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泽夕
还有就是济宁州最近都在疯传养正堂的药不货真价实。这样的传言甚至已然从德州开始,一路弥散到整个山东。
最后就是济宁的官府衙门,年后巧立名目的各种捐输,变本加厉的对养正堂横征暴敛。以前虽也有这样的事,可生意好时不觉有什么。眼下的生意一落千丈,哪还禁得起这样的盘剥。
故此,才这样急急的派人来,请济兰拿主意。
回了床边的佟玖,脱了靴子上了床,挨着济兰躺好。面上是闭目养神,心里则是盘算着方才信里说的那些关于养正堂的琐碎却又很迫在眉睫的事。
想着自从有了怡亲王做后台,先是木云张罗开什么大烟馆,现在俞和堂又死灰复燃的跑到济宁来跟养正堂打擂台。
德州那边还没听着回话,人参的事是不是也跟俞和堂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些,佟玖睁开眼,歪头去看此时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济兰,看着济兰睡觉还拧着的眉毛,全然一副难受的模样,心揪了揪。
这世上同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就躺在这,其他的那已然全是其次了。
自己不止一次口口声声的说,同她一处要对她好,可自己是怎么对她好的?单是这样她头疼了揉揉头就算好了么?
济兰是个高傲磊落的女子,她要的并不是自己对她一味的嘘寒问暖,更不是因为情爱而盲目的去施舍般的包容她,她要的就是属于她的那份公道。
在自己的家族和她的恩恩怨怨间,在自己的表姐和她的恩恩怨怨间,在养正堂和俞和堂的恩恩怨怨间,她想要自己给的,就是一个公正的态度。
她可以无视世俗之前传她勾引自己的为寡不贞,也可以对扬古说的什么母老虎的那些混账话不屑一顾,但自己的在坟前的那句质问和后来早上的不告而别,无疑是伤了她的心的。
自己连个公道的信任都不愿给她,还谈何托付,说什么对她好?所以,济兰连头疼都不愿意跟她提起。
她这不是在跟自己闹别扭,而是对自己的心寒。想到这些,佟玖的心里有些不寒而栗。
佟佳轶事(清) 第一零二章
“都说这春寒料峭的,您但凡肯听我一句劝,也不至于这样的难受。”济兰醒后,不但头疼不见轻,额上反倒又发热了起来,富察沁忧心的嘟囔了句,即刻出去拿药。
“年前年后的在京里住得太舒适,现今出来了,一时身上却受不住颠簸了。”济兰坐起身,头沉沉的对佟玖道“足见,这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
佟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道“你真是烧糊涂了,都说起自己的风凉话来了。”说着接过富察沁端来的退热散,道“以后还是要多听些沁姐姐的。”
济兰本想自己喝药,偏偏佟玖不肯撒手,执意一匙匙的仔细喂着她服下,柔声道“也让我尽尽心。”
“不过吹了点风,你这样我可受不起。”喝过药后,佟玖又捧了水来给她簌口,济兰看她突然这样的殷勤备至,有些不适应的道。
“夫妻一体,你不好,便是我不好。”佟玖说着边挽了袖口,边到铜盆里拧了把温热的手巾,回来仔仔细细的为济兰覆到额上,道“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有个什么山高水低的。”
“你这是怎么了?”济兰从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锦被中抽出手,拉佟玖坐到自己近前,问道“谁说了你什么了?”
佟玖摇摇头,摩挲着济兰的手,良久方道“只是想着,前些日子为以前的那些事蒙着心,迁怒于你。之后又净是为别人着想,却没顾着些你的处境,现下这心里头过意不去呢。”
听她这样恳切的说了这些话,济兰笑了笑,带着略重的鼻音,道“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为人夫君的架势了。”
“那是因为夫人你往日里忒雷厉,显不出我来。”佟玖见她笑了,也跟着笑道“今个儿难得这样娇弱一把,自然就显得我格外的有气度。”说着还不忘把身前的辫子,潇洒的向后一丢。
济兰看着这人根本就夸不得的臭美样子,点头道“是啊,这样好气度的九爷,整日被我这么个母老虎霸着。难怪你那本家哥哥四处为你鸣不平,千里迢迢的都不忘弄些莺莺燕燕来往你的怀里塞。”
“做什么在这些没边际的事上费口舌?”佟玖听她拿这些来说事,上前将济兰头上的巾子翻了翻“只是,这个样子极美。”
抽身时,抿嘴坏笑着在济兰近前,别有深意的低声道“你的好,我知道就成了,岂能容他们窥觊了去!”说着眼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济兰胸前瞟着。
“越发的没个庄重!”济兰看到富察沁慌慌忙忙的端了药碗躲了出去,瞪了佟玖一眼,佯嗔道“像什么样子。”
佟玖不以为然的让她躺好,道“你染了风寒,身上不爽利,左右时间上还有些宽裕,咱们就不要再雪上加霜的赶行程了。我想着,到济宁的养正堂去将养几日,依你看呢?”
“嗯,济宁是要去的。”济兰用手帕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后吸着鼻子道。
“那我到前面跟船队的人吩咐吩咐,得了就过来,你吃了药再睡一会儿。”佟玖起身为她掩着被,嘱咐道“要发了汗才能退热呢,你别胳膊腿的乱扔,盖严实喽。”
回了韩府的商船上,多是为办公所用,不比济兰观光船那样布置精致。
同扬古等人说了要在济宁经停几日的安排后,又叫来济宁养正堂送信的小厮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佟玖见这小厮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拎起茶壶倒了两碗茶,递了他一碗,温和的问道。
“小的梁柏。”小厮接过茶碗,规规矩矩的答着,倒也不拘束。
“哦,梁柏。”佟玖扬了扬手,让他不必客气,自己喝了口茶,问道“现下,铺子里的买卖怎么样?”
梁柏摇摇头,只道不好。
“是怎么个不好法儿?”佟玖坐下,手里摆弄着才从济兰那拿来的手钏,道“我听闻有人在传,说咱们养正堂的药,不货真价实。你在那做伙计,你来说说,所谓的不实,都是哪不实?”
“怎么个不好法儿......。”梁柏沉吟着道“这么说吧,自打我十岁入铺当学徒,到今天也有□□年了,咱养正堂的生意没这么差过。最差的时候,三天连一个来抓药的都没有。”
佟玖点点头,又问道“那这货不真的传言,又是怎么起的?”
梁柏应道“您知道,咱们铺里的药分秘制和常药。秘制自不必说,都是从京里或江南的药厂贴着封条来的,根本不存在不实的说法。常药呢,多为进补的丹药,大都是配药的师傅按着一直沿袭的方子配置成的。”
“有的分档配药时,将上乘的人参换成了党参,你们档有没有这种现象?”佟玖直截了当的道“这只有你我,你尽管说。”
“医者父母心,这是断然没有的!”梁柏保证的道“东家,我敢以性命担保,咱自己的药没问题。养正堂的买卖不好,那是有人故意散了那些不实的谣言,坑害咱们。”
“流言止于智者,当真不是咱们自己的疏漏,那便好说了。”佟玖心里已然掂量出个七七八八,道“你先行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我跟夫人明个儿说话就到。让他带着伙计们到码头上迎我们,要热闹些。”
“好,小的这就回去。”梁柏起身拱手后便出去了。
待他出去,佟玖低头看着手里的手钏,温润的念珠布着醒目的裂纹,想来是被掼碰过了。
瞧着那些裂纹,佟玖微微的出着神,想起那日齐家大爷带着木云来韩府告罪的情形,信誓旦旦的说不再与养正堂争斗的那些话时的样子还依稀在目。
想到这些,佟玖起身,推开眼前的窗,闻着略带腥气的空气,自语道“齐家的帐,也该算算了。”
第二日,眼看到了济宁的码头,佟玖还举着西洋的单筒望远镜,来来回回的朝运河两岸瞧着。
“又没什么新鲜的,有什么可瞧的?”虹筱手里提着件披肩,对佟玖催促道“快到了,披上些。”
佟玖收起望远镜,又是巴巴的向船外看着,道“听着这鞭炮声了么?是来迎咱们的。”
“夫人头疼呢,你弄得这么聒噪,回头仔细又不顺心意了。”虹筱看她还是这样爱热闹,无奈的道。
“聒噪?我就是要好生聒噪聒噪,让那些明里暗里算计咱们的人都听着,我佟老九来了!”佟玖说完出了去,看着岸上的码头上不但放着鞭炮,还有许多人敲锣打鼓的,弄得像是迎亲一样热闹。
佟玖看了眼码头边的俞和堂,好笑的道“靠码头这么近,也不怕哪天发大水淹了他们?”
再说扬古和佟玖穿了官服,由官家的水勇们开道,上了岸。过往的百姓看着热闹,不知是哪位大老爷到了济宁。
他们久居运河之脊,认得出这种官船是朝廷专门用来买办采购的,更好奇的是谁家被朝廷看中了,能得到这样的恩典。
看着他们被养正堂的掌柜伙计簇拥着往养正堂走去,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开始嘀咕了,不是说养正堂卖得都是假药,吃了也不管用吗,可朝廷怎么还让官员来买办呢?
一时间,冷清了几个月的养正堂门前,来回走动的人竟多了许多。
为了迎接东家的到来,掌柜的做了布置,养正堂的大门二门,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的,上上下下可谓是面貌一新。
几个掌柜和账房以及配药的郎中都见过了,听着济兰抑着的咳嗽,佟玖道“趁着几位先生都在,不如让他们给你瞧瞧吧,看用些什么药,也好早些痊愈。”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总算是到家啦。”济兰说着起身,往养正堂前面的柜上去,道“吃什么我自己到柜上去抓便是了。”
佟玖知道她这是要亲自到柜上验药,论这些制药和验药的门道她是不懂的,只好同众人一起随着济兰去。
济兰随意的在柜上和库里的抓了些药,就说自己乏了,径直往后面歇着去了,撇下一干众人晾在堂上,表情各异。
济兰走后,济宁分号的姜掌柜,看着还没脱孩子模样的佟玖,戴着茶色的水晶镜子,正对着堂上泡药酒的坛子里的鹿茸颇有兴致,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本以为济兰看了自己之前去的信,定会明白济宁养正堂眼下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处境。
这位孩儿面的姑爷喜欢热闹讲排场,让自己锣鼓喧天的远接近送的也就罢了。
可怎么济兰来了,对正事竟是也一句不曾提呢?
他原以为,济兰来了势必要先问话,紧接着郑重的找大伙来商议解决的法子和对策。
哪知这位姑奶奶来了就忙着先给自己先抓药,看她的气色无外乎就是风感咳嗽这类再平常不过的病症了,却不知她给自己出了个什么方子,愣是把柜上和库房的药材折腾了底朝天。
为了接待这两位祖宗,从昨个儿起前院后院就忙得鸡飞狗跳的,可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俩人不靠谱呢,这不是来添乱的么。
“我是第一次到咱们济宁养正堂来。”佟玖同他们寒暄着,道“姜掌柜,一会儿让梁柏领着我出去转转,这几天整日的圈在船上,甭提多腻歪了。”
佟佳轶事(清) 第一零三章
同那些人在前面又稍坐了会儿,佟玖托说要回去换便服,便往后面去了。
“夫人那边儿,都安置妥当了吗?”出了正厅,佟玖一面摘下戴着十分不习惯的顶戴,一面让虹筱给自己去找平常的褂子来,进了正房。
刚巧富察沁出来,道“沁姐姐,夫人的药吃了么?”
“煎得了,正要去拿。”富察沁浅施一礼,出去了。
隐约的听到里面济兰的咳嗽声,撩帘进去,见她只穿了件单褂坐在床上,不解的道“青天白日的,这是要睡下?”
“方才在药库沾了污秽,要沐浴呢。”济兰咳嗽着,看着一身官服的佟玖,道“穿了这身衣裳,倒是不一样了。”
佟玖边摆了自己的布老虎枕头到她身后,边去给她倒茶“水还没烧得,你先掩上些,别再让凉风浸着。”
“不碍的。”济兰吸着鼻子,接了佟玖的姜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道“你怎么不问我,库里的药验的如何了?”
“自不必问。”虹筱进来,引着佟玖到屏风后面去换着衣裳,佟玖在屏风后,道“济宁的买卖无端地不景气,本就蹊跷。若是纰漏出在咱们自家,依你的脾气,又岂会隐忍不发到现在。”
“我什么脾气?”济兰有些不爱听,又要说什么,被端药进来的富察沁打断。
“自然是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了。”佟玖说着已经穿了身再普通不过的玄青长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虹筱跟在她身后正为她束着腰带系着佩玉和香囊,奈何她一味的这样往出走,不得系,索性将搭在肩上还没穿的马褂和帽子都塞到她怀里,不耐烦的道“自己穿去。”
又对济兰道“有人这样急急的出来,就是为的看夫人吃苦药的别扭样子,千万不能让她遂了愿。”说着撩帘子出去了。
“瞧这丫头......。”倒是把富察沁惹笑了。
济兰接了她手里的药,利落的喝尽。喝尽后还故作潇洒的朝佟玖晾了晾碗底,朝她嫣然一笑。佟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明朗,笑得心中一暖,不禁也跟着笑了出来。
富察沁无视着二人的眉目传情,走上前服侍着佟玖穿好马褂。
“你吃了药睡一会儿,我带几个小厮出去逛逛,用不了多少时候。”佟玖边将小帽扣到头上,边笑眼看着济兰。
济兰朝她伸了伸手,佟玖走到床边握过她的手,富察沁适时的接了药碗出去。
“人生地不熟的,让景赋跟着你些。”济兰捋顺着她腰带上的玉佩挂件和穗子“早些回来。”
“再这样,我却不想去了。”佟玖恋恋不舍的放开济兰的手,道“前边的事你不必劳神,我出去瞧瞧,回来再同你商量。”
在景赋和伙计梁柏陪同下,佟玖和扬古驱马沿着运河边的商区随意逛着。
佟玖摘下水晶的墨镜,看着运河对岸的百姓,以及来来往往的渡船,问梁柏道“那渡船为何都只是停在上游的码头?”
“东家您想啊,这渡船停在哪个码头,人就在哪上岸,这势必会带动码头周边的店面生意。虽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总有些不知情的。”梁柏道“故而,渡船停在上游的码头,想是那些渡船收了上游那些店家的银子了。”
“哦,原来如此。”佟玖又问“那寻常百姓这样渡一回河,还收船钱么?”
“自然要收,虽是不多,可架不住这往来的人多。”梁柏不满的道“前面的桥失修多年,朝廷又不肯拨这笔银子,几任的父母官都嚷着要修,年年朝咱们要银子,可却不见那桥添了一砖一瓦。”
“千里做官为的吃穿。”扬古听了,习以为常的笑道“不巧立名目的盘剥你们这些巨贾,人家来这一趟,图什么?”
“与其这些银子都不明不白的便宜了他们,还不如我自己往江里撒,拣着的人没准还念念我的恩德呢。”佟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小厮,跟扬古游逛到商街内,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扬古看到树下卖咸鸭蛋的驻了足,略有兴致的瞧了瞧,道“自从进了关,我就觉得这些吃食都没味道,不如买些咸蛋切开佐食。”
“爷,我这是正宗的辉山湖麻鸭下的蛋,各个红心流油。”小贩听了忙连筐端了过来,搭讪兜售着。
却被随行的梁柏挡了回去,道“我们爷岂是你能冒犯的,边去边去。”
又一面扯了扬古和佟玖往里面走了走,方道“佟爷、东家你们有所不知,这些贩子专是在商街口打着辉山湖鸭的旗号,蒙骗你们这些外乡的过路人。”
“卖个鸭蛋也兴蒙骗,这什么世道。”扬古朝身后方才的树下嫌恶的瞧了一眼。
“谁让咱辉山湖的青鸭蛋好吃闻名呐。”梁柏道“却都被这些人败坏了。佟爷想吃,我带您去个铺子。”说着引着几人往里走,道“就在前面那条巷子进去,价格也公道。”
果然拐进一处巷子,就看到一家专卖水产鸭货的铺子。离多远就能听见鸭子叫声,笼子里都是要卖的活鸭。
“小的去就是了。”梁柏麻利的跑过去,不久提了篮鸭蛋出来,塞到扬古的跟班手里,道“保管新鲜地道。”
“嗯,你这个伙计机灵。”扬古和佟玖走在前面,心情大好的道。
“不过一篮子鸭蛋。”佟玖无奈的摇摇头,嘴上玩笑道“也值得你这样夸他。”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说着朝梁柏招了招手,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咱们家的药分秘制和常药,常药都多用于滋补养生。”
“是的。”梁柏恭恭敬敬的应着,
“那咱们家这些寻常的药里头,哪个卖得还成,制药简单,成药又快?”佟玖继续问道。
梁柏思忖片刻,回道“要说咱们柜上滋补类的,卖得还成的,得属阿胶和鹿丸啊。但相比之下,鹿丸要比阿胶成药快,卖的好。”
“鸭蛋要有鸭,阿胶要有驴,那这鹿丸必是要有鹿的。”佟玖自语了句,问道“咱家的鹿呢?”
“都在后院马厩边的院子里圈着呢。”梁柏不明白佟玖的意思,应道。
“哦。”佟玖了然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走着。
直到走到梁柏所说的那座已是风雨飘摇的古桥边,方停住看了须臾,道“是该修修了。”
再说济兰吃了药,沐浴罢出了一身的细汗,小睡了会儿,醒来身上倒是舒服了些。
姜掌柜沉不住气了,借着探病的由头,愁眉苦脸的带着账房到后面见济兰。
济兰听着他说着过完年后,俞和堂如何如何买通摆渡的那些人,为他们招揽生意,又是如何如何散播谣言的,听得正心烦时,忽然听外面焦急的嚷道“姜掌柜在么?”
“怎么了?”诉苦被打断的姜掌柜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的问着。
“东家,掌柜的。”门外小厮进来回禀道“后院的鹿跑出去了!”
“什么?怎么跑的!”姜掌柜闻后大惊,心急火燎的问“那派人去抓了没有啊?”
“是,是九爷。”小厮说着看了看济兰的脸色,道“说想看看制药的鹿,以往没见过。可栅栏才打开,不知哪来了几声炮竹响,惊了鹿群,二十几只全都跑了出去,挡也挡不住。”
“九爷伤着没?”济兰放下手里的茶碗,道。
“那倒不曾。”小厮回着。
“这,这......!”姜掌柜来回踱了两步,一副焦头烂额又不好发作的憋屈模样。
济兰对小厮道“多差些人抓回来就是了,你去吧。”
小厮看了看姜掌柜,退了出去。
这时,佟玖从外面径直的进了来,笑着从袖筒里拿出两个青鸭蛋,摆到济兰的案前。
又连喝了几口济兰的茶水,方缓过气的,道“方才出去逛,易先在街上买的,说是辉山湖的鸭蛋,佐餐好下饭,看你可爱吃么。”
济兰清了清嗓子,佟玖这才回头细看一边站着的阴沉着脸的姜掌柜和账房。
于是坐下,道“听说咱们柜上的鹿丸都是活鹿宰杀后直接制药的,我倒还不曾看过,什么时候也做一回,让我瞧瞧?”
话音刚落,就见姜掌柜眉毛一立,心道,这小祖宗是刚放跑活鹿,转脸就惦记上看宰鹿了,这不是胡闹犯浑嘛!
思及至此忙看向济兰,怎料济兰温和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姜掌柜,既然九爷想看,待那些鹿抓回来,就做一只给九爷开开眼。”
看着姜掌柜和账房出去,佟玖笑着翻着他们才送来的账本,沉声道“要解今日养正堂在济宁之困倒不难,只怕是要花些银子。”
“银子。”济兰起身,指了指账本,道“在这济宁,我花的银子还少么?”
“做生意跟坐天下一样,要的是民心。”佟玖看着帐上的银子数目。
思虑道“你看啊,愈合堂和上游的那些店家买通了渡船为他们招揽生意,可是百姓没得到丝毫好处。那我们为何不索性花些银子,去买通百姓呢。”
“买通百姓?”济兰不解。
“像在包头府外的驼队一样,咱们自己买几条船,雇上些人摆渡。过河的百姓咱们不取分文,只是这船要停在咱们门前的码头。”佟玖道“店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样一来,还愁咱们门前没人?十个百个总有一个会进来买药吧。”
佟佳轶事(清) 第一零四章
“这个法子可行。”济兰思虑了下,点头道“即刻让人去办就是了。”
佟玖坐下翻了翻账本,疑惑的吸了口凉气,拿了桌上的算盘拨了一通后,手顿在半空,凝眉看着账本。
“怎么了?”对于账上的事,济兰已然习惯当了甩手东家,各处繁复的账目一直都是佟玖在盘对,最后她看个数目罢了。
“只去年,光是给济宁的官府大大小小的捐输,竟捐出了三十多万两!”佟玖又算了一遍,诧异的道“这都是捐的什么钱,又都花到哪去了?”
“故此我才说,在济宁,银子我花的不少了。”济兰还当她为的什么,原来是为的那些捐输,道“济宁南控江淮,北接京津,自古便是漕运的要塞。银子捐的自然也比别处多,名目想来是治理运河以及疏通河道吧。”
“你倒大方,三十万两是济宁分号两季的收入了,去了人工开支,我们所剩不过尔尔。”佟玖心烦的阖上账本,懒得再算,道“这银子撒出去,还不知便宜了谁。”
看她这副别扭样子,济兰倒笑了,道“开药铺本就不似票号那般获利轻巧快捷的买卖,方才谁说的做买卖要的是民心。可说到捐银子,倒想不通了?这银子是谁花了,那是朝廷的事,可捐与不捐,却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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