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大吏

江平一环视一下室内的几个人，所有的面孔让他觉得很陌生。他立即明白了，这是市委工作组的人马。
接过稿纸看了几眼，江平一以醇和的声音重重的说：“不错，是我写的，可我为什么要签字？我又不是犯人，虽然你们不让我当所长了，可我还是个公民，公民有知情权！”
“江平一，你别给脸不要脸！”薛红旗手指敲着桌子，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
江平一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喉头蠕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薛红旗恼羞成怒的脸，说：“在座的各位是不是市委工作组的？”
覃康说：“没错，我们是市委工作组的来调查刘阳的案件，江平一同志，你快请坐，有什么委屈就向组织说出来，组织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个人倒是没什么委屈，所长不当了，我正好无官一身轻，不过，我就是替刘大宝一家子不值，他们太冤枉了，比窦娥还冤。如果这件事不能澄清，看着吧，明年六月一定会下雪，如果不下，那就是连老天爷都没眼了！”
“你敢保证你写在内参上的报道全都是事实，一点虚假也没有吗？”马国平问。
“当然敢保证，牵扯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不敢夸张，更不会无根据的胡说。刘阳横行霸道打死人命，强夺人妻，事实俱在，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咳咳！”李敬齐咳嗽了两声说：“好好想一想吧，我们请你到这里来谈话，说明我们是把你的问题同违法犯罪区别对待的，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就是要搞清楚问题。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千万不要有一点谎言，说了谎也没关系，承认一下也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敬齐点燃了一支烟，一副诚恳和推心置腹的表情。
江平一暗中冷笑：不是什么大事儿，在你心里什么才是大事儿？恐怕只有升官发财才是大事儿吧，哼！
“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市委的李副书记！”马国平说：“李副书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你坚持说实话，一定要说实话，不要有任何的谎言，组织可以明辨是非黑白！”
“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李敬齐干笑。
“上面说的全都是实话，我可以负法律责任，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上面写的很详实很具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到村子里去走一走，对了，村里的老百姓都被侯乡长给抓起来了，是不是侯乡长？你的手下跟伪军一样强横！”
“你胡说什么！”侯乡长瞪眼。
覃康问：“侯乡长，老百姓都放回去了吗？”
“放回去了，昨天就放回去了，全都放回去了！”
马国平心想，一定要让李敬齐到村子里去，不然这事儿说不清楚，另外，侯孝廉肯定没有全都放回去，一些他认为会“捣乱”的“不安分”的只怕还被扣押着，那些被放回的必定也是提前做了许多思想工作的。
“侯乡长，你有没有把人全放回去，一会儿我们到了村里一问就清楚了，你可要放明白点，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马秘书长，看您说的，我光明正大，清白一身，我怕什么，您随便去问，如果证明我说谎，处分我好了！”
侯孝廉的镇定自若，让马国平产生了一些不安：这王八犊子怎么这么有信心，是否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看来后面的工作还是不可能一帆风顺呀。我要不要也采取一些应对策略呢，对，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要出奇制胜！
“我看明天咱们到村子里走一趟吧，后天，媒体就要下来了，赶早不赶晚！”马国平说。
覃康一皱眉：“既然赶早不赶晚，今天怎么不去，我觉得散了会就应该去！”
“也不急于这一时嘛？大家回去都好好的想一想，就按马秘书长说的，明天去村子里走一走，尽早的了解此事！”李敬齐不理覃康，挥了挥手：“散会，散会！”
薛红旗厉声对江平一说：“你回去好好反省，明天等通知！”
“你怎么搞的，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你怎么把事情推到明天去了，这不是添乱吗？马国平，你是不是变质了，你倒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不说清楚，咱俩就绝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回到住处覃康激动地说。
“你别急呀，我有我的打算，你听我说完再发火也不迟呀。你没看到今天薛红旗和侯孝廉的嚣张气焰吗？很有底气呀！这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了也查不出什么，所以，我就想了一条计策！”
“什么计策？！”
“我想——暗访！”
“你是说……偷偷的到村子里去？！”
“对，不过，我还想去见一面江平一，跟他好好的聊一聊，顺便问问关于刘阳的情况，他们是多年的同事，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只要我们提前掌握了事实，明天不管薛红旗和侯孝廉耍什么花样，都能应付自如了！”
覃康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心想，这小子不愧是个硕士生，就是有头脑，想事情比自己周到。
“呵呵，国平，你看，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可千万别见怪！”
马国平大力的握住覃康的手：“能和覃副书记一起工作，是我马国平的荣幸，您的正直与无私，让我十分佩服，我怎么会见怪呢！”





封疆大吏 第八十八章原来如此
马国平见到江平一的时候，他正独自坐在屋子里吸烟，屋子里的灯光很暗，这个三间房的平房院落里，有电脑、电视机、电话，还有个女人，看来他过的还算滋润，挺小康的，这才是国家公务员应有的生活水平，绝不像众人形容刘阳那副惨兮兮的解放前的模样。
见到马国平来了，江平一非常的意外：“马秘书长……您这是……不会是来逮捕我吧，这也用得着您亲自出马？”
“我来看看你，随便聊聊，你瞧，我一个人也没带，就我自己，有没有烟，给我一只，烟瘾犯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行贿？！”
“我这烟挺次的，恒大，您肯定不抽！”
“冒烟吗？”
“还成！”
“来一只！”
江平一递上一支烟，随手给马国平点上了，问：“我这个院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大的领导光临，您找我有事儿？”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那样反而不好，咱们实打实的说，我是为了刘阳案件过来的，白天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你，想跟你交交心，愿意吧？”
“怎么，您是想说服我不要在媒体面前胡说八道对吧？要是那样的话，我有个主意——您可以把我关起来。”
“哥们，我真没那个意思，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做。我就是想从你嘴里听到几句别人不愿意说的实话。要是你觉得我马国平像个人样你就说，否则你就别说，我拍拍屁股走人，但我要告诉你，我是拿你当朋友的，就凭你仗义执言，敢把事情捅到《内参》上去的义举，咱就是朋友了。”
江平一一哆嗦，烟头烫了手，随即掉在地上：“马秘书长，您，您说的是真的……您不会是想套我的话吧！”
“老江，你是个聪明人，套你的话有用吗？你什么都不说才好呢，对不对？有些人倒是希望你一辈子憋在肚子里呢！”
江平一一想也对，人家套我的话干嘛呀，完全没必要，那样做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谁也不会这么蠢的。
“好，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掌握的，知无不言！”
“听说刘阳三个月没领工资，家里住房条件很差，吃的也很差，连台彩色电视机都没有，女儿上学的学费还是税务所的同事给凑的，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江平一的回答让马国平颇感意外。他不觉得江平一是会开玩笑的人，而且从江平一的文稿中，多少可以窥见其刻板的个性。马国平心想，如果他说有，那就是真的有了，可这也太自相矛盾了，一个清廉的干部怎么会是个横行乡里的恶霸呢？令人费解。
江平一顿了顿，他看见马国平听完他说的话之后眉头大皱，知道马国平被触动了，心里也就有底了。他是故意试探马国平的反应，好确定要不要对着人讲实话。
“……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刘阳三个月没领工资，是因为被我扣掉了，因为他赌博被人抓了个现行，所以，所里决定处分他。住房条件的问题，我们过一会儿再说，我先来说说他家的彩电和女儿，他家的确没有彩电，不过，倒是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大屏幕，他的女儿上学真的让全乡的头面人物凑过钱，但他女儿上的是美国的一所贵族中学，每年需要六十万到八十万的费用，这还不算吃穿的用度，刘阳也的确替农民交过税，只是交税的对象有点问题，是他在乡里的一个情妇，这些话都有根据，请领导去调查好了，我不敢乱说！”
江平一说的话，马国平非常震惊，如此说来，薛红旗和侯孝廉撒的可都是弥天大谎，在工作组面前信口开河，他们的胆儿可够大的，拼着头顶的乌纱帽来维护刘阳，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亲戚关系？薛红旗似乎不是这么重感情的人？！
“我不明白，一个乡税务所副所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让很多大人物冒那么大的风险来维护他？！”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我索性就全说了吧，刘阳不但是乡税务所的副所长，还是乡里最大的利税企业红木家具厂的厂长，据我了解，这家厂表面上是乡政府的产业，但刘阳和薛县长都是有股份的，也就是说，他们背地里侵占了国有资产。而且，刘阳对这个舅舅也真是不薄，外面传说，薛县长有一次过生日，刘阳送了这个数……”江平一伸出一个巴掌。
“五万！”
“五十万！”
“有没有实据？”马国平有些担忧，薛红旗和李敬齐的关系，他心知肚明，那可是铁磁，要撼动薛红旗只怕不太容易，打狗之前必须先把狗主人给打了，可是，李敬齐不好打，到目前为止，马国平还不敢跟这位实力雄厚的土著市长正面开战，别说是马国平就连秦毅和陈正祥，有时候为了维护官场上的某种平衡，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于他。
“实据，那需要纪检委和检察院去调查，我怎么能掌握？！”江平一苦笑。他不停地吸烟，马国平刚来的时候，他本来不想回答任何问题的，觉得当官的没好人，觉得心烦，觉得心灰意冷，自己不过就是个比小老百姓稍微强点的小人物，操这么多闲心干什么。可是，马国平说的几句热乎乎的话，让他有些激动了，他想赌一把，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些话是不是不能说？”
马国平谨慎的回答，生怕触碰了江平一紧张而敏感的神经：“不是不能说，而是暂时不能说，因为我们没有证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刘阳真的有问题，薛红旗和刘新宇、侯孝廉、赵波都是逃不了干系的，所以，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先不要忙着扩大化！”
“嗨，关于乡党委书记赵波，和县委书记刘新宇，他们两个我认为——不，是老百姓认为，还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太软弱了，根本就不配坐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他们只是再为自己做官，心里根本就没有人民，没有江山社稷！”
这一点马国平心里有数，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已经看出了本县本乡班子里存在着的党政干部不协调现象。这是一种怪现象——一把手被二把手控制了。虽然怪，但这是事实。如果说，因为这个原因就说刘新宇和赵波在刘阳案件上没有责任，那是绝对的不正确也不客观的，你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为什么没有做该做的事儿？为什么不站出来讲公道话？薛红旗和侯孝廉欺骗组织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老江，你不是说，要给我讲讲刘阳的住房问题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讲，说话毕竟是抽象的，感官才是最准确的，我带你去看看就好了，马秘书长，虽说你是市里的大人物，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太震撼！”江平一冷笑着说。




封疆大吏 第八十九章这才叫嚣张
刘阳家住的是一栋红砖绿瓦玻璃结构的四层别墅。其豪华程度完全可以媲美市内款爷们的高级住宅。至少从外观上看是这样的。
“他们说的住房条件很差，应该是和比尔盖茨比较后得出来的结论！”江平一说。
马国平被震惊的醍醐灌顶，差点就要羽化飞升。看着这所，绝对‘凤凰立在鸡群’里的建筑和附近低矮破旧的平房产生的比例反差，心里不禁啧啧叹息，这帮家伙的胆子的确是太大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呀。到底李敬齐知不知道这些事呢，照理说，应该是知道的。马国平甚至大胆推测，李敬齐应该在刘阳的家具厂得到过不少的好处，不然怎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忙呢！虽然他很帮忙，但此次事件非一般时间，刘阳的好日子肯定到头了。马国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说：
“带我去见见刘阳吧，别暴露了我的身份，我想看看他的嘴脸。”
“谁知道他在家不在家呀？”江平一表情兴奋地说。
“碰碰运气吧！”
江平一沉吟了一下，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江平一敲响了刘阳家的豪华防盗门，一个打扮很无敌妖妖艳艳似鸡非鸡的小媚娘拉开门走了出来：“你们找谁，哎，你不是江平一吗，找刘阳？”说完开着门转身进去了。
马国平问：“这是刘阳的老婆，这么年轻！”
“一次性老婆，或者说月换型老婆！”江平一冷笑着说：“原配妻子早就离了，名义上未婚。”
“哎呦，真是稀客呀，你怎么来了，今天有空？怎么没呆在家里写材料告我呀，这可不像你的为人！”一个胖子连讽带刺的走了出来。
“刘副所长，我是想你来负荆请罪的！”
刘阳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似笑非笑，没吭声。
“不请我们进去？”
“进来吧！”
马国平和江平一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刚才那个狐狸精尤物忙着斟茶倒水，毫不吝惜的当着两人的面炫耀她的蛮腰和美翘臀。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威力比得上塔克拉玛干的狂砂，能使人发蒙。
江平一和马国平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刘阳抽烟，抽了一口又一口，就是不说话。
江平一说：“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出问题，也许是我错了。我们之间的疙瘩，所里的同志们也有议论，有些是工作矛盾，有些是意气之争，希望从此以后，我们都放放眼量，把工作搞好。我在这里表个态，以后一定好好的实实在在的配合你工作。可能你觉得我有缺点有错误，我会改正。”
刘阳的反应非常强烈，从沙发上跳起来坐下，又跳起来坐下，跳了多次，就那样疯疯癫癫、神态亢奋的说：“你想整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刘阳在武山县是个什么人物。别说是武山县，就连南方市也没人敢整我，知道我和南方市市委李书记是什么关系嘛？！告诉你，我以后可是要当县长的人，你等着倒霉吧，我要让你滚出武山县甚至南方市。”
刘阳太激动了，思路有些不连贯，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是焦躁的非理性的。马国平有点震惊，可江平一平静的很，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此人平常就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实话告诉你，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也动不了我，谁跟我作对谁就要倒霉。你把市里的大领导搬来了，又能怎么样，告诉你，我还不是好端端的，而且过两天市里的领导们还要来看我，老子不但没罪反而有功。江平一，就你这样的傻帽，也配爬到我头上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比我多念了几年书，那定个鸟用！官场上的事儿你不如我懂。你差的远了。不过，刘大宝的老婆我的确是玩了，刘大宝也是我打死的，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我还实话对你说，就算你怀里揣着录音机，我也不怕你，告到中央我都不怕，我有人。现在知道求我谅解了，早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摆平这件事花了多少钱，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捅了多大的篓子……”
他就这样一会儿跳起来，有一会儿坐下，跳了两个小时，像个喜剧人物一样发表了一同独白。抱怨、咒骂、咆哮，不绝于耳，最后嗓子都喊哑了。马国平和江平一像电影院里的两位观众，斜倚在沙发上看他表演，就差鼓掌欢迎了。
马国平心里乐开了花：刘阳同志真有乘人之美的觉悟呀，知道本官来调查案件，还没等发问，自己就全都招供了，可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刘雅琴那么清纯的娘们，谁不想玩。刘大宝他配吗？我弄死他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他妈的叫替天行道，你傻乎乎的跑出来干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儿，你江平一是不是也看上那娘们了，你没戏，你就是个孬种，连她手都不配碰！告诉你，我这样的人才叫爷们。啊，你今天还带了个人来，这小子是谁呀，是不是你侄子，想和我动手是吧。真幼稚，武山县的派出所、公安局全都是我的人，在我家里跟我动手，明天就让你下大狱，信不信？”刘阳突然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22点了，就说：“我头疼死了，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江平一咳嗽一声站起来说：“刘副所长说完了，我要说两句。你今天说得好，我一定接受，我知道我是斗不过你的，以后我要好好的配合你的工作，再也不敢找麻烦了，这就是我的态度。”
“你找麻烦随便你，我还是那句话，在武山县，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天高皇帝远，老子就是皇帝，你最好放聪明点。别以为在家里做做事情就完了，告诉你，完不了，以后有你受的。”
那个似鸡非鸡的女人急忙站起来送客，拉着脸把他们两个关在了门外。




封疆大吏 第九十章真相
“怎么样，见识了吧，刘副所长就这德行。”出了门，江平一苦笑着说。
马国平严肃的说：“咱们再到村子里去走一走，听听老百姓的说法，你跟我一块去。”
“老百姓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吗？”
“已经放出来了，今天放出来的。”
“谁下的命令？”
“市委市政府的命令，不用怀疑。”
“太好了，事情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走，我带你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村，几百幢石头和土坯筑成的房屋，紧紧地记载一条狭窄的山谷里。虽然才**点钟，大多数人家已经关门闭户，静的只能听到鸡叫和狗吠声。
“听说有个叫刘婶的，还有个叫疤瘌头的，你认识不认识？”
“认识，这两个人目睹了事情经过，我曾经走访过，您是不是想去看看？”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明天媒体就要下来了，市里的主要领导也要下来，必须在这之前掌握事情的真想，不然一切都完了。”
“我这就带您过去。”
刘婶开门的时候，眼神忧郁，空气中飘荡着恐惧的气氛，马国平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太妙，果然，刘婶被江平一吓了一跳，然后做了个很无礼的动作——关门。幸亏江平一手疾眼快又或者是早有准备，一把把门扶住了：“刘婶，我们只是想了解一点情况，你别关门，这门你不能关，你知道我带谁来了吗？”
“你就是把玉皇大帝带来了，俺也是啥也不知道，你快点回去吧。不要再给俺找麻烦了，你找的麻烦够多了，俺在局子里住了半个月呢，你饶了俺吧。他们说，不让俺说话，不然还会把俺送回局子里！”
“谁说的？”马国平问。
“还能有谁，乡长、县长呗，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刘婶你把门打开，我身后这位不是一般人，他是咱们市里的大领导，这次专门来了解情况，给你们，给刘大宝讨公道的。你这样关着门，可就白受委屈了。”
“啥？大领导！有啥领导能大得多县长去？俺看你们还是快走吧，以后别管这些事儿了，咱管不了，那些当官的咱惹不起呀。”
“刘婶，你把门打开，我真是市里来的，我的官比你们县长的官大得多了，你打开门，一切就都明白了。”
“就算你比县长还大，俺也不能说什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听说马国平是大官，刘婶的手登时松了下来，再也不敢把住门口了。
马国平和江平一迈步走了进去。屋子里有台电视机、破旧的立柜，灶台和土炕。土炕上躺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苍白的脸色显示他正在生病。见到两人进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努力了两三次都失败了。
马国平连忙说：“躺着吧，您躺着吧，我们就是了解一点情况，说完就走了。”那男人叹息着说：“听说你是市里的大领导？真的假的？大领导能到我们家里来？”
马国平正色说：“我是南方市市委办公厅的秘书长，比你们县长级别高，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对我说，我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被他们给打的？”
刘婶突然拦着男人的话头说：“不是，不是，没人打，他就是发烧了……”男人急赤白脸的说：“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快烧水去，给客人沏茶。”刘婶转身的时候冲着男人挤眼睛，小声说：“别胡说，咱还不够倒霉呀！”
“两位领导，你们别听她的，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她懂得什么呀！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事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只要你们想听。”
马国平宽慰他说：“刘叔您死不了，有我在，村子里的人都会没事儿的，有什么话你就敞开了说，我让江所长坐下笔录，完事儿您按个手印，如果是实话，明天我就把刘阳送到监狱里去，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真的能处理刘阳那王八犊子，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这小子太缺德了，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把我们庄户人欺负的……哎‘没法说了，这小子在村子里走路都横着走，只要他一上街，大姑娘小媳妇的吓得满街乱窜。这些年来，缺德事儿可真没少干，刘大宝死的冤枉，我要是他，就算不被打死，也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