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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遥远的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黄饮子
偷偷瞄一眼双臂环抱于胸前等着红灯的那个人,有诸多疑问想请教,却不敢开口。
比如,请问您的车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帕萨特?
又比如,请问您今天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因此才搭理我?
还有,您能不能开一下您的尊口?
方才他摇下车窗露出一个侧脸,黎糯惊异地看他,还没开口问是可以搭车的意思吗,他便沉默地又将车窗摇了上去。
只是轿车半晌没有开动,所以她才厚着脸皮蹭上了车。
黎糯听岳归洋说过,半数的医生有“下班沉默症”,她不知道这是否能套用在岳芪洋的头上。
岳老见他们一同前来,非常欣喜。由于岳家大多数人晚餐已用过,爷爷特意嘱咐保姆再烧些馄饨让他俩垫垫饥。
他们面对面坐在厨房内小方桌的两侧,第一次单独两个人用餐。
可惜没等她咽下几口,岳芪洋早就把一碗馄饨连汤带水都倒下了肚。这不禁让她想起了手术室过餐食堂里那些站着吞饭的汉子们,默默加快了自己的饭速。
其实他们也没在岳家逗留多久,大家毕竟都是忙人。而岳老也不强求他们留宿,老人家只想看到子孙们每天出现在他面前,哪怕一秒钟,足矣。
以为黎糯和岳芪洋同住的岳老目送他们上车、系保险带、驶出岳家大门。
可是老天啊,她真的很想跳车而逃!
因为他又换回了那辆骚包跑车……
岳芪洋出身名医世家,家财万贯,却秉承着知识分子家庭的低调为人,不喜张狂,不爱露富。跑车是岳老赠给他的完成外科医生专科培训的奖励,他决不会让它驶进医院大门,即使外科大楼地下停车场是有目共睹的豪车遍地。他仍旧开着自己赚来的黑色帕萨特,大众的,够大众。
当然在院外,那是另一回事。
抑或是黎糯乘跑车有了经验,又或许是她实在太累了,她竟然渐渐觉着强烈的“推背感”没那么令人作呕,吵闹的引擎声也逐渐虚浮,眼前的世界正在变形,然后头一歪,睡着了。
待她再次睁开双眼,周围是一副宁静寂寥的夜景。
岳芪洋又擅自将车开去了郊外,停在来往车速飞快的国道旁一丛不起眼的小树林里,真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他坐于驾驶位中,双手交握,默默注视前方。黎糯随他的视线看去,透过萧肃交叉的枝丫,只能见到穿梭的车影和亮晃晃的路灯。
黎糯本想跟着静默,终告失败。
谁叫她怕冷场。
“额……”
她的声音划破宁静。
“那个……副高的事你不要介意……”
话已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这貌似就是传说中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岳芪洋缓慢回头,狭长漆黑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看。
黎糯觉得自己背脊骨在冒汗,开始没话找话:“真的不要介意,你还年轻嘛,今年升不上还有明年,来日方长。”
“真的!你看最年轻的李务傥也有34岁呢,你才32岁……”
“大家都知道你手术太多,科研来不及……”
“其实我也觉得你不升谁升,你可是泱泱大外三公认的第一把刀啊,还是正宗哈佛临床的md啊,放眼国内才几个人有你这张文凭!”
“高评委的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黎糯讲着讲着,从劝慰变成了气鼓鼓的仗义执言。
不过她闭嘴之后,陷入了更深的冷场。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在狭小的空间内,黎糯下意识地往车门挪了挪。
略带尴尬的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一直在躲闪,包含了为他打抱不平的幽怨,胡乱劝说的后悔,还有小女生的羞涩。
而他的眼神,少了一份冷医生的凌厉,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又是平静无波澜的。
诡异的气氛在他转头看向前方时结束。
“谢谢。”岳芪洋低沉的声音少许沙哑。
“嗯?”她没反应过来。
“你是唯一一个安慰我的人。”他说,“所以,谢谢。”
黎糯一愣,突然如临大赦般热泪盈眶,心底萌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不客气,你要有什么不顺可以和我说说,我乐意奉陪。”
医院是一个缩小的封建社会,她懂。其中的等级森严、派别斗争、你死我活不是外人所能想象。年轻有为的医生,这一刻被捧上浪尖,下一刻就会被踩在脚底,要在这个漩涡中不被沦陷,靠的不仅是才,还有更多。说到底,这毕竟还是个个人英雄主义的社会,人人攀爬,人人自危。
他这次晋升落马,有多少人心底在笑,又有几个人真心为他难过,聪明如岳芪洋怎会不明白。只是他心力交瘁,工作科研教学连轴转,连关心的力气都没有。但他十分清楚,多少句笑里藏刀的“没关系”,不如一个小小实习生一句稚嫩的打抱不平。
“你不介意陪我在这里多坐会儿吧?”他问。
冬天萧瑟的树林里,他仰头合上眼,连续工作三十七小时后久违地合上了眼。





致遥远的你 第15章 上卷--14
没等到岳芪洋第二次“教导”她的机会,半个月后,她接过盛青阳的班,去了急诊内科。
这次黎糯的带教老师是在实习生中颇具盛名的严姐姐,又一位年纪轻轻当上副教授的女超人,也是编制隶属于急诊科的唯一一个女医生。
严姐姐如此著名的原因,在于她兼具圣女贞德的气场和千手观音的速度。据说她最高纪录是只身一人同时挡七辆救护车与整个抢救室,并且从容不迫,医嘱该开的开,病危该告的告,会诊该请的请,病人该收的收、该转的转、该送的送。所以几乎所有其它内科轮急诊的医生,无论长幼资质,哪怕回了科后再碰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严姐姐”。
黎糯第一天随严姐姐,正巧遇上市卫生局领导春节前下基层慰问,同行的还有不少电视台记者。
全院的医务工作者都在说,终于好让领导近距离瞧瞧医疗资源分配是有多不均,三甲医院是有多超负荷。而门急诊大楼作为一附院的第一道防线,急诊科大主任在晨交班上立誓要让他们水深火热的现况上新闻,叫老百姓看看,不只有你们“看病难”,我们同样“难看病”。
偏偏那天,事与愿违,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急诊挂号人数创几年来的最低,且一辆救护车都没来。
连严姐姐都忍不住嘀咕:“什么情况?工作到现在没遇到过。”
不过也拜难得清闲所赐,急诊的同志们居然整点吃上了饭,居然在上班时间还能聊几句天、还能起身上厕所。
结果下午领导和记者们一撤,病人瞬间如潮水般涌入。黎糯每刷新一次系统,疯狂上跳的数字都要让她瞠目结舌一下。
三点多来了那天第一辆救护车,是个从路边“捡来”的昏迷患者。
120的院前急救人员一边把老大爷运进抢救室,一边在感叹:“今天真是中邪了,全市120下午两点前都没有出过车。领导不愧是领导,连病人都能镇住,绝对霸气!”
送来的老爷爷,名字无、钞票无、家属无,俗称“三无”。
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但呼之不应,没有意识。
救人要紧。
严姐姐顿时开启女超人模式。
“让护士先去急诊药房借药。”
“打开静脉通道,吸氧,上心监。”
“小黎,去打抢救常规全套。”
“血气分析带进。”
“叫神内会诊,你直接去神内急诊把医生拖过来。”
“扫急的头颅磁共振。”
……
两小时后,病人的两个儿子现身,看了一眼无明显异常的辅检报告,一口咬定严姐姐诊断不明确,而且毫不作为的将身无分文的病人丢弃在抢救室。
黎糯真觉冤:这两个口口声声号称自己“孝顺”的儿子,完全不知道与其中一人同住的老父失踪,还在警察通知到后两小时才出现,甚至强词夺理地认为没看见医生抢救就是没抢救。
严姐姐上前一步拉下她,站到家属面前说:“我们做的,摄像头里记着,你们也可以看我写的精确到分的抢救记录……”
“我们不管这么多,你只要告诉我们老头子到底为什么会昏倒!”家属的手差点指到严姐姐的脸上。
“神经和心脏病变已经排除。我考虑可能是过服了导致中枢抑制的药物,但是你们无法提供病史,病人也不配合不能洗胃……”
“啊?你自己没本事就把错赖在我们头上啊?我告诉你!我爸离休干部!不缺钱!平时健康得要命都不吃药的,能过服什么?你什么医生?看病用猜的啊?我警告你!我爸要是死了都是你的责任!”
家属的拳头即将挥向严姐姐。
“你们是想打架?”严姐姐脸一沉。
两个儿子没有继续向医生挥拳,而是冲到抢救室大声吵嚷和踢砸设备。保安劝阻无效,最后把三班唤了下来,并出动了110。
严姐姐被警察“请”到旁边的屋子协商,她什么都没说,一个电话打到保卫科调出抢救室和办公室的监控摄像。
“我很忙,也不想说什么,请你们自己看。”
那天晚上见到岳芪洋,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急诊惊心动魄的故事说与他听。
“然后呢?”他配合地问道。
“后来啊,病人自己悠悠转醒了呗,一问,老大爷正是因为小儿子想把他赶出家门,才一气之下嗑了几十粒安乃近。”她答。
“严姐姐真神啊,这都能猜到!”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自最初的互动之后,她履行对他的承诺,做他吐苦水的对象。之后的几乎每天,从岳家花园离开后,不论多晚,在荒郊野外小树林的跑车中,她都会陪他坐一会儿。
只是她本意是做倾听者,实际却变成了倾诉者。而一旦她闭了嘴,车内即又陷入一片沉默。
黎糯每次忍无可忍地张嘴,瞅着环抱双臂望向远处的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继续沉默。
两人并肩而坐,仅仅相隔几十公分的距离,她却感觉,很近,很遥远。
其实她明白,他需要的是一个远离医院、喧嚣、是非、人群以及科研、实验、入组、数据的地方,一段大脑放空的时间,就像高速旋转的机器需要休息一样。
有一次,他们就这么在安静的环境下双双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他亦方清醒,伸手取出储藏抽屉里的红牛一仰而尽。
“空腹喝这个不好。”黎糯小声说。
岳芪洋顿了一下,继而又取出了第二罐。
她挡住了他的动作,“真的不好,不要多喝。”
“我以前考试复习时曾经每天喝两罐,后来就觉得肚子难受,甚至还停了经。”她补充理由。
“红牛在体内功效时长四小时左右,然后会随体|液排出体外。作为女生,影响经期原因很多,包括自身的情绪变化,比如考试紧张、考前忧郁等,还有外界环境的改变。”他淡淡说道。
“……”要从药代动力学角度分析红牛的副作用她一定惨败,但论通俗易懂那就不一定了,“你不想想,长打鸡血能健康吗?”
“而且,”她说,“我不想守寡。”
事后,黎糯不断深深地斥责自己没睡醒就乱讲话的恶劣行迹。但回想起那刻岳芪洋错愕的表情,她又感到欣慰。
黎糯和岳芪洋,说来也认识了近二十年,无论是在模糊的幼年记忆里还是长大后的重逢,他一直只有一种表情——没有表情。
只有这次是例外。
也许她无意中找到了打开他冰冷躯壳的钥匙,她想。
一月份最后一次院周会,领导们回顾去年,展望今年,提出了新的一年中各科室将要完成的指标。
在如今这个自负盈亏的时代,为了应付不断上涨的医疗成本及医保带来的压力,医院必须创收,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大外科。继外一独立出外科大楼建成胸心大楼后,其它外科同样面临着再次扩大床位的处境,其中外三由原先的两个病区增至三个,整整一层半楼面,且加床加满,再不够就去占日间病房。
黎糯是从急诊医生们的交谈中听闻了这个消息,他们直叹气,说:“这不是要整死人的强度么?以后急诊半夜要开刀的直接往c24送好了,反正每个医生都下不了台。”
她想起岳芪洋,一阵阵担忧。
果然,他在当晚就对她说:“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来不了这里了。”
“因为指标?”
“嗯。”
她看着他拧起的眉头,无奈叹道:“指标年年上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知道。”他说,“除非招聘一批新的医生,但把新手培养到主刀是个漫长的过程,至少得花上几年。”
“规陪出来的也不行?”
“完全不行。有些水平跟你差不多,更别提主刀了。”
黎糯静默了片刻,然后向他伸出手,“手机号。”
“嗯?”
“你难道不认为我应该了解一下你的死活吗?”她嫣然一笑,说。
岳芪洋点头,乖乖拿出手机。
那晚,他破天荒地说了许多话。
他说他喜欢飙车,因为在急速飞驰的过程中头脑只能关注前方,从而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变成了简单的单线条;他还说,自己在美国做inte的时候每天工作十六小时,半年没回过家;说他有本小本子,从在美国主刀第一个病人开始就在上面画正字,而到现在已根本来不及画了……
最后,他将跑车开回岳家花园,换了黑色帕萨特将她送回寝室。
黎糯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早已就寝。
她没开灯,一个人径直走到阳台上,吹着寒风。望向不远处城市的霓虹已然暗下,而三幢住院大楼里的医生办公室和急诊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她忽然无声泪下。
她发现,她真的喜欢上了他。
做手术时的他,给她医用纱布的他,沉默寡言的他,侃侃而谈的他。
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最新的联系人。
“我对你能救活几个人没有兴趣,只希望你能顾惜自己的身体。加油,我等你。”
想了想,删掉了最后三个字,发送。




致遥远的你 第16章 上卷--15
举国上下欢度春节的二月,黎糯苦逼的奋斗在血液科病房。
由于盛青阳请假回东北老家过年,她作为本科室唯一的实习生,和留沪的研究生翻两天一档的背对背班,过着值班-出休-值班-出休的痛苦生活。
血液科同样位列一附院除外科外的四大炼狱之中,但和急诊不太一样,以病人的难缠闻名,而更享誉全院的,是a11凶悍的护士们。
比如某次黎糯在走道里叫了一声“盛青阳”,主班护士听闻虎躯一震:“谁青阳?”而后对盛同学的名字表达强烈谴责:“改名字去改名字去,叫什么青阳。”盛同学无语,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还有别样的含义:青霉素阳性的青,青霉素阳性的阳。
再比如a11的护士姐姐从来不知道内线电话为何物,声音能传到的绝对用吼的——“师傅!”“阿姨!”“同学!”“x床!”……以至于他们入科第一天,由于不熟悉住院病历系统而把医嘱打得一塌糊涂,然后护士姐姐们就咆哮了整整一上午。
“同学,x床医嘱打错了!”
“又错了!”
“还是错!”
“重打!”
“怎么还错!有没有脑子?
……
a11的护士长别名“嬷嬷”,远远走近,就有一种容嬷嬷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实习生们更喜欢唤她“没文化”——嬷嬷的口头禅。
“敲个ampoule都能划开手,没文化!”
“谁又忘打交叉配血了?没文化!”
“哪个把dx滴鼻写成了po?没文化!”
“别用脏手去碰骨穿包!没文化!”
……
因而,来血液科轮转的所有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在嬷嬷嘴里千篇一律都变成了白丁文盲。
黎糯仰天长叹,怪不得前辈们都说,实习医生的天敌,一是病人,二是护士。
长假过后,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田佳酿。
节后第一天晨交班,她正木木地听着值班医生念交班本,有个身影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我们的科花回来了。”有医生提醒主任。
“我们科自然基金的实验做得差不多了,我就回临床了。”田佳酿向主任微微一笑。
黎糯先闻其声,顿时抬头,望向其人。
原来所谓悦耳动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是清脆如银铃,不是娇滴似闺秀,而是细水涓涓,几分温婉几分甜,一派莺莺燕燕春春。
黎糯上中学那会儿,班里有个同学的父母是外交官,她只见过一次那位同学的母亲,至此难忘。其实也说不上她具体哪样五官长得美,但就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舒服,从骨子里透出的适逸。田佳酿同样如此,高雅、清新、恬淡集于一身,不愧为一附院的门面。
幸运的是,住院总无视掉盛青阳贼亮的眼神,把她分到了田佳酿那组。如此一来,她便可以一周听个几次田姑娘用秒死人的声音查房、用秒死人的声音指导她写医嘱,还能时常见到那张心旷神怡的脸。嗯,想想心情就好。
血液科实行同组值班的排班制度,田姑娘第一天回科就上马值班,她值二班,手下的黎糯同学就跟着值一班。
到了午饭点,同事们争相留在科里与她们共进必胜宅急送。不想被她一一婉拒,说:“真不好意思,今天约了朋友到科里吃饭。”
“什么朋友啊?探个班还要清场。”有人打趣道。
“还不是那谁,老搭子类,”主任也加入,说:“反正你们男未娶女未嫁的,凑一对算了。”
田佳酿一笑置之,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对方。
可是无论内线,短信还是手机,对方都没有反应。
“小黎,你能帮我个忙吗?”田佳酿问正在埋头开精二方的黎糯,“病房我镇着,你替我去叫个人上来吃饭吧。”
“好啊。”黎糯答道,“去哪儿?”
“门急诊大楼四楼内镜中心3号诊室,找外三岳主任。”
周四全天,岳芪洋专家门诊。
他的门诊网上挂号和排队挂号各限三十号,但因为看病的同时做肠镜,所以速度会慢一些。又因为有不少转诊以及复诊病人,还有各种理由的加号,因此往往是上午的病人还没看完,下午的挂号已经开始。
黎糯十二点到达四楼的时候,候诊室仍然座无虚席。三号诊室的门口,也依旧拥着一堆病人。
诊室右侧的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检查,请勿入内”。
好吧,那她就等会儿。站在病人们当中,听他们闲侃。
“你是来做肠镜的吗?”其中一位病人问另一位。
“是啊,之前在冷医生这儿烧的息肉,定期来复查。你呢?”
“我啊,我是来吃中药的。”
“啊?他还会开中药啊?”
“是啊,我当初也是将信将疑,不相信外科医生会开中药。那时候住在病房里化疗,化得一个人差点废了,他便给我开了减轻副作用的中药,结果真的管用,就一直吃到了现在。”
“是吗?这么神?”
“后来听其他医生讲,他可是岳益人的孙子。”
“岳益人?是那个很有名的岳氏内科的岳益人吗?”
“对,岳益人是岳氏内科十二代,那冷医生就是十四代。”
“这倒不错,老中医的孙子,不懂中医才怪。我也找他调理调理去。”
旁边有病人插嘴道:“你不会刚知道冷医生懂中医吧?”
“你也不看看他的名字,黄芪的芪,西洋的洋,这不就告诉你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嘛。”
病人们笑开了,黎糯也跟着笑。
她想起岳老曾经说过,岳家的孩子,启蒙读物不是《三字经》,而是《黄帝内经》。所谓家学渊源,大概就是如此。
过了半晌,系统又开始叫号。
黎糯随病人推门入内,见到了手术衣外套着白大褂的岳芪洋。
看到仿佛又见清瘦的他,一愣,杵在门口忘了说话。
直到打电脑的同学问她:“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哦,”她幡然醒悟,“血液科田老师让你忙完了上去吃饭。”
说完扭头就走,一口气冲进电梯里,还能感觉到加速的心跳。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回科时,田佳酿正在和病人家属谈话,桌子上一大袋必胜客原封不动。
“辛苦你了,”看到黎糯回来,她说,“还有我们刚收了个加9,淋巴瘤待排,你先去看一下吧。”
新病人加9床,是个和黎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两人直叹有缘。可是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发热、乏力、三系进行性减少、颈部及腋下有两枚无痛性浅表淋巴结进行性肿大。
女孩的父亲把黎糯拉到一边,问她:“医生,门诊医生说我家孩子可能得的是淋巴瘤,倒底是坏的好的?治的了吗?”
“我们下午就做淋巴结穿刺活检,等结果出来就能确诊了。”她叹口气,答道。
收完新病人,还未走进办公室,她就听到了田佳酿愉快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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