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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异侠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苏MayS
喊杀声中,君夜寒的话重重的敲击在每一个纯阳宫弟子的心上。下山时的不舍与悲愤,李忘生和谢云流含笑送行的样子,路上死在狼牙手中的同门的期望,让原本已经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而渐露颓势的纯阳宫众弟子重新振作了起来。没错,他们得活下去,活到终有一天能够重返纯阳宫的时刻!
好像一瞬间打了鸡血的纯阳宫弟子,疯狂的挥剑,似要把胸中的悲愤全都化作剑气。看到祈进和谷之岚被[忘川]的人护着,卓凤鸣也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杀四方,压抑了多年的暴戾彻底释放。
战了一个多时辰,留下了一路的尸体,卓凤鸣一行终于看到了红叶湖。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经被杀得只剩数十的狼牙军背后烟尘大作,跑回大营报信的狼牙兵带来了更多的狼牙!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睚眦欲裂,卓凤鸣一瞬间甚至感到了绝望,手中的剑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刹那间,十个身影跃出人群挡在卓凤鸣身前,一个个雷火弹扔出去,将离得最近的狼牙炸掉一片。
“卓师叔,带着大家快下湖。”雷火弹所剩不多,还能拖延多久,君夜寒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
“一起走!”心知君夜寒是打算带着[忘川]的人给大家争取时间,可卓凤鸣哪里能就这么丢下他们逃走?
“君师兄,我们不会丢下你们!”
“对,要走一起走!”
听着身后七嘴八舌的声音,君夜寒勾起浅浅的笑容。“[忘川]不是第一次断后,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卓师叔,快走,别辜负了掌门师伯和大师伯的期望!”说罢,率先飞身而出,迎上已经涌过来的狼牙。
看着那十个身影一个接一个的扑向狼牙,卓凤鸣狠狠的一闭眼,转过身,嘶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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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至,红叶湖靠近枫华谷通往洛阳的那一端,湖边山顶上的树木间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那是逃脱的卓凤鸣一行在这里落脚休整,进入洛阳之前他们必须得调整好状态。
山下湖边,近二十个身影忽然冒出水面,惊动了留守在这里盯梢的纯阳宫弟子。没敢妄动,只握紧了剑死死盯着,若来者是狼牙就马上出声示警。待得那些人上了岸,看那走路的样子,好像其中大部分人都伤得很重。想到了什么,纯阳宫弟子睁大了眼睛,好容易才认出打头的人有一个是君夜寒。一咕噜从草丛里爬起来,一边迎上去一边呼喊。“君师兄!君师兄你们总算回来了!”
望着朝自己跑回来的同门,等到近了,看清对方脸上的欣喜,君夜寒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得出来。
……
花谨言、月照离人衣、不见繁华、叶子焉、且倾觞五人,战死枫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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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宫坐忘峰上,长发女子看着清晨时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蓝色长剑,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猛的望向枫华谷的方向。半晌,低下头,透明的液体从眼眶里滑落,滴在手中长剑上,瞬息不见。“祖师爷,你把这剑送来给我,是想要我做什么呢?若我真的还有能力去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坐视他们一个一个的步我的后尘么?”
月光下,原本透明的蓝色长剑像是听到了女子的低语,剑身微微颤动,竟逐渐凝实。女子惊疑不定的盯着长剑,却没发现她自己也同样开始从半透明变得凝实。





剑三异侠传 第105章 [卷五第十五黄泉鬼姬]
[卷五第十五,黄泉鬼姬]
不管谢渊如何为难,武牢关中的纯阳宫弟子却是没办法坐视祖师遗体受辱的。当然,这些弟子们还是在影的劝说下保持了一点理智,并没有直接扔下武牢关的防务不管,而是推选出十个身手最好的弟子,又邀请了几位善于隐匿的唐门弟子,打算等到凌晨的时候去抢回祖师遗体——毕竟凌晨时分才是人的警惕心最弱的时候。可是,埋伏在皇城外苦熬了一夜之后,他们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皇城大门,吕洞宾的遗体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地狼牙守卫的尸首。最惊人的是,那三十多个狼牙守卫浑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都在喉咙处,端的是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可是,埋伏了一夜的弟子们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声音,现场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就像是这些狼牙守卫全都跟木桩一样乖乖受死似的。面面相觑过后,十来个人还是镇定下来打算撤退,免得再耽误下去天一亮就要被发现。可就在撤退的时候,落在最后的弟子不经意间回头,却隐约看见了点什么,挡下扯住前面的同门,一齐返回去看。
借着稍稍亮了些的天光和手中的火折子,原本用来悬挂吕洞宾遗体的柱子上显出一行血色字样——狼牙不灭,虽死不休!八个入木三分的大字,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震怒之下用利器刻上去的。再往下看,那八个字后面还有一个潦草的血色落款——黄泉鬼姬。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落款,又是血色,顿时营造出莫名的寒意。柱子周围那一具具狼牙尸首,登时也刺目起来。
一下子,十来个人都有种头皮发麻、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的感觉。惊疑不定的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的拔腿便撤。一溜烟儿跑了老远,方才那透骨的寒意才终于消退了些,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事儿诡异得很?”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棵树,唐门弟子甲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打了个寒颤。“那可是三十个多个狼牙,竟全都是一击毙命,看上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而且,昨晚我们埋伏的地方离得并不算远,却没听到丁点儿动静。这……得是多高的武功才能办到啊?”
“要不是武功超群,那就肯定不止一个人。”尽管心中寒意仍在,可纯阳宫弟子甲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如果人多了,我们不该听不到动静的。但若只是一人……,这样干净利落的连杀三十多人,带走了祖师爷遗体,留下刻字,整个过程中没叫咱们听到半点儿动静……那最起码得是我们大师伯或者掌门师伯那样厉害的才行吧?而且,除了咱们,也没听说还有别的人要来啊?”
“这样干净利落,看上去倒像是精于暗杀的人做的,却未必就是武功超群。”稍作思量,唐门弟子乙皱着眉头回望皇城的方向。“可即便是我们唐门,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也不多,除非是四大长老亲自出手。可是,这一向并未听说四大长老的消息,若是他们真出来了,盟主那里也该收到风声才是。听说明教的法王夜帝卡卢比也精于暗杀,手段不在我唐门长老之下,可是上次长安来的消息不是说夜帝护送纯阳宫两位真人去了昆仑么?算时间,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关于暗杀,纯阳宫可没什么说话的资格,毕竟不是干这行的。十个纯阳弟子听了这番分析,顿时更觉得迷惑。
“莫不是那个什么凌烟阁的人?”突然灵光一闪,纯阳宫弟子乙开口道。“听祈师叔祖隐约说起过,凌烟阁的几个顶级杀手也很是了得,许多大案都是他们做下的。”
“不是凌烟阁的人,从现场看不是他们惯用的手法,这一点我断不会认错,至少他们绝不会留下那样的落款。”笃定的摇摇头,唐门弟子甲曾经听自家师父详细介绍过凌烟阁的做派,所以才能这么肯定。“说起来,现场如此干净,若不是那些狼牙的尸首和那刻字,我真要以为是狼牙把贵派祖师的遗体收了回去。算了,咱们恐怕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是赶紧回去报与盟主知晓才是。”
纯阳宫弟子乙看了看一脸迷茫的同门,也觉得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没什么作用,当下点头。“说得是,还是早些回报才对。也说不定咱们回去之后就能听到消息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的确,吕洞宾的遗体被抢了回来必然是要惊动洛阳城内所有心向唐室的人,皇城门口那十二个血字很快就流传了出来。“狼牙不灭,虽死不休”!不过短短八个字,却叫一直抵抗安禄山的各路义士都心神震撼。不死不休就已经叫人感叹,这虽死不休的层次可就更深了。而关于“黄泉鬼姬”这个有些阴森的落款,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觉得那是代号,有人觉得那是为了震撼狼牙而故意为之,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对“虽死不休”的补充说明。
而另一边,久不露面的安禄山在皇城中大发雷霆。之前吕洞宾的尸体不明不白出现在安禄山的寝宫外就已经让他很恼火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那老头子的尸体总算还是有点用处。反正,除了安禄山自己,没人知道吕洞宾根本不是死在他手里。挂出去既可以震慑那些江湖草莽,也能显示出自己的威风,左右不吃亏。可现在,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三十个多守卫抢走吕洞宾的尸体,还留下那么嚣张的刻字!这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打他安禄山的耳光!
一众所谓的大燕臣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大殿上,低眉顺眼的听着安禄山在龙椅上咆哮,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吭声。当然,这种时候谁敢开口?吕洞宾的尸体莫名其妙的给丢了,白白折损了那么多人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能留下,且皇城大门内值夜的士兵也没听见任何动静,皇帝陛下不发火才怪了,且听着吧。
不过,低着头挨骂的众臣子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揣测,把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一个一个在心里扒拉一遍。纯阳宫谢云流和李忘生?已经死在纯阳宫了。七秀叶芷青?听说是北上了,可一直没见人。唐门四大长老?唔,没听说出动了啊?浩气盟的天璇影?不,武牢关可是要紧得很,影不会擅离的。藏剑山庄叶英?再厉害,也是个瞎子,何况他们家的做派也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天策府?得了吧,那一竿子人可刚出了洛阳没多久。万花谷?没听说万花谷有这种暗杀强人啊?五毒教?不对,现场可是干净得很,没有用毒的痕迹。少林寺?切,那帮子秃驴可一直躲在寺里不见人的。明教?丐帮?都不怎么像啊。难不成是凌烟阁?呃,也不对,那帮人可不是这样的做派。
这都扒拉一遍了,众臣子愣是没想出个结果来。若是恶人谷的王遗风和烟没死的话,可能性倒是大一点,可那两人确确实实死透了啊。唉,算了,说不定是一直避世不出的哪路高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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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老君宫背后的废宅竹林里,李忘生和谢云流的墓旁新起了一个坟冢,看上去比这两位的要大一些。照旧还是用木牌刻了字算作墓碑,上书“纯阳宫创派祖师纯阳子吕洞宾之墓”。一代开山祖师,死后竟只有如此简陋的坟冢,也算得是凄凉了。只是,乱世之中,能有人收敛尸骨不至于暴尸荒野就已经是不易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呢?
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不怎么费力的将一个香炉放在三座坟冢前,再点上三柱清香插、进去,便算是祭奠了。女子直愣愣的在雪地里跪下,看了看吕洞宾的墓碑,脸上无悲无喜的磕了三个头。
“祖师爷,坟冢简陋,也没有祭品,你可别见怪。那日狼牙损毁太多,就这香炉还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勉强完整的。好在老君宫里还有些香,不然连这三炷香我都没法给你上了。”这话着实有些不够尊重,可这女子脸上却没有半分惶恐,连语气都是平板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这番牺牲究竟能改变多少,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后悔的。话说回来,便是后悔了也迟了,这会儿你只怕已经跟掌门师伯和大师伯重聚了吧?可别再打趣大师伯了,当心他一怒之下又跑个没影儿。”
明明是玩笑般的话,可女子脸上却不是玩笑的表情。望着眼前三座坟冢,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长剑,半晌,一声长叹。“呵,老头子,你可真会使唤人,连死人都不放过。虽说我不怎么乐意当阿飘,可当了大半年阿飘早就接受现实了,如今却被你给算计了。不过,你说你算计我也就罢了,可怎么做事又不做得彻底些呢?你可知道,我本来是存了拼得一死也要抢回你的遗体,好歹不能让你白算计了我不是?哪曾想到了狼牙跟前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看我一下,几番试探之下才发现人家根本看不见我,好像我还是阿飘似的。”
“当然了,这样倒是挺方便的。那些狼牙就跟木桩似的站在那儿让我砍,别提多痛快了。可是,老头子,祖师爷喂,你这算不算是临死都要捉弄我一把呢?让我有了实体,却又让人看不见我,你说我现在到底算是阿飘啊还是别的什么呢?”说着,女子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颇有些哭笑不得。“唉,算了,我也就是随口抱怨抱怨,反正你就是这么个好胡闹的性子,我要真跟你计较就成了白痴了。只当是变成了比较特殊的阿飘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死而复生什么的不要太惊悚。明面上,咱这还是武侠世界嘛,这种玄幻风的事情你知我知也就够了,不用出去吓唬更多的人了。尤其是我家儿子和好基友们,心理承受力可都比不上我这妖孽啊。”
猛的一愣,女子笑起来。“说起来,我现在算不算是正经的妖孽了呢?唔,也算是名副其实了吧?只是,我还是很好奇啊,怎么偏偏你就选中了我呢?咱虽然妖孽了点腹黑了点,可好歹算得上遵纪守法的良民,怎么也不像是拥有主角光环的存在啊,怎么看咱也就是个炮灰的命诶。”偏头看了看天色,女子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老头子,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大阵我已经启动了,不用担心有人上纯阳宫撒野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挑上了我,总不好叫你白费心思,谁让咱还是挺尊师重道的呢。”
“嘛,我得走了,还得跑趟洛阳给谢渊捎个信,省得他们满世界找你。放心,有空我回来看你的,顺便给你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什么的。”冲着三座坟冢躬身一礼,女子收敛了方才吐槽时的不正经。“祖师爷,掌门师伯,大师伯,弟子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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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过去了,洛阳城各处义军据点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吕洞宾遗体下落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武牢关谢渊的房间里,各处的负责人齐聚一堂,把所知的线索分析来分析去,还是想不出那“黄泉鬼姬”究竟是哪路人马,才猜不到吕洞宾的遗体去哪儿了。其实找不出黄泉鬼姬并没有什么,可吕真人的遗体总要找回来才行啊,不然别说洛阳城里的纯阳弟子了,要不了多久只怕各地的纯阳弟子都要发疯的,那可真就不好办了。
正当一群人大眼对小眼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众人头顶上落下一物,“啪”的一声掉在正中央的桌子上。这下可好,一屋子人齐刷刷抬头——屋顶上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就好像是凭空掉了东西下来似的。低头,这才看清掉在桌上的是一个染血的八卦盘,上面还绑着一张纸条。莫名的寒意霎时充斥了整个屋子,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谢渊率先伸出了手。
“吕真人遗体已送回纯阳宫安葬,诸位不必担心。另,肃宗与太子意欲借兵回鹘,陈玄礼苦劝未果,望诸位早作打算。黄泉鬼姬。”
坐在房梁上的女子看着屋子里的一群人神色变幻莫测,又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浅浅一笑,飞身离去。是了,君祭酒早已死在长安郊外,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一个无人能看见的




剑三异侠传 第106章 [卷五第十六下扬州]
[卷五第十六,下扬州]
洛道的天空依然是极其压抑的颜色,满地乱跑的还是那些丑陋可怕的尸人、毒人,卓凤鸣收回远眺的视线,途中经过前面的君夜寒,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他忘不了,在枫华谷时[忘川]仅存的五个人默然的背上死去同袍的遗体走进树林深处,再回来时,君夜寒和千涯背上变有了那个纯阳宫特有的大葫芦。叶子焉和花谨言,就睡在那两个葫芦里。没有预想中的痛苦或者崩溃,君夜寒只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慢条斯理的说,叶子焉答应过他不离不弃,答应过一切结束之后就陪着他一起回纯阳定居坐忘峰。而千涯说,花谨言曾经说过如果她死了要埋在君祭酒身边。
卓凤鸣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忘川]全体的场景。那个掌门师兄口中的呆丫头君祭酒,领着十来个人蹦蹦跳跳的跑到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把每一个人介绍给自己。后来他知道,君祭酒把大家介绍给了自己的所有师兄师弟师妹,包括好胡闹的师父,像是小孩子像所有人炫耀自己的朋友。他还记得,那时候君夜寒站在君祭酒身后,尽管瘫着脸却能看得出欢喜,虽然嘴巴上跟君祭酒过不去可眼神却温柔而平和。那时候的千涯,只是个有点笨的单纯孩子,被纯阳宫的风吹得抖抖索索。而现在,那个很讨师父喜欢的呆丫头早已埋在了坐忘峰,站在呆丫头身后的面瘫道长眼中再也没有了温度,连千涯也再看不出当初有点笨但笨得可爱的样子。
回头,看一眼身后隐忍而坚持的弟子们,卓凤鸣头一次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铁汉,否则为什么他会觉得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只是一朝一夕之间,昔日只是单纯的练武修道的弟子们已经在战火中长大了,学会了压抑内心的悲痛和愤怒,隐忍着,昂着头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红衣教肆虐日久,也许是因为洛道遍地的尸毒,狼牙军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荒凉而破败的地方。也正因为这样,卓凤鸣一行可以在洛道放慢脚程,可以有时间找一找草药疗伤。走到江津村的时候,一行人惊喜的发现这个村子竟然没有遭到狼牙的毒手,看上去倒像是完全没有被战火波及。村长还记得君夜寒,唠叨了许多当初君夜寒来这里帮忙的事情——君夜寒没有想到曾经做任务的经历还有这样的附带作用。又听说了卓凤鸣在,很是热情的招呼村民安排吃住。听说君祭酒已经不在了,村子里的一个胖丫头伤心的大哭了一场。君夜寒在小孩儿的哭声中想起,君祭酒曾经怪阿姨心理发作给过这个胖丫头一串糖葫芦。
因为江津村有大夫,没有狼牙的骚扰,且洛阳如今是什么情形也无从打听,所以卓凤鸣一行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些日子。不论如何,总要让受伤的弟子们养好伤势,尽可能保存实力,否则前路漫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伤势轻一点的弟子,很自觉的帮着大夫找草药,或者跟着村民一起出去寻找食物,也有教村民一些防身武艺的。看着弟子们各有各的忙,留在村子里坐镇的卓凤鸣忍不住又是一场唏嘘。若不是战乱,这些弟子应当还是过着简单而平和的日子,会在早课时偷懒,会在习武时与同门切磋,会领了任务兴奋的跑开。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一个再看不到当初的朝气磅礴,变得隐忍而沉默。
算算时间,到江津村已经四天了。君夜寒坐在村口的木桩上,叶子焉安睡的大葫芦就摆在旁边,就好像那人还坐在一起一样。仰头看着天上那发红的月亮,君夜寒好像又看到了那人在红月下一骑白马朝着自己飞奔而来。那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当时自己的的确确被安慰了,在他被酒娘的失控和现实的残酷双重折磨之后。只是,现在才发觉自己早就对叶子焉有了感觉——就如酒娘所说,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不在了,再怎么信誓旦旦着不离不弃,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倒不是叶子焉不守信,只是,换了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同样会选择以身相护。两个人一起死,或者死一个换另一个活,不管是他还是叶子焉,都会选择后者。
可是,还是会觉得寂寞呢。抚摸着大葫芦,君夜寒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哀伤与落寞。不过几天,他就已经开始怀念叶子焉的温度,反反复复的想起同叶子焉的一切一切。从南屏山的意外,因着道远的熟识,出其不意又合情合理的落户[忘川],甚至是让自己暴跳如雷直接暴走的另类告白,一直到枫华谷叶子焉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浅笑。有些人,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在心上留下了痕迹,从此不灭。如此,便是情动。好像,酒娘那妖孽曾经这么写过吧?彼时的自己仅仅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吐槽妖孽的文艺向抽风。而现在,君夜寒伸手把葫芦抱在怀里,脸贴上去,听着自己心底的一声声嘶吼,嘴里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而君夜寒所不知道的是,几步开外一个他以为死了大半年的女子,默然静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越是不曾察觉的心动,越是经得起时间的磨砺。
君祭酒看着自家儿子终于低低呜咽出声,转身离去。若当初能猜到这样的结局,君祭酒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横加阻挠不让叶子焉得偿所愿。她情愿自家儿子孤独终老,也不愿意看到君夜寒如同失了伴侣的孤雁,余生只剩痛苦。可是,情之一字,又哪里是自己能阻止得了的?不过,比起儿子,自己的结局似乎也算不上好吧?明明她和野山是一起死去,却只有自己徘徊在坐忘峰上。不能同生,仅能共死,死后却要独自面对一峰飞雪。呐,老爷子,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野山在哪儿?梦碎他们又在哪儿?还是说,徘徊人间的只有我自己?
红月之下,君祭酒向着洛阳的方向飞奔。她并不担心君夜寒会活不下去,为了情字寻死觅活绝不是她教养出来的,再苦再痛也只会挺直腰杆儿走下去。她只怕他活着却失了所有生气,成败得失全数放开,喜怒哀乐尽皆淡漠,一如她自己。可如今的她,除了在暗中护着,再也做不到其他。他看不见她,和被她杀死的狼牙一样,和武牢关里的那些人一样。不过,不管前路如何,她终究还是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化为飞烟。她相信,她教出来的儿子也会和自己一样,倔强的活到最后一刻。
洛道虽然不被安禄山重视,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狼牙,不过是卓凤鸣他们因为不曾涉足就没有发现罢了。君祭酒一路逍遥游直至原红衣教的红衣圣殿,看着圣殿广场上的狼牙兵,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有些痛,日日夜夜锥心刺骨,只能用敌人的血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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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洛阳地界,卓凤鸣一行走了没多久就在风啸林中遇到了冷三关派来的人。面对明显是来接应自己的人,卓凤鸣觉得有些疑惑,他并不曾发出过求援的消息,之前也没有听师父说起过。想到代替天策府镇守在武牢关的谢渊,卓凤鸣不由怀疑是长安那边的人发出了信息。一路上,仅有的几匹马都用来驮东西了,他们全凭两条腿在走。如果长安那边是用了信鸽,比他们快也是正常的,这样一想,卓凤鸣便不再猜测什么,由冷三关的人手领着进入了武牢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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