从一个挂名的襄平守捉,到现在的辽东行军总管府录事参军,这官职的变化,可是一种飞跃
“我侯希逸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若再抓不住机会,只怕这一生就唯有蹉跎……怀玉擅自向董先锋建言,结好这位将军,倒是我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侯希逸向着后方望去:“董先锋还未至啊?”
“未至正好,咱们过河,先夺头功”李怀玉目光闪动:“安大夫能做的事情,咱们如何做不得?”
“那就过河吧”侯希逸想想,河对岸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了:“乘着这机会,立个功劳回来”
“前些日子捉到的契丹人不是说了么,安市城都被积利州军占了,想必契丹大军已经尽败,咱们能捡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微末功劳”
李怀玉尖声笑了起来,他眼中寒光闪动,一点都不象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们择水势较缓、河道较浅的地方渡了河,却没有往安市城北走,而是径直到了安市州与建安州之间的要道大石桥。此处原本也是一条河沟,当初太宗皇帝东征时御马过此,陷于河滩之中,乃建石桥得过。这是南北交通的要道,他们一到之后,立刻在大石桥两端各设关卡,拦截往来的人员。
此时刚刚过兵,再大胆的客商,也不敢经此处,而少数行人,远远望见这里聚着数百兵士,也都纷纷避开。
故此,他们到了这边好半天,竟然连一人也没有遇上。
“兄长,不对劲儿,当真要在这里?”李怀玉问道。
“你比愚兄心大,但毕竟年轻,有此事情想的还不周到。那叶畅夺了安市城,却如何能久守?自然是要将他的收获送归积利州城,所谓见者有份,咱们在这里拦下了,他想要瞒过去,就得将功劳分润一份与我们”
“兄长倒是不贪。”李怀玉呵呵笑了一声。
他年少,看不惯便直说了,侯希逸却是欣然点头:“正当如此,若是太贪,激得那叶畅反击,也不是好事。”
“这般叶畅就不……”
正说话,突然间有人叫道:“来人了来人了”
他二人停止谈话,举目北望,便看到一大队人马,约有四五百之众,正在向此处行来。头尾各有三十余骑,中间则是步行,远见不清,但渐近之后,便看到中间三百余人,尽数是妇孺。
这却是将被俘的存丹妇孺送往南面去。
对于这些妇孺,叶畅自有安排,妇人可以发给民团一般兵士为妻,孩童集中起来管教、上学,自然,他们将永远失去自己的契丹名字,而会改用汉人姓名,待他们长大之后,除极少数外,几乎所有人将不再会说契丹话语。
因为是迪烈汗的女儿,所以阿伊丽是这第一批被送走者中的一员。樊重武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樊重武,两人便一路相看一路行来。
对樊重武这厮,叶畅已经彻底绝望了,也只能由得他去。
“阿伊丽,你可知道,我原先不叫樊重武这个名字,我原先叫樊季勇,后来嫌这个名字晦气,陪我二十余年也没让我赚个媳妇儿,后来我便央了水云观的陈真人,给我换一个能行运的名字。哈哈,没有想到果然有用,这还不到一年光景,大胸脯大屁股的媳妇儿便到手了”
“阿伊丽,我也不瞒你,叶司马说了,我若是娶你为妻,便休想升职为官……这是规矩,他不能为我一人坏了规矩。我可是琢磨了许久,如今我家中有二十亩永业田,这如今由民团替我垦种,每年支付田租与我。我又有如今陪戎副校的职薪,每年加起来亦有三十贯钱。住处自有军营,今后还有军属宅,如今就只缺一个生娃的娘儿们了”
“喂喂,阿伊丽,你为何不说话,虽然你那契丹鸟语说得叽哩咕噜的让人听不明白,可我就是爱听你……”
跟在樊重武身边的其余积利军都有意离他远些,免得被误以为和他一般,脑子里尽是些不正常的东西。即使是这般,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有人几欲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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