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相公太磨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泗
大竹筐里装着十几块浅色的柔软棉布,几件刚出生的孩子穿的衣裤,还有针线剪子等做女红用的东西,说是给沈流萤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出生后穿的小衣裳用,筐子里的小衣裳则是给她照着剪裁缝用的。
于是从那日开始,沈流萤便欢喜地一头蒙在了给小家伙们做衣裳的事情里,不看书了,有时候甚至专心得连饭都忘了吃,还是方梧桐忍不了将她手里的活计抢了过去撵她先去吃饭。
因着沈流萤从小就是个孤儿,从小缝缝补补的事情没少做,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衣裳,但有成品照着做,也不算太难上手,没过几日她便完成了一件有模有样的小衣裳,方梧桐左看右看直夸她手巧。
日子安安静静,没有身体上的折磨与苦难,只是心有些难熬。
当沈流萤已经给肚子里的孩子缝了小衣小裤已经放满了方梧桐给她拿来的那只大竹筐的时候,自她被带进天枢宫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半月,她的肚子,已经九个月大了,她站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因着是三个孩子的缘故,不说随意走动,沈流萤便是连多站一站都觉得吃力,甚至还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肚子才行,否则吃力得慌。
可每一日她都坚持在她住的这间屋子里来回走,哪怕再吃力她都要走走,不然她担心生的时候会太难生。
走得累了,她便坐下歇歇,歇够了便拿起她未缝完的小衣裳来缝。
这会儿,她又坐在桌边缝小衣裳。
缝的是一件小袄,如今时已入冬,孩子们生下来的时候可不能没给小袄子穿,她得多缝一些。
就在沈流萤就着明亮的灯火认认真真地缝着手中的小袄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下,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情况,是以她并未理会,只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孩子像是不满似的,又踢了她一下,再一下,使得她不得不将手里的小袄放到桌上,然后笑着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边抚一边柔声道:“是不是娘亲不理你们,生气了?娘亲在给你们做小袄呢,现在已经入了冬,等你们出生的时候没个小袄穿可得冻坏。”
沈流萤说完话时,她的肚皮上鼓起了道微微起伏,比方才踢脚的动作轻柔了不少,就好像听懂了沈流萤说话似的。
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满是温柔之色,“小东西,是不是想问娘亲你们爹爹什么时候来接娘和你们回家?”
孩子没有动静,沈流萤自言自语般接着道:“你们爹爹说过来接娘亲和你们,就一定会来的,你们爹爹现在是被麻烦的事情耽搁住了,会晚一些来接娘亲和你们,再乖乖地多等一等,好不好?”
她的肚子此时又轻轻地鼓了一阵起伏。
沈流萤笑得爱怜,又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袄来继续缝。
就在这时,屋门从外打开,方梧桐走了进来,手里托着饭菜,笑着道:“午时过半了,吃中饭啦。”
“我先缝完这只袖子。”沈流萤点点头,头也未抬。
方梧桐却一把抢了她手里的小袄,“吃完了再缝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饿你肚子里的孩子还饿呢,行了,先吃,吃完了再缝。”
方梧桐将小袄放进竹筐里,将饭菜推到了沈流萤面前来。
这顿中饭是一碗打卤面,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骨汤。
方梧桐没有走,而是拖过凳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挑着眉道:“喏,你今早不是说你想吃打卤面的,给你做了,吃完啊你,别和早饭那样随意挑挑两口就不吃了,这可是我整了大半个时辰才做好的,里边那个鸡蛋,也给全吃了。”
方梧桐说完,哼了一哼声又道:“真是的,抓了你这么个囚徒回来,哪里是什么囚徒,简直就是抓了个姑奶奶回来让我伺候着,我觉得我这一天给你准备吃的就已经够够的了,考虑你还不算,还得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容易么我?如此就算了,你这张嘴还经常不买账,我看就是饿死你活该!哼!”
“好啦,我谢谢你还不行?”沈流萤笑了,对于方梧桐这念念叨叨的话她这三个半月来可没少听,而方梧桐也的确像她所说的那样,像照顾姑奶奶一样地照顾她,就算称不上无微不至,却也很是体贴了,这是她被抓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的。
“来吧,肚子给你摸摸,消消火。”沈流萤说着,微微转了转身,将自己的大肚子面对方梧桐。
方梧桐很喜欢她肚子里像是听得懂她们说话似的孩子,隔三差五地总要摸摸她的肚子,这会儿一听说摸肚子,方梧桐立刻就笑了,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摸沈流萤的肚子,一边摸一边眨着眼惊喜道:“沈流萤,你的肚子好像比前几天又大了些。”
“是么?我没看出来。”
“你天天摸天天看当然看不出来。”方梧桐又摸摸,“不过,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快要生啦?”
“快了。”沈流萤点点头,边吃边道,“嗯,这个打卤面味道不错,明天中午就还吃它吧。”
方梧桐白了她一眼,又问:“我算过了的啊,你这肚子现在才9个月,没到十个月呢,不是说什么怀胎十月才生什么的?你怎么九个月就快生了?”
“人家那是怀一个,我这是怀着三个呢,怕是等不到十个月生的。”沈流萤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方梧桐皱皱眉,显然不能理解,“那这不就是说,该给你找个接生婆等着了?”
“你们天枢宫会这么好,还给我找稳婆?”沈流萤笑着问。
“说得我们天枢宫弟子像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一样。”方梧桐又白了沈流萤一眼,道,“行了,我让人去找个稳婆回来等着就是,你赶紧吃,别等下又说什么冷了凉了不想吃了的。”
“那你别和我说话我就吃得快了。”沈流萤也白了方梧桐一眼。
方梧桐只当看不见,“行行,我不和你说了先,你先吃。”
不知是早饭没胃口吃少了还是这碗打卤面真的是味道好的缘故,沈流萤这一次将这一大碗面吃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把那碗骨汤也喝了大半碗,这让方梧桐觉得非常满意。
她吃完之后,方梧桐没有如往常那样收拾碗筷离开,依旧坐在一旁,看她,看她的肚子。
“今天你不去忙你的事情了?”沈流萤见她没有离开,便问她道。
方梧桐撇了撇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这一天的事就是照顾你伺候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沈流萤没说什么,只是拿过小袄继续缝。
方梧桐在一旁盯着她的肚子看,看着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沉,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过了会儿,沈流萤唤了她一声,“梧桐。”
“干嘛?”方梧桐眨一眨眼,将自己眼中的暗沉给眨了去,恢复了她平常的眼神。
沈流萤没有抬头,神色认真地缝着她手里的小袄,忽然问方梧桐道:“你们天枢宫,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子么?”
她问得很平静,可入了方梧桐的耳,却有些像平地惊雷,让她面色瞬间一变,变得暗沉,变得怪异。
她方才在想的,就是这个事情。
可,她想不出答案。
方梧桐本是不想回答,想了想却还是答道:“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这天枢宫里,几乎所有人都巴望着沈流萤去死,师父能关着沈流萤而不杀她,不是因为大师兄和四师兄说的杀不了她,而是因为没有莫长情,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毕竟师父想要亲自动手杀一个人,从来不会不成功的。
可师父能容沈流萤,却不代表能容她肚子里流着妖血的孩子。
师父会让沈流萤把孩子生下来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师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没有勇气去问,她如今这样无畏众弟子的不满来照顾沈流萤,师父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若再是去问师父关于沈流萤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然师父若是不打算让沈流萤把孩子生下来,却又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是要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些什么!?
方梧桐心中一骇,不愿意也不敢再往下想。
“我觉得,就算你们天枢宫让我平安生下孩子,也不会放过我的孩子的。”沈流萤手上动作未停,她依旧一脸认真专心地缝小袄,好像她正在说的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一样。
她的孩子身体里流着妖血,就算天枢宫能容得了她的孩子,可望云观却绝不会容,在长情暴露了他的半妖身份之后,望云观是绝对容不下他和他们的孩子的。
假若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接她和孩子们,她自己要如何保护好三个孩子?
墨衣墨裳啊,你们不是一向很疼我的么?我现在很需要你们,你们为何迟迟不回应我?
“我会求师父的。”方梧桐忽然道,道得坚决。
沈流萤抬头,转头看她。
沈流萤面色平静,心中却尽是感激,但她说的确实再现实不过的话,“你求他,就会有用么?”
方梧桐不说话,只用力咬住了下唇。
沈流萤低下头,继续缝小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方梧桐叹息道:“沈流萤,为什么你嫁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我怎么知道?”沈流萤非但不悲伤不紧张,反是微微笑了起来,“我嫁给他只是因为爱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莫说他是妖,就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依然会嫁。”
“想不明白你。”方梧桐皱着眉道。
“我也想不明白你。”沈流萤道,“想不明白你明明与我为敌,却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沈流萤心中的疑惑,不过她从没有问罢了。
“这个简单,虽然你我立场为敌,不过我却将你当做朋友啊。”方梧桐忽地就笑了,“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这样吗?而且你对我也不差啊不是?你相信我,还总是给我摸摸你的孩子不是?”
沈流萤相信她,相信她不会害她,否则她不会再每次她给她送来饭菜后没有迟疑地就吃,她从不疑她会在饭菜里下毒取她性命害她孩子。
“我也将你当朋友。”沈流萤停了停手上的活,又抬起头来看方梧桐。
方梧桐显然惊喜得有些怔愣,“真的!?”
“难道还是假的?”
“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方梧桐高兴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交到天枢宫弟子以外的朋友!沈流萤,你是第一个!”
“对了!”方梧桐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看着沈流萤,“今天是小雪,外边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你想不想看?带你到山上去看看?”
“下雪了?”沈流萤一脸的惊喜之色,“真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见过雪呢。
“难道还是假的?”方梧桐嫌弃地看白她一眼,将她方才的话还给她。
“那我想去看看。”沈流萤笑道,一脸的期待。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件斗篷,外边可冷得很。”方梧桐说完,出了屋去。
沈流萤将手里小袄放下,捧着肚子慢慢站起了身,然后轻轻抚摸着。
下雪了啊,想她第一次见到墨衣墨裳的时候,也是下雪的日子,她没有被吓住,反是冷兮兮地想要他们抱抱。
这般想,沈流萤翻过自己的掌心来看,看着上边的暗绯色流纹。
墨衣墨裳,你们不帮我我也不会怪你们的,可你们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行不行?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不是还好好的啊……
“墨衣墨裳,你们是不是出事了……?”沈流萤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流纹,用指腹相互又来回地抚摸着,终是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喃喃了出来。
忽地,她只觉自己指尖微热,掌心微烫,她双手心里的流纹,正在晃动!
与此同时,云梦山——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以后
脑水负值ing!
妖精相公太磨人 425、不要离开我!【二更】
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绵绵密密地落到云梦山上,将北云梦终年不化的雪覆得更厚,且也落到了四季如春的南云梦上,惊奇了望云观中所有人。
“雪!?”正坐在屋里抄书的怀雾甫一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便看到了院中飘飘扬扬而下的雪,惊得他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喜地冲到院子里,而后开心地对屋子里正在低头安安静静看书的元祁道人道,“师父!雪!南云梦居然下雪了!”
元祁道人本一心只在书上,并未发觉到外边下雪了,听着怀雾这惊喜一声喊,他才抬起头来。
果见白白蒙蒙的雪正在往下落,落到院子里,落到树枝上,落到一脸惊喜的怀雾脸上,元祁道人愣住了。
这就是雪?
“师父师父!我推你出来看啊!”怀雾这会儿欢喜地跑到了元祁道人身旁,拿了他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然后推着他身下的轮椅便往院子里走。
元祁道人伸出手,接住了飘飞而下的细雪,看着那细细的白雪在掌心里融化成水,他眸中的光由惊奇渐渐变为平和,而后昂起头看着白雪不断扑簌而下的灰白苍穹,自言自语道:“下雪了啊,终年无雪的南云梦竟然下雪了,可是上天都觉得望云观这一次做得不对?”
“师父你说什么?”怀雾听不清元祁道人在喃喃说些什么,不由问他道。
“没什么。”元祁道人微微摇了摇头,而后道,“许久没有去看师父了,怀雾,把我前些日子晒好的秋菊带上,同我到清心阁去看看你师祖。”
“现在?师父你不是冬日都不往师祖那儿去的吗?”怀雾一脸不解。
元祁没说话,怀雾意识到自己多话了,赶紧闭嘴,转身跑进屋拿秋菊去了
元祁道人目及远处,目光有些灰暗。
师父畏寒,且对白茫茫的雪有一种来自心底的难言恐惧,又正正好今天南云梦下了百年不遇的雪,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不站在望云观这边?
而他选择这么做,无疑是背叛师门,可他……
可他经不住元明那孩子的苦苦请求,也见不得元晴那孩子遭那样的罪,而且他的心中,从不觉得人与妖有何不同,却又为何妖类非死不可?
元祁道人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远到多年前的一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不过模样有异于常人的六七岁孩子被他的同门师兄一剑刺死,甚至还剖其心脏,碾碎成泥,可那明明……就只是一个人类孩子而已,并不是妖。
那一次,是误杀,可他的同门师兄却不觉自己有过,他甚至没有受到掌门师伯的惩罚!他明明杀了人,杀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良心却没有一丁点的不安,为何!?
他不明白,如何都想不明白,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不明白。
以诛妖为由的杀戮,便是对的么?望云观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么?
元晴那孩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伤过无辜性命,纵使他是妖,又如何?
人且有善恶,妖又一定全是恶么?
没有过错的他,为何偏偏要在望云观中度过他漫漫一生?
况且,他还有妻儿在等他,若没有他,他那三个孩子哪怕出世也活不下去的,稚子无辜,何其残忍。
“师父,师父?”裹好了秋菊重新回到元祁道人身旁的怀雾看着他出神,唤了他好几声,元祁道人这才回过神来,怀雾关切地问他道,“师父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人生第一次见到雪,有些高兴过头了而已。”元祁淡淡道,“秋菊拿来了?”
“嗯嗯,拿来了!”怀雾点了点头,然后将一领斗篷披到元祁道人身上,一边道,“下着雪呢,师父你身子不大好,怀雾顺便拿了斗篷给你遮遮寒。”
“好。”元祁拉了拉身上斗篷,“走吧。”
*
清心阁在后山,在那飞流直下的瀑布源头,就像无心真人的人一样孤僻。
此时,这一向大开的阁门闭得紧紧的,窗户也一样闭得紧紧,正如同元祁道人所知道的那样,他的师父,畏寒,更畏雪。
“师父,徒儿元祁来看看您。”元祁道人屏退了怀雾,独自在阁门前轻轻敲响了紧闭的阁门,“元祁带了您喜爱的秋菊茶。”
屋内无人应声,过了良久才听得无心真人那凉冰冰的声音道:“进来吧,快些将门关上就行。”
“是,师父。”元祁点点头,转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怀雾一眼,怀雾跑上前来,将阁门推开后快速地将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再从外迅速将阁门关上,末了就站在外边一边看雪一边等着他的师父出来。
元祁进入清心阁的时候,那一向待人待事皆凉冰冰像是无情无心似的的无心真人竟是靠着墙坐在窗户下,双臂抱着自己曲起的双腿,就像一个在躲避什么恐惧事情的孩子一样,抱着自己躲在角落,好像这样能让他觉得安全一些似的。
他向来连睡觉都抱着的剑此时被他扔在一旁,一眼都没有看。
而他这副看起来胆小狼狈的模样竟是一点不在意被元祁看到,以致元祁推着轮椅来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抱着自己坐在地上不动,甚至没有抬头来看元祁一眼。
“师父,地上凉,您到椅子上坐着,元祁给您煮一壶茶暖暖身子。”见着无心真人这般抱着自己坐在对手瑟瑟轻抖,元祁不觉丝毫惊诧,神色及说话的语气同平日里一样。
见到雪的师父就是这副模样,他年幼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是师父背着他下山,夜里在客栈落脚的时候天忽然就下起了雪来,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师父就是这样抱着他自己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还将床上的他拉过去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一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不曾想二十年过去了,师父还是这样畏雪,还是这样抱着自己躲在角落。
不过,师父畏雪这个事情,整个望云观上下,除了他这个做徒弟的,再无一人知,无念师伯不知,掌门师伯更不知,否则在这个下雪的日子两位师伯又怎么可能还让师父独守清心阁。
无心真人不动,就像没有听到元祁说话一样。
“师父,元祁真的带来了您喜欢的秋菊茶,还是这个秋日晒好的,本想元祁自己留着喝的,但前些师父您说喜欢喝,元祁就给您再带了些来,您瞧。”对于紧抱自己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心真人,元祁此时就像哄小孩儿似的,说完了还特意将放在腿上的裹着秋菊的纸包打开来递到无心真人面前。
无心真人喜欢秋菊,还喜欢晒干了泡茶的秋菊,每一年的秋日,元祁都会给他晒,不过他喝得很快,像是当饭吃着那样来喝,喝了茶汤不算,还会把泡开了的秋菊嚼下肚。
元祁甚至还觉得每每入冬之后的无心真人的脾性就变得奇怪,一点不由人摸得清,所以每年入冬之后,元祁几乎不来看他,直到来年开春。
今日,是例外。
“你怎么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无心真人问道。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以致他的声音听起来沉沉闷闷的。
“下雪了,所以来看看师父。”元祁道。
“下雪了,下雪了……”无心真人的身子忽然间颤抖得厉害了些,“外边下雪了……”
不仅他的身子在颤抖,他的声音也都在颤抖。
元祁瞧着无心真人的反应太强烈,有些心疼,不由躬下身伸出手,轻轻扶上了无心真人的肩,关切道:“师父你可还好?”
“七儿!”却见无心真人突然抬起头来,大睁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与不安,紧张地大叫了元祁一声的同时竟霍地将他从轮椅上扯了下来,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骨碌碌——”因为动作突然,空了的轮椅往后滚开了半丈多远,那打开了纸包放在元祁腿上的秋菊撒了一地。
元祁因着无心真人这突然用力一扯,使得他狠狠砸进无心真人怀里,可无心真人像不知疼痛似的,只顾着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紧得像是害怕元祁会离开他一样。
“七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还不待元祁反应过来,只听无心真人又慌张不安道,同时将他抱得更紧,“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自己留在雪地里的,我不知道雪会忽然下那么大,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
“师父?”元祁虽不知无心真人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致他会在下雪天反应这么大,可他却知道他的师父是将他当成了某一个人,他不认识的人,让师父对雪产生恐惧的人。
无心真人的身子猛地一抖,像是被元祁的这一声轻唤惊到了,只见他稍稍将紧抱在怀的元祁松开,然后捧着元祁的脸来看,失神一般喃喃道了一声:“小祁?”
元祁的心此时有些沉重,师父畏雪竟是畏到了疯一般的程度,毕竟师父从不会这样来叫他。
“师……”
“孩子!”不及元祁说什么,只听无心真人那本是失神的脸忽然换上了一种狂喜,捧着元祁的脸时有一种想要落泪般的欣喜,“小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无心真人说完,又将元祁用力搂进了怀里。
元祁则觉五雷轰顶,震惊得不能言喻。
“师父,您……说什么!?”元祁声音颤抖。
“小祁,我的孩子,我不会扔下你的,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走不了路的,原谅我,原谅我……”无心真人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搂着元祁喃喃而言,一如元祁年幼时所听到的那些话一样,“我不会让师父再伤害你的,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不过当年他年幼,听不懂也记不住,但现在,他听懂了,每一句都听懂了。
七儿,小祁,七和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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