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叶畅话说到这里,突然间,被远处传来的钟声打断了。
中原汉人既然重返辽东,那么汉人的宗教文化,自然也会随之重返辽东,天下名山僧占多,但李唐之时,道教盛行,故此辽东大地之上的名山大川,多有寺院道观。防止僧道收纳懒贪之徒,沾污其门,败坏世道,故此叶畅在辽东的僧寺道观中都有强制性的规定:不可乞讨求食,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载不织,一载无衣;所收功德布施,可以用于修建道场寺观,可以用于法事祭典,可以用于济慈育婴。这些规定戒律,看似苛刻,但稍有见识的高僧、真人,都明白此乃道释二家与世俗能长期共存互安的万年大计,也是让他们短时间内能够传道弘法的不二法门,故此辽东道释二家,都是力排众议,统统接受。
这些寺观中都设有铜钟,钟声除了报时之外,还有传信示警之作用。象刚才,连接响了九声后中止,那就证明,朝廷中有大事发生了。
“圣人薨了!”王昌龄脸色一变道。
九声要么代表旧帝去世,要么代表新皇登基,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的,当然是旧帝去世。
他们刚刚还起李隆基,现在就骤闻李隆基的死讯,对众人的冲击太大了,故此众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叶畅。
叶畅眉头却拧了起来。
他虽然居在辽东,但与长安岂会没有联络,李隆基病重的消息,他早就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只不过,因一直没有召他还京的诏书,所以他认,李隆基这次的病,与前几次一样,都是有惊无险。
可怎么着就去世了呢,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初他向李隆基议“观圣孙”也有自己的目的,李隆基的儿子们不争气,孙子们同样不争气,或许就只有建宁王好些,但因他是李亨的儿子,所以不可能继承大宝。
一个平庸的皇帝,比起一个英明的皇帝,更有利于叶畅对将来的布局。
李俅不是叶畅理想中的人选,但也不是最糟糕的人选,故此即使李俅对叶畅表现得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叶畅也从来没有在他继位的问题上施加什么负面影响。
而且李俅身边,叶畅也安排有人手。
他接到的消息,李俅对他,虽然忌惮,偶尔也会说一些牢骚话,却并无太大的敌视之意。
“抱歉,原是要与诸位好生规划一下秋收事宜,现在只能烦劳昌龄兄了。”短暂地思忖之后,叶畅带着歉意向王昌龄拱了拱手:“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得先回旅顺再说……诸位,告辞了。”
他说完之后,不待众人还礼,就匆匆离去。
第一件事,是赶回旅顺。叶畅很担忧寿安,若真是李隆基去世,寿安如今尚在哺乳期,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打击。
旅顺比起五年前,变化并不大,毕竟这座城市受地势所限,其规模不能无限制地扩张。叶畅的宅邸在一座山腰缓坡之上,正好可以储瞰旅顺城,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在整个大唐,恐怕都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叶畅在辽东兴建的其余城市,都有围墙护卫。
“民心自是城墙,有民心在,旅顺便永不陷落。”当初有人向他建议修筑城墙时,叶畅是如此回答的。但实际上的原因,他很清楚,随着火药武器的诞生,坚实的城墙在战争中的防护作用已经大打折扣,倒不如在旅顺四周的战略要地,修建棱堡炮台,形成一个拱卫作用。
想到炮台,叶畅微微笑了起来。
这五年时间,可不是白白过去的,除了蒸汽机的实际应用还欠一把火之外,在军事科技上,辽东已经有了巨大的突破。比如说,城防炮、舰炮还有野战炮,都已经变成了现实。批量生产的燧发火枪,也开始装备他的左右亲卫。
但一看到自家宅邸满是缟素的模样,叶畅就收敛住笑容。
寿安身体比起五年前丰腴了些,这五年里,她叶畅生出二子一女,但眉眼间却还不见老。只是现在,她神情悲恸,一见着叶畅,便扑入他怀中:“父皇……父皇去了!”
叶畅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口气,然后劝道:“陛下仙寿已逾七旬,天子半百,人间福禄已至极境。此时仙去,不过是回归天宫,永亨仙福,你也不必太过难过。”
“我……我……”
寿安心知他说的对,李隆基乃是自古以来少有的高寿天子,此时逝去,而不是死在颠沛流离的安禄山之乱中,算得上是喜丧,但想到从此天人两隔再不能相见,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发憷。
以前她与叶畅口角之时,父皇还是她最大的倚仗,现在……整个世界就只剩余她了。
不,还有她的孩子,哪怕是了孩子,她也得坚强起来。
“朝廷可有旨意来,让我们赶回长安?”在劝慰已定之后,叶畅问道。
寿安抹了一下眼泪,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朝廷派了钦使,但是却不曾说让我们赶回长安,说是朝廷得到消息,渤海与新罗蠢蠢欲动,恐其乘国丧之际,意图不轨……”
说到这里,寿安面色渐渐变了。
她极聪明的,只是因父亲去世,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她意识到,朝廷传来的旨意有问题!
李隆基病重,不曾将他二人召回,如今去世,亦不召二人,而是借口新罗渤海有异动,让叶畅留在封地坐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存在。
叶畅叹了口气:“我不曾知晓新罗与渤海国有什么异动,即使是有,有九河等在此,亦足以应付。”
叶畅说得还谦虚了,在火枪火炮列装之前,凭借钢铁铸造上的优势,叶畅的辽东行军总管麾下部队,就已经可以同时压制渤海、新罗二国。可以说,两国都被叶畅打得苦不堪言,叶畅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有功夫来骚扰叶畅!
“莫非朝中又有什么变故?”寿安颤声道:“父皇仙逝,莫非,莫非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奸人暗害?”
她有这个猜测,在所难免,毕竟李隆基从重病到死亡,太孙监国的这段时间里,朝廷的总总举措,实在有让人觉得可疑之处。
“此事休要匆下结论,等朝中别的消息来。”叶畅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也没有肯定。
他猜想中,李俅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毒死李隆基。毕竟此事做得只要有一丝破绽,大臣与诸将都不会容忍。但是也不排除有小人欲侥幸,揣摩了李俅的心意有此举动,而李俅装作不知道,甚至顺水推舟。
“若父皇真奸邪所害,十一郎,你当如何处置?”寿安竖起眉,当初剑刺李静忠的英气流露出来,她向叶畅问道。
“自是兵陛下报仇。”叶畅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此事没有证据,只靠猜测,不足以服众,别人还以是我们要谋篡……”
“卫王,天使到了,就在门前!”叶畅话未说完,外头的警卫通禀道。
“嗯?”告哀的使者才走,新的使者又来了,这背后必有名堂。叶畅与寿安对望了一眼,寿安慌忙召来使女,给叶畅换上缟素孝服,然后请使者入内。
使者一脸疲惫之色,叶畅见他面貌比较陌生,便未急着施礼,而是问道:“贵使奉何人之命而来?”
“监国太孙之命,有宰相附署。”那使者也知道叶畅心中有疑惑,解释了一句后道:“请卫王接旨。”
“太孙之命,安可称旨?”叶畅没有说话,身后一幕僚道:“你这使者,好生糊涂!”
“太孙已于先皇灵前登基称制。”那使者垂着头:“故此称旨……卫王……”
“这么快?”寿安闻言眉头一竖:“莫非朝中有什么变动,你这厮乃是矫诏?”
那使者暗暗叫苦,就知道这次任务不会顺利,可是弄得这么麻烦,还是让他大感头痛。
倒是叶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勿再争辩,然后布下香案,躬身接旨。李隆基特别恩遇他,允许他参拜不跪,接旨时躬身行礼,那使者也无话可说。
李俅的旨意很长,但意思却是简单,请叶畅山陵使,速速回京,主持李隆基灵柩安葬事宜。
这道旨意,与此前信使所传来的意思恰恰相左,一个是召他入京,一个是让他不要入京,彼此矛盾,让寿安神情更肃冷。
毫无疑问,长安城中肯定又出了什么名堂,所以才会有这样相互冲突的旨意先后传来。
“臣接旨。”叶畅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原他的打算,无论朝廷召不召他,他都是要入京的,现在这个旨意,只不过让他未奉命便入京,变成了奉命入京罢了。
“事不宜迟,还请卫王从速。”那使者道。
盛唐夜唱 第504章 三人殊途却同心
独孤明慢条斯理地举起了面前的小瓷杯,缓缓饮了一杯茶,闭着眼睛,细细品着这茶的余味。
玻璃早就不象前些年那样昂贵了,虽然价格比起同档次的瓷器还是要稍高些,但是有些富贵之家,又开始“复古”,用瓷、陶器来取代玻璃。自然,这也离不开烧瓷、陶技艺的革新进步,叶畅反复说过,任何一个行当,若不想着革新进步,那么就是死路一条,差别就是死得快些与死得缓些罢了。
但只要革新,走出一条生路,那么即使再古旧的物什,也能焕发出新的魅力来。
“驸马,你怎么不说话?”元公路有些焦急地道。
元公路已经当了近十年的御史大夫,朝中言官,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他这个人的能力有限,所以难担大任,在独孤明与叶畅正式结成同盟之后,独孤明成了叶畅一系在朝廷中主要决策者与执行者,他退居次席。
再加上刘晏等人,叶畅虽然没有象李林甫杨国忠那样在朝廷里遍插私己,可是朝中他的影响力毫无疑问是第一位的。
“元公有些急了,这事情,急不得……”
“不急不行,现在明显不对,先皇病重却不召叶公回京,登基继位不召叶公回京,若不是我们坚持,就连先皇下葬也不召叶公回京,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明微微笑了起来,斜视着元公路:“你以是什么意思?”
“狼亨之鉴,就在不远!”元公路夺低了声音,双目圆争:“驸马,你莫要以你可以独善其身,你虽是驸马,卫王也是驸马!你如今身家性命,与卫王是绑在一块的!”
元公路这般发作,让独孤明有些意外,独孤明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朝廷里有人说,卫王当初看中你,一力将你举荐入京,乃是平生之败笔,因你根未曾帮上卫王什么忙,现在看来,卫王倒不曾看错人。”
元公路面皮有些发涨,半是恼怒半是窘迫地道:“现在不是说我人的时候,驸马,你就说吧,你究竟是如何打算,若是准备在此观望,那我另寻他人!”
“不是我要如何打算,而是你想如何打算?”独孤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到窗前。玻璃制的窗子外,细雨朦朦,敲打在庭院中的花草上,有几分异样的幽美。他稍稍发了下呆,然后又道:“你想怎么样呢,那位已经在先帝灵前登基了……”
“我知道是谁在拱事,元载那厮是台面上的,真正的,是卢杞!”元公路哼了一声:“这些奸邪不除,叶公就不能施展拳脚,我的意思,就是将这些奸邪一网打尽。那一位若是识趣,还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当个泥塑石像,若是不识趣……叶公比周公、伊尹、霍光功劳难道小了么?”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
独孤明眼中寒光闪动,瞪着元公路,元公路毫不示弱,回瞪着他。
“废立之举,骂名如何?”
“我愿担之!”元公路斩钉截铁地道:“废立之后,我愿承担此责,请罢我官职,逐之田园!”
“你……”独孤明先是一愣,元公路的无私而感动,然后旋即明白,这厮是以退进。
这厮的年纪,也不过是五十,就算是退个几年,还有起复的机会。而且,他若真替叶畅办好了废立之事,这功劳之大,叶畅怎么能不刮目相看。
即使不再复出担任官职,几世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我自知才疏学浅,叶公荐我至此高位,时人多有讥者。但叶公知遇之恩,我时刻不敢忘之,此时正我效力之时,不敢不出来。”元公路诚恳地道:“我也有私心,子孙计,此刻也不容退缩!”
“好吧,如你所言,若是行了废立之事,你怎么能保证,换上来的就比现在的强?”独孤明摇了摇头,终于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来:“事实上,依我所见,换谁上来,都是一样!”
“咦?”
“如今那一位,在太孙时,虽然对卫王不算太亲近,但也是恭敬有加,言语之中,起将来执政之后,必萧规曹随,遵循卫王之道……可是如今呢?”独孤明又问道。
李俅登基是数方合力的结果,叶畅自己在外,朝中虽然被他清理过一遍,可是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些新的不得志者出现了。这些人当然希望能得到拥立之功,至少不让叶畅独占拥立之功,所以他们上窜下跳,急着在叶畅还未回京之前就将李俅登基的事情办了。
在这之后,了酬劳这些人,也了收回大权,李俅出的第一个政略,就是要将矿山的开采权彻底收归国有,其理就是矿山多涉风水龙脉,不可不慎重行事。这个命令,使得朝中内外大哗,舆论一片讥声,而李俅却是执意不改。
他并不是年幼的皇帝,论年纪,比叶畅都还大些,自然不需要上头有个太上皇手把手管着。而叶畅在朝中的影响又如此之大,哪怕其人远在封国,朝中的政策却还要受其遥控,对于任何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皇帝来说,这都是不能容忍的。皇帝不能容忍,自然会有投机之人投其所好,跳出来搅事。
元公路脸色有些发青:“独孤公之意?”
“除非卫王坐上那个位置,否则这样的事情,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会发生多少遍。”独孤明终于转过身来,微笑道:“只是卫王受先帝之恩,不愿意做此举……”
“你,你……”
“卫王不愿意做,我们这些人,当然要替他做好来。”独孤明又缓缓道:“我乃大唐驸马,自然不是私心,而是一心公……”
“原来,先前不让叶公回长安,你也同意了?”元公路失声道。
一些困扰他的疑问,霍然而解。
从李隆基病重,到李俅登基,叶畅一直没有回到长安,只靠着李俅的那些人手,如何能做得起来!这背后,独孤明也在推波助澜!
元公路又想到,当初李隆基了杨家,几乎要将独孤明逼得家破人亡,甚至女儿远嫁蛮胡。独孤明虽然是李家的女婿,但对于李家的情谊,只怕早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
“独孤公,你,你,好大的胆子,叶公……叶公岂会容你如此?”元公路自己想要行废立之事,原胆子就大,却不曾想这独孤明胆子比他更大,干脆想要改朝换代。他跳起身来,指着独孤明,颤声说道。
独孤明轻轻拍了拍巴掌,然后,在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元公路原吓了一跳,但看到屏风后这个人的脸之后,他呆住了:“卞平!”
他自然认识,这位曾经在叶畅身边情侦之首的人物。只不过五年之前,平定安禄山之乱后,叶畅就将他暗转明,从情侦系统调离,转到了朝廷内,当了户部的一个主事,负责户籍登记与管理——这分明是某种程度上的贬斥。
元公路私下里判断,必然是这个卞平在什么事情上忤了叶畅之意,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或许不是真的。
“卞公如何在此?”他向卞平招呼道。
“了却一个心愿,故此来见独孤公,不想元公也来了。”卞平缓缓道。
虽然离开了情侦岗位,可是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依然是难得的资。比如说,他就可以直接进独孤明的宅邸,与独孤明对话。
元公路却觉得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又问道:“卞公在此,卫王知否?”
若是叶畅授意,那么改朝换代就是叶畅人的意图,元公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拼去身家性命跟着摇旗呐喊就是。但若没有得到叶畅授意,这次行动就是私自行事,以元公路对叶畅的了解,只怕反而会因之得咎。
“叶公并不知道。”卞平道。
“那你们如何敢如此!若是叶公不应,你们如何,难道要把他架上宝座不成?”元公路失声道。
卞平笑了笑:“方才元公还敢舍掉荣华富贵,弃了官职也要行废立之事,那是了什么?”
“自是华夏道统……你们的意思,莫非也愿舍弃一切?”元公路颤声问道。
他原以,独孤明与卞平暗中谋划这件事情,应当是了个人的富贵传诸子孙,毕竟拥立之功极大,有此功劳,封公封侯都不足奇。可卞平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出自真心,那就不是此了。
“我,东海渔夫,沉沦下流,叶公不以卑贱,简拔而有今日。这些年间,叶公对我耳面命,所言所指,皆是华夏道统之所在。古之烈士,义可舍身,我虽不才,义之所在,舍弃自身富贵又算什么?”卞平道:“此事我最后谋划之事,事济之后,我便请辞,回老家钓鱼去!”
元公路咽了口口水,转向独孤明:“独孤公呢?”
“坦率地说,我有私心,李俅庸碌之人,他甫一登基,便欲收归矿权,据闻有人还建议他,扩大专营,不拘于盐铁,将棉布、玻璃、水泥等等尽数专营。虽然这些是针对卫王而去,可卫王若是撑不住,接下来只怕所有的工场制品都要专营了。”独孤明说道:“元公,如你所说,这天下最懂如何利民者,唯有叶公,既然如此,何不让叶公执政天下,造福万民?毕竟,华夏之道统,乃是利民!”
“利民……”
元公路心再度一颤。
道统论乃是天宝十三载时叶畅正式出来的,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是到现在,天下儒生,主流都接受了道统论。
上古圣人,之所以称“圣”,是因利民,中古之时,孔子非王而称圣,亦是因他的观点在战乱的春秋之时有利于民,近古诸开国天子,能统一天下国祚长远者,亦是因利民。
故此,君帝者,唯有利民,方称正统,若失去利民之心,则必失国祚。这也是民间俗语中所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亦是大唐太宗皇帝所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现在看来,叶畅的道统论,如今却是他改朝换代的最好理论依据。
难道说,从天宝十三载时起,叶畅就意识到这一点?
若真如此,叶畅的野心手段,操、莽亦不能及!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好一会儿之后,元公路苦笑道:“只不过,废立之举,已经是我的极限,这改朝换代……我终不愿做二朝之臣。”
他说出这番话时甚艰难,因独孤明与卞平既然在他面前把话说开,就不会容许他传出消息。
果然,独孤明与卞平神情都变了,卞平甚至露出一丝狰狞,不过旋即消息。
“元公,事到如今,你还想退缩不成?”卞平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过河之卒,可进不可退!”
元公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威胁,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道:“我终不当二朝之臣,但是,我畏死……卞公,此事我定会禀报与卫王。”
“事成之后,随你处置!”卞平见他终于屈服,笑着说道:“不过此时,还需要元公配合。”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元公路多少带些颓丧地道。
“很简单,你即是御史大夫,御史台的台谏,想来受你左右……”
卞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元公路听了之后,不苦笑道:“你这是欲擒故纵啊。”
“那是自然,欲要取之,必先与之,若不如此,如何能让李俅敢出来冒这个险?”
元公路默然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既是如此,便依你……”
他应下此事,卞平与独孤明不再留他,送他离开。他走了之后,独孤明道:“他会不会告密?”
“我们是阳谋,不是阴谋,他便是告密,亦是无妨。”卞平嘿然道:“而且他自己明白,天下再无可以阻挡我们的力量。原我们就想着要有个合适的人做这件事,他自己找上门来,这是天命归于叶公!”
“只求卫王事后莫要太过生气。”独孤明道:“李俅身边的人,稳妥么?”
“自然稳妥,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卞平说到这,微微笑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做?原来是他,你竟然将卢杞安插到李俅身边去了!”独孤明恍然大悟道。
盛唐夜唱 第505章 自古世间无十全
卢杞这个人,在长安官员当中算是有名的了。
虽然其人人品,众所不齿,但是谁都不能否认此人自保的领。五年前的李亨、安禄山之变,他先后李亨、安禄山出谋划策,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在当时的清算气氛下,间接证据就足够让人丢官去职流放安西了,但这厮却生生脱身!
据说叶畅原要穷治其罪的,甚至在背后还说过“是儿不死,国事必坏于其手”,可是仍然有不少人他求情,便是元公路自己,念在卢杞之父卢奕的情份上,也曾经替他说过好话。
他的父亲卢奕毕竟是国捐躯,死于民乱之中,算得是忠直刚烈之士,在朝中颇有名气。这等情形之下,他又因不是首谋主犯,算是脱过一劫,并未受到严惩,只是不许出仕了事。
不许出仕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惩罚了,卢杞在离开长安三年之后,两年前又回来,暗中活动,希望李隆基取消对他的禁锢令,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成果。可现在,他又跳了出来,推波助澜,帮李俅出谋划策。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看好李俅,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
长安城已经快到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卢杞行走在街道右边的阴影之中,他的脸也是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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