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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姜雪宁想他眼下该叫“谢半瞎”,难得大发慈悲,弯腰替他捡了起来:是个两寸见方的纸包,外面用丹砂画了一笔,里头似乎装着什么粉末,乍一看倒像是药铺里折纸包的药。
不过折法不大像。
画的这道红印便更怪异,倒让她生出了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雪宁微微蹙了眉,递还给了他,道:“没病也备药?”
谢危接过那方纸包的手指,僵硬了一瞬。
可他没有表露出分毫破绽,若无其事地收回袖里,道:“心病也是病。”
姜雪宁听这话也没多想,有心想要挣脱他的手,可觉着两人手腕都系一块儿了,他眼睛又不大好,到底没有放开,反而坦荡荡地回握住,往山洞外面走去。
这山洞的位置本来也不高。
他们从里面出来后便朝西面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堆起来的雪,走没一会儿,寒风便从衣领袖袍里灌进来,吹得人瑟瑟发抖,鞋靴更是深入雪中,两脚懂得生疼,甚至渐渐连知觉都没有。
姜雪宁步履维艰地走在前面,难免碰着石头树根,绊着磕着,动辄栽下去啃一口的雪,有时连谢危都会被她拉下去。
这会儿她都恨起自己名字来。
人不住打哆嗦,嘴唇都青了,还跟谢危开玩笑:“我以前就琢磨,我叫姜雪宁,你多半讨厌这名字,毕竟遇到就没什么好事儿。”
谢危说:“不讨厌。”
姜雪宁看他:“不违心?”
谢危下雪时虽派不上什么用场,可身子骨到底比她好了不知多少,眼见她立不住了,还能用力扶住她,道:“你又不是叫姜雪。”
雪宁。
冬末的雪,遇着初春的风,都止了,静了,化了。
为什么不喜欢呢?
姜雪宁一琢磨也是,喘着气站稳了,继续往前走,只道:“那这么算我该是你的救星,也是么,两回遇到都是我救你。若没我,就你这德性……”
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的谢危。
她的脚步陡地停了下来,前世宫变后她大费周折去找谢危那一次的画面,忽然都被极限地放大了,定格在御案边角上撂着的几只精致小碗的漆盘上。那时,盘中就轻轻落着一张画了一笔红的纸……
她终于想起,是哪里熟悉了。
宫里总有这样的东西。
可她从来不会把这东西和谢危联系在一起。
谢危见她不走了,也停下:“我怎样?”
姜雪宁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失望又悲哀的目光望着他,紧咬着牙关,只恐自己此刻便因寒冷而发抖。
她向他伸手:“给我。”
谢危问:“什么?”
姜雪宁终于忍不住了,眼角都微微泛了红,大声地向他道:“五石散,给我!”
谢危真不知她怎么能猜出来。
他轻轻眨了眨眼:“宁二,有句话,很早我就想对你说了。”
姜雪宁睁大了眼看着他,仍旧伸着手。
谢危无奈地叹了一声,在这一刻,抬手一掌落在她脖颈间,将她打晕了,才邈若烟尘似的道:“你烤的东西,真的很难吃。”
她几乎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
眼前晃了几晃,便软倒下去。
谢危及时地伸手将她捞住,看向周遭白茫茫的一片,只想:上回她是个蹩脚大夫,治得他回了京城还有小半年闻不得血味儿;这回她是个差劲厨子,吃得他怀疑她烤的肉和自己烤的不是一种……
娇滴滴的小姑娘可真不怎么样。
五石散他带着。
很难说没有一试的想法。
可他至今没有真的尝过。
宁二这担心的架势,真像是立刻要跟他翻脸了。还在赶路呢,也没个轻重缓急的么?
谢危手指一翻,那装着粉末的纸包便在指间转了一圈。
他到底还是畏寒。
看怀里的姜雪宁一眼,搭了眼帘,倒不像以往那般在意这玩意儿了。只张口咬住那纸包一角,连药散待纸,一并吃了。待得一会儿,便有几分暖意,甚至热意,从四肢百骸涌出,让人觉着周遭的风雪都好像小下来。
谢危于是弯了唇一笑,低头轻轻亲吻她微蹙的眉心,然后才小心地将人背到背上,往前走去。





坤宁 第201章 心若浮尘
第201章 心若浮尘
姜雪宁几乎是眼前一黑, 人就没了意识。后来浑浑噩噩间, 仿佛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初时感觉寒冷, 后来渐渐能感觉到挨着的温暖躯体, 再之后寒冷便消失了。
她竟睡了个特别好的觉。
大约是这阵子被困, 既要挂心所处的境地, 又要担心谢危的情况,脑袋里总绷了一根弦。眼下终于闭上眼睛,纵然还是有些许不安, 可疲乏之意却压不住,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隐约觉着好像周围有一阵的喧嚷,又经过了一番颠簸, 才安静下来。
姜雪宁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腹中饥肠辘辘, 眼前发花,看周遭的东西都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是睡在床上, 柔软的丝被温暖极了, 脚底下似乎还塞了个热热的汤婆子, 锦绣床帐之内有一种清淡的馨香。
她眨了几下眼, 才感觉清晰了不少。
这里竟然是一间布置颇为雅致的屋。
桌椅皆是梨木清漆,墙上挂着竹梅字画, 靠窗的方几上点了一炉香, 点香的人似乎刚走一阵, 香箸轻轻搁在案角。几只细瘦的花觚里只插了两枝白梅,素净极了。
姜雪宁着实反应了一下, 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脑海中念头猛地一闪,便想起了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她发现了谢危带在身上的五石散,生气地找他索要,这人却抬手把自己打晕了。
而且……
重点是这人竟敢嫌弃她烤的东西难吃!
一口气陡然窜上来,姜雪宁掀开被子就起了身,所着内衫都换了新的,只是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差点没稳住跌回去。
外头正好响起脚步声。
是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在前面引路:“大夫,您说姑娘是睡着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可算算人已经睡了有两日了啊,您别是看错了吧?”
走在后面的是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下颌上留着一撮稀疏的山羊胡,眼皮下搭,皮肤皱巴巴发白,鼻子倒是红红的酒糟鼻,闻言斜睨了前面那破小孩儿一眼,冷笑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不吹什么药到病除,人有没有病我还能瞧不出来吗?你们家先生都没这么多话,怎么你还要为难为难我?”
小宝腹诽,这不是怕出事吗?
别看先生面上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指不准心里跟自己一样怀疑这老头儿是庸医,暗地里着急呢!
只是这城里好大夫难找。
得罪谁也别得罪治病的。
小宝立刻赔了笑,连声道:“是是是,您说得对,都是小的糊涂。”
话说着,门便推开了。
两人一抬起头来就看见屋里床榻边上,姜雪宁披散着一头乌发,皮肤雪白,两道柳叶似的细眉去皱了起来,正正盯着门口,盯着刚走进来的他们。
小宝顿时就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眼底多少露出几分惊喜的意外,快步走进来道:“姜二姑娘,您醒了?”
姜雪宁方才听见外头那年轻的声音便觉得熟悉,等人走进来一分辨,山羊胡老头儿她不认识,这眉眼间有些喜气的少年却是约略有些印象。
是那回通州之役见过的小宝。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道:“我怎么在这儿?”
小宝连忙先引大夫进来给她把脉,却还跟当年一样,也没太大变化,就是长高了点,面容轮廓清晰了点,原本扎着的小辫儿也改用木簪束冠,倒有点小书童的精气神了。
他道:“您和先生一道来的啊。”
姜雪宁让他给自己讲清楚。
小宝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并不复杂。
原来那日路上他们察觉到有人一路跟着他们,似乎意图不轨,便先分了一辆车出去,由剑书跟着,迷惑暗中来的杀手。刀琴则跟着姜雪宁这一辆车,带人护着她与谢危继续走官道。半道遇人截杀后,她与谢危骑马遁入林中,余者皆由刀琴抵挡。
敌众我寡,难免左支右绌。
刀琴往前奔逃,拖住了他们很久,直到剑书那边也解决了跟踪之人转到这条路来,正好从后方突破,将人救了出来。
只是对方人数不少,他们荒野之中不敢多作缠斗,选择了先退回去,带着谢危的印信疾驰至济南府搬了救兵来。
对方自然不敢多留,次日于山林中搜索未果,便退走了。
剑书、刀琴这才带着人进了密林寻找。
“亏得我们运气好,先生布下了疑兵之计,可那匹马儿却被我们找到,由它引着去到你们弃马的山谷前。”小宝说着,把窗户推开了,也不知朝着外头谁大声喊了句“端粥来”,这才回头继续道,“那么大一片山啊,还下了雪,刀琴哥和剑书哥都着急得不行。还好往前翻过了两座山后,发现了你们的行踪,还看见有些大树的树干上用刀刻出的方向,这才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见您和先生。”
用刀刻出的方向?
姜雪宁发现自己竟没怎么注意到,估摸是谢危出去打猎时留下的。
这人倒是心思缜密。
而且对刀琴、剑书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不刻,是怕追兵也发现踪迹;但翻过两座山之后再刻,刀琴剑书多半已经解决了难题,而且必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
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发现留下的记号。
再顺着记号找到他们,也就顺理成章。
倘若没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雪的话,他们脱困的时间或许还要早上一些。
大夫已经号过了脉,道:“我说什么,就是睡着了,受了些寒,体虚罢了。姑娘,您没事,我给开个方子温养温养就好,要紧的还是吃饱穿暖。”
小宝道:“那就好。”
大夫起身来就要去写方子。
姜雪宁眉头微皱,却是问:“大夫,您方才是看了谢危再过来的?”
大夫听她直呼谢危之名,愣了一下。
但也没在意,回答道:“对。”
姜雪宁目光便闪烁了一下,笑着道:“他服五石散,情况还好么?”
这话里其实是有险境的。
因为她本没有亲眼看见谢危服药,以前也不曾有过此类听闻,却偏不据此发问,反将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她乃是深知内情的人一样,一般人不会对此起疑心。
这大夫按理说也不该听出来。
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宁看了一眼,好像是察觉出什么来,竟然道:“姑娘不必担心。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本是张仲景写了治病救人的方子,只是如今王公贵族颇好此物,再加此物本也毒性大过药性,倒使得此物贻害无穷。不过谢先生也就吃了这么一贴,绝境之中,用以起热,问题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瘾。”
姜雪宁顿时一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道:“谢先生难得行险,出这么一回篓子,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子,交给小宝,自出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头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情。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头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中人,背着药箱的身子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只笑起来道:“醒了。”
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点了点头,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只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头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下来,散发搭在微敞凌乱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腿上侵入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腿屈起,一手支着头。
人进来,他没抬眼看,只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身道:“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身子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
谢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又问:“她问了什么吗?”
周岐黄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着打鼓,小声道:“问了您服五石散的事。”
琴弦在震颤,不过被他手指压着,并未发出声响。
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谢危停顿了片刻,才问:“还有呢?”
周岐黄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簌簌往下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忆发现那位姜二姑娘也就问了两句,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可谢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踏入了什么修罗场,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就、就没问别的了。”
“……”
压着那根弦的手指,静止不动。
然后慢慢放开了。
谢危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岐黄这才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来。
谢危却在他走后,静坐了良久。
有一种心绪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头回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它,像一滴水打乱了他,却若有若无地游移,漂浮,难以捕捉触摸,分明微小若尘埃,却总使人为之牵扯心怀。
白瓷缸里养了几只金鱼,也跟被这空寂影响了似的,静静地停住不动。
谢危轻轻伸手,想朝琴弦搭去,可手指才一抬,又慢慢收了回来,只是看着那琴弦。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
是某人娇气里藏着点不满的声音:“别跟我说你们先生睡了,本姑娘有话必得当面问个清楚!”
鱼缸里的鱼一下游了开。
漂亮的鱼尾巴摆动,溅起一些水花。
谢危手指轻轻颤了下,心绪里游丝似浮动的那粒微尘,就这样落了下来,抿了一下唇,笑意却还是浮起来几分,透过窗纸的日光映入他眼底,剔透得像是琉璃。
姜雪宁是一把把门推开的,半点不客气。




坤宁 第202章 前功尽弃
第202章 前功尽弃
刀琴剑书本也不敢拦她, 见她如此举动, 心里虽吓得咯噔一声响, 可竟愣是站住了没动。
谢危却是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
对方这近乎“破门而入”的举动, 竟也没使他有半点生气和不满, 修狭的眉眼在温和的天光下舒展开, 只闲闲地笑问:“火气这样大, 谁又招惹你了?”
姜雪宁醒过来看过大夫之后,浑身没力气,本应该喝一顿粥之后躺下来, 先将养一阵。可她才喝了丫鬟端上来的半碗粥,就越想越觉得生气,那股无名火在心里压了半天之后, 非但没下去, 反而如浇了油似的,猛烈地窜上来。
于是把碗一摔, 干脆来了。
此刻站在屋里, 她把斜坐在窗下的谢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我现在琢磨, 是我错了。谢先生这样的人,原来是配死的。”
先前她说, 你也配死么?
如今换了说辞。
谢危眉梢轻轻一挑, 唇边笑意深了些许, 却半点没生气,照旧那不温不火模样, 问:“哦,你又改主意了?”
姜雪宁脸上原来扯出来的那点要笑不笑的味道,立时冷了下来,终于懒得再同他开什么玩笑,径直问:“那日你带的是五石散?”
谢危注视着她:“你不已经问过大夫了吗?”
姜雪宁一窒:“所以是真的?”
此地已经算是北地,纵然出了太阳,也还是冻人得很。她出来时穿了厚厚的锦衣,披了柔软的斗篷,整个人都像是被裹起来了似的。只是面容消瘦,更显得身形单薄。说话时,脸颊都因为怒意而沾上几分薄红,额头鼻尖却因为虚弱而渗出几分细汗。
他真怕她站不稳倒下去。
谢危放软了声音,轻轻一指搁琴的方几对面,道:“坐下说吧。”
姜雪宁的确是人才醒,身发虚,听见他这话时,脚步一动,下意识是要走过去坐下的。然而就在脚步将迈未迈时,猛地一个激灵就醒过了神——
坐了,气势矮一截,话就不好说了。
她硬生生立住脚,动也不动一下,梗着脖子道:“不坐。五石散,是真的?”
谢危终于慢慢蹙了眉,先前那轻松的神态也消下去几分,沉默地望了她片刻,并未否认:“是真。”
这答案本是姜雪宁意料之中。
可真听他亲口说出来时,她仍旧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理喻的荒谬:“堂堂一朝少师,天下士人表率,你难道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那些昏聩荒唐、愚蠢轻狂之人,才奉之为解忧药!你竟和他们一道,自甘堕落吗?”
她话说得其实不狠。
可很久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回首过往某些夜深长坐灯前等待天明的时候,谢危安静极了,认真地慢慢道:“往后不会了。”
姜雪宁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紧接着连眼皮都跳了一下。
分明平凡的一句话,在谢危的注视中,竟说出了一种缱绻而郑重的意味,仿佛这是他对人许下的承诺一般。
而这个人,正是自己。
若说方才不客气地推开门走进来质问,是怒极上了头,一时想不过,那在谢危这句话出口的一刻,姜雪宁所有的冲动与怒火,都如潮水一般退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礁石,让她陡然惊醒——
这里不再是山野了。
她若不审慎地保持与谢危的距离,很有可能会使自己卷入一场身不由己的旋涡。她不应当对谢危有所僭越,有的界线一旦越过,不仅会引起误会,也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
谢危仍旧温温地看着她:“我不骗你,你不相信吗?”
姜雪宁心底越觉凛然。
她悄无声息地收敛了,眉眼也低垂下去,回想自己旧日与这位当朝少师相处的模样,勉强笑了笑,道:“先生一言九鼎,自然重诺。如此学生也就放心了,方才之言多有冒犯,但实也心系先生安危,还望先生不怪。”
“……”
谢危嘴角弯存的那一点隐微的笑意,忽然之间,慢慢消没。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
几乎瞬间察觉到了她态度的生疏,距离的拉远,好像意识到先前做了什么了不得、不应该的大事一般。也或许是被他方才的某句话吓到了。
姜雪宁被他注视着,可也没听见他说话,莫名一阵心慌意乱,还有点对自己的埋怨。
她与谢危有过格外特殊的共同经历。
这导致她稍有不慎便会露出本性,不够小心,也不够谨慎。而谢危会因此寻隙而入,更进尺寸,她那时再醒悟过来抽身,可就晚了。
此刻姜雪宁简直想夺路而逃,可她也知道倘若就这样走了,无疑默认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
而这并非她想要看到。
所以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题,稍稍镇定回来,问:“如今我等滞留济南,与边关尚有千里之遥。燕临乃是罪臣之身,且已经提前赶往边关,他没我们照应,不知会否遇上难事。要救公主,就要打鞑靼,要打鞑靼就必有兵权。先前一路上不敢询问,可如今……不知兵权,从何而来?”
难道就这样举义旗反了?
可燕临一族流放,人都在黄州,就算有豢养私兵,也不可能远赴千里去边关作战。光那动静就瞒不了人,打草惊蛇之下,朝廷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届时又如何成事?
所以姜雪宁的问题,可以说问到了点上。
只是谢危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
他静默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要把她从皮看到里,挖个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过了好半晌,才道:“矫诏。”
矫诏?!
姜雪宁被这两个字惊得头皮一炸,然而迅速地思考一番,便发现这几乎是个天i衣无缝的计划!谢危常在内阁议事,对朝廷一应动向了如指掌,若由他出面,带着所谓的“圣旨”,将边关的兵权交与燕临之手,谁人敢有质疑?等边关向朝廷确认,或者开战的消息传到中原,只怕仗都已经打完了!
待得公主既安,再举兵入京又有何难?
至于届时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姜雪宁却不愿往下想了,因为她并没有能力改变大局,也并没有资格阻止含冤忍辱的人们洗雪复仇。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借此平复为谢危这二字忽然激荡起来的心绪,然后便想顺理成章地说什么“先生果然高瞻远瞩”之类的屁话,就此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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