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猫跳
但是,人犯都由秦林的手下看守着呢
被栾俊杰目光一逼,章四宝无可奈何,走到陈四海身前拱拱手,朝璇玑道长一指:“陈大哥,栾百户要俺拷问这厮,你看?”
陈四海冷哼一声,眼睛望着天。
陆远志看了看秦林,得到秦林以目示意,胖子大声叫道:“想你的好事我们流血流汗,不要命的剿了妖匪,你坐在百户所喝茶,等打完了就来抢功劳,想得美我们抓到的人犯,自己不会审,要你来审?难道你是属鸭子的,嘴巴要硬些?或者是活王八,咬上就不松口?”
胖子家里在南市开肉铺,从小听买菜大妈和小贩吵架,骂起来声音又好听、内容又俏皮,立时就惹得众人发笑。
而跟随秦林前来剿灭白莲教妖匪的众校尉,听了更是不忿,他们前后死了七个人,十多个带伤,才立下这场功劳,栾俊杰要凭空来抢了去,人人心头都愤怒已极,大家同仇敌忾的瞪着栾俊杰。
朱常泴和毛铎本来正和秦林说话,被这边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章四宝是石韦带起来的老校尉,近来虽然投靠了栾俊杰,毕竟心头有愧,被陆远志骂得狗血淋头,只好讪讪的道:“陆兄弟行个方便,并不是章某人要抢功,实是栾百户的命令——功劳嘛,大家既然来了想必都是有的。”
秦林悄悄朝胖子做个手势。
陆胖子虽然“质朴”,那是对兄弟朋友,他和栾俊杰可没什么交情,得了秦林的暗示,立刻叫起了撞天屈:
“天底下有这么坑陷人的秦大哥和咱们打生打死剿平了妖匪,姓栾的事先不肯发兵,事后却来抢功,还要不要脸?”
胖子一口道破栾俊杰不肯发兵的事情,栾俊杰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转眼去看荆王等人的反应,暗暗祈祷千万别被听了去()。
陆胖子声音几乎是在吼了,便是聋子也能听见几分,朱常泴、毛铎怎么会没听见?
两位的脸色刷的一下黑了起来,忙问秦林是怎么回事。
“栾百户嘛,毕竟是从千户所衙门出来,整天文牍往来,没动过真刀真枪,贪生怕死可能是有的……”秦林假装替栾百户开脱,其实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得更严重。
荆王脸色铁青,团龙王袍大袖一挥,咆哮道:“明知有白莲教妖匪,意欲谋害本王,此人身为锦衣卫百户竟不肯发兵缉拿,实在可恨其心可诛”
毛铎也叹息道:“秦世兄毕竟宅心仁厚,只说他贪生怕死,以本官看来,分明就是通匪谋反、大逆不道”
栾俊杰听得这般说,早已软在了地上,尿把裤子都打湿了一片。
“霍档头,请出王命旗牌”毛铎大袖一挥,鄙夷的看着栾俊杰:“将此贼好生看押起来”
东厂本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责,毛铎以宗人府官员出京办理涉及王位继承的案件,也请了王命旗牌,此时王命旗牌请出,霍重楼毫不迟疑,张开鹰爪般的五指,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栾俊杰提溜起来。
可怜栾俊杰此时魂飞魄散,竟如行尸走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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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九十八章 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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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抄玄妙观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白莲教行事诡秘,早在突围之前就焚烧一空()。
璇玑道长的意志或许是被玄妙观安定享乐的生活所消磨,在锦衣卫的严刑酷法之下,他很快就屈服了,承认自己真名祈玄,乃是白莲教的一名香主()。
从他口中秦林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譬如魏天涯如何杀害千户马勇,碎尸之后揭下脸皮做成*人皮面具,假冒马勇去刺杀邓子龙;以及祈玄是如何接近黄连祖,主动、深入的介入荆王府夺嫡之争,妄图杀害荆王朱常泴、待朱由楂继位后逐步控制王府……
但就此顺藤摸瓜扩大战果,将荆湖地区乃至整个白莲教一网打尽的设想,则理所当然的落空了:白莲教组织相当严密,祈玄和总教的联系是单线进行,他只认得上级魏长老和同级香主王财两个人,最多再加上前段时间过来传教的大师兄高豺羽,现在魏长老和王财已死,高豺羽不知所终,由祈玄上推总教的这条线已经断了。
别人不知道,秦林当然知道高豺羽的下落,在百户所专供审讯的密室中,他考虑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各级首领的信物,可是这个莲花印记吗?”
秦林手中拿着从祈玄身上搜到的铜莲花,审讯室墙壁上油灯昏暗的光线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身上带着不少伤痕的祈玄,畏惧酷刑而不敢隐瞒,据实以告:“左右二使、内三堂堂主用金莲花,外五坛坛主和十长老用银莲花,像小的只是个香主,便用铜莲花。”
思考了一会儿,秦林又问道:“那么,白玉莲花是谁用的呢?”
祈玄面色端严,虽然身为阶下囚,并且已经出卖了不少白莲教的机密,此时脸上仍露出敬畏之意,肃然答道:“那是教主他老人家所用,是无生老母从真空家乡赐下的圣物,为历代教主所珍藏,教中兄弟非有大福气者,等闲不能见。”
秦林仔细观察祈玄的神态,良久才失望的叹了口气,断定此人并不知道为什么白玉莲花会在高豺羽手中——毕竟祈玄在白莲教的地位太低,而有可能知晓原因的魏天涯,却又自杀身亡了()。
如果白玉莲花是白莲教主的信物,怎么会落入高豺羽手中?白莲教上下还不知道教主失去了信物吗?为什么那位神秘莫测,掌握着大明朝最大最强地下势力的白莲教主,不想方设法找回自己的信物呢?
种种疑团横亘于秦林心中,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白莲教一个长老就可以策动刺杀参将邓子龙的行动,如果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知道他的白玉莲花在我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秦林决定在完全掌握白玉莲花的秘密之前,绝不暴露它在自己手上。
栾俊杰已被捕,锦衣卫蕲州百户所便以秦林官衔最大,就以他的名义向武昌千户所发了塘报,数日后千户所派了一位镇抚、两名试百户到蕲州把一干人犯都提走了,并且就令秦林暂代百户之职,待将详情禀报北镇抚司之后再行升赏。
与此同时,属于京官的宗人府经历毛铎、卫所系统的指挥使王进贤、地方官府的张公鱼、东厂的霍重楼,也给各自的上司打禀帖、发折子,把自己功劳夸大的同时,无一例外的将秦林大书特书。
蕲州到京师陆路三千里,用五百里快报,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秦林静静的等待着消息,如果不出意外,实授锦衣卫蕲州百户所百户应该没问题了。
这天秦林坐在医馆居室中算账,他开的铅笔铺子生意极好,不仅得到各处衙门力推使用,还几乎不用交税——大明朝的商税乃是三十税一,低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其余的陋规常例秦林都不需要缴纳,还能不赚钱吗?
事实上陋规常例与其说是“行贿”,不如看成朝廷正税之外的“地方税”,这个时代的官宦经商,都只交极低的“国税”而不交“地方税”,赚钱再容易不过了。
现在他的铅笔铺子由蕲州卫的官船运到上游的武昌、下游的南京等处销售,每月销量达到五万支,每支铅笔毛利八文,每月毛利就有四百贯,开支了工匠的工钱、伙食,实赚超过两百贯铜钱,折合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已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了,青黛的父亲李建中身为七品知县,每年名义上的正俸仅为四十五两,每月四两不到(当然这只是基本工资,还有陋规火耗收入)()。
陆远志在门上敲了几下:“秦哥,荆王府那位小张公公来拜。”
秦林放下笔,走到大堂上,果然像上次一样,庞宪、李建方已陪着张小阳在喝茶了,这位公公提着个食盒,秦林暗自猜测莫不是荆王送了什么吃的?传说朱元璋给刘伯温送了蒸鹅,刘伯温吃了就咯屁……呸呸,太不吉利了
张小阳又是跪着连连磕头,替千岁问秦林的好,替朱由樊问秦林的好:
“千岁爷感念秦公子,因上次饮宴时秦公子赞烤鸭好吃,特意让小的带了几只来,礼轻情意重,公子勿要见笑”
众人听得是几只烤鸭,都觉得有些失望,虽然王爷颁赐食物也非常荣耀了,仅次于皇帝赐宴,但和秦林的功绩相比,似乎不怎么“实惠”。
只有陆胖子直流口水:“荆王府的烤鸭啊……”
张小阳替秦林把食盒拎进了房中,就磕头告辞了。
陆远志讪笑着溜进来,那副馋相就别提了。
秦林便揭开盒子请他吃。
第一层盒子里果然是只油光光的烤鸭,陆远志迫不及待的撕了只大腿啃起来。
秦林则注意到下面垫着油纸,有金色的光透出,便把油纸揭开。
正啃着鸭腿的陆胖子喉咙里咕咚一声,差点儿就噎得背过气:只见油纸底下密密层层的码着小金锭,黄澄澄一片,耀目生光
怪不得食盒这么重,刚才张小阳提着很费劲呢,看分量差不多有三百两黄金
陆远志嘴巴大张,口中的鸭腿落到了地上,胖脸上的肥肉激动得荡漾起来:“秦哥,你发达了”
三百两黄金,二千四百两纹银,相当于一名七品县太爷五十多年的俸禄
陆远志扳着手指头算账:“一卖火烧只要五分银子,一两银子便买得二十份,每顿吃一份……天呐,要吃到猴年马月才吃得完哩”
正当陆胖子准备把卤煮火烧换成更高档的红烧蹄膀再算一遍,秦林打断了这家伙:“吃货你就这点儿见识?拿去买火烧吧,吃不死你”
说着秦林就把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金子抛给了陆远志()。
胖子笑得眼睛都只剩条缝儿,一边往怀里揣金子,一边道:“拿回去不慌买火烧,先给爹妈看了,他们开几十年的肉铺,还没见过这么大锭金子呢。”
秦林笑笑,慢慢收拾金子,差不多也猜到了荆王的用意:以前他只是个小旗、总旗,和王爷差得太远,就算送礼物,也没有人会拿堂堂荆王结交一个锦衣卫小旗来说事;但现在他立了功,不日将要提拔任用,如果做到百户乃至更高的位置上,朝臣结交藩王就是一条相当严重的罪过了,极易引起朝廷猜疑。
所以荆王朱常泴要表示感谢,并不大张旗鼓,而是悄悄令亲信宦官送来,其实是替秦林打算。
再揭开食盒第二层,果然又有东西,这次上面放着封信,写着秦兄敬启四个大字,笔法十分飘逸灵动,可惜力道微弱有些脂粉气。
不出所料,是朱由樊写来的,把秦林好一通赞誉,最后提到有些小玩意儿请秦林务必收下,“朋友有通财之义”,切勿推辞()。
揭开油纸,璀璨夺目的光华几乎把眼睛耀花,定睛细看原来是许多珍宝,美玉、奇石、玛瑙、猫眼,尤为珍贵的是三颗滚圆的大珍珠,每一颗都有王进贤所赠的东海明珠那么大。
没想到朱由樊也这么有钱
不过想想他再送多少东西,比起秦林替他保住的世子之位,也就是将来的王位,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
荆王送礼的第二天,张公鱼又上门来了,他是来告辞的,满面春风的朝秦林打拱:“武昌知府父亲死了,丁忧回乡,巡抚王大人行文布政司,已升署下官为武昌府。此间种种,全赖秦世兄帮忙,下官感激不尽呐,待秦世兄升到武昌千户所,咱们再把酒言欢”
原来张公鱼家里有钱,给上司的三节两敬都是额外加倍,所以没人不说他好;又兼两榜出身的进士,底子极其硬绷;近来还连破人命大案,又在邓子龙遇刺和荆王府夺嫡案件中立了功,算得上政绩卓著。
进士底子、肯给上司送钱、有政绩,大明朝这样的官儿提拔起来就比坐直升飞机还快。
果然武昌府丁忧,布政司就把张公鱼的名字报到巡抚衙门。
现任巡抚湖广等处地方兼赞理军务的王之垣王大人,乃是首辅张居正一党,而张公鱼的座师申时行正依附张居正,王大人看到他名字,立刻画了圈,挂牌赴任。
所以张公鱼倒比秦林提拔得快些。
“秦世兄勿忧,”张公鱼十分肯定的道:“这次论功行赏,老弟你一定会提拔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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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九十九章 大忠若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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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在蕲州等待朝廷做出决定的时间里,他和各位官员的禀帖、奏折,已经由锦衣卫、布政司、都指挥使司等部门层层上达,通过大明发达高效的邮传系统送达帝国的心脏——坐落于华北平原,拥运河而枕燕山的京师顺天府()。
京师城池巍峨壮观,宽阔的街道横平竖直,房屋像棋子一样整整齐齐,而帝国的统治中心,就在城中之城的紫禁城。
红墙黄瓦,巍峨壮丽的紫禁城,昭示着帝国的伟大与庄严,从这里出发,帝国的统治力量投射到它广袤的领土,北达漠河卫,南至琼州府,东起东海之滨,西抵葱岭之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万历六年的紫禁城,它也是整个东方世界的中心,东方的朝鲜、日本,北面的瓦剌、鞑靼,西方的亦力把里,南洋的千岛万国,都争先恐后的派遣朝贡使团前来瞻仰它的风采,文有令四夷拱手的华夏文明,武有击灭蒙古帝国的赫赫天威,拥有全人类数量一半以上的东方世界,像群星拱月一样围绕着它运转。
这一任紫禁城的主人,也是整个华夏乃至东方世界的最高统治者万历皇帝朱翊钧。他在八岁那年的冠礼上,就以庄重严肃的姿态接受了百官的朝贺,数月之后隆庆皇帝驾崩,刚满九岁的朱翊钧就在群臣的劝进声中,登上了帝国至高无上的宝座。
皇帝在他的将军平定僰人叛乱之后献俘京师时,表现得无比威严而强大,当一千五百名身材魁梧、衣甲鲜明宛如天神的大汉将军护卫着神情严肃的皇帝缓缓而出,于午门内外同声高呼万岁之时,中央帝国的威仪令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节为之动容()。
而去年除夕,皇帝在建极殿赐宴各国使臣时,又十分温润和蔼,而且与朝鲜使臣的对答中非常得体的运用了儒家经典名句,展现了他作为中央帝国的首脑,完全具备君子应有的德行操守,足为垂拱万世之表率。
但是,很少有外人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在散朝之后仍像普通私塾学生一样,向他的老师“元辅张少师先生”毕恭毕敬的学习儒家经典和治国之术。
此时早朝已散,乾清门西侧的养心殿中传出朗朗的书声。
万历皇帝朱翊钧身材不高,略显得矮胖,他身穿四团龙袍、头戴善翼冠,五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出之处,老老实实的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手捧论语不住声的诵。
而他的老师,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张居正则是位真正的美男子,他身材高大,穿着与龙袍相差极微的大红色坐蟒袍,头戴展角乌纱帽,腰系羊脂白玉带,一派器宇轩昂的宰辅风范;修眉细目,鼻梁挺直,紧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惊人的毅力,半闭着的眼睛只要微微睁开就闪现出权谋和智慧的光彩。
皇帝书时,只有张居正可以坐着,这是从很早时候就形成的规矩,所以文渊阁大学士申时行、武英殿大学士张四维、礼部尚书万士和、吏部尚书王国光等人都只能站着旁听。
朱翊钧到了《论语?乡党》中的句子:“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忽然张居正半闭着的双目睁开,厉声喝道:“当作勃字”
朱翊钧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书本落在桌子上,十分惶恐的看着他的“元辅张少师先生”。
申时行、王国光、万士和等大臣无不大惊失色,张居正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早已失去了人臣之礼,近乎于大逆不道。
但他们都低眉顺目,什么也没说()。
张居正内引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为奥援,外以科道挟制六部,以六部扶保内阁,以内阁左右科道,又得到慈圣李太后的坚决支持,威权之重,大明开国两百年所未有,就连六部尚书都只能唯唯诺诺,视他为威君严父。
何况此时掌锦衣卫卫事刘守有依附张居正,东厂督公冯保也是一党,厂卫尽握于张居正手中,谁能奈何他?
是以众大臣都低眉垂首,恍若什么也没有听见。
张居正扫了一眼众位同僚,微露笑容:看来,夺情之争时对张瀚的打击,已经让大臣们不敢顶撞自己了。
去年张居正父丧,按照制度他应该丁忧三年——实际上为二十七个月。
但帝国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万历新政正走到了关键的十字路口,身为改革的主持者,怎么可以离开自己的岗位,放任顽固派重新得势,让新政的大好局面就此黯沉?
在退守田园和掌握权柄之间,在浮名和新政伟业之间,张居正都选择了后者,他指使朝臣上疏要求“夺情”,也即是不丁忧回乡,而继续留在首辅位置上。
张瀚是张居正一手提拔到吏部尚书位置上的,但他仍然认为为了儒家礼制,首辅应该遵制丁忧,并上书劝告。
张居正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反应,给事中和御史们立刻用雪片般的奏章淹没了张瀚,元辅少师张先生只轻轻挥了挥袖子,帝国的中枢就狂风大作,六部尚书之首、堂堂吏部天官(六部首重吏部,尚书尊称“天官”)便像纸扎泥塑似的倒下了……
时至今日,就算朝堂上最顽强的反对派也明白了,试图正面和张居正对抗,失败是唯一的下场。
所以今天诸位大臣的反应让张居正很满意,他用手拈着黝黑的胡须,面露微笑()。
大明立国两百年,外面虽然看起来轰轰烈烈,但各级官吏因循守旧、制度越来越不合时宜、朝廷政令得不到真正落实,内部已经被掏空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许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五十年、一百年之后,恐怕难以设想。
锐意改革、推行新政成为延续帝国辉煌的唯一选择,张居正大刀阔斧的裁汰冗员、整饬吏治、清理田亩、富国强兵;任用戚继光扫清倭寇,又调这位名将镇守蓟州,在帝国北方竖起了铜墙铁壁;从成化年间开始困扰大明朝整整一百年的西南僰人之乱,他调遣曾省吾、刘显等官飞檄进剿,一举荡平。
但新政要继续深入,必然触动许多旧有的势力,张居正必须把权力紧紧攥在手中,才能应付他们的反扑,才能让新政不至中途流产。
申时行、王国光或许会认为张居正是个权臣,甚至有人觉得他近乎于奸臣,但很少有人明白他效忠的对象,其实比一般的认识更为宏大……
众大臣之中,只有张四维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
张居正并不知道,因为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学生身上,小皇帝的惶惑瞧在眼中,张居正微为抱憾的降低了语音,和缓的道:“色勃如也的勃,音是‘博’,陛下错为‘背’了。”
“元辅张少师先生教训的是。”朱翊钧点点头,继续捧起书下去,就像一个真正的私塾弟子应对老师的批评。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已经大婚,而且刚刚过了十六岁(以后提到年龄都指虚岁)生日,不仅如此,他还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大明朝庞大疆域的统治者,承天受命的天子。
朱翊钧低头书,他的眼中闪现着隐忍()。
很早他就得到报告,张居正得意扬扬的告诉别人:“我非相,乃摄也。”
大明不设丞相,因为担心丞相侵夺皇权;但张居正还看不上丞相之位,自称为摄政
称摄政的,千古之下只有周公、王莽二人,前者忠心耿耿辅佐年幼的成王,后者则行了谋朝篡位之事,这位元辅张少师先生,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朱翊钧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
如果和张居正产生矛盾,就连最亲近的母亲慈圣李太后都不一定站在他这边,上次因为酒后和冯保发生冲突,李太后青衣布裙声称要谒告太庙废了他的皇位……朱翊钧很清楚,他还有个同胞弟弟潞王朱翊镠,对于母亲来说两个儿子任中一个坐在皇位上,都是可以接受的。
终于,朗朗的书声停下来了,皇帝开始在首辅的帮助下处理奏章。
十六岁的孩子,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看着这些枯燥无味的奏章直想打瞌睡,并且尤其使他不耐的是,这些奏章都由张居正事先批点过了,拿给他只是走走过场。
忽然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眼睛一亮,颇有兴趣的伸出手,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挑出了五份:有正蓝色封皮的东厂密折,有贴着签条的锦衣卫北镇抚司专折,用黄色绸缎作封面的荆王奏章,由湖广承宣布政司转呈的奏折,还有一份挂着兵部签条的塘报。
这些来自帝国不同系统的文件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叙述的角度各不相同,都尽可能的凸显自己的功绩,并且不约而同的、浓墨重彩的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锦衣卫加试百户衔、蕲州百户所实授总旗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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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一百章 天恩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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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秦林办得好,应该重重的提拔”万历皇帝朱翊钧拍了下桌子,少年老成的脸上闪现出少有的激动,但很快这种激动就在张居正的注视下变得平静,朱翊钧的声音小了许多,加上了试探的语气:“张先生,您说是吧?”
万历的祖父是嘉靖皇帝,他老人家对万历的父亲隆庆帝、当时还是皇太子的朱载垕极其疏远,以至于亲孙子万历出生之后都不闻不问,小王子迟迟得不到名字,直到五岁才有了“朱翊钧”这个姓名,毫无疑问对万历来说这是段极不愉快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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