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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啧啧,武青璃,你想到哪里去了?”武青瑁啧啧称奇,“本公子又不是要强抢她,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你……”武青璃怔了一下,“你不是说……”
“别跟我提《唐律》,《唐律》我比你熟。”武青璃嗤之以鼻,冷哼道,“本公子不过是让她转约到本公子府上做事,这个,不违返律法的规定吧,《唐律》也写明了,聘方是可以转约的。皇姨,你说是不是?”
“别吵了!”武明瑚被武青瑁今儿老是给她找麻烦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火,她瞪了武青瑁一眼,压抑着怒气道,“人家青玦还没说对不出来,你们吵什么吵?”
“她怎么可能接得出来?”武青珞不屑地哼了一声,“咱们班上谁不知道她从来作出不诗词?”
“谁说她作不出?”李明夙再也忍不住,蓦地出声,大声道,“她做得出!”随即转头看向她:“青玦,你一定对得出,是不是?”
他昨日听她随口而出的两诗,已是极好,现下见她这样被刁难,再也忍不住要为她辩解,早把一早说过不迫她作诗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武青瑁见他脸都涨红了,诧异地看了武青玦一眼,笑道:“那敢情好,既然明夙都说青玦作得出,咱们就来听听。青玦,如何?”
“青玦,你只需对工整就行了。”武明瑚也出声道,暗示她无论好坏,作出来把场面敷衍过去作数。
“是呵,工整就行了。”武青瑁笑道,“否则你那会唱曲儿的小丫头,就只好跟本公子回家了。”
终于,是时候了。
武青玦抬起头,脸上有逼于无奈的羞窘,也有被人看轻的愤懑,她咬了咬唇,迎视武青瑁,眼睛亮得灼人:“瑁哥哥,如果我对出了,能不能也讨个彩头?”
“哦?”武青瑁嗤笑了一声,像看着一只掉进他陷阱的小兽,徒劳地挥舞着爪子,“你也想要彩头?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对出了,你便把你身后那个穿粉衫的丫头,赔给我。”武青玦扬高了声音,指着站在武青瑁身后的小晴,清脆有力地道,让现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初雪浑身一震,顿时明白小姐之前所有的举动是怎么回事了,她心中激动欢喜,但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神一亮之后又带上一丝忧色。小晴也震惊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武青玦,一脸不知所措。其余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听明白她说的话,纷纷抽了一口冷气,武明瑚、武青璃、武青珞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她,李明夙却双眼发亮,唇角浮出笑容。
武青瑁一直挂在脸上那讨厌的笑容顿时隐去,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阴冷地瞪着武青玦,语气不善:“你在挑衅我?”
“瑁哥哥怕我赢吗?”武青玦胀红了脸,“还是你不敢赌?”
武青瑁冷冷地看着她,凌厉的眼神几乎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武青玦心里有些发毛,硬着头皮,做出羞愤、不服气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被逼到走投无路便张口乱咬的失态样。武青瑁见她的脸胀着越来越红,突然笑了一声:“好,本公子陪你玩,你若对得出,便是老天开了眼,届时便是大皇姨也会感谢我,我便把这丫头给你又何妨?”
“你……”武青玦一副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的表情,错愕地道,“你不后悔?”
武青瑁心中更是笃定她根本是在找托辞,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放弃他之前的要求,不由挑眉道:“本公子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答应了你,就绝不反悔,你若对出来,这丫头可即刻带走,回头便送上聘约。”
终于……搞定了。
武青玦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皮肤恢复了晶莹的雪白,看在武青瑁眼里,只觉得她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嘲讽道:“青玦,请吧。”
她看着武青瑁,唇角淡淡一勾,眼神突然变得沉静如水。武青瑁怔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却来不及捕捉那是什么,已听她吟起李明夙所作的上半阕《蝶恋花》:“水隔别时醉不醒。朝花夕拾,离合愁满绪。垂柳怀春条弄蕊。情伤尘世谁来记。明夙师兄作的好词,青玦不才,献丑接下阕,不妥之处,诸位勿怪。”
这上阕刚才只是由武青珞念了一遍,众人想不到她竟然记得一字不差,而且在经过之前那番吵闹之后,还能背出,不由都有些讶然,原本有些等着看好戏的,也略微收敛了脸上看八卦的笑容。武明瑚、武青璃意外之中又带着一点惊喜;李明夙似是早知道她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欣悦而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含笑;武青珞看到李明夙的样子,咬了咬唇,气哼哼地瞪着武青玦;而武青瑁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妥,正待出声,却听武青玦朗声道: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1)
现场安静了片刻,随着一声“好词”,蓦地躁动起来。情不自禁称赞出声的李明夙激动地站起来,奔到武青玦面前,抓住她的双肩,兴奋得语无伦次:“青玦,接得好,实在比上阕好上百倍。”
更多的人是吃惊,众人实在想不到,武青玦不仅接出下阕,而且下阕与上阕意境极为契合,甚至更超上阕。武明瑚念着武青玦接的下半阕词,眼神越来越亮,谁说青玦资质愚钝?谁说她不如大皇姐?便是大皇姐如她这般年纪,所作诗词也赶不上这半阕,这孩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见李明夙欣喜若狂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看把明夙高兴的。”
武青璃也已走到武青玦身前,脸上满是惊赞,听到武明瑚的话,笑道:“怪不得明夙这般欣喜,这半首下阕真是字字珠玑,可遇不可求。青玦,你平日实是太过深藏不露!”
“璃哥哥取笑了。”武青玦淡然一笑,今日这般亮剑,往后的生活定不会平静了,但是,能把小晴救出来,总算值得。她抬眼看向一脸阴晴不定的武青瑁,微笑道:“瑁哥哥可还满意?”
武青瑁还未出声,武青珞已经蓦地站起来道:“你怎么可能接得出?你作弊!明夙表哥,是不是你一早就作好了这词的下半阕给她的?”
“休要胡言。”李明夙怒道,“这题目是你出的,莫说我只写了上阕,便是真有下阕,青玦又怎知你会出什么题?”
“我……”武青珞顿时语塞,满脸通红,咬牙瞪着出尽风头的武青玦,找不出话来反驳。却听武青瑁阴碜碜地道:“青珞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下阕哀婉断肠,无此经历体会之人,怎会作出这般凄怆之词?莫不是从哪里剽窃而来?”
这武青璃,倒不是完全不学无术。武青玦差点失声叫好,还真被他猜中了,她用来接李明夙的半阕词是宋词人晏几道的《蝶恋花》下阕,是没有被圣神帝捕获到的“漏网之鱼”,圣神帝剽窃的诗词主要来自李白和苏东坡,但就是这两人的诗词,也不是全都剽完了的,只剽了他们非常非常出名的那十余首,加上一些耳熟能详的别的名家名句,已经足够让她著作等身、奠定才名了。武青玦前世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她记性好,在网络聊天室里与人拼诗,不知道背下多少唐诗宋词,她虽不善作诗词,却会背别人的,以前不用,除了是不想学圣神帝,更主要是为了韬光养晦,而今既然宝剑出鞘,这剑锋的寒光哪里还能挡得住?
“表哥,休要妄言毁人声誉。”李明夙瞪着他,气急道,“明夙不才,也算熟读诗书,从未在典籍里见过这半阕词,在场诸位有谁见过?”
场面安静了片刻,没有任何人回话。武青瑁耍横道:“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也许刚好就是你们没见过被青玦见着了呢?诗词由心而发,你们看青玦可是个伤心断肠人?她连什么是伤心断肠都未必晓得!”
他说的话也有两分道理,现场的人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着武青玦,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了。李明夙一直极力压抑着怒气,此刻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刚想出声同武青瑁理论,手却被武青玦抓住,他低头看向她平静的小脸,居然不气不恼,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淡定自若,莫名地,心中那股怒气就减弱了,刚刚激怒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瑁哥哥。”武青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古来学问可由师授,可从经验中得,亦可自书中悟。诗词有灵,能有感而发自是不假,不过,瑁哥哥也别忘了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一种人,不是不可以将没有经历过的事化为诗意的,无论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造作,或是‘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再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洒脱,还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孤寂,甚至‘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的童趣,‘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感伤,‘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的豪放,‘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婉约,没有什么不可以通过臆想而得。小妹身为宗姬,受制诸多,面对书中所述众多感受无法亲受,所幸,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臆想挥斥方遒。”(注2)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意思明白地指出她就是可以将臆想成诗文的人。然而现场没有一个跳出来反驳她这番话,众人被她信口而来的一连串佳句震慑住了,一时场面安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武青玦唇角带笑,神情庄重,圣神帝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没有关系,我会把孟郊、高适、王维、白居易这些盛唐的诗人和辛弃疾、朱敦儒、李清照这些弱宋的词人原本永远无法再现世的诗词,带回来还给你们。
“记下来了没有?”武明瑚的语气有一丝颤抖,转头看向一旁给诗会作记录的社员,却见他呆呆地望着武青玦,根本忘了记录这回事,忍不住抓起一颗花生掷到他头上,那人才回过神,赶紧去默写刚刚武青玦话里的诗句。
“青玦……”李明夙的声音有一丝虚弱,“这些诗句……都是你作的?可有全文?”
“师兄若是感兴趣,回头青玦抄一份给你。”武青玦没有回头,只看着极力压抑震惊的武青瑁,淡淡一笑,“瑁哥哥,青玦说得可对?”
武青瑁脸色铁青地不出声,武青玦却也不惧,见他不答腔,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他那方的雨棚下,看向小晴,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晴惶恐地看了一眼武青璃,见他根本没有回头看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奴婢名小晴。”
“小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武青玦眯起眼笑道,向她伸出小手,“跟我走。”
武青瑁猛地转头看向武青玦,咬牙切齿的样子看似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去。小晴见这阵势,哪里敢动,赶紧垂了头不说话。武青玦见状,摇头叹了口气,转向武青瑁道:“瑁哥哥,你之前可是当着众人许诺绝不反悔的。既然输了,便是苦着脸也得给,索性做得大方漂亮一点儿。”
“武青玦!”武青瑁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脸瞪出一个洞。武青玦毫不在意,微笑道:“瑁哥哥,我再送一首词给你,望你能明白。”说完,也不等他再出声,径直往下念道: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乾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锺美酒,一曲满庭芳。”(注3)
场上的目光都盯着两人,此际这首词,那作记录的社员倒记得飞快,其余的人听到这首词,露出百样表情。武青瑁阴晴不定地看了武青玦半晌,才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跟她走。”
——2008、7、20、04:04
注1:晏几道《蝶恋花》,下半阕。
注2:依次引自辛弃疾《采桑子书博山道中壁》;孟郊《登科后》;高适《别董大》;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白居易《池上》;王翰《凉州词》;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李清照《醉花阴》。
注3:苏轼《满庭芳》。





盛唐夜唱 第23章 迷雾竹林(上)
“谢谢瑁哥哥。”武青玦微笑着,牵起小晴的手,往后退。小晴迟疑了一下,见武青瑁根本没有看她,一双眼睛只死死地落在武青玦脸上,忐忑不安地跟在了武青玦身后。武青玦行出雨棚,对着武明瑚欠身行了一礼,道:“皇姨,青玦还有功课要做,今日先行告辞。”
“青玦!”武明瑚离开席位走到她面前,顿了半晌,才道,“下次的诗会,你一定要来。”她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个诗才,哪有不拉拢的道理,只是今日诗会的冲击和新闻实在太多,不是武明瑚不想留她,她怕留青玦下来又不知武青瑁会弄出点儿什么事来。
武青玦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仍恭敬着:“只要青玦得闲,一定来。”
接下来也无甚好说,李明夙也匆匆告辞,陪着武青玦出来,他的心情还有些激动,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反观身边的小人儿却是一脸平静,倒显得他有些浮躁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心情竟是百般纠结,走出梅苑,听到武青玦对初雪道:“你先带小晴回府去安顿,跟家里说一声。”
“是。”初雪眼圈一热,几欲下泪,带着小晴匆匆离去。
武青玦见两人走远,抬头,看向李明夙:“我随处走一走,师兄不必陪我。”
“我左右无事。”李明夙看着她,“而且我想快些知道你那些诗句的全文。”
“呵……”武青玦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转了个方向,往前走。李明夙跟在她身后,见她半晌不语,轻声道:“为什么?”
“呃?”武青玦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李明夙认真地道:“为何今日这般锋芒毕露,这不是你的性格。”
“师兄指什么?”武青玦笑了笑,“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是被逼的。”
“我不是指这个。”李明夙摇了摇头,“你顶撞表哥,向她讨要小晴,都不是你的性格,便是当时被逼急了,为两家的和气,事后也该大事化小,不应真把小晴带走,除非,你是安心要带走小晴,为什么?”
她做得竟有这般明显吗?既然李明夙想得到,那武青瑁是不是也想得到?随即否认了这个猜测,武青瑁不了解她,所以不可能从她的性格来推断她今日的言行反常,应该不会怀疑她本就是冲着小晴去的。一个人做一件事想成功,事先的资料掌集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她今日在诗会,牵着武青瑁的鼻子一步一步往她布下的陷阱里走,可不是盲目而为,而是对武青瑁本人以及他周边的人和环境有相当的了解。武青璃这个人,霸道、蛮横、好色、记仇,自以为是又喜生是非,她把初雪打扮那么漂亮,就是想用美色先吸引他的注意,然而寻机会开罪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迫不及待地报复。她炫耀初雪的美貌和歌声,引得众人称赞,必会加深武青瑁的不满,武青瑁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别人最喜欢的东西抢过来,再在你面前撕碎它。所以他一定会向她讨要初雪,就算他不向她讨,她也会一步一步引他来讨,这样,她才能明正言顺地讨要小晴,而不被他怀疑别有用心,坏了大事,若她一开始就让他查觉到她的目标是小晴,他又岂会让她如意?那她也别想把小晴救走了。只是,她没想到今天的行动实在顺利得出人意料,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她没想到武青珞会跟着武青瑁来,武青珞对她的厌恶和挑衅加速了事态的进程,而武青璃对初雪的好感,则又是另外一条导火索,几条线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连她这个当事人也觉得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完美得无懈可击,不想竟被李明夙一语道破她今日所为,这李明夙……她咬了咬唇,抬眼看他,作出天真的表情,一脸茫然地道:“他把小晴输给我,我当然要带走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青玦,不要装出那种样子敷衍我。”李明夙蹙起眉,叹了口气,“你懂我在说什么?”
武青玦沉默,片刻,幽幽一叹:“也许我不想再忍耐。”
她仍是不想把讨要小晴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否则她的心机就完全暴露于人前,这份心机不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拥有的,她对李明夙,还保有一定的戒心,不可能说那么贴心的事情:“不想再忍受别人对我的嘲弄和挑衅,不想再傻乎首地供人取乐,泥人不也有三分土性子?”
这下换李明夙沉默了,她语气里的自嘲令他痛恨刚才对她的诘问,半晌,才道:“那么以前又为何藏敛锋芒?”
“因为……”武青玦顿了顿,轻轻一笑,“我不想做母亲那样的人。”
“明玥师姐?”李明夙怔了怔,“为何?”
“看母亲这一生,从小被赞美和鲜花包围,光鲜、体面,在学校是老师的宠儿,在朝堂众人马首是瞻,我能眼见她的一生会怎样度过,如果我跟她一样,那么我将来的人生无非是顺着母亲走过的路继续再重复地走一遍,多么……无聊!”武青玦微嘲地笑,“而且,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可能做得比她更好,我无法超越她的高度,做得再好,人们也只会说,因为她是武明玥的女儿,做得好是应该的。我永远得活在她的影子下面,索性,与她的差距拉大一点,不成材,不成器,却能拥有很多闲暇,做自己乐意做的事。”
这不过是说得出口的理由,还有难以启齿的理由是:她不想做武明玥那样的人,她不想她在纪询的眼里,和武明玥没什么两样,她就是她,她与武明玥完全不同,哪怕她不如她,她也要坚持做自己,她要纪询看到的她,是和武明玥完全不同的她。
“青玦……”李明夙不是不震憾的,他没想到武青玦竟然肯对他说这么贴心的话,这表示他在她心里,是值得信赖的人吧?心中雀跃的同时,看到她落寞的神情,又忍不住心疼。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语气满是怜惜:“所以你一直不快乐。”
她仰脸看他,微微一笑:“没有人应该对我的快乐负责,快乐是要自己去寻找的。”
他心中又是一震,只觉得被她的话击中心扉,说不出的失措,说不出的惶惑,又有醍醐灌顶的领悟。原来一直以来,他的不快乐,是因为他自己不懂得寻找么?青玦的藏敛锋芒,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份平静的心态,是在寻找自己的快乐,她小小年纪,已经这般有主见,懂得安排自己的人生,而他,一直以来,可为自己努力过?争取过?为什么每次到最后都会屈服和遵从?
“可惜今天你在诗会一鸣惊人,再想回到从前那样,怕不可能。”陪着她走了久久,他才回过神来,替她担心,“以后你怎么办呢?”
“是啊,所以我现在已经在后悔了。”武青玦作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笑了笑,歪着头想了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明夙见她精灵俏皮的模样,心情也放松开了,笑道:“顺其自然,也好。”
“嗯哼……”武青玦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世上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这又是你作的?”李明夙的眼睛亮了一下,望着她神采奕奕的小脸,脱口而出,“青玦,我觉得,便是你展露自己的才华,也未必不能获得你想要的快乐,我更喜欢你像现在这样。”
唉唉,失言,明明是说的很平常的话嘛,却忘了这句子是她的后辈陆游小朋友作的。她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开话题:“师兄,或者咱们现在就可以去做一件快乐的事。”
“呃?”李明夙不明所以。武青玦笑着指了指前面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竹林:“想不想去那里探险。”
李明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俩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迷竹林前。
——2008、7、20、22:20




盛唐夜唱 第23章 迷雾竹林(下)
雨雪初停,竹叶上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迷竹林雾气弥漫,带着神秘的气息,令人感觉它遥不可及。没有笛声,那呜咽的笛声只在有雨的时候才会响起,竹林中寂静无声,只偶尔听到竹叶上凝结的水滴,滑落叶面,坠入满是枯叶的地面的微弱的声音。
“迷竹林?”李明夙微诧,“有何险可探?”
“咦?师兄不觉得逢雨天竹林里传来的笛音很神秘么?”武青玦道,“这笛音是由何人吹奏,师兄不好奇么?”
“笛音?”李明夙怔了一下,“什么笛音?”
武青玦也是一怔:“竹林里的笛音呀?”
李明夙笑道:“竹海风涛的呜咽之声罢了,哪里有什么笛音?”
武青玦缓缓敛了笑容,李明夙的表情不似作伪,可她明明有听见竹林里的笛声,不是还有学生去竹林里寻过吗?她强自镇定道:“可是,不是有人进去寻过,还说里面闹鬼……”
“竹林大了,又泛着迷雾,在里面迷路很正常。”李明夙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些同学夸大其辞罢了。”
“你是说,你们都没有听过这竹林里的笛声?”武青玦怔怔地看着他,心神大震。
“从未听曾。”李明夙点头。
这怎么可能?武青玦定定地看了他一阵,转过头,忽尔一笑:“没鬼不是更好,那就不用怕了。走吧。”
“哦?你之前害怕么?”李明夙打趣道,“你信这世上有鬼?”
“我不知道,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人们无法解释的事。”武青玦对于自己转生这件事一直觉得过于诡异,如果不是冥冥中有鬼神的存在,又有什么何理的解释呢?
“放心吧,便是这世上真的有鬼,也必不敢在大唐皇家学院作怪。”李明夙笑道,“那些前去探险的同学不知原委,白白说些令人发噱的笑话。”
“怎么?”武青玦真的有些好奇了,“为什么?”
“百年前圣神帝曾得神谕,言这里是大唐文脉的灵气聚集之地,故划地而围,亲手在里植下第一株修竹,以此脉为基点,在其外围修建了大唐皇家学院。”李明夙滔滔而言,“帝有明旨,后世需善加保护,永不得伐,以保文脉灵气。故百年来,这片竹林越长越繁茂,因无人破坏砍伐。说也奇怪,这片竹林似真有灵,无论生长得多么繁茂拥挤,就是不脱离当初圣神帝圈划之围。这等灵气汇聚之地,说它是修仙之处也不为过,又怎会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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