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对方这神情,让叶畅明白,这厮算是上了他和船了。
既然上了,就别想再下。
叶畅正待进一步将这张休留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听得外边一阵喧闹,紧接着,便看到一人一骑飞奔而来。
昆仑奴乌骨力在那人身后狂追,虽然他擅跑,却也跑不过跑,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那马在叶畅这边唏溜一声停住,善直手中的腊杆已经快点中马上乘客的面门了,那乘客翻身下马,然后向着叶畅长揖,声带哭腔:“叶郎君,救命”
盛唐夜唱 第133章 借请仙童镇户门
原本贾猫儿等人都变了颜色,一个个执枪握棒,正准备向着那人拥去。但那人深揖为礼,又大喊“叶郎君救命”,让众人愣了起来。
叶畅自己也愣住了。
稍停了一停,叶畅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看那人:“元少府何出此言,纵马于我谷中横行……还要我救命?”
来人正是元载。
换了别人,叶畅还不会如此吃惊,但是元载,特别是这匹好马,让叶畅猛然想起长安城外的刺客。
那伙刺客,可不也乘着好马,而且与元载这马,相差无几
虽然马上没有标记,叶畅当时也没有仔细注意,但是,此刻却受了提醒,刺客背后,很有可能与元载有关。元载本人没有这个实力,可他的丈人王忠嗣手下,却有的是死士勇士
越是这样想,叶畅便越觉得可疑。
元载绝不是善茬,他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有更大的麻烦。而且双方有深仇大恨,叶畅才不会去做那种助敌为乐的蠢事。
元载脸上的惶急,绝不是作伪,他也没有必要作伪。在叶畅那边吃了一次深刻教训丨之后,他总算是学乖了,这大半年间,他都不敢招惹叶畅。在县里,因为声名扫地的缘故,他也几乎是个透明人,政令出不了衙署。
可是他只能忍气吞声。
听得叶畅此语,他不顾身份,于脆拜下:“事情紧急,贵介又不让我进来,故此有失礼之举,还请叶郎君念在我丈人的份上,救我新妇一命”
叶畅终于吃惊了,此前元载与他数次冲突,都没有搬出其丈人王忠嗣的名头,但这一次,他竟然直接说出来,而且,还说要救他新妇一命?
唐人称媳妇为新妇,哪怕是结婚多年,也是如此。叶畅皱着眉,避开元载之礼:“元少府何出此言,令丈人一镇节帅,你又是一县少府,你们办不到的事情,我哪里办得到?”
“新妇难产,闻说叶郎君此地会集一道名医稳婆,故来相求,请叶郎君念在节帅为国份上,救拙荆一救”元载强忍住羞怒,哀声苦求道。
他是走投无路,才有此举。
他妻子王韫绣身怀六甲,自昨日起阵痛不止,原以为是孩子要生出来,可是直到如今,仍然没有真正生出。元载也请了稳婆,只不过那稳婆却说,这是难产
难产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事情,元载就魂飞魄散。
王韫绣不仅仅是他发妻,他现在这身官袍,大半仰赖王家之力。若是王韫绣因为难产死了,王家不会想到他请来了医生与稳婆,只会想着是为了他元载生子致使王韫绣死的。
更何况因为年初的事情,王韫绣一直生他的气,王家是知道此事的。若是因此怪罪起来,他元载消受不起。
最直码,他的前途就完全没有了。
想到这,他甚至有跪拜于叶畅身前的冲动。
他请入家中的那稳婆,说得很清楚,若说谁能救他妻子,便只有可能是叶畅
叶畅会请名医,编写产经,此事闹得极沸,元载困坐县城当中,却也有所耳闻。如今虽然名医已散,稳婆也大都礼送回家,但是因为叶畅姐姐生孩不久,因此叶畅还厚币留有两位名医、三位稳婆,一边继续完善《产经》,另一边则是照顾叶琛。
元载来此,便是哀求叶畅借名医、稳婆一用。
他惶急之间,倒不慌乱,说起话来,口齿还是清楚。叶畅很快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元少府……”
“有一事,是拙荆做做了,叶郎君此去长安,在长安城外遇刺,确实是拙荆调动家岳人手所为。”不待叶畅多说什么,元载又道。
这句话,证实了叶畅的猜疑,长安城外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刺客,果然就是王忠嗣的部下不过,元载此时竟然揭破此事,究竟是何意,莫非是以此来威胁?
还不等叶畅琢磨透,元载再度下拜,然后呈上一张绢帛。
绢帛上书写的,正是私调家丁,刺杀叶畅之事。而且下边落款,正是元载本人,还有一个通红的手印和他的少府官印
叶畅愣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证据,若是将这个送到李林甫手中,早就猜忌王忠嗣、怕他与太子勾结的李林甫,必然如获至宝
而在长安城中调动私兵,对于李隆基来说,这是犯他大忌讳的事情,就算再信任王忠嗣,也必然会穷追其事
元载垂首,哀声求道:“此前是元某错了,元某罪有应得,且书罪状于此。但是,那婴儿何辜”
一句“婴儿何辜”让叶畅有些心软,他姐姐才生婴儿,他几乎隔个两三天便要去小刘村看望,看着那皱巴巴的小东西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迅速长大,他着实觉得欢喜。
更让叶畅觉得吃惊的是,元载这厮竟然能当机立断如此
元载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他甚至授叶畅以柄,这个此前只有权奸潜质的家伙,如今已经开始将这潜质变成了真正的能力了。他都做到这一步,也是对叶畅的一种威胁,如果叶畅拒绝援手,那么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
想到这里,叶畅接过了那张绢帛,一言不发,将之收起。
元载大喜。
叶畅接过这个,就表示他会伸出援手了,他一番做作,终于不是白废气力。
虽然因此他的把柄,乃至王忠嗣的把柄都落到了叶畅手中,但是那是远忧,至少现在这一难关,他算是过去了。
他能做出这种壮士断腕的举措,让叶畅甚为佩服,自然,对他的提妨又增加了七分。
“请宁、韩两位,还有孙娘子、鲁娘子,立刻备车,让他们去县城。”叶畅道。
“请叶郎君也随去”元载又是深揖。
“我?”叶畅愕然。
他既不是医生,又不是稳婆,跟去除了添乱之外,没有别的本领,让他去做什么?
“那稳婆说,你乃孙真人再传弟子,有你在,百邪辟易”
元载当真是病急乱投医,如同溺水之人,要抓住一根稻草般,非得将叶畅也搬去。叶畅也不推辞,既然决定助他,就于脆些为好:“那好,我也去,不过生死富贵,皆在于天,我会请这两位名医与稳婆全力施助,可最后结果如何,却只能看天。”
“无论结果如何,某只当是叶郎君救了某与某家新妇还有娃儿性命”元载毫不犹豫地道。
他口中如此说,心里是不是真这样想的,叶畅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对方的把柄在手,他也不惧元载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当下便会合了名医、稳婆,快马加鞭,赶往县城。
托叶畅的福,吴泽陂通往县城的路被修葺一新,因此很好走。加上又是不惜马力地快马加鞭,他们只花了一个时辰时间,便赶到了新建成不久的县尉府。里面的仆人使女,都一个个急得团团转,请来的两个稳婆,更是火急火燎一般。但见着叶畅,她们顿时欢喜:“好了,好了,小真人来了,定然无事了”
因为骆守一替师收徒认了叶畅为师弟的缘故,当地百姓,有些人就以神仙视叶畅,原先是称他为“小郎君”,但这些稳婆、郎中,在叶畅编《产经》之后,于脆改称他为“小真人”了。
叶畅点了点头:“情形如何?”
“昨日胎动,我二人便知情形不妙,催促少府去请小真人来。”一个稳婆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府今日才去……
正说间,里面突然大叫起来。
“动了,动了”里面一个丫环慌慌张张跑了来。
原来王韫绣胎动之后,便一直疼着,却迟迟没有动静,两个稳婆都说不准发生了什么事情,故此让元载去催请叶畅。最初时元载还抹不下颜面,到今早时再也不敢拖了,便亲自前往卧龙谷。
说来也是巧,一天没有什么动静,叶畅一到,里面就传出了动静声。
叶畅自然是不能进去的,有仆人为他搬来胡床,他便高坐于门前,稳婆进去察看情形,而郎中则在门口不停发问,然后商议对策。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叶畅倒完全闲着,旁边的元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汗涔涔而下。
看着元载这模样,叶畅好笑之余,也有些同情。
无论元载此前与他有什么矛盾,至少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忧自己妻子的丈夫。
元载一边转悠一边喃喃有声,他低头乱走,不小心便撞着叶畅坐的胡床,他愣了愣,想起还有这一位在,合掌向叶畅道:“叶郎君,有什么手段,还请施展出来”
“静心罢了,这个时候,你不能乱,你若乱了,里面就会更乱。”叶畅道。
叶畅说的道理,元载自个儿也懂,但从叶畅嘴中说出来,却有一种异样的说服力。
或许是在叶畅手中吃的亏太多了,反而让元载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叶畅这么冷静,应当有把握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王韫绣的哭喊声都沙哑了,显然,折腾到现在,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元载心中再度惴惴不安起来,他看着叶畅,叶畅也微微皱眉。
不一会儿,稳婆鲁娘子匆匆出来,看着叶畅道:“折腾得太久了,少府娘子没有气力,孩儿身位也不对,要用那件宝贝。”
“你用就是。”叶畅有些无语。
所谓宝贝,就是产钳。
那稳婆小心翼翼捧出了一个匣子,合掌对那匣子默默念叨了两句,然后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屋子里传来烈酒的气味,元载忍不住看着叶畅:难道说那稳婆也怕了,在喝酒壮胆?
“没事,等着。”叶畅道。
稳婆拿出来的产钳,可不是随意找个铁匠就能打出来的,在召集这些郎中、稳婆之后,叶畅提出产钳的建议,他们则根据婴孩脑袋的特点,确定了产钳的具体形状。然后,再延请名匠,以精钢铸之,平时保养,更是仔细。
使用之时,先得用沸水煮过,然后再以卧龙谷提供的酒精浸泡——叶畅并不懂这些,他只是将自己想得到可以消毒的方法都用上,至于具体效果如何,在提出来的时候,他心中也没底。
又过了一会儿,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稳婆的欢呼声:“出来了出来了”
紧接着,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元载激动难捺,几乎要闯进去,还是给一个婆子挡了回来。然后,鲁稳婆当先出来,手中仍然捧着那个匣子。
“情形如何?”元载迫切地问道。
“恭喜少府,是个小郎君。”稳婆笑道:“母子俱平安,道尊在上,若不是有小真人,这次怕是麻烦。”
叶畅却不敢居功:“是你们之力,与我何于。”
元载此时顾不得与叶畅的嫌隙,拉着叶畅的手便猛摇:“叶郎君,多谢,多谢,从今以后,某唯叶郎君之命是从
不待叶畅回话,元载又挥手道:“赏赏,给今日来的郎中与稳婆赏……”
他此时心里完全被欢喜充满,松开叶畅之后,便是手舞足蹈,想要进屋里去看王韫秀与婴儿。但到门口却又被赶了出来,却是另一位稳婆孙娘子:“这等地方,可不是郎君应来之所,休要冲撞了新妇与小郎君,少府还是稍安勿躁
元载喜得抓耳挠腮,连声称是,人却绕着院子又转了起来。见他这模样,叶畅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招呼,自个儿便出了他的家。
原本叶畅心中还有些犹豫,自己对元载这个仇家伸出援助之手是对还是错,但现在,他觉得这一个选择是对的。
背着手走出元载家,才上得街,便见一群人正在街前围着,见他出来,纷纷向他行礼:“小真人”
叶畅愣了愣,却见先前出来的稳婆鲁娘子正在人群当中,便知道是这个长嘴婆娘又多舌了。
这鲁娘子是叶畅请来的稳婆当中手段最高明的,而且识字,学东西又快,唯独长嘴这个毛病,让叶畅有些无语。
众人行礼,他不好站着,只有团揖。结果众人灼灼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让他觉得甚为不自在,隐约中,还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叶郎君乃是梦中得药王真人传授,故此能救少府娘子。”
“少府与叶郎君一向不睦,也唯有药王真人传人,才有这般慈悲心肠……”
这些话语,让叶畅有些赧然,他实在呆不住,便牵了马,准备回去。
盛唐夜唱 第134章 可赴江南广积粮
“阿弥陀佛,十一郎,你做得对。”
沉默了半路,和尚善直突然开口道,让叶畅吓了一跳。
叶畅回过脸去,和尚一本正经,丑陋的面上,竟然隐隐有一种光泽。
“怎么了?”叶畅有些不解,很少看到这莽和尚如此模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长安城外你我遇刺,但是我们都安然无恙,倒是刺客死伤数人。”和尚合掌说道:“既是如此,我们旧怨便不深,今日救这母子,也是了确因果……”
和尚大谈因果,原本是正常事情,但是善直口里说出,却让叶畅有些啼笑皆非。这个莽和尚,喝酒吃肉杀生犯嗔,所有的清规戒律除了女色这一项,他几乎全犯,他谈这因果,根本是牛头马嘴啊。
而且,叶畅并不是太在意因果。
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力量不足,地位不够,财势不全。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如今大势未成,所以处处有捉襟见肘之感。”叶畅心中感叹,救元载之妻,一方面是他确实狠不下心肠,另一方面,也是迫于时势,他如今,还没有正面同王忠嗣抗衡的能力。
若能就此化解掉与元载的矛盾,那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手头上的证据,也可以保护自己,暂时不会受到王忠嗣的威胁。
“不过,那产钳之物,可是十一郎你在梦中所见的宝物?”和尚又问。
他确实奇怪,叶畅怎么连生儿育女之事都懂得,如果真是他梦中所见,那天上的神仙岂不是也要生儿育女?
这个问题难答了,不过叶畅略一思忖,想起一事,当下笑道:“原是梦中见仙人授予陕西一韩姓灌园子的,那灌园子与我同入一梦也。”
和尚信以为真,心里琢磨着何时去关陇之时,再打听一下,左近是不是有一个韩姓灌园子也曾梦仙。
叶畅回到卧龙谷不久,元载再次来到这里,不过此行,一是送医生、稳婆回来,二则是来拜谢。他此时神情已经恢复镇定,谈笑宴宴,与叶畅也甚为亲近,仿佛两人此前的龃龉根本未曾发生过一般。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中真正是怎么想的,叶畅无法判断,能够做的,也唯有多怀警惕罢了。
光阴荏苒,一月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之间,秋已渐去,冬天将至。修武盛产栗子,而此时正是栗子上市时节,叶畅的菜肴里,少不得又多了板栗烧鸡这一道。表面上,他过得甚为悠闲,实际里,却一本又一本地编着自然数学方面的书,每编一本,张休总是先睹为快,看完之后,便抓耳挠腮,催着他加更。
这厮算是被叶畅绑住了,他不是教学型的人才,但教小孩子们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是可以。最让叶畅伤脑筋的,还是帮助他改换习惯,改用符号数字与算盘。对张休来说,这两样东西前者不算稀奇——所谓阿拉伯数字,实际上是天竺数字,而他族叔一行可是密宗僧人,对天竺数字不是太陌生。但算盘最初时,他确实觉得不如算筹好用,直到叶畅将记忆中的珠算口诀默写出来,强令他背下熟练,才给他新的教材看,他才算是勉强接受了。
除此之外,叶畅做的事情,就是每日四处转悠了。
过了九月,天气眼见转凉,叶畅琢磨着秋蟹还能吃到什么时候,背着手从覆釜山向村子里行去,才到村子口,便看到一个人涎着脸在对他笑。
叶楝,他名义上的大伯。
如今叶楝在村子里是完全没有地位了,叶氏宗族虽然还给了他几亩薄田勉强度日,但家中破落至极,连他的那两位小妾,也已经被他发卖。
“十一郎。”见叶畅目光扫过来,叶楝赔着笑脸招呼道,还向叶畅拱了拱手。
因为被刘家痛殴的缘故,他的腿如今有些瘸,叶畅看了看他,还礼道:“伯父。”
只招呼一声,叶畅便又继续向村子里行去。
叶楝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要唤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一时却不知如何说。
当初算计叶畅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只不过一年时间,事情就到这个地步了。叶楝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呆呆站在村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叶畅一步三摇地踱到了叶家旧宅。
与大兴土木的卧龙谷、正在加紧建设的研究院相比,老宅没有什么变化,去年加了火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叔父,叔父,你答应我的弹弓呢?”
才一见门,侄子赐奴快跑过来,兴奋地叫道。
“喏,这不就是。”叶畅掏出一个弹弓,交到了他手中。
赐奴顿时将叶畅扔下,带着小娘满院子找自己的目标来,先是打院子里的树枝,然后去打鸟儿,当然,以他现在的眼法,想射中鸟儿还是有难度的。
叶畅笑眯眯地看着侄儿,觉得这种欢快感染到了自己身上。
生活么,总不能整日在勾心斗角,象这样看着晚辈们快快乐乐的成长,原本才应是生活的主流。
赐奴连着打了几发弹丸,都不曾击中,当下嚷嚷着又跑回来,将弹弓交给了叶畅。
“叔父,你打给我看看,你打给我看”
这种牛筋弹弓还是有些威力的,赐奴力小,拉不全开,射不中是正常。叶畅拿在手里,捡了一颗圆些的弹丸,瞧了瞧周围,觉得没有合适的目标,恰好看到放在院墙边的一个充当花钵的陶碗儿。
他拉开弹弓,瞄了会儿,然后发射。
“砰”的一声,那陶碗应声破碎,里面的泥土都散溅出来,原本种着的花儿,也跌落泥土之中。
叶畅吐了吐舌头,旁边的赐奴与小娘,也都吐了吐舌头:“闯祸了”
将弹弓交给赐奴,叶畅肃容道:“你们只说是猫儿打破了陶碗,记得么?”
“嗯。”赐奴与小娘也都严肃地点头,小娘还加了一句:“猫儿不乖”
不过一阵淡香传来,让叶畅偏过头去,便看到嫂嫂立在后院的月门之前,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见三人望来,方氏拉长了腔问道:“是谁打坏了我养着花儿的陶碗?”
“是猫儿。”小娘最护叔父,因此抢着答道:“不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娘亲莫打叔父”
“真笨,你说出来了”赐奴大急。
叶畅以手抚额,叹了口气。小娘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纯稚:“我没说,我没说”
“你方才就是说了……”
“我没说,我真没说,我真没说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哇”小娘急着自辩,后来于脆哭了起来。
叶畅将她抱起,笑道:“莫哭莫哭,小娘什么也没有说,娘亲也不知道叔父用弹弓打碎了她养花的陶碗儿,不信你问你娘亲”
虽然小娘是小,但也觉得这样问似乎有些不对,因此抽抽达达的,没有理叶畅。叶畅见她哭得伤心,顿时心软,又道:“兄长不乖,咱们不和兄长玩了……去去,赐奴你自个儿去玩去”
“叔父偏心”赐奴嘴撇了一下,然后拿着弹弓一溜烟跑了。
“不但教孩儿们用弹弓乱打东西,还教他们撒谎,十一郎,你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从叶畅怀中接过小娘,方氏目光冷厉,盯着叶畅,竟然有几分威风,而不再是当初那温婉的小嫂子。
这一年来,家中的生意好生兴旺,虽然家中宅院不曾翻新,但人口却多了。多了两房下人不说,还请了村中几户人来打杂。更重要的是,往来卧龙谷商人,凡欲购纸、书,皆要经过方氏这一手。
可以说,方氏乃是叶家财神爷,口袋有钱,心中便有底气,说起话来,亦是不一样了。
“嫂嫂恕罪,恕罪”叶畅虽是拱手致歉,可面上神情,却没有多少歉意。
便是他不教,孩子就不顽皮不撒谎了么?曾参教子,倒是千古流传,可是为何不曾听说他的儿子有什么美德流传下来?
教育孩子,一昧压制,显然是不对的,引导才是正道。
“你啊你,总是一心离经叛道。”方氏是极为了解他的,叹了口气,也不指望他改过了。
“嫂嫂说的是。”叶畅也不反驳。
“你这惫怠性子,休要在我面前使,你若是觉得无聊,恰恰这几日,又有七八户大户人家前来提亲,我安排一次相亲如何?”
“嫂嫂饶命。”叶畅举起双手道。
“休要没正形,我是说真的。”方氏唠叨起来也相当厉害:“先将亲事订下,待明年便可办喜事,若大的家当,你不早些娶妻生子,将来谁来承之?”
“有赐奴和小娘呢,今后小娘可是个小富婆,若是有人娶了小娘,啧啧……”
听着叶畅将话题转到一脸无辜的小娘身上,方氏再次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叹了口气:“一说正事,你就没有个正形,说吧,今日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送弹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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