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泽夕
“好,九爷,那我先回去了。”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舒广袖神色多少有些凝重的看了看佟玖,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送走舒广袖,木云转回身见佟玖双眉紧锁的立在那,一脸的冷峻。方软了丝声音道“你身子才好,别又这样的白眉赤眼的。来来来,先坐下,我给你泡杯果茶,有什么咱们慢慢说。”
“木云,别泡了,我喝不下。”佟玖叹了口气,道“你只告诉我,你染没染上那东西,又是谁给你出的这样的主意!”
“若不是觉得我染上了这些,你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这般关切我了吧?”木云还是慢条斯理的泡着果茶,有些自嘲的道
“喏,新进的红果,去籽填了糖的泡了好些日子,你尝尝还是从前的口儿么。”木云端了果茶递到佟玖面前,见佟玖不喝,木云道“我偏偏不信,什么都让她富察·济兰占去了?她凭什么!”
“木云,济兰她待我待你都很好,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木云突然这样的对济兰的态度大变,让佟玖很不解。前些日子分明还好好的,自己忙活这段日子,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那是她欠咱们的!”说起这些,木云捧茶的手抖了抖,将手里的茶碗墩到几上,红着眼厉声问道“她在你眼里就好的那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好,那我就告诉你,没有她佟家就不会被灭门,我也不会嫁到什么关家,咱们俩更不会到今天这般境遇。”
“木云,你疯啦?”佟玖听她这样越说越不像话,不可置信的道。
木云转身到柜子前从暗格里拿出一个账本,回到佟玖面前,看着那本帐,自己眼泪先是簌簌的落了下来,道“还记得这本帐吗?”
“还提这些做什么呢?”见她这样一哭,又说起了这些事,佟玖叹气,道“太久了,久的就像是上辈子般,我全然不记得了。”
“你可以不记得,我却是不能忘。”木云抹掉眼泪,将账本放到茶几上,道“当日,这账确是你给我瞧了后,我便悄悄夹带出了府。也的确是我父兄连同关家一起将此事捅出去的,可这都只是表象。”
“那日临去你们家之前,我偷听到父兄的密谈,提到你们家有本关于韩家供粮给户部的秘账。”木云回忆着。
“我就想着这本帐对于你家里定是事关重大的,若是咱们拿着它跑到草原上,即便是你家里追来,咱们也能有条后路。”说到这些,木云眼中泛出恐惧来,身上开始不住的战栗。
“喝口热茶吧。”佟玖看她这样,于心不忍,端了果茶给她,揽了她先坐下。
木云摇摇头,双手在双臂上摩挲着,哽咽道“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父兄是在利用我。他们把我抓了回去,拿着账本说只要我嫁到关家他们就不去告发”
说到此,竟是抽噎的再也说不下去,缓了几口气,方道“九儿,我是那样喜欢你我怎么能从,可我又有什么法子!”说着撸下手上的镯子,露出手腕上的条条伤疤。
伸出双手扯住佟玖的前襟,道“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么?你让我如何不恨!咱们原是那样好的。”
佟玖紧紧的盯着木云原本皓洁的手腕上,布满的长长短短的伤疤,仿佛有一只手揪住了自己的心,许久都不曾有过的那种心痛又袭了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佟玖轻轻的抚过那一条条的伤疤,不知不觉的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木云却笑了,笑着拿帕子拭着佟玖满脸是泪儿的脸,道“我以为,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看着你跟她那般好,我再怎么不甘,只要你高兴了,我都认了。”
“可当我前些日子在府中接触到一位当年主审此案的大人,我方知道这里面的始末,这账本是我偷偷从他们手里买出来的。”木云又道“当年,我父兄也好,关家也罢,捅出佟家都是怡亲王的授意。为的就是撇清他自己,保住富察家的养正堂。”
“那时朝廷在大金川,行伍间用的吃穿用度购自江南韩家,一应药品则是出自养正堂,可在具体的军费拨调上,却是由怡亲王在经管。”木云扯了佟玖同自己坐下。
详细的讲道“那年南方连年瘟疫,怡亲王便将所有的军费都拨给了养正堂去做他们的生意。导致韩家的军粮款一直拖欠着,最后迟迟交不上粮食,偏偏金川的战事又吃紧,接连败退。”
“圣上震怒,下旨由御史衙门彻查此事。怡亲王慌了,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你阿玛和佟家被举后顶了罪,这事方不了了之了。”木云道。
佟玖听着这些,想着自己后来接管韩家时韩家四处举债入不敷出的境遇,她深知这番话必定不是木云空口浑说的。
“博穆尔是怎么死的,永喜又是怎么死的,你真的就当她富察·济兰使不出那些个手段吗?”木云摇了摇头,恨恨的道“就算她与这些都没有干系,我也信了,可我不能让怡亲王就这么好过了。”
“也好在怡王府和养正堂结了仇,不然俞和堂怎么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呢?说实话说吧,这烟馆就是怡王府的门路。”木云全盘托出的道。
“木云,我只想你好好的,其余的那些我早都不看重了。你必须答应我,不碰那些大烟。”佟玖此刻脑内乱成了一团,嘱咐道“千万不能沾染上那东西,你答应我。”
“好。”木云点头道“我答应你。”
“我要下趟江南,这几天就走,本是想着临走前过来瞧瞧你,不曾想”佟玖叹了口气,道“既然事已至此,便先这样。你一个人万不可再轻举妄动了,怡亲王是亲王,位高权重,待我理清这其中的厉害,咱们再从长计议。”
“这便要走?”木云看着佟玖站起身,自己也跟着站起身,有些失落的急急挽留道“用了晌午饭再回去吧,难得来一趟。”
佟玖笑了笑,道“不了,这便走。人多眼杂的,久留对你也不好。”
“九儿,你病刚好,路上注意些,别累着自己。”木云送着她,道。
“知道了。”佟玖宽慰的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这妆都哭花了,快别送了。别人见了,还当我欺负你了呢。”
从齐府出来,佟玖上了马,信马由缰的走着,心里想的便都是这些事,就算这些跟济兰有关系,可也尽是怡亲王指使那些人做的。
“弘晓,这梁子,咱们算是彻底结下了!”佟玖眯了眯眼,催马回了府。
才进府门,就见费管家从里面火烧火燎的出来,看到佟玖忙道“九爷,我正要去找您。諴王府的大总管和吏部的几位大人才进了门,夫人正陪着呢。”
“哦?”听说吏部突然来了人,佟玖不解的道“说了是为什么来的吗?”
“恭喜九爷,朝廷要重新启用您,听说是封了个户部的郎中啊。”费管家引着佟玖往里面走,欣喜的道“连官服都拿来了。”
“又是户部。”佟玖吸了口凉气。
她的父亲是在文华殿挂过相的一等公,官拜定边大将军的军机大臣,就是因为在户部当侍郎时蹚了军粮的浑水,才被怡亲王有机可乘,最后落了个赐自尽的下场。
佟佳轶事(清) 第九十八章
佟玖进了正厅,见几个穿官服的人正襟危坐的坐在上座,大总管坐在右手,济兰坐在左手相陪着。
笑着迈步进去,先是朝几位官员拱了拱手,又对大总管歉意的道“韩某回来晚了,让各位大人久等了,还望各位大人恕罪。”
“诶,韩大人贵人事忙,倒是我们突然造访,显得唐突。”众人见她回来了都纷纷起身,相互过礼。
为首的吏部官员寒暄道“奈何公干在身,此来是恭贺韩大人右迁户部郎中,这是一应的委任文书。”
佟玖连忙双手接过,又看了看几上托盘里摆着的官服及官印,面上自是要千恩万谢,心里却多了丝忧虑。
差事完了几位大人也不做多留,大总管道王爷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便由济兰先送几位大人出去了。
出了正院大门,行至僻静处,济兰驻足朝费管家递了个眼色,费管家心领神会的拿出先前备好的银票,道“几位大人此趟辛苦,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们笑纳。”
“韩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几个人不好意思的面面相觑后,眉开眼笑的接过银票,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家鹿祈年岁轻,日后少不得要麻烦各位大人的照顾和提携。”济兰客气的笑了笑,道“就送几位大人至此了,几位大人慢走。”
而这边,大管喝着茶,慢条斯理的对佟玖道“王爷说了,虽然这不是个实缺,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正五品,为的就是大人日后办差在官府间行走能够有个方便。”
“烦劳王爷和大总管费心了。”佟玖跟王府大总管经过这些日子的来往也算得上熟识了,故而俩人私下里不似之前那般客气,随意的喝着茶,道“我这边也准备得了,这两日便要下江南去了。”
“韩大人之前在运河上吃了亏,有些事王爷嘴上不说,但他老人家心里是清楚的。”大总管笑道“您穿您自己的这身衣裳,扑腾出大天来,那也是商。说句不中听的,终归是个末流。”
“是是是。”佟玖点头应承着。
大总管又指了指茶几上的托盘,道“可韩大人您若再穿回这身衣裳,那就是有官命在身的人了啊。往后再有个什么,王爷也好替您做主不是。”
“了然。”佟玖点点头,对大总管道“烦大总管回去禀告王爷,我此去自当竭力把差事全办妥了,不然有愧于王爷的拔擢栽培之恩。”
“这是咱们哥俩儿私下的话儿啊。”大总管道“当年你急流勇退,在佟府的案子上才得以明哲保身,这是明智人的做法儿。”
“可现今呀,王爷接管了户部,正是用人的时候。您自身本就有功名的,再入官场,那也是应时的明智之举。兄弟你青年才俊,日后还怕不飞黄腾达么?”大总管见佟玖沉思着。
又道“王爷还说,英明不过圣上,佟府的事算是翻了篇儿了。对于当年韩家对朝廷的贡献和你这个天子门生,皇上并没有忘。韩大人为皇上分忧,给天下的商人做出个样子,皇上迟早是要给韩家一个说法的。”
送走大总管后,佟玖并没有回府,而且牵了马去了城西的十里亭。
济兰看着外面天色已然见黑了,佟玖还没回来,就让富察姐妹套了马车,也去了十里亭。
到了十里亭的祠堂,离多远就听见有琴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济兰叹了口气,道“自己一个人跑这闹别扭,偏偏又不是什么会附庸风雅的人,也不怕扰了先人们的清静。”
说着循着琴声往坟地走去,近了才看到佟玖散了头发,随意的歪靠在一座墓碑前,膝上搭着把古琴,一边信手挑着琴弦,一边喝着酒。
此刻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郊外刮着微冷的风,听出佟玖断断续续弹的是《思母》,济兰握着念珠的手紧了紧,心里也跟着凄楚了起来。
“老九......。”济兰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酒坛,蹲下抚了抚她挡在眼前的发丝,道“不早了,咱们回吧。”
佟玖覆上济兰的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醉眼惺忪的瞧了她片刻,之后踉跄的挣扎着站起身。
拍了拍身后冰冷的墓碑,道“阿济,我阿玛在这,你当着他们的面告诉我,当年你到底有没有加害过他们?”
“老九,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该明白了。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对于佟家当年的事,我只能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说着济兰扯过佟玖,与她并排立在墓前。
郑重的道“在阿玛和佟家其他人面前,我立誓一辈子对你好。”说着拿起地上佟玖的酒坛,撒了酒,道“若是你们泉下有知,便让她散了这心里的怨念,你们也好早日往生极乐去吧。”
佟玖就这样乖乖的任济兰牵回到马车上,晕晕的倚在济兰怀里,济兰轻拢着她的头发,为她编着辫子,道“那年南方瘟疫肆虐,养正堂在疫区的药都卖空了。如果不是及时要得了朝廷的那笔银子到外省去收药调药,不知要死多少人。”
“医者父母心,我为的不是从中牟利,我为的是救千千万万的人命。”济兰抚了抚佟玖额前的碎发,目视着她此刻微红的眼,道“若是换做今日的你,你又当如何抉择?”
佟玖只是无声的摇摇头,二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府。
临睡前,济兰亲自看着佟玖把醒酒的汤水喝下去,就听佟玖道“阿济,木云她要去做大烟的买卖,八成你早有耳闻了吧。”
说到木云,济兰微蹙了下眉,摞好炕桌上散落的医书和棋谱,漫不经心的道了句“这买卖不错啊,一般人还没这门路呢。”
“卖大烟,那是丧尽天良的事。”佟玖正解着马褂的扣子,听她这么说,瞪着眼敲了敲炕桌上的棋子,不满的道“你知道怡亲王是什么人,她跟他们搅在一处,吃亏是早晚的。”
见济兰拿眼横着她,便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宽下身上的马褂。
过了会儿见济兰视线又落回到棋案上,方辩道“我不是惦着她啊。我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佟家,因为过去那些事,就这样陷进去。往者已矣,就算她能弄死弘晓,我阿玛也不能再从坟里蹦出来不是?”
“你啊。”济兰手里来回攒动着棋子,道“这碗汤喝下去,脑子算是清明了。”
佟玖仰头倚到布老虎上,伸手抓过炕桌上的顶戴,端详着瞧着上面的水晶顶子,自嘲的一笑“我还说人家,我自己这不是也被圈进去了嘛。我阿玛就是在户部这弯浑水儿里淹死的,如今又把我弄了进了去。说实话,我还真是一遭被蛇咬。”
说着将顶戴扣到自己的脸上,闷闷的道“眼下京里的局面就似这盘棋,諴亲王和怡亲王明争暗斗,皇上便是这观棋人,被拿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过河的小卒。”
“既然已经入了局过了河,想不被拿下,就得瞧着些观棋人的意头。”济兰捏起手里的小卒棋子看了看,道“眼界要开阔些,不要只是看着諴亲王和怡亲王前面的条条框框。这天下,终归是那个观棋人的。他想让哪方输,哪方就得输。并不在于你到底是卒还是将。”
佟玖将顶戴从脸上拿下来,端端正正的摆到炕桌上,念叨了句“摆好喽摆好喽,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呢。”
“你呀,别跟你表姐似的眼皮子那么浅,心心念念的就那点事。”济兰瞥了眼把脸贴在炕桌上对眼儿瞧着顶戴,正呼呼吹着花翎的佟玖,不禁勾起了嘴角,道“有时候这人呐,不吃点苦头,就不明白这世道有多艰辛。你越是想护着她,她还越不领情。”
济兰说着哗啦啦的往棋匣子里收着棋子,道“支个门面就叫开买卖了?开个大烟馆就想把你从我这抢走?”
佟玖揉了揉额头,从炕桌上抬起脑袋,打着哈欠打岔道“睡觉睡觉。”
待济兰卸妆梳洗回来,佟玖已然做了好几个梦了,感觉到济兰进了被窝,伸手揽了她入怀。
济兰躺下后,细瞧着近在咫尺佟玖已经较初见时长开的眉眼,欣慰的自语着“你是真的成熟了。”
其实,关于佟府灭门的事,的确如木云所说,那笔银子是□□。
若不是济兰通过怡亲王的关系讨来了银子用去买药,佟家也许不会遭此浩劫。但实际上,佟府是为怡亲王和户部的贪墨顶了罪了。
而且当年一边是瘟疫天灾,一面是金川战事。皇上显然对疫情和黎民更忧心,故此才对那笔银子的去向睁只眼闭只眼,到后来正巧借此由头整治了户部。
自从跟佟玖一起,这件事就压在济兰的心里,之所以一直没说,她却是有私心的,但并非不坦诚。
那时,她是对之前那个还并不算成熟的佟玖没信心,她不知道佟玖听了这些后会不会理解自己当日的苦衷。故而一拖再拖,直到今日借木云之口说了出来。
当她看着佟玖从木云那回来,还能跟着吏部的官员们谈笑风生,若不是从她看自己的眼中捕捉出那抹不易察觉的闪躲和犹疑,济兰真的有种木云并没有对她说的错觉。
佟佳轶事(清) 第九十九章
第二日,济兰醒后,富察沁伺候她起来更衣洗漱,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天还没亮九爷就带着虹姐儿和华大爷他们南下去了。”
“嗯,我知道。”济兰烦闷的拧了拧眉,道“让她去吧,她心里有疙瘩。终有一天,当她陷入一群贪官和黎民苍生的两难境遇时,她自然就会明白了。”
而这边,南下的商船上。
因着出来时,天还没亮,佟玖心情又是极差,上了船后便蒙头大睡。待睡到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船已然过了天津,可这心里头却也是空落落的。
“吃点东西吧?”虹筱见她自醒了就闷闷不乐的坐在床头出神,问道。
“剃头!”佟玖从身后扯过有些凌乱的辫子,是昨个儿济兰亲手为她编的。一股脑的掀了被子下床,往桌案前一坐,果决的道。
“什么?”虹筱被眼前人的麻利动作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剃头。”佟玖复又沉声说了一遍,说完随手散开自己的辫子,晃了晃头。
“哦,好。”虹筱为她斟好了漱口水,应道“那我去备铜镜和剃刀来。”说完便出去了。
不久,虹筱端了盆温水进来,往袖子拧了把热毛巾为她覆在前额上,在铜镜里看着佟玖闭目养神的冷峻样子,若有所思的取过剃刀。
听着头皮上“沙沙”的剃头声,佟玖轻声道“虹姐儿,还记得第一次剃头时,咱们也是在这下江南的船上,当时正是这个节气。此情此景,仿如昨日。”
“怎的会不记得呢。”虹筱将沾了头茬儿的剃刀在水盆里洗了洗,道“那日我还问你,咱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不好么?”
佟玖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边伸手指着,边回头问虹筱道“这个人,还是那个曾起誓发愿,要报仇的佟佳·纳多吗?”
“玖哥儿呀,反正我是觉得,你不应该像表小姐那样总是站在阴暗处看这个世道。”虹筱叹了口气,道“没谁是一帆风顺的,这世上远有好些个事呀要比报仇重要的多。”
“连你也这么觉得?”佟玖感慨的点点头,却碰到了虹筱手上的剃刀,锋利的刀刃在碰到额头那一刻就见了血。
虹筱一惊,忙用手里的毛巾按住不大却已经开始往出渗血的伤口。
“虹姐儿,你觉得我阿玛他......是不是贪官?”佟玖忍着疼坐正,有些艰难的道“是不是跟咱们平日里见得那些个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贪官一样,死的罪有应得?”
“玖哥儿,你又何苦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呢。”虹筱拿开毛巾,看着伤口止住了血和她此时头上爆出的青筋,道“以你的见识,怕是你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天下还有不贪的官儿吗?常在河边走,沾得多少罢了。夫人是磊落的人,她没必要跟你藏着掖着,拿着你们俩一辈子开玩笑。”
“我打算去见见韩先生。”佟玖心有不甘的道“若我阿玛当真是那样的人,我此生便安分守己,再不提报仇了。”
“其实你现在想想,韩三爷出家真的是因为韩鹿祈英年早逝了,看破红尘吗?”虹筱继续为佟玖剃着头,道“但凡有他在,朝廷没这么痛快让韩家翻这个身。”
说完用毛巾将她头上剃下来的发茬儿抹干净,道“阳春三月下扬州,这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你别哪次来都哭丧个脸。跟夫人在一起腻了那么些个日子,这趟自己出来走走,别总想着那些糟心的事了。”
佟玖摸了摸冰凉的脑门儿,精神一震的道“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到了江南织造那边也好有精力多方行走。毕竟是纳沐格格的大喜,于公于私都要尽心尽力。”
“九爷,佟扬古大人派了随行送帖子过来了,说是已经先到了,在德州的驿站里备了桌席面,要宴请您。”内跟班的小厮在外禀了句,便将帖子递了进来。
虹筱接过后看了看,递到佟玖手上,道“他不是在包头府做总兵么?何时入关来了。”
“日后咱们为格格置办嫁妆,给王爷购置军火,按规矩军门里总是要出个人随着咱们。一来例行督办,二来跟各处的军门打交道也比咱们明白便当些。我左思右想,若是随他们遣来个不好相处的,倒不如我们自己举荐个知根系的。”佟玖看过帖子,道“自然也是使了银子的,扬古他备几桌席面也不为过。”
“看这水程用不了晌午就能到德州了,让他们伺候你先用些早膳,我去给你拿会客的衣裳来。”虹筱说完便出去吩咐了。
本来出来行商就是一切从简,走运河到余杭顺利不过二十日的水程,故而并未像北上出关那样带好些起居的累赘物。
佟玖坐在船头,草草的用了碗面,虹筱捧了她要换的褂子来,嗔道“怎的一眼没瞧着,还吃到外头来了?仔细呛了风,一会肚子疼。”
“里面闷的紧。”佟玖不甚在意的道,放下吃尽面的碗筷。
就听船头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披哩扑咙”的直撞,闻声寻着才看到原是个大笼子,外面遮了黑布幔,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这......什么物件儿?”佟玖起身走过去蹲下侧着脑袋细瞧着。
“嗨,还不是那临五爷,说是怕你行商苦闷,给你送来只鹰玩。”虹筱见佟玖说话就要上手扯布幔,忙躲得远远的道“诶,还没熬得的,你可别把它放出来,再啄了眼。”
“要说这临五啊,是真会玩。”佟玖轻轻的拽下蒙在笼子外的黑布幔,看着里面朝自己张牙舞爪的鹰,羽翼一展足有一米多长,点头惊奇的赞道“这品相是真好!”
“看着怪唬人的。”看着直撞笼子的鹰,虹筱往后凛了凛,道“咱还是别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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