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为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君约
说老实话,纪菡一个庶女配宋言深是配不起的,沈氏心里通亮,对这一点也很清楚,但她的把握在于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要说亏脸子,这整个郡王府也是跟着一起亏的,但凡纪宣在意这一点,就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事,势必要安陵侯府担责,想来是不会让郡王府里有名有姓的正经姑娘嫁到一个侯府做姨娘的,饶是庶女,那说出来也是郡王府的庶女,家里再怎么瞧不上,到外头也是挂着自家名头的。
这些理,沈氏一桩桩想得门儿清,但她担心纪宣年纪太轻,拎不清这些,到时被安陵侯府一说,就伏低了。毕竟,这事是她们算计了宋言深,虽然她们是抵死不认的,但宋言深自个心里能不清楚吗?他若是不甘心被设计,说服宋家二老摆出强硬态度,沈氏倒真有些担心纪宣应付不来。
事实证明,沈氏的担心是没错的。出了这样的大丑事,安陵侯府也是一片混乱,宋言深的名声受损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如今安陵侯夫妇一方面担心对景阳郡王府无法交代,另一方面更担心勇义伯府的态度,是以,事情一散开,他们首先做的便是殷勤地与勇义伯府那边商谈,为宋言深说了一车好话,可惜依旧没能挽回,安陵侯夫人陈氏差点怄出病来,心中对那个坏了事的郡王府庶女更是气恨,更别提让她进门做媳妇了。
然而,纪宣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让郡王府上下都大吃了一惊。
娇宠为患 第23章 噩耗
掌灯时分,纪愉用过晚膳,雪泱就进了屋子。她是来禀报府里那件大丑事的隐情和最新进展的。
雪泱一脸忿然之色,禀话时的语气也有些气愤,纪愉倒是容色平静地听她说着,只不过听到后头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
“这个纪菡还真是有乃母风范啊!”
“可不是嘛!”雪泱摇头,露出鄙夷的神情,“依婢子看,这事儿八成是沈氏教的,小衫虽然没明说,但婢子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那种药要弄到手也不容易,她们可真够胆大的,都敢对人家侯府世子下套子了,这也就算了,偏还拿姑娘您来利用,若不是用着您的名头递去了信儿,那宋世子能上当吗?”
雪泱正说得气恼不已,纪愉的脸色却陡然变了变,“你适才说她们是用我的名头递信给宋言深的,递的是信笺,不是口信?这事可确切?”
“千真万确,是信笺,”雪泱肯定道,“那大厨房的烧火丫头春花与小衫是同乡,她们素来亲近,婢子是找小衫帮忙打听的,给了不少银钱,且又有姑娘您的身份在这上头镇着,想来那两个小丫头是不敢诓人的,听说那个递信的丫头跟小衫关系不错,是她亲手办的这事儿,听的是大姑娘的吩咐,哪晓得到后来去青霄居的人变成二姑娘了!”
雪泱说得很仔细,纪愉闻言点了头,对雪泱的话也认同,她的神色却变得更严肃了些。
雪泱瞧出来了,忙问,“姑娘想到了什么?”
“若是此事不假,那咱们屋子里可能遭贼了。”纪愉道,“宋言深对我的字迹是很熟悉的,他早前还教过我练字的,纪裳叫人递过去的信应是做了手脚,否则宋言深不可能辨不出来,我猜她那信里是模了我的字迹,但她自个是没有这个本事的,纪菡也没有,这样一想,大约是拿了我的笔迹到外头找人模的。”
“哎呀,”雪泱一拍脑门,“姑娘说得是啊,婢子都没想到,这兰馨院里怎会有姑娘您的字迹,断然是她们偷去的呀!”
纪愉颔首,“这跟咱们院子里的人脱不了干系,把仆婢们都集到一起,狠着手段问上一问,大概就清楚了,”说到这里,她容色顿了一顿,复又道,“雪泱,这事不大不小,事情已经这样了,虽说不能挽回什么,但是屋子里留着只耗子到底骇人,还是清了的好,这事交给你,查清楚了去告诉董嬷嬷,让她处置便是。”
雪泱忙应了声是。
纪愉没让她退下,又问了韶光院那边的情况,得知纪宣这几日已经去了安陵侯府两回,似乎很重视此事。
纪愉听完没有说话,默然想了片刻,就挥手让雪泱出去了。
出了门后,雪泱立即就叫了霜清,两人将灵缈苑上上下下的仆婢全召到一起,没多久,就查出来了。
犯了事的是一个刚被调来灵缈苑半年的小丫鬟秀儿,原先是在浆洗房做事的。说起来,这个秀儿也不是什么包藏祸心的坏人,事实上,她纯粹就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这才被人坑了一把。
雪泱稍稍说了几句狠话,这个秀儿就哭着跪到了前面来,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秀儿从前在浆洗房做事时认识了一个关系很好的小姐妹,叫阿草,阿草家里有个弟弟,目下正在念私塾,秀儿调到灵缈苑后是负责打扫书房的,不久前,阿草过来找她,说是听说三姑娘的字写得极好,想让秀儿打扫时拿些废弃不用的字给她,好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弟瞧瞧。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秀儿也没有多想,收拾书房里的废纸时随手留了两张带给了她,直到这会儿听了雪泱的话,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事被雪泱禀到纪愉那里,纪愉叹了一口气,让她告诉董嬷嬷秀儿可以从轻处置,但那个阿草还是撵出府去吧。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纪愉目下关心的是纪宣究竟会如何处理纪菡和宋言深的事。
自然还有人比纪愉更关心此事。
兰馨院里,沈氏一天要派丫鬟打探八回,探的自然是今日府里可有客人过来或今日郡王有否出门云云。如此等了三日,总算等到了让她们激动的信儿,据前院传来的消息,纪宣这几日连去了安陵侯府两回,听说他还曾在韶光院里透露过定要将纪菡嫁到安陵侯府去,总之是不能教宋家脱身的。
这消息让沈氏和纪菡大喜,只有纪裳仍是气恼不已,多日都不曾搭理纪菡。怎能不气呢?她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自个亲妹妹坑得这么狠,这可是终身大事啊,关系到她的一辈子,如今全被纪菡夺了,怄都怄死了。
纪菡才不在乎纪裳的态度呢,她现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将要嫁给宋言深的事。宋言深仪表堂堂,身份又不低,本就是如意郎君,纪菡早几年就在府里见过他了,当时知道他是和纪愉定亲的人,她有失落,更有嫉妒,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逢上这样的大好机会,所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放过,宁愿得罪胞姐,忤逆母亲,败坏名声,也要巴上他。虽然这手段的确见不得人,但她相信只要她嫁到安陵侯府做了世子夫人,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她自认貌美,很有信心能让宋言深对她日久生情,至于那些流言蜚语,等她居于高位,成了世子夫人,将来再做侯爷夫人,谁敢说一句闲话,她便割了谁的舌头!
然而,纪菡的喜悦和期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来到兰馨院传话的韩业毁了个干干净净。
不只纪菡,就连沈氏和纪裳听到韩业的话,也是惊得迟迟合不上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纪裳突然的嚎哭让她们两个反应过来。
沈氏的身子在发抖,脸色也是白得吓人,讷讷问韩业,“你说是侍妾?!侍妾?!”
韩业皱了皱眉,还未答话,就被沈氏揪住了两边的袖子。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沈氏眼睛瞪得死死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咬牙切齿地拽着韩业不放,竟像是疯了似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女儿就不是老爷的骨肉了,我的裳儿跟菡儿难道就是捡来的,他就这么糟践?让我的菡儿去给人做侍妾,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连侧室姨娘都不是,那不就是给人做丫头吗?纪容修他还是不是人!他是怎么做兄长的,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啊,你说说,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韩业厌恶地推开她,冷着脸道,“郡王说了,你们做了什么,自个心里清楚,这回已经丢尽了郡王府的脸面,便是人家侯府不愿要,那也是情理之中,就是捅到皇上面前,你们也占不得半分理,目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到侯府做侍妾,要么就到庵堂里做姑子,横竖也是没有人家再敢要的了,你们自个看着选吧!”说到这里,他瞥了瞥纪裳,又道,“至于大姑娘,郡王也说了,二姑娘若要进到侯府去,大姑娘就得赶在前头嫁出去,郡王已经挑好了三家,稍晚些董嬷嬷会过来告知,到时也是任你们选的,就一天时间,明儿便要给信了!”
说完话,韩业片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屋子或呆愣或嚎哭的女人。
娇宠为患 第24章 清理
纪宣为纪裳挑的人没有一个叫沈氏称心的,其中最好的就数那个六品的太仆寺牧监了。
沈氏心都凉透了,纪裳更是不甘心,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沈氏在兰馨院嚎骂了一个晚上,终于蹦跶不起来了。
六月初六,纪裳就被嫁出去了,第二日,一顶轿子将纪菡送去了安陵侯府。跟自个胞妹一比,原本绝望透顶的纪裳心里倒觉出些平衡来,那个太仆寺牧监虽然官不大,但她嫁过去怎么说也是正妻,哪像纪菡,真是当丫头塞进侯府去的,连嫁妆都没有一抬,真是丢脸死了。
经过了宋言深那事,纪裳算是看透了纪菡,同她再也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可言,如今看纪菡自食恶果,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同时又心存侥幸,若不是纪菡自私自利,算计了她,如今被送去做侍妾可就是她了。真没想到,纪宣对自家妹子竟能狠成这样。
两个闺女送出去之后,沈氏心如死灰,颓唐绝望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恢复了几分斗志,打算找个机会告诉纪菡,叫她不要灰心,好好地巴着宋世子,赶明儿怀上个男嗣,一定能抬成姨娘,再好好养儿子,把儿子养出息了,还是很有盼头的。
沈氏这般计划着,哪晓得纪宣比她想得还要狠。
没过两天,韩业就带了四个身强体壮的仆妇,道是得了郡王的令,说她教坏了两位姑娘,要送她到家庙反省思过。沈氏如遭雷劈,待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不听,又是一顿哭闹哀嚎,不过韩业压根不睬她,叫几个仆妇押着带上了马车,就这么送走了。
消息传到灵缈苑,雪泱她们无不拍手称怀,纪愉却是诧异极了。重生至今,她只见过纪宣出了两回手,但就这两回却将宅子里所有的麻烦都清干净了,还顺带捎上了宋言深,委实当得上“快、狠、准”。这样一对比,纪愉几乎要怀疑重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纪宣了。她还打算留着兰馨院那几个慢慢收拾呢,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纪宣清理光了,还真教人有些不相信……
*
处理完后宅这些破事,纪宣闲了一阵子,心情也轻松了些。如今家里只有纪愉和纪沁,再没有那些烦心的人,前世那些乱子也就不会再有,他不用担心沈氏她们算计纪愉和纪沁。另外,宋言深这阵子明显蔫了,似乎对纪愉死了心,想来也不会再像前世那般纠缠不清,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目下,他顾忌的只有一件事了——
一个多月前,成国公病重,段晙携家带口回京,不久后即将袭爵。也就是说,段殊也跟着回来了……
这辈子,纪宣不想再跟成国公府有任何瓜葛,那些仇怨,他一点都不愿意再想,所以,他不在意段晙。之所以顾忌段殊,不为其他,只因上一世的纪愉似乎真对段殊动了心,他得防着这个,不能教纪愉和段殊有碰面的机会。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纪宣晌午时分从南衙回来就去了灵缈苑,谁知纪愉并不在,丫鬟禀告说她陪着穆姑娘逛园子去了。
穆蓉蓉来了?
纪宣皱眉,想起上回两人因穆蓉蓉起了争执,心里登时有些烦躁,却还是拔足去了园子里。
穆蓉蓉热情到访,还很客气地带了糕点过来,纪愉纵是烦她,也不好不见,可是又跟她没什么话聊,只好带她去逛园子了。穆蓉蓉意图明显,问候了她一番,就开始拐弯抹角地说到纪宣,纪愉只是敷衍她,心里琢摸着再陪她走两步就找借口打发她走。
两人走到假山边,穆蓉蓉一眼就望见纪宣来了,颇有些惊喜。
纪愉发觉她停了脚步,有些奇怪,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就不奇怪了。
见穆蓉蓉脸色泛红,纪愉很不爽,哥哥也真是的,她千方百计保护他不被人觊觎,他倒好,偏偏赶着这个时候把自个送过来了?长成那副模样,还不留心,也不怕贼惦记着,尽让她操心了,哼!
纪愉撇撇嘴,不大高兴地撇下穆蓉蓉,抬步朝纪宣走过去。穆蓉蓉回过神,连忙跟上去。
“哥哥这么早回来了?”纪愉不大情愿地问候他,穆蓉蓉站在她边上,逮着机会柔声弱气地跟纪宣见礼,听得纪愉一肚子火。
纪宣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却移向穆蓉蓉,“穆姑娘,我与舍妹有要事商谈,不便招待,还请宽谅。”
穆蓉蓉一愣,秀眸紧紧盯着纪宣的脸庞,被他唇角的笑意惊艳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羞赧地低下头,红着脸道,“郡王客气了,既是如此,蓉蓉就不打搅了,告辞!”
纪宣特意带了丫鬟过来,闻言立即吩咐丫鬟领她出去。
眼见纪宣把穆蓉蓉遣走了,纪愉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先前的不爽全没了,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便仰头问,“哥哥有何要事跟我说?”
“你不愿同她结交,不理便是,不必委屈自己与她周旋。”纪宣拧眉道。
纪愉愣了一下,原本她只是对穆蓉蓉厌烦,并不觉得委屈,目下听出他话里的责备,倒真有了一丝委屈的意思,别开脸道,“我是不想应付她,可谁叫她是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那个左相位高权重,哥哥你在朝中做事,免不得要面对他,我若是明里跟她坏了情谊,你好做人吗?”
纪宣微怔,看着她白皙如玉的侧颊,心中一阵暖,见她偏脸不看他,连嘴角也是撇着的,便晓得她不高兴了。
“杳杳,”他迟疑着喚她,见她仍没有转过脸,有些犯愁,沉默片刻方走近了些,缓缓说道,“你为我想,我很高兴,只是我见不得你委屈自己,我想你一辈子都是开心快活的,我既在朝中做事,该应对的都该由我去想,你不要在意我。”
他说了这么多,纪愉心里哪还有委屈,讪讪地转过脸,“哥哥不要说了,方才是我语气不好,我错了。”
纪宣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错。”
纪愉也笑了,“你是故意把穆蓉蓉遣走的吧?”
见纪宣点头,她狡黠地笑道,“她心里恐怕还高兴着呢!”
“为何?”
“因为哥哥你跟她说话了啊,还对她笑了,”纪愉挑挑眉毛,“她当然高兴啦,若是换了我,我喜爱的人对我笑一下,我大约也要乐上一天吧!”
“是吗?”纪宣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声音沉了些,望向她的目光意味难辨,“杳杳喜爱的人……是什么样的?”
“啊?”纪愉愣了神,转而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登时红了脸,“这个……我、我还小,我还没有喜爱的人,怎会知道是什么样的……”
“是吗?”纪宣觑着她微红的小脸,心里揪了揪,“杳杳是说……长大了,就会有喜爱的人了?”
“这……”纪愉更不好意思了,“我才没有这么说,哥哥别取笑我!”
纪宣没有再问,只是抬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低着声漫然自语,“其实,不长大也挺好的……”
“哥哥说什么?”纪愉没有听清,疑惑地问。
纪宣收回手,敛了眸,“没什么。”
娇宠为患 第25章 言和
纪宣与纪愉在园子里走了走,期间提及近日京中胡商增多,其中混了一些略卖人口的贼子,专门拐了年轻小姑娘卖到北边,叮嘱她无事最好不要出门,若想出去,也得让他陪着。
纪愉闻得此言,唏嘘了一番,也不疑有他,很听话地应了。
纪宣看她如此乖巧,甚为满意,忍不住又去揉她的脑袋。
纪愉倒是发现了,这个摸头揉脑袋的举动大概就是她家哥哥表示兄妹间亲昵的唯一动作了,所以她也很乐意。
逛完了园子,纪宣说要书库找几本书,纪愉左右无事,就陪他一道去了。
书库在郡王府的西南角,是一座两层的木阁楼,纪宣幼时几乎每日都要在此待上半天时间,纪愉那时尚不知事,胆大包天,还会黏他,有时找不着他,就会到这里来,但纪宣总是埋头读书,很少理她,有一回,她在他面前发脾气,撕坏了他在看的书,还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前世,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一道来过这里,纪愉懂事后,更是不敢亲近他,也就再也不会到这书库里找他。目下看来,这还是她第一回陪他同来,不免想起了那些遥远的旧事,有些感慨。
“哥哥还记得从前吗?”
纪宣正从乌檀书架旁拿下一本书,闻言偏眸看她。
“你从前总爱待在这里,”纪愉仰面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微有笑意,“可我那时不乖,总是来打扰你,惹你烦,还惹你生气。”
纪宣拿着书的手顿了一下,觑了她半晌,温声道,“你没有不乖,是我……”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地板,片刻又侧目深深看她,“杳杳,若要说起从前,我只有愧悔。”
“啊?”纪愉微愕,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惊讶地张了张嘴,“哥哥……”
“我从前待你不好。”纪宣放下书,走近她,“你有没有怪我?”
纪愉赶忙摇头。
纪宣抿了抿唇,“说实话。”
“这个……”纪愉吞吞吐吐,目光躲闪,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承认,“有一点点。”说着,又抬头强调一遍,“真的只有一点点怪你,而且那是小时候,后来我长大了就没有再怪你了,只是、只是……有点怕你。”
“对不起。”纪宣认真道。
纪愉一怔,很快摇头,“哥哥不要这么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不好,我知道你那时有很多事做,爹爹和母亲都对你有好高的期望,你又要看书,又要练武,是我不懂事,非要缠着你,还、还弄坏了你的书……”她这般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不仅不怪纪宣,自个反倒有几分内疚了。
纪宣望着她,神情转柔,突然伸手捞起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握到手心里。
他的手掌很大,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进去了,暖乎乎的,纪愉愣了愣,低头看看两人的手,又抬头讷然望他,不明所以。
纪宣对她笑了笑,缓缓道,“我从前做得不好,往后都会改的,杳杳,我们谈和了。”
“谈和?”纪愉怔然,忽然明白过来,小脸笑开了花,赶忙将另一只手也握上去,还抱着他的手掌用力摇了摇,急急点头,“我们谈和啦,我从前淘气讨人厌的样子,哥哥你都要忘掉,我往后都会好好听话。”
“好。”
彼此相视,俱是一笑。
*
安静的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到了六月下旬。都说七月流火,眼见着就要到了,天气也益发炎热。
教导纪沁的林夫子这几日抱恙在家,她连着歇了三日不用上课,倒是闲得很。纪愉过去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身边竟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正是下晌,天气闷得烦人,院子里的树叶一动不动,风都不晓得吹到哪里去了。
纪愉手里执着纨扇,一壁摇着,一壁走到纪沁身旁,纪沁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入了神的模样,竟没有察觉到身边来了个人。
纪愉站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地把扇子夹到臂弯里,两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我是谁啊?”
纪沁身子僵了一下,抬手将她的手掰开,回过身仰头看她,“阿姊。”
小姑娘神情蔫巴,小脸无精打采的,就连笑都没有笑一下,纪愉面色一滞,“念念?”
“阿姊怎么来了?”大抵是看出她变了脸色,纪沁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天儿这么热。”
“你怎么了?怎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纪愉皱眉。
纪沁垂下脑袋,小声道,“没什么。”
纪愉目露无奈,望着她叹了口气,“坐边上去,给阿姊挪些位子。”
纪沁听话地挪了挪,纪愉坐到她身旁,仔细地盯着她望了一眼,认真道,“念念,你现在和阿姊都不亲了,真让阿姊伤心。”
纪沁一愣,慌忙侧首看她,“阿姊,我没有……”
“我又不是瞎子,你心里不高兴好久了,却一直不跟我说,还说没有。”
“我……阿姊,我、我没有不高兴。”纪沁心虚地别开脸。
“你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为何不高兴。”纪愉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缓缓道,“你这个样子都已经好久了,真当阿姊是傻子不成?你已经十岁了,跟从前比,也算长大了,往后你不想再去别业,我也不再勉强你了,既然去了不高兴,那就不要再去了,横竖你还有哥哥和阿姊,咱们三个在家里,过得好好的,好不好?”
纪沁傻愣愣地望着她,眼圈突然红了,囔囔唤了她一声,却不晓得说什么。
“不许哭。”纪愉板起脸,“往后不可以再随便哭,又不是小娃娃了,被人瞧见了要笑话的。”
“嗯。”纪沁应着声,把眼泪憋了回去,望着纪愉的目光有些不安,嫩红的唇瓣翕了翕,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和阿姊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纪愉鼓励她,“横竖阿姊都是和你站在一块儿的,怕什么?”
纪沁迟疑一瞬,抿了抿唇,轻声道,“阿姊,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哥哥?”
“啊?”纪愉微怔,随即失笑,“这算什么问题?哥哥是哥哥,你是你,我自然都喜欢啊,这也要争?”纪愉直想扶额,难不成念念这阵子情绪不好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而是看她和哥哥关系亲近,心里不平衡了?
纪沁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她的脸红了红,容色有些着急,“那、那若是我和哥哥,你只能选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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