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李隆基绝对不会想到,他召来安禄山之举,虽然平衡了叶畅的影响力,却也让叶畅身边之人空前团结,甚至让一些原在中间犹豫观望之人,下定了决
杜甫说完之后,终于略有些踉跄地走出了门,他性子耿介,可到这种情况下,也明白自己想要质问叶畅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朝廷不要这些百姓了,不要这江山社稷了,叶畅还有什么办法?能在可能到来的危险之前,尽可能保存一些人,已经是叶畅能做的极限了。
出了大观园,来到街道之上,此时胜利的消息虽然已经传来,但洛阳仍在实际街禁,闲杂人等上街,都要经过详细的排察,目的是寻找残余的贼人细作。杜甫望着空空的街道,还有那三三两两巡逻的差役,沉默了许久。
就在这时,他听得大观园中忽然传来一阵急执之声,他回头望去,却看到二十余个士兵,将四五个人围在一处。
“这是大观园,尔等岂敢放肆”被围者中有一个是胡人,大胡子灰眼珠很明显,但是一口流利的汉话。他愤怒地挥动着胳膊,向着将他们围着的人喝问。
听到动静,李冶也下来,她也有些惊讶,怎么有士兵敢在大观园中抓人。
“这是怎么回事?”李冶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将军的部下,何闯入大观园中?”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那些士兵中有一人抬起脸来,冲她笑了笑。
李冶脸色微微一变:卞平
她与卞平,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但并不是没有交集,在某种程度上说,卞平其实也是她的上司,她利用大观园收集的各种消息,都要通过卞平,转到叶畅手中去。
只是这厮不在长安,几时跑到洛阳来了?
“哈立德,你在外也已经逍遥几年了,现在不束手就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卞平没有开口,他身边另一人对着那胡人叫了起来。
哈立德脸色大变,这些军士能叫出他的名字,证明绝非误抓
他在洛阳城中,着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的想法,躲在大观园之内,反正大观园也有客栈,住了不少胡商,在此并不是十分惹人注意。这些时日,在大观园里果然连骚扰都无人敢来,但不曾想,今天军士一出现,就要将他擒拿。
他喃喃地道:“我……我只是一个大食商人,何抓我?”
“袁瑛已经就擒,你说何抓你?”卞平身边那人噗的一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老实交待,尚可留下一条性命。说起来,你的一些老友,都希望能看到你呢。”
听得“袁瑛”,哈立德便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他也知道袁瑛失利,但按照他对袁家兄弟的了解,袁瑛应当准备了后手,可以从洛口仓脱身才是。可是现在听对方的口气,袁瑛竟然是被生擒活捉。
旁人倒还好办,未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袁瑛那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前方袁瑛才就擒,这边就来对他动手……速度也太快了
“老友?”
“当初大食将军齐亚德虽是被斩,可是部下却大多无恙,如今有大半就在辽东。”那人缓缓说道:“以你之罪,原是必死,但若能老老实实,或许叶公饶你死罪,只是罚你与当初的同伴一起,在辽东矿山中呆着,过个十年二十年,或许还能回到家乡”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哈立德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底细都被人掏了个于净
他神情惨淡,袁瑛还指望他成一柄暗藏的短剑,却不知道他早就被人发觉。人家不捉他只是不急于收网,此时大局已定,他还能哪里去
他不自主向东南望去,随着他的被捕,袁晁在中原落下的棋子算是被叶畅扫荡一空,面对这种情形,袁晁会如何做?
盛唐夜唱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447章 进退维谷失所据
袁晁目光凛然,看着眼前燃烧的城市。
在攻克庐江郡之后,别人都劝他全力东向,先将繁华的扬州(广陵)夺到手中,但是他力排众议,决定先向北取河南道。
因程千里败亡的缘故,从淮南道到河南道之间,再没有可以阻拦他的力量。他兵力所到之处,各城不是开城投降,就是被一举攻克,几乎没有什么耽搁,他就抵达了义阳郡,再往北一步,便是河南道。
就在这里,他得到了弟弟袁瑛兵败被擒的消息,这个消息让袁晁大震惊,同时也让整个叛军都骚动起来。
袁晁力主北进的一个理,就是进入河南道之后,可以与袁瑛会合,南北两股叛军联在一起,兵力可以达到近百万,而且夺取洛阳的粮仓之后,便可以断绝长安的补给。
可是袁瑛的兵败,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下一步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了泄愤,也是了升士气,袁晁下了屠城令,对义阳郡进行屠戮,义阳郡二三万户百姓,顿时成了这群凶兽口中的美食。他们若不从贼,就只有死路,故此贼人又增加了两万余人。
袁瑛此时纠集的乌合之众人数已经有四十余万,这么多人,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他又不善于这些后勤补给方面的事情,每天浪费的粮草就不知多少,这让他更是头疼。
“哈哈哈哈……爽快”
他身后,方清系着腰带,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走了出来,那屋子里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袁晁横了他一眼,方清却泰然自若:“袁大郎,不要担心,只要我们取了洛阳,拿叶畅的性命来换袁五哥就是”
袁晁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心里却是暗暗叹气。
与袁瑛不大将叶畅放在眼中不同,袁晃自始至终就觉得,叶畅是他平生劲敌。他之所以⊥袁瑛北上起事,原因就是想要断绝辙轨车道,逼迫叶畅留在中原,不能到南边来阻挠他。
现在这个目的虽然达到了,却也折了自家兄弟。方清不将叶畅放在心上,觉得己方有数十万人,足以扫平叶畅,他的心态,与当初袁瑛别无二致。不同的是,袁瑛多少还能听得进袁晁的劝告,而方清则根听不进去。
他们这是数股乱贼合伙,袁晁只是名义上的共主,能够勉强约束住大伙不散,这已经是他统御有方,至于让众人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这比正面击败叶畅还要困难。
“那个死太监如今如何了?”见方清颇无趣地离开,袁晁向身边人问道
他口中的死太监,就是安元光的养父,程千里的监军大使骆奉先。
“那没卵的货色,逃得倒是快,连接追了他几回都没有追上,如今应当到了上蔡。”身边的陈庄道。
“可惜,未能擒住他,若是擒住他,问题都好办一些”袁晁喃喃说道
他口中的死太监骆奉先,逃命的领倒是大,并未如乱军中所言那般被擒杀,而是一路北奔,始今逃到了上蔡,身边只有区区几百兵力护卫,一个个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南下之时,都是信心满满,只觉得凭借禁军精锐,平乱不过是旦夕间的事情,大伙就是来混个军功,故此骆奉先才敢将养子也安插在军中。
结果骆奉先不懂军事,胡乱于预指挥,临敌又胆怯,率先逃命,致使程千里兵败,数万禁军也被葬送了个于净,不少于脆就投入贼人当中,成贼军的一伙骨于力量。这个结果,让骆奉先又惊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此前之际,他一心逃走,故此没有想下一步该做什么,到了上蔡,得到叶畅擒获袁瑛的消息,又知道贼人在义阳郡暂时停住,这才缓地劲来。
“我要你奉上的兵士呢?我如今奉旨监军与贼人作战,正需要军士,你这区区县令,安敢阻我军计?”
他瞪着眼前的上蔡令,胡乱骂道,骂得上蔡令面如土色。
都是当老了官的,如何不知道这个死太监在给自己找替罪羊,他与程千里的惨败,与上蔡令没有半分关系,可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是这阴毒的太监?
他心中急转,想着怎么将这太监奉承好了让自己脱身,所谓急中生智,还真给他想出了一个名堂。
“骆公,非是卑职阻挠,实在是因上蔡民少粮缺,不足以支奉大军,况且骆公南下之时,已经自上蔡过了一回,那时连城中的几十个差役,都随骆公南下征战,如今尚是存殁未知……贼人现在就在义阳郡,距我上蔡不足百里,朝夕可至,卑职守土有职,一死报国而矣,可是骆公肩负重担,不可轻有闪失
“休要说这些没有之事,你就说,拨不拨兵给我,若是没有兵,就让你的差役小吏出去捉青壮来充”骆奉先哪里耐得住性子听他这些胡说八道,厉声打断了他。
“卑职变不出兵来,不过,卑职却知道何人有兵……达奚大尹奉叶公之命,在都畿道募兵,如今手中有壮勇近万,又挟叶公大胜之威,震慑群小,骆公何不请他来此相助?”
“达奚大尹……达奚坷?”听得这里,骆奉先心中一动。
此前程千里的惨败,他从来不以是自己于预军务的结果,而认是程千里无能,自己完全是被程千里所连累。他也知道,这次败回京中,他想再有出头之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能反败胜,至少要打一场大胜仗,这样就可以将此前失利的弥补过来。
但是打胜仗需要有兵,此前骆奉先逼上蔡令出兵,是了保护自己,可现在,他有了新的目的。
“可惜,元光不在,若是我儿元光在身边就好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到叶畅手下……”骆奉先喃喃说了声。
上蔡令没有出声,将骆奉先的注意力转移到达奚坷身上,将自己摘出来就好了。
达奚坷其实也是逃到豫州郾城的,他原被乱贼围在临汝,后来叶畅以身诱敌,达奚坷不知围解,连夜遁逃,原想要逃回洛阳,结果半途得知贼众十余万围洛阳,吓得他掉头向东,一路逃到豫州偃城,这才喘过气来。此时听说叶畅在洛阳大败袁瑛,他回过神后,情知自己失临汝有罪,故此在豫州、许州招募青壮,只想着多募兵马,以抵其罪。
然后叶畅准备在洛口仓围歼袁瑛,达奚坷又没有赶上这场大战,手中虽然募得近两万青壮,却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整个战争之中,他完全没有任何表现,如果说有,就是弃临汝而逃。
与骆奉先一样,他也必须自己的胆小无能而付出代价,故此,面对两万新募的青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尹,这些青壮,当如何处置,是带到洛阳去,还是就地解散?”
在郾城已经耽搁了好几日,幕僚来向达奚坷问道,达奚坷嘴角起了两个大泡,正不愿意说话,听得询问,双眼顿时瞪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啊哟,啊哟”
他捂着嘴角呼痛,那幕僚不敢笑,却又不敢不说:“郾城虽未经过贼人袭扰,但在这里久耽终究不是一回事,大尹,这两万青壮若不是及时处置,他们在营里呆久了,免不了要生出事端。这几日营中打架斗殴,每日都要生出几起来啊”
“每日只与他们一顿饭,免得他们吃得太饱,就只想着打架”达奚坷怒道。
幕僚大惊失色:“大尹,万万不可,若真如此,只怕会将他们逼反来……如今江南的贼人打了过来,程千里都败亡了,若是他们南下接应江南之贼,只怕朝廷饶不过大尹啊”
“现在朝廷也饶不过我”
达奚坷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在心里大骂叶畅。他原以,在洛阳城中配合叶畅清算杨国忠的势力,叶畅会对他另眼相看,若真将杨国忠掀翻了,他甚至有青云直上的机会。却不曾想贼人起后,叶畅毫不犹豫将他赶出来募兵,想到叶畅当日下令时的情形,达奚坷觉得,若是自己就这样回洛阳,即使叶畅不以贻误军机名要他性命,他的仕途只怕也完了。
同时得罪了叶畅与杨国忠的人,在朝堂中岂能还有立足之地
“都是这些死贼人,这些死贼人”达奚坷越想越生气,在衙门大堂上大骂起来,但一骂,嘴角的泡便又疼了起来,于是大骂再度变成了“啊哟”之声
就在这时,门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尹,大尹,有使者求见”
“使者?”达奚坷心里突的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颤声问道:“是朝廷派来的还是叶公派来的?”
若是朝廷派来的,定然是召他回朝问罪,若是叶畅派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是斥责他贻误战机,就是要他回洛阳述职。
“都不是,说是监军大使骆公的使者”
“监军大使骆公……骆奉先,他还没死”达奚坷稍松了口气,然后眉头一拧:“他派使者来找我做什么”
“大尹见一见不就知道了?”身边幕僚道。
不一会儿,那使者便到了达奚坷面前,是一个禁军校卫,官虽不大,神情却有些倨傲。
“让我督兵前去上蔡与他会合?”听得那校卫传达的命令,达奚坷几乎跳了起来,神情非常难看。
“程千里兵马副元帅,有都督河南、淮南道兵马之权,如今程千里阵殁,骆公监军,自然也有此权。”那校卫道:“如今贼人被骆公阻于淮水,其势已竭,如强弩之末,不如穿鲁缟。奈何骆公兵力不足,故此召达奚大尹前去相会。”
对于那校卫说的话,达奚坷半个字都不相信。
什么阻于淮水、强弩之末,骆奉先要是有这个领,程千里也就不会死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骆奉先怕死,想要召他这两万青壮去保护自己。
因此达奚坷淡淡一笑:“我奉叶公之命,来此募兵,未有叶公军令,我不敢擅动。”
“达奚大尹,你这样说就错了,你是河南尹,守土有职,若是骆公不支,贼人渡过淮水,进入河南道,此前河南道便有贼,大股贼人复至,你会是什么下场?”那校卫倒是个辩才,冷笑着说道:“骆公只是监军,尚亲冒矢石不惧死伤,你堂堂封疆大吏,惧贼不敢前……也罢,你就等着长安城中来的囚车吧
那校卫说完之后,转身便走,竟然不再看达奚坷。达奚坷心里却是突的一跳,因那校卫这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最畏者,不就是长安城来一槛囚车,将他押送回京,然后待罪于牢中么。若真如此,杨国忠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要在牢里对他下死手,他可没有谁能再护着他……
“且慢,且慢,何必如此急,我又没有说不去助骆公,只是未得叶公吩咐,我不好擅自行事。”达奚坷心中念头一转,骆奉先不会让这个校卫只是来威胁一趟便了事吧?
“达奚大尹,你要小心,如今你处境艰难,须得有人能在朝廷,主要是在圣人面前你说话”那校卫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叶公之命听不听无所谓,但是圣人之命……”
达奚坷悚然动容。
他明白了骆奉先的意思,若是能帮他撑过这最危险的一段时间,骆奉先愿意在李隆基面前保他。骆奉先在宫中虽然不是最得宠的太监,远不能和高力士争风,但是他能捞得这个监军的位置,肯定是李隆基的亲信之人。
有他说一句话,自己的前途保下来的希望大增
达奚坷心中念头转来转去,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个幕僚匆匆过来,神情很异样,悄悄将一叠纸放在他面前。
这是《民报》,长安城中消息最灵通的报纸,甚至比起朝廷的邸报都要灵通。
达奚坷瞄了一眼,看到那个标题,顿时起身,慨然道:“好,骆公既然阻住了贼人,我岂能不朝廷分忧……我明日,不,我现在就动身,督帅大军南下,助骆公击败贼人”
他变得如此快,如此彻底,让那禁军校卫也吃了一惊,不过对达奚坷什么会如此变化,那校卫在在乎,只要将达奚坷这两万人马带到上蔡,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盛唐夜唱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448章 反覆无常为官宦
“哈,哈,哈”
袁晁仰天大笑,只觉得胸中憋闷,在此一扫而空。
不怪他如此,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会得来这般一场大胜。
在他面前,骆奉先与达奚坷两个败军之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让袁晁身边的贼人都是满脸恶心与轻蔑。
“这二位,一个就是两腿生风骆奉先,一个就是浑身是胆达奚坷。”一个贼首笑呵呵地对袁晁道:“袁公英武,果然一鼓破城,擒获这两个废物”
这确实是一场奇袭,袁晁抹着胡须,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冷笑着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废物,也不知他们怎么敢与我相斗”
“安大夫大军已经入中原,叶公便屯军在洛阳,贼子,迟早有一日要在长安城见到你的首绩”
骆奉先与达奚坷在那抱着一团面如土色,他们旁边一小吏倒是胆大,指着袁晁破口大骂道。
贼人顿时将那小吏按住,那小吏跪在地上兀自骂个不休,袁晁上前一步,用靴尖点了点小吏的下巴。
“某最喜这种刚直强项之辈。”袁晁笑着道。
达奚坷颤巍巍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见眼前白光闪动,紧接着喀的一声,红光扑面,湿湿热热地淋了他一脸。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让达奚坷与骆奉先都大声惨叫,那小吏的人头,便滚到了他们面前。
拎着还在滴血的刀,袁晁到了二人面前,脸上笑容不改:“因这种人脖子比较硬,砍下去咯崩一声,甚是清脆……不知二位脖子硬否?”
“我降,我降,我愿降”
骆奉先还在那里抖,他逃来逃去,原都逃出生天,只因不甘心,召来达奚坷守上蔡,却不曾想达奚坷比起程千里更不堪,原停下来看似不再北进的贼人又如此狡猾,竟然连夜突袭,两人合在一起两万兵马只被贼人一个冲锋便溃败,他二人这次连逃出城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个时候心里对达奚坷那个怨啊,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太监还没有说要降,达奚坷竟然先抢着降了。
骆奉先目瞪口呆看着达奚坷,便见达奚坷伏倒在地,连连叩首,说起话来又快又急,他心里顿时大怒:这厮怎么这么贪生怕死?
男子汉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怎么能这么贪生怕死?
他这等没有领没有气魄没有运道的人,怎么能这么贪生怕死?
想到这里,骆奉先眉头一拧,手掌张开,双足用力,向前便是一扑
然后,他就死死抱住了袁晁的腿,将脸贴到那脚面上,嚎叫着道:“袁公,袁公,且听奴婢一言,奴婢原先未曾亲眼见袁公威仪,早若见此,奴婢定不会逃,而是径直降了奴婢一年袁公,就是要坐天下称王称帝的模样,袁公后宫,当须得体之人服侍奴婢残缺之人,唯有一片赤胆忠心,愿献与袁公,助袁公成就千秋万世帝王之业”
刚还在拼命求饶的达奚坷顿时没有了声音,他瞪大眼睛,转而目瞪口呆地看着骆奉先了。
他心里对骆奉先那个恨,若不是骆奉先相逼,他还呆在郾城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这上蔡来送死
他此时就忘了,他来上蔡原就是了抢功劳,在从《民报》上得知安禄山大军南下之后,他就生出侥幸之心,以袁晁得知这个消息后必然不敢北上,若他能此时抵达上蔡,便可以上奏朝廷,说是自己逼退了袁晁。这样一来,前面畏敌失城的小过自然不会有谁在意了,没准还因此骗得一些军功。
哪知道他虽然盘算得好,可是来到上蔡才过一日,还没有来得及传播叶畅与安禄山联军南下的消息,袁晁就对上蔡发动突袭,一日一夜奔袭近百里,将官兵完全击溃,也将他也骆奉先擒获。
他真是不欲死,人世的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一念至此,他顿时省悟,骆奉先这个死太监能够服侍袁晁后宫,他却不行,除非他也想把那活儿给割了。
若他对袁晁没有用处,岂不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他也冲了上去,将袁晁的另一条腿抱住,大声叫道:“袁公,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有朝廷……啊,不,有伪朝的军情禀报”
袁晁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身边的亲随和乱军首领都哄然大笑。
“文官,太监,再加上那些拎起刀枪手脚就发软的武官…哈哈哈哈,这就是官啊,官啊,官啊”袁晁哈哈大笑,脸色却毫无笑意,目光森冷,杀机凛然。
“我有紧急军情啊,我能替袁公管理庶务,袁公效力”达奚坷嚎叫道:“安禄山来了,安禄山督帅十万边军入中原了”
袁晁原是想杀了这狗官与死太监的,听得这一句话,顿时头皮一紧。
他此次举事,最担忧的就是叶畅这个人和安禄山手中的军队。他这些年有意打探各处消息,知道安禄山手中兵力最盛,也最精锐,他派袁瑛到河都、都畿起事,原的想法就是在安禄山南下之前形成大势,断绝安禄山的粮道,到时就可以和这个未必忠于大唐的胡将谈谈条件。
如今因袁瑛事败被擒,这个目的实现不了,只能指望朝廷忌惮安禄山,不令他领军入中原。
却不曾想安禄山现在就来了
“你所言是真?”一把拎起达奚坷,袁晁厉声问道。
达奚坷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说的?当下连珠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来时便接到消息……安禄山已亲帅十万边军南下,消息中说,他已经到了绛州”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从怀里掏出纸来,正是那份《民报》。
安禄山此时早已领河东节度使,据说朝廷有意令李光弼代他,但是因民乱,此事不了了之。他此次入朝,也不象以往那样走河北道、河南道、都畿道,而是直接走河东道,故此行军速度甚快,在杜甫得到消息去打探之时,他已经到了离风陵渡并不远的绛州。
“竟然是真的,安禄山这厮竟然南下了”
看着那报纸上所载,袁晁吸了口冷气,心旌不禁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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