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奴婢也问过了,他们说……娘娘此前就曾经出过家。”高力士吸了口气:“请圣人裁断……”
外头士卒的鼓噪之声越来越大,李隆基面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他看着陈玄礼,发觉陈玄礼亦是满头冷汗,再看高力士,高力士垂首不语。
“你们……你们……这是要朕性命啊……”李隆基悲呼道:“朕何就不死在长安城中!”
“陛下,臣妾无罪,救救臣妾啊……”杨玉环从李隆基的话里听出了不对的味道,她膝行上前,抱着李隆基的腿大哭道。
如她所言,她虽然贵贵妃,少不得在宫中勾心斗角,但真论大罪,却是没有。
李隆基以手掩面,泪水滚滚而下,却是不发一语。
高力士见此情形,叹了口气,向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行了手势。这两个小太监,是他从兴庆宫带出来的,唯他马首是瞻。见状上前,一左一右将杨玉环架了起来。
“圣人,救命,圣人,救命啊!”
杨玉环尖声叫着,发钗头饰散落一地,原让李隆基恋恋不舍的花容月貌,此刻也因恐惧绝望而扭曲变型。她死死盯着李隆基,此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护着她的李隆基却以手掩面,除了落泪,再无他语。
杨玉环被拖到了门前,她扒住门,又悲呼了两声李隆基。李隆基身体颤了颤,终于开口了:“高将军,娘娘侍候朕多年,还……还请与她一个体面。”
“奴婢知道。”高力士叹了口气,但目光中却是有几分庆幸。
李隆基终于还是舍弃了杨玉环,对他这位天下至尊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也好,杨家最后的再起机会也没有了,对所有人都好。
当着外边禁军的面,杨玉环被拖出了车厢,拖到了驿站的一间小屋之中。高力士看了看小屋上的房梁,然后对杨玉环道:“娘娘,时至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你若还念着陛下的好,还是早些上路吧。”
“我无罪,陛下说了,要护佑我周全的……我无罪……”杨玉环喃喃说道。
高力士摇了摇头:“娘娘还不明白么,男人说的话若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杨玉环霍然抬头,她想起当初寿王李瑁,也曾经对她说要爱护她一生一世,结果就是眼前这个老太监使了手段,让她落入自己的公公李隆基眼中,然后寿王李瑁就不得不放弃她,任她先是出家,然后被偷偷带入宫中。
当初儿子背叛了她,现在老子也背叛她,她有何错,不过就是生得美丽罢了!
“高力士,你这狗奴……若非你,我岂有今日!”想明白这一点,杨玉环凄然一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若非我,你岂有这十余载的富贵尊荣?”高力士哼了一声:“这些都是圣人赐的,如今,圣人要收回,你还是体面些,莫学那市井泼妇!”
一边说,他一边将一根白绫拿来,递向杨玉环。杨玉环仿佛见了毒蛇一般,拼命躲闪避让。高力士心中发急,唯恐夜长梦多,干脆上前两步,将白绫往杨玉环脖子上一套!
盛唐夜唱 第476章 天下敌手谁英雄
长安城这些时日,几乎成了地狱。
在安禄山接管大权之后,他手下的胡兵就越发跋扈,再也无人能够制约,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长安城中的官方机构,无论是京兆尹还是长安、万年二县,对此都是装聋作哑。
不仅装聋作哑,二县了在短时间内凑齐安禄山所要的十万青壮,甚至还助纣虐。因差役不足,二县甚至选取泼皮无赖充任差役,每日挨家挨户搜捕青壮,稍有阻挠便是一顿痛打。也有想要逃走的,但是如今长安四门紧密,等闲人家根无法出城,便是富贵之家耐不得凌迫的,也要向看守城门的军士送出巨额贿赂,才有可能乘夜偷逃出去。
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安禄山,此刻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跪着的百余人。
跪在他面前的百余人共同特点都是姓李,乃是大唐宗室,绝大多数都是李亨的兄弟侄儿或者堂兄弟子侄。
“燕王,吉时已到了。”
严庄到了安禄山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安禄山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狞笑起来。
他脸上还包扎着纱布,这一笑,面上便疼得厉害。疼痛让他记起了仇恨,而仇恨又让他欲报复。
“准备!”他下令道。
每个跪着的李家子侄身后,都有人举起了刀,眼见刀就要落下,却听得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程元振脸比苦瓜还难看,他真不想来办此事,但又不得不来。
“刀下留人!”远远见着跪得一地的人还有高举的刀,程元振大惊,扬声便叫道。
“砍了!”安禄山面无表情地道。
百余柄刀砍了下去,这些辽东产的钢刀都是锋利异常,刀下之后,一百余颗人头便在安禄山脚下滚地,血转眼间就将地面全部染得通红。
程元振见此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掉转马头就要走,却被一个士兵拉住了马。
他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从马上扯了下来,带到了安禄山面前。
“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莫非视我军纪如无物耶?”安禄山阴沉着脸道:“在军中驰马,大声喧哗,干扰我军祭旗……程元振,你好大的胆子!”
程元振魂不附体,他很清楚,因安庆宗还是没有挺过来,在正月初五时死了,所以安禄山这段时间的脾气都甚暴躁。哪怕李亨进封他燕王,他都没有显得高兴,反而行事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燕王,非是奴婢愿意,实是圣命难拒啊……”听得安禄山似乎要找自己算账,再看到满地人头满地血,程元振毫不犹豫就跪拜在地,口中自称亦成了“奴婢”,更将事情全都推到了李亨身上:“陛下听闻燕王将宗室大半都抓来,便遣奴婢来问是何缘故,事情紧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燕王念在奴婢对燕王一向恭顺的份上,饶了奴婢……刘公,咱们多年交情,你可要我求情啊……”
跟在安禄山身后的刘骆谷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声未吭,心里苦笑起来。
他倒是想替程元振求情,这些年他在长安经营,能搭上太子的这条暗线,程元振功不可没。但是这些时日安禄山脾气暴躁不安,刘骆谷等都被责罚了数次,甚至连安禄山最倚重的严庄,亦曾被鞭打,刘骆谷哪里还敢出言相劝!
唯一能劝安禄山的,恐怕就只有吉温了。
安禄山斜睨了刘骆谷一眼,看到刘骆谷根不敢进言,心里倒是很满意。他如今喜怒无常,刚刚还想着杀程元振的,现在一转念头,便笑了起来。
“既然是圣命,那是不怪你,你回报陛下,我即将出征,与叶畅决一死战,故此要杀些里通外贼的叛逆祭旗。他的这些亲戚们,个个都想着谋反,想着他屁股下的位置,既然如此,不如杀了干脆!”
程元振虽然明知这是安禄山跋扈之举,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唯唯喏喏而退,根不敢再上马,牵着马小跑了半里,这才抹了抹汗,费了好大气力爬上了马屁,扬鞭去报李亨。
安禄山不再理睬他,举起马鞭,正待下令,突然眉头一皱,因又见着一骑飞奔而来,正好与程元振交错而过。安禄山脸上杀机不可遏制地浮起,他厉声道:“看来今日赶着死的人还真不少……”
“燕王,那是崔乾佑派来的人,想来是禀报军情的!”刘骆谷见那人身影依稀认识,想了想之后对安禄山道。
安禄山听得这个,才稍稍收敛怒意。
“燕王,大喜,燕王,大喜!”那人远远地跳下马,小跑着到了安禄山面前跪倒,安禄山听得“大喜”,心中一动,急切地道:“击败叶畅了?”
来使微微一愕,然后垂头道:“不是此事,收到了太上皇那边的消息。”
“不是击败了叶畅,喜从何来!”安禄山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你这是谎报军情!”
“燕王,太上皇那边起内讧了,士卒哗变,诛杀了杨国忠满门,而且太上皇明诏天下,杨国忠欺君奸佞!”
“杨国忠死了?”安禄山愣了愣:“他果真死了?”
“确实死了!”
“这算他娘的什么好消息?原有个杨国忠牵制叶畅,让叶畅束手束脚,如今没有了这厮,叶畅岂不可以放开手脚做事?”安禄山半点喜色都无,他一脚踢翻那使者:“这定然是叶畅的奸计,那些哗变禁军背后定然是叶畅……他原就与我是一般人!”
使者没有想到自己传递好消息反而挨了一脚,心中实在是委屈,但见安禄山有若疯魔一般,他也不敢辩驳,只能在心中暗暗自认倒霉。
“严庄,严庄!”踢翻使者之后,安禄山怒气未消,又向后大叫道。
严庄苦着脸走出来,弯腰施礼:“燕王有何吩咐?”
“你说说看,如今当如何是好?”安禄山扫帚眉几乎挤到了一起:“若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白白贴了嫡子,还要挨个叛逆名声,若是不能想出对策,便是我自己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你等也不要高兴,我死之前,必然先要弄死你们!”
听得他这般说,严庄心突地跳了跳,暗暗叹了口气。
他现在不免有些后悔,当初觉得安禄山野心勃勃,又是胡人,易于操纵,故此去投,这些年来又一直给安禄山出谋划策,安禄山能够获取李隆基的绝大信任,与他们这些幕僚谋士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
但现在看来,安禄山实在不是可以共富贵之人啊。
“此事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心里琢磨着别的念头,严庄口头却顺着安禄山的话往下说:“没有杨国忠牵制,那老皇帝会给叶畅更大的权力……你说,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杨国忠既死,韦见素相,永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叶畅、哥舒翰副元帅……”
“好,好,这才是好消息!”严庄鼓掌道。
安禄山蛙眼瞪着他,严庄不敢卖关子,解释说道:“叶畅虽然成了兵马副元帅,但上有韦见素这杨国忠余党,旁有哥舒翰,他不得擅权,兵力就仍然会不足。而且老皇帝既以永王兵马大元帅,他自家大约是想着远逃,让永王留下与大王对抗。永王长于宫中,生于妇人之间,安是大王对手!”
“叶畅,叶畅,叶畅!”安禄山咆哮道:“哥舒翰算个屁,永王连个屁都不算!但是叶畅呢,只要给他兵权,他手中只要有我们一半兵力,便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大王英明,故此不能给老皇帝再次反悔的机会,必须在老皇帝意识到,永王、哥舒翰都不是大王对手将兵权付于叶畅之前,先将叶畅打垮!至少要将叶畅的不败之名打掉!大王此次出征,势在必行,想来这也是天命在大王,故此大王才能在此事发生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天命……”安禄山听得这个词,冷笑了一声。不过严庄的话帮助他下定了决心,他转向一直默不作声在旁的吉温,拱了拱手:“吉公大才,胜杨国忠千百倍,长安城中之事,就仰赖于吉公了。我留下了两万兵卒,必要时当杀则杀,万勿循情。”
“某知矣。”吉温肃容还礼:“大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安禄山点了点头,然后下令全军开拔。
现在开拔的实际上是他的中军,长安、万年两县强掳来的十万青壮,早就被赶出了长安城,正浩浩荡荡向着咸阳进发。加上安禄山手中的五万中军,足足十五万大军,在安禄山看来,这兵力应当没有任何问题了,即使哥舒翰及时赶到全力支援叶畅,他也仍然能占据绝对优势。
事实上哥舒翰不可能及时赶到,只要先击败了叶畅,让他没有可能主掌全局,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安禄山完全可以夺取汉中,断绝哥舒翰的粮饷来源,与哥舒翰打消耗战。同时再派使者间道赶往犬戎,说动犬戎夹攻哥舒翰。这样一来,长则三年,短则一年,哥舒翰必灭!
现在的关键就是击破叶畅,不仅仅是了报仇,也是了打开向西通往汉中的大门。
十余万人出征,自然是声势浩大,不仅仅是长安城中的人知道,就连离开了马嵬驿继续西行的李隆基等,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叶畅当如何应付?”
马嵬之变过后,李隆基就一声哀声连连,杨玉环当着他的面被拖走,将他这位至尊天子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撕了下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雄图大略的皇帝了,而只是一个不想死的老人。有了这个觉悟,他对叶畅的态度也有所不同,以往的猜忌防范被他放下大半,现在有的只是担忧。
“十五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叶畅如今招揽四方勤王之士,手中也不过是区区三千人马罢了。”韦见素在他身边同样叹着气。
他捡了个宰相当,但谁都知道,他只是过渡人选,只待李隆基逃到安全之地,便会将他撤换。究其原因,只因他是杨国忠一党——这一点,是他百口难辩的,他确实是受杨国忠赏识而屡屡升官,而且在杨国忠相的这几年里,他对杨家的种种不法行也是听之任之,并无半点斗争。
即使如此,他也希望在自己短暂的任期里能够做点事情出来,哪怕只了最后清算之时能够将功折过。
“依卿看来,叶畅当如何应对?”
“无兵无将,便是有手雷这样的神兵利器,却终有用尽之时,安逆征募长安青壮出征,目的就是消耗叶公手雷……其计甚毒,实是无计可施啊。”韦见素垂头丧气地道:“臣无能……”
“莫说你,换了谁都没有办法……”李隆基叹了口气:“长安往西又没有什么作坊,叶畅不可能象在洛阳一般,拉出几万工人来……”
“若是哥舒翰能及时到?”
“哥舒翰现在大约才得到消息,他召集部队,做好准备,没有十余日时间,根到不了。”
唯有放下之后,才能冷静看问题,此刻的李隆基,对局势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
“那当如何是好?”韦见素一脸忧惧地道。
若是叶畅挡不住安禄山,那么接下来安禄山的胡骑就会飞速赶来,李隆基想要逃到蜀地去的计划,只怕又要生出波折。
“派人给叶畅传旨,令他……以保存自己先,不必太过勉强。”李隆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苦笑:“不过他定然是不朕的,旁人不听朕的是了揽权,他不听朕的却是了救朕……朕老了,老了……”
旁边陈玄礼与高力士对望了一眼,高力士倒还罢了,陈玄礼目光却极是阴郁。
“若朕年轻之时,必让叶畅放手施,看他能给朕一个什么样的惊喜……朕老了,才会忠奸不辨,至于如今地步!”
李隆基喃喃唠叨,言中暗藏深意。他这番话都是对韦见素所说,韦见素也是大感尴尬。杨国忠的前鉴不远,这个时候,他哪里敢得罪高力士与陈玄礼?
“臣这就去遣人给叶公送信。”寻了个借口,韦见素离开了李隆基身边,。
不过才出去片刻,他就一脸喜色地又转了回来:“哥舒翰派来的护卫到了,陛下,大喜啊!”
“哥舒翰的人……就到了?”李隆基眉头又跳了一下。
盛唐夜唱 第477章 何意变故生肘腋
此时距离马嵬驿已经远了,他们已经到了岐州扶风。
按照原先的计划,李隆基已经在做与永王分道扬镳的准备了,他将挑选那些忠于他的并未参与马嵬之变的禁军扈从自斜谷古道入蜀,而那些马嵬之变中积极闹事的,都将随永王。
此时哥舒翰的人就到了,实在让李隆基吃惊:对方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
“来者是谁?”
“行军司马裴冕。”韦见素面上带着欢喜之色道。
他虽是仁懦而杨国忠所用,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头脑见识的,如今李隆基身边绝大多数都是陈玄礼的手下,陈玄礼在这次政变中其实是李亨、安禄山了方便的,虽然这不是他的意,可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禁军诛杀杨氏,背后若没有他的默许甚至煽动,那根不可能。
这种情形之下,李隆基的安危就完全系托于他的忠心,可是陈玄礼的忠心究竟还剩余多少,实在是个让人不敢推算的问题。
现在哥舒翰的人到了,至少有人牵制陈玄礼,皇帝应当可以睡个稍好些的觉了,不必担心禁军哪一夜又闹出什么勾当,要换一个天子,而韦见素也不必担忧他们要再一次清君侧。
“裴冕……此人朕有印象,似乎当过御史?”
“陛下圣明,此人曾得王鉷所荐,其判官,后迁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人果决,昔日王鉷谋逆事泄,杨国忠所诛,僚佐宾客数百人,无敢入其门者。独裴冕收王鉷之尸,亲自护送葬之近郊,是知名。后去职往投哥舒翰,哥舒翰表行军司马,甚得其信用。”
“这么说来,倒是个重情义之人……”李隆基听得韦见素这般介绍,点了点头,但心中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对这个裴冕有些印象,并不仅仅是因他当过殿中侍御史,也不是因他王鉷收尸下葬,而是另有其事。但是他年老善忘,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一时之间,他想不起来。
“召裴冕来见朕。”琢磨了一会儿,李隆基道。
高力士应了一声,向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顿时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人昂扬而入。
“卿就是裴司马?”见此人进来,不等他说话,李隆基先招呼道。
这是殊礼相待,李隆基此时也确实需要结好人心,故此不得不之。
裴冕定睛瞅了一眼,然后下拜道:“臣裴冕,拜见上皇陛下,上皇万安!”
他态度十分恭敬,但是称呼“上皇”,顿时让车中诸人齐齐变了颜色。
所谓“上皇”,乃是李亨政变之后所言,李隆基不承认李亨在长安城中的登基,自然更不会承认自己丧失了权力成有名无实的上皇。裴冕如此称呼,实在是大不恭敬。
“裴冕,此天子,不是上皇,长安城中窃居御座者,乃逆子叛臣!”陈玄礼怒喝了一声,戟指裴冕:“你还不向陛下谢罪?”
裴冕自己从地上起身,昂然一望:“你便是陈玄礼?你挟持上皇,与逆贼叶畅暗中勾联,乃十恶不赦之罪,安敢如此与我说话!”
听他这样说,陈玄礼情知不好,立刻叫道:“来人,来人!”
一群士卒顿时冲入,但是陈玄礼不仅没有安心,反而神情更变:“你们是何人?”
“自然是我的部下!”裴冕用凌厉的目光瞪着陈玄礼:“逆贼,今日你恶贯满盈,还不束手就擒,莫非还准备挟持上皇,继续逃窜?”
李隆基此时心中轰的一声,终于想起,自己何觉得“裴冕”这个人有些耳熟了。
天宝十一载之前,李隆基得到的情报之中,此人乃是太子李亨少数亲信之一!只不过在天宝十一载王鉷的未遂政变之后,此人就淡出了长安,到了哥舒翰帐下,故此李隆基几乎完全忘了他!
“陛下,快走!”陈玄礼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裴冕,乃是太子李亨当年布下的一枚暗棋!
暗中结好安禄山,同时在哥舒翰手下安插亲信,这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这位太子倒真办成了!
他一直隐忍,让人觉得阴柔懦弱,可他终究是李隆基之子,这种阴谋权术的天赋,还是颇有不少的。至少现在看来,裴冕这一布闲子,就是神来一笔。李隆基一路仓皇逃窜,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着哥舒翰派来接应的护卫之人,却不曾想,盼来的竟然是李亨的人!
“走……还能去哪儿?”
即使是李隆基,此时也近乎绝望,喃喃说了一声道。
“自然是回长安。”裴冕轻蔑地看着陈玄礼:“陛下在长安城盼望上皇,如同旱地期盼甘霖……上皇立陛下太子已有近二十载,陛下何不信自己的儿子,却要信陈玄礼、叶畅这等叛逆!如今哥舒大夫派我护送上皇入京,我带了两千骑兵,星夜而至,天下终于可以太平了!”
“是啊,我若不死,他那帝位哪里能名正言顺……哥舒翰受我重恩,必不叛我,想来这是你假借哥舒之名行事。”李隆基说到这,须发皆张,忽然怒吼:“左右军士,拿下此贼者,封开国侯!”
裴冕哈哈一笑:“上皇说笑了,若论受上皇重恩,谁都比不过杨国忠、安禄山,但此二人一个奸佞,一个背弃上皇,上皇如今可是众叛亲离,莫非还指望着只有几百护卫的叶畅?”
“何不能指望我?”
裴冕的话声未落,车外却传来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车门被人一脚踹开,善直、王羊儿两人猱身扑入,裴冕情知不对,向士卒下令动手,自己当先便冲向李隆基。
若是能控制住李隆基,他就还可以控制住局面。但是,李隆基身边一将却横了过来,挺刀便刺向他:“安元光在此,岂容宵小伤害吾皇!”
裴冕身手还算敏捷,总算避过,但最好的时机已经结束,王羊儿与善直都已经扑到了李隆基身边,善直更是挥锤击破车厢,将李隆基扶着从击出的大洞中跑了出去。
车厢内狭窄,裴冕了不惊动更多禁军,他带过来的人手原就不多,更多的兵力还是在外围。他原以,控制了李隆基就算大功告成,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人来,让他前功尽弃!
他转眼向着门那边望去,只见一匹马上,叶畅面带微笑,稍偏着头,正看着他。
见他望来,叶畅又道:“你且说说,何不能指望我?”
裴冕此刻恍然大悟:自己此行,只怕早就落入叶畅算计之中,否则按理说他应当在前方与崔乾佑纠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大喜大悲,面上的神情也非常古怪,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苦笑道:“叶公竟然会到这里……无怪乎陛下想要解决掉你,你果然处处与陛下作对,破坏陛下的好事!”
“李亨并无几分能力,但他身边之人,我从不小看,更何况他与安禄山勾结已经瞒过我一回,若是他在哥舒翰部下插手我还想不到,那我也活不到现在。”叶畅笑了起来:“只不过,他也只能靠着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和你说这个没有多少意义,裴冕,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多杀伤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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